第八百二十章 警钟敲响
“最快只要一个小时，亡灵大军就能抵达落鸦镇了！”
爆炸性的消息让周围一片哗然，恐慌的气氛迅速在人群中传染。落鸦镇有着坚固的城墙和高耸的塔楼，防御设施堪称优良，镇民们的战斗力也颇为不俗，但只要亲眼见过巫妖召唤陨石的场面，便不会对守城战的结果抱有任何幻想。
“敌人的数量有多少？”索维里斯眉头紧皱，厉声喝问道。
兰斯洛心中不由的暗暗点头，打不打的过是一回事，搞清楚敌人的情况是另一回事，只有在信息充分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最有利于己方的决策。
“很多很多…漫山遍野…”
“漫山遍野是多少？三千？五千？还是一万？”
“我…我数不过来……”名为米洛斯的斥候脸色苍白的答道，“一看到敌人，我就用最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该死的。”索维里斯咚的一下，将拳头锤在身旁的一只木桶上，“如果你能稍微有点耐心…巫妖呢？它本人有没有一起来？”
“来了，就和昨晚天上的那个形象一模一样…”年轻的斥候声音里甚至都带有了哭腔，“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好好回忆下当时的场景。”兰斯洛沉着的开口了，“敌人行军时的阵型是什么样的？是那种整齐的长队，还是像迁徙的兽群一样聚成一团？”
“阵型？”斥候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道，“我…我当时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肯定不是整齐的队列，一大团，乱哄哄的…而且我也没看到敌群的尽头，所以才没法估计究竟有多少敌人…”
“那需要专门的训练，你不清楚也很正常。”兰斯洛摆了摆手，“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当时附近有没有什么参照物，可以估算出敌群的宽度？”
“参照物？从闹鬼塔楼到匕首滩…”斥候喃喃的说道，“大概是…一千尺？”
“密度呢？比这里现在更紧密还是更稀疏？”
“更稀疏一点，不过不多。”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它们行军的速度如何？普通的步速，快步疾行，还是全速冲刺？”
“普通的步速，就和我们正常走路差不多。”在兰斯洛一连串具体的问题下，斥候已经从最初的惊惶逐渐镇静了下来，“敌人大多都是僵尸和骷髅，本来也走的不快……”
“这样就能推算出敌军的规模吗？”索维里斯充满希望的问道，“大概有多少？”
兰斯洛沉吟了一阵，对自己心算出来的结果不由的感到一阵无力。
“不会低于三万。”他低声对索维里斯说道，“落鸦镇的居民有多少？”
“两千出头。”精灵脸色阴沉的回答，“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真正的战士。”
兰斯洛陷入了沉默。结论已经很明显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用不着自己再开口说出来。索维里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兰斯洛知道精灵做出了某种决定。
“格拉哈姆和卢帕特在么？”
“在这儿呢，老黑鸟！”
“去钟楼，敲最大的那个，确保方圆十里内都能听到。”
“遵命！”
两名外表看上去非常强壮的人类男子大声应道，身影瞬间就变成了巨大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索维里斯…”兰斯洛忍不住开口道，“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机…”
“我知道。”索维里斯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是没法逃避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天来所做的一切，但我们也同样清楚，既然希望得到救赎，就不可能不付出牺牲…趁我们还能这么做。”
在他说话的同时，低沉的钟声也在高处响起，让兰斯洛也不由的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那声音犹如一名巨人在临死前的哀嚎，蕴含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情绪。钟声向四周扩散之后，天空中随即响起了另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夏夜的密林突然遭到了暴雨的袭击，密集、嘈杂而又响亮，很快就淹没了周围的其他声音。
除了那低沉的、如同心跳一般的钟声。
兰斯洛仰起脖子，看见头顶上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旋风，那是由无数只鸟儿聚集形成的乌云，而且远方还有更多的黑影正极速朝这边飞来。此外，镇子中所有的小屋的门几乎同时被推开，男男女女从各自的家中走出，他们的面容或年轻、或苍老，不约而同的朝兰斯洛所在的高地围了过来。
外边的动静这么大，仍在养伤的卡拉林和巴伦德自然也被惊动了。布鲁托搀扶着他的老爹，学者则撑着自己许久没有拿出来的登山杖，随着人群一起朝这边走来。
“这场战斗我们也许确实赢不了。”索维里斯冲兰斯洛笑了笑，“但如果巫妖可别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占据这座顽固的要塞。”
说完后，索维里斯再次登上了台子，并向旁边一位身材岣嵝的老太婆比了个手势，后者快速的念出一小段咒语，为精灵加持了某种变化系的法术。
“族人们！！！”索维里斯再次开口了，声音响亮的如同雷霆，显然正是刚才那个魔法的效果，“你们都听道了渡鸦之塔上的警钟，那钟声响起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巫妖的军队正在接近我们的家园，而守卫家园的战士又在哪里？”
地面上的人群和天空中的乌鸦齐声发出了咆哮，那声音震天撼地，让整个要塞都在微微颤抖。
“好！！！”索维里斯一声大喝，让天地间的观众安静了下来，“我已经见识到了你们的勇气，但这次情况不一样，这次的敌人无比强大，巫妖更是宣称自己已经成为了真神。我不会对你们说谎，落鸦镇的陷落已经注定，我们的抵抗并不能改变这个结局……但你们中有多少人愿意和我一起，宁可战死在家园的城墙上，宁可再也无法赤身**的从森林中醒来，宁可让灵魂遭到永恒的折磨，也要在巫妖的脸上狠狠的扇一巴掌，让它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第八百二十一章 骄傲和荣誉
“有！”
“我愿意！”
“让巫妖见鬼去吧！”
人群热烈的响应了索维里斯的号召，可兰斯洛在一旁则轻轻的叹了口气。镇民们表现出来的勇气当然非常令人钦佩，但在精灵刚才那充满感染力的演说下，就算是羔羊也会表现的无所畏惧，但当他们真的面对十倍于己方的敌人，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很快结束，此刻的豪勇又能剩下几分？
他会知道答案的，因为他已经决定留下，亲眼见证这座魅力的小镇的最后一刻。
‘哥哥。’兰斯洛的意识中突然响起了小伊莎的声音，‘我还有些话要说，能不能让我的声音也变的响一点？’
兰斯洛挑了挑眉，不动神色的掐了一个法决，并在小伊莎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不会有永恒的折磨和奴役。”小姑娘开口了，音量丝毫不输索维里斯，“我将以死者之主的名义，祝福那些参加战斗的战士。如果你们在战斗中死去，尸体将无法被死灵魔法支配，灵魂也会在克兰沃的身边得享安眠……”
“噢噢噢！”
兰斯洛之前还以为人群的热切程度已经到达了极限，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不是所有的活着都叫活着，对于这群被久困于此的‘难民’来说，克兰沃的使者给出的承诺是那么的诱人，就像对一个三天三夜没睡觉的人承诺一张温暖的铺盖和柔软的枕头。
‘是真的么？’
由于身上仍在生效的扩音魔法，索维里斯没有直接开口，但他望向小姑娘的眼神中明确无误的表达了这个意思。小伊莎认真的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徽章，那徽章上有着握天平的白骨之手图案，正是当初在神殿中克兰沃给他们的护身符。她握住那枚徽章，屈膝跪在了地上，双唇无声的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兰斯洛能通过精神连接听到她正在呼唤着死者之主的名字。
‘克兰沃大人，克兰沃大人，求求你快点显灵吧，我一个一个祝福不过来啊……’
兰斯洛心里不由的一阵崩溃，据说阿拉密尔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和淑妮‘沟通’，和自己的女神做思想汇报，也不知道他那时又是什么样的画风。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一股神力却突然从小伊莎体内涌现。只见从她身体中飞出了无数只血红色的蝶影，如同被风吹起的花瓣般飘向天空，接着又落在了周围人们的身上，并迅速变的透明，很快就彻底的消失不见，而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知道自己已经被‘祝福’了。
“死者之主克兰沃已经记住了你们的灵魂。”小伊莎站起身，朝四周大声宣布道，“祂将在终焉之地等候你们每个人。赞美死者之主！”
“赞美死者之主。”
“赞美死者之主！！！！”
人群中响起了整齐的应和声。尽管在听过小伊莎宣传的克兰沃教义后，并没有太多人立即转变了自己的信仰，但这不妨碍他们对这位新晋的死者之主产生不错的印象，而在承受了克兰沃的恩惠后，想必会有很多人动摇原本的立场。
“索维里斯，我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有人用狂热的语气高喊道，“我们和巫妖的军队拼了！”
“对！和它们拼了！”
“那些亡灵大军别想让我们屈服！”
“大不了就是一死，求之不得！”
“佩顿想要落鸦镇，那它就得自己亲自上！”
“安静，安静！”索维里斯再次跳上了小伊莎为他让出来的桌子，“族人们，听我说！先听我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反正我们已经输定了，干脆和敌人同归于尽？愚蠢！！！”
精灵最后一个词出口，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连天空中的乌鸦似乎一时都忘了挥动翅膀，成群结队的撞到了塔楼和屋顶上，制造出一片乱哄哄的噪音。
“是的，我们会留下来战斗，但不是所有人。”精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百，我只要三百人留下，其他人都去掩护那些无法变形的同胞撤离。”
“三百人？三百人能干什么？”
“三百人确实不多，但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个数目已经足以维持最低程度的防守，对攻城者造成高效的杀伤。”索维里斯耐心的解释道，“但如果守军的数量再多，巫妖就可能就会直接出手，那种情况下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虽然如果只留三百人，我们最后多半还是会失败，但我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削弱佩顿·德里克的实力，既为那些撤离的同胞争取时间，也为最终的胜利创造条件。”
“但我们谁都不想走！”有人朝他尖叫，“离开了又能干什么？”
“很多。那些在今天幸存下来的人要去宣扬克兰沃的事迹，让人们知道佩顿·德里克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神；要去协助那位带来神谕的塔尼娅小姐，设法让鸦后在这片土地上重聚形体；还要时刻准备好战斗，当时机成熟，你们需要将那些盘踞在家园中的亡灵生物统统赶出去…”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在咀嚼着精灵的话语。兰斯洛心中也是默默点头，索维里斯或者不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将领，但绝对是个合格的统帅，即便是换做自己，恐怕也无法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
“时间宝贵，既然没有别的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索维里斯摆了摆手，“不管你们接下来打算撤离还是战斗，现在立即回家收拾东西，把一切有价值的都打包带走，带不走的自己想办法藏起来。半个小时后要撤离的人在后山集合并立即出发，要战斗的人则到城墙上去。记住，我只要三百个，而且只要最好的，实力不足的年轻人自觉离开，今天还不是你们牺牲的日子。还愣着干什么？”
镇民们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朝各自的房子跑了过去。兰斯洛沉默的注视着那些匆忙的背影，扭过头，发现伙伴们已经全都聚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看向仍然被布鲁托搀扶着的老矮人巴伦德，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反而被对方抢先了：
“别说了，兰斯洛爵士。”巴伦德一把将儿子推开，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身体，“你们人类的有些提议，即便完全是出于好心，也是对我们极大的侮辱。当朋友的家遭到袭击时，正在做客的矮人是绝对不会逃避的，这是我们这个种族的骄傲和荣誉。”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太一样的理由
“老爹…”布鲁托的声音听起来欲言又止，“你的伤…”
“已经被精灵治好了！”老矮人重重的跺了跺脚，当作自己完全康复的证明，“而且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布鲁托还想再劝，最后还是放弃了，“臭老头，一会儿打起来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呆着…”
“我的朋友们，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对此我深表感激。”索维里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刚刚布置完新一轮的侦查任务，“但你们的责任并不在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中，我还指望着你们将来能彻底击败巫妖，让这片土地上的居民重获自由呢…”
“别担心，老黑鸟。”布鲁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可是被死者之主祝福的战士呢，就算在战斗中阵亡也能复活，有什么好怕的？包括你也是一样，可别想逞完英雄就撒手不管。”
“复活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索维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有过许多次死而复生的经历了，每一次的感觉都会更糟糕。我说的不是光靠意志就能克服的痛苦，那是一种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心如刀锯、脑如斧劈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别说和巫妖战斗了，就是几个普通的骷髅也够你们受的。”
“有那么夸张么？”布鲁托双臂抱胸，一脸不相信的神色，“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被复活过，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相信我，这方面我的经验绝对比你们更丰富，我猜你之前被复活时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分钟，连尸体都还是热的……”索维里斯耸了耸肩，“那种情况确实不会台糟，但说这些也不是要吓唬你们，只是想劝你们再考虑考虑…兰斯洛爵士，你要留下来么？”
兰斯洛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即使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很大的把握从战斗中幸存下来。”
“可你想必也很清楚，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目的仅仅是尽可能的削弱巫妖的军队…”索维里斯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你的实力了，但我猜就算你留下，恐怕也无法改变战斗的走向吧？”
“确实不行。即使我在完全健康的状态下，也不是佩顿·德里克的对手。”兰斯洛耸耸肩，坦率的承认道，“如果佩顿亲自出手，战斗便会立即结束…而你也清楚，如果战局不利，巫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落鸦镇的结局已经注定。”
“我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虚假的希望，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呢？”
“因为我同意你的结论，应该尽可能的杀伤巫妖的不死大军，而像这样的防御工事可不是哪都有的。”兰斯洛抬手指了指落鸦镇那九尺宽、二十尺高的城墙，“但我的理由却不太一样：佩顿··德里克现在的势头太强了，而胜利者是有权决定什么是‘事实真相’。如果让巫妖轻松的攻占落鸦镇，想要反驳它并非真神可就难了。有鉴于此，即使无法改变结果，也必须要杀杀巫妖的气焰，至少得让人们意识到，佩顿·德里克绝不是不可战胜的。”
“我明白了。”索维里斯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把黑色的羽毛，朝众人递了过去，“时间宝贵，就不浪费在继续劝说你们上了。拿着，你们已经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当警戒塔上吹响如同鸦鸣般的号角，就意味着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所有人都要立即撤退，到时候能不能逃出来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谢谢。”兰斯洛也接过了属于他的那一份，“这会非常有用。”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而且言语的感谢是远远不够的。”索维里斯弯下腰，朝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各位，我们一会儿在战场上见。”
褐发的精灵一直在对着兰斯洛说话，只有在鞠躬时才偷偷看了僵尸公主一眼，但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芙兰还是开口了。
“索维里斯，你…你还有时间么？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当然，公主殿下。”精灵惊喜的转过身，“在战斗开始前，我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您的……”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芙兰和索维里斯走开后，淑妮的牧师用愉悦的语气感叹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马上就要打生打死的，还看那个干嘛…”兰斯洛抬手在精灵的眼前挥了挥，“走吧，我们到城墙上找个第一排的好位置去。”
———————————————
兰斯洛曾经许多次的站在城墙上，只是要面对的敌人似乎总在变化。他见过举着火把、手持粗劣武器的暴民，他们的士气完全来源于同伴的人数；再后来则是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兰斯洛很喜欢开战前辨识那些骑士的纹章，想象对手们都是来自什么样的地方。而到了深渊之后，经历就更丰富了，他在帕斯科勒见过恶魔的兽潮，也在双桥镇见过魔鬼的军团，甚至还在钢铁冰原上见过巨人的部落——虽然不是在城墙上。
而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被亡灵的大军围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兰斯洛会选择‘怪异’。无论是魔鬼还是恶魔，人类还是巨人，构成军队的个体都是一个个‘活着’的生物，他们在移动时或混乱、或整齐，但都能让目击者不由自主的气血上涌，情绪激动，即使是作为被袭击的对象也是一样。
但亡灵大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远远望去，行进中的亡灵大军仿佛一群白色的蝗虫，为途径的一切带去不可阻挡的毁灭。除了极少数的高级单位，绝大多数亡灵士兵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骷髅和僵尸，它们不会抱怨，也不会暗中较量，只是以其骇人的身体，麻木的执行着主人下达的命令。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太一样的理由
“老爹…”布鲁托的声音听起来欲言又止，“你的伤…”
“已经被精灵治好了！”老矮人重重的跺了跺脚，当作自己完全康复的证明，“而且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布鲁托还想再劝，最后还是放弃了，“臭老头，一会儿打起来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呆着…”
“我的朋友们，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对此我深表感激。”索维里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刚刚布置完新一轮的侦查任务，“但你们的责任并不在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中，我还指望着你们将来能彻底击败巫妖，让这片土地上的居民重获自由呢…”
“别担心，老黑鸟。”布鲁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可是被死者之主祝福的战士呢，就算在战斗中阵亡也能复活，有什么好怕的？包括你也是一样，可别想逞完英雄就撒手不管。”
“复活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索维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有过许多次死而复生的经历了，每一次的感觉都会更糟糕。我说的不是光靠意志就能克服的痛苦，那是一种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心如刀锯、脑如斧劈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别说和巫妖战斗了，就是几个普通的骷髅也够你们受的。”
“有那么夸张么？”布鲁托双臂抱胸，一脸不相信的神色，“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被复活过，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相信我，这方面我的经验绝对比你们更丰富，我猜你之前被复活时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分钟，连尸体都还是热的……”索维里斯耸了耸肩，“那种情况确实不会台糟，但说这些也不是要吓唬你们，只是想劝你们再考虑考虑…兰斯洛爵士，你要留下来么？”
兰斯洛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即使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很大的把握从战斗中幸存下来。”
“可你想必也很清楚，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目的仅仅是尽可能的削弱巫妖的军队…”索维里斯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你的实力了，但我猜就算你留下，恐怕也无法改变战斗的走向吧？”
“确实不行。即使我在完全健康的状态下，也不是佩顿·德里克的对手。”兰斯洛耸耸肩，坦率的承认道，“如果佩顿亲自出手，战斗便会立即结束…而你也清楚，如果战局不利，巫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落鸦镇的结局已经注定。”
“我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虚假的希望，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呢？”
“因为我同意你的结论，应该尽可能的杀伤巫妖的不死大军，而像这样的防御工事可不是哪都有的。”兰斯洛抬手指了指落鸦镇那九尺宽、二十尺高的城墙，“但我的理由却不太一样：佩顿··德里克现在的势头太强了，而胜利者是有权决定什么是‘事实真相’。如果让巫妖轻松的攻占落鸦镇，想要反驳它并非真神可就难了。有鉴于此，即使无法改变结果，也必须要杀杀巫妖的气焰，至少得让人们意识到，佩顿·德里克绝不是不可战胜的。”
“我明白了。”索维里斯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把黑色的羽毛，朝众人递了过去，“时间宝贵，就不浪费在继续劝说你们上了。拿着，你们已经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当警戒塔上吹响如同鸦鸣般的号角，就意味着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所有人都要立即撤退，到时候能不能逃出来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谢谢。”兰斯洛也接过了属于他的那一份，“这会非常有用。”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而且言语的感谢是远远不够的。”索维里斯弯下腰，朝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各位，我们一会儿在战场上见。”
褐发的精灵一直在对着兰斯洛说话，只有在鞠躬时才偷偷看了僵尸公主一眼，但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芙兰还是开口了。
“索维里斯，你…你还有时间么？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当然，公主殿下。”精灵惊喜的转过身，“在战斗开始前，我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您的……”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芙兰和索维里斯走开后，淑妮的牧师用愉悦的语气感叹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马上就要打生打死的，还看那个干嘛…”兰斯洛抬手在精灵的眼前挥了挥，“走吧，我们到城墙上找个第一排的好位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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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洛曾经许多次的站在城墙上，只是要面对的敌人似乎总在变化。他见过举着火把、手持粗劣武器的暴民，他们的士气完全来源于同伴的人数；再后来则是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兰斯洛很喜欢开战前辨识那些骑士的纹章，想象对手们都是来自什么样的地方。而到了深渊之后，经历就更丰富了，他在帕斯科勒见过恶魔的兽潮，也在双桥镇见过魔鬼的军团，甚至还在钢铁冰原上见过巨人的部落——虽然不是在城墙上。
而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被亡灵的大军围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兰斯洛会选择‘怪异’。无论是魔鬼还是恶魔，人类还是巨人，构成军队的个体都是一个个‘活着’的生物，他们在移动时或混乱、或整齐，但都能让目击者不由自主的气血上涌，情绪激动，即使是作为被袭击的对象也是一样。
但亡灵大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远远望去，行进中的亡灵大军仿佛一群白色的蝗虫，为途径的一切带去不可阻挡的毁灭。除了极少数的高级单位，绝大多数亡灵士兵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骷髅和僵尸，它们不会抱怨，也不会暗中较量，只是以其骇人的身体，麻木的执行着主人下达的命令。
第八百二十三章 战斗开始
当亡灵大军的前锋接近到距离城墙一千尺的范围内时，兰斯洛的耳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音来自一支划过天空的响箭，由某座瞭望塔顶部的长弓手的发射，其中的警告之意不容置疑。
“停下，你们这些无生命的不死者！”索维里斯响亮的声音在瞭望塔上传来，“这是落鸦镇的最后一次警告，如果继续前进，我们将发起……”
“呵呵呵呵呵，你们要发起什么？投降么？”
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阴鸷笑声响起，亡灵大军左右分开，佩顿·德里克那披着暗红色法袍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巫妖一副纡尊降贵、心不在焉的模样，半躺在一座由无数白骨组成的巨大轿子上，那轿子仿佛是农民们在狂欢节弄出来的花车，有着大量浮夸而又低俗的装饰，两侧则各有数十名骷髅充当轿夫，当它们抬着轿子前进时，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多足的巨型昆虫，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恶寒。
“我是死亡的主宰，同时也是你们合法的国王。”佩顿站起身来，手中把玩这一支挂着数颗头颅的权杖（兰斯洛发现那些都是干瘪的老太婆脑袋），“你们的不敬已是死罪，把城门打开，乖乖投降，也许我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您可真是太仁慈了，国王陛下。”索维里斯讽刺的答道，“落鸦镇从您祖父的祖父，卡洛斯·德里克国王开始，就被承认为独立的男爵领，除非遭到外敌入侵，否则我们对国王没有任何义务。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您还是请回吧，继续前进，我们可就要发起攻击了！”
“正合我意。”巫妖坐回到了自己的身后那张过于宽大的白骨王座，随意的挥了挥手，“碾碎他们。”
亡灵们发出了怪异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开始冲锋，而早已准备好的守军们也立即作出了还击。落鸦镇的居民们使用的是一种外观极富冲击力的长弓，立起来的高度甚至超过了一名成年的人类男性，一侧的弓弭尖如矛头，以便将整张弓插在地上，发射的箭矢则长度接近三尺，材质用的是某种沉重的黑色木料，末端的箭翎同样是黑色，产自何种禽类显而易见。
在连成一片的弓弦振动声中，超过两百支沉重的羽箭被倾斜的送到了空中，并在抵达了最高点后以更为陡峭的角度向下坠落。通常来说，弓箭射击对没有血肉的骷髅效果并不理想，因为箭矢很容易就会在坚硬的骨头上发生弹跳，接着从骨间的缝隙滑过去，但落鸦镇的镇民们使用的重箭却有些特殊——由于箭杆本身就极为沉重，铁匠们在箭头安装了如同短剑般的金属箭头，被这种箭头以每秒超过两百尺的速度射中可不是开玩笑的，由于自上而下的入射角度，只要命中基本就是头颅和身体，而不论是骷髅还是僵尸，在这样的攻击下都是当场粉身碎骨，也只有一些装备了重甲和巨盾的高级亡灵能够勉强抗住。
此外，尽管施法者的数量和等级严重不足，落鸦镇的巫师们还是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在战斗开始前的一刻钟，索维里斯组织了一群人，将大量的水洒在了城墙外一箭之内的地面上，之后几名穿着肮脏长袍的老头咿咿呀呀的念了一大段咒文，将那片土地变成了浓汤般的沼泽。
烂泥的厚度超过了膝盖，就是活人走在上面都是举步维艰，更别提不知变通的亡灵了。在它们朝着城墙艰难跋涉的时候，毁灭性的箭雨不断浇在这些无脑炮灰的头上，让巫妖的军队如同被收割的作物一样不断倒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的消耗着。
但佩顿·德里克安逸的坐在它的白骨宝座上，对开战以来的损失毫不在意，甚至连看一眼战场的兴趣都没有，专注的把玩着那几颗头颅，干尸一样的脸上挂着一种既像讽刺、又像轻蔑的笑容，让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兰斯洛感到一阵捉摸不透。
不过，巫妖的那种轻松的态度并非没有道理——和它麾下军队的数量相比，这群造反农民的反抗根本微不足道。虽然每一箭的威力都极其惊人，但实际三支箭里有一支只有一支能造成有效的杀伤，而那些被‘杀死’的亡灵尸体迅速让沼泽重新变的坚实，让它们前进的速度看起来根本没受多大影响，也难怪巫妖能够不为所动。
更糟糕的是，长弓本身极为沉重，拉满的力道超过一百五十磅，大部分镇民在最初的三下过后，频率迅速下降到大约一分钟只能发射五次的程度，这进一步削弱了防御方的效率。
当然，在大约三百名守军中，也不乏一些使弓的好手，而最让人侧目的自然还是兰斯洛了。实事求是的讲，他射箭的技术并不怎么样，拉弓的手法和姿势全都不对，但偏偏他就能以三秒一箭的速度朝敌军持续的倾斜火力，那场面就像是某个全程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参加长跑比赛的怪物，用一种极具震撼力的方式告诉周围的友军，这家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当然了，站在进攻方的角度来看，混在人群中的兰斯洛并不怎么显眼，除非刻意观察，否则肯定不能注意到他的异常。而伙伴中除了人类骑士，剩下几人可都没好意思找索维里斯索要这种威力惊人的远程武器，一方面确实没那技术，另一方面也没那力气——唯一有希望的是布鲁托，但矮人的臂展比兰斯洛短了快一尺半，自然是和这种对身高有要求的武器无缘了。
无法参加战斗让布鲁托非常着急，他眼巴巴的趴在城垛边上，仿佛一只看着主人们开饭、却没有被分一份的小狗狗，恨不得立即从城墙上跳下去，冲到敌群中大战一场。
换做是以往的布鲁托，说不定真就这么干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身后有必须要保护好的人：他的父亲。有史以来头一次，年轻的矮人在战斗中压制住了狂暴的冲动，耐心的等待着战斗自己找上门来。
他没有等太久。
第八百二十四章 结局已经注定
死灵法术在多元宇宙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种禁忌，许多文明更是明令禁止任何形式的研究，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人们对于尸体天生的厌恶，更重要的是这门奥艺颠覆现有秩序的潜力——死灵法师们只要挥挥手，便可获得一群绝对忠诚、实力尚可、任劳任怨的士兵。而且，只要这支军队杀死的敌人比损失的多，它的规模就能如同肿瘤般不断增长，最终成为邪恶的施法者勒索文明世界的倚仗。
当然了，世上的威胁远不止死灵法师一种，但只有死灵法师，哪怕只是一个偷了老师笔记的学徒，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如此大的麻烦。统帅一支军团远比人们以为的复杂，涉及到薪俸、军官、后勤、领导力等方方面面的内容，仅仅是维持其不要自我崩溃便非常困难。但这些问题对亡灵士兵都不存在，它们不会抱怨难以下咽的伙食，要求升职、准时下班和带薪休假，最重要的是，不会去质疑领导的任何命令。
兰斯洛很清楚，换做是活人组成的军队，很难在如此可怕的箭雨下继续前进，就算是拥有铁一般军纪的巴特兹也不可能毫不动摇，但对这些由骷髅和僵尸组成的军队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士气的概念。它们毫不犹豫的踏上同伴的身体，很快又被其他同伴踩在脚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亡灵大军便盯着致命的箭雨走过了一千尺的距离，抵达了落鸦镇的城墙下。
亡灵们当然没有携带任何云梯、抓钩之类的攻城器械，它们唯一的工具就是自己的双手，笨拙但坚决的朝城墙顶部爬去。而城墙上的防守者则放弃了长弓，拔出了各自的近战武器严阵以待。布鲁托一开始还不停的投出他的魔法战锤，但当敌人接近后，他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战锤飞回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还必须能空出手来接住，否则就只能自己去把锤子捡回来了。
矮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扒住城垛边缘的骨手，战锤闪电般的挥出，就像他还是个铁匠学徒时每天都会做的那样。战锤轻而易举的碾碎了所有的指骨，而那名骷髅立即向下坠去，并且还带飞了另外几名敌人。布鲁托的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但那笑容很快就冻结了，原因很简单：城墙的边缘出现了更多的爪子，最快的敌人甚至已经拉起了自己的半个身体，没有血肉的骷髅头正朝矮人发出可怕的咆哮。
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守军很快便失去了对城墙边缘的控制，与爬上来的敌人展开了贴身的肉搏。
兰斯洛和六名伙伴们共同守卫一段五十尺宽的城墙，而他一个人就控制了接近二十尺的区域——人类骑士没有使用速度更快、也更为精准的霜斩，而是选择了攻击范围更大的冰川。即使仅凭肉身的力量，他也能将有着夸张尺寸的巨剑舞成一团风暴，而敌人的身体根本不会让他的武器减慢分毫。
除了兰斯洛，其他几位伙伴的情况也是意外的好：巴伦德的战斧总能打中敌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阿拉密尔的硬头锤也是一击便能撂倒一个敌人；至于布鲁托和塔妮娅就更不用说了，他俩虽然没有兰斯洛那么夸张，但也是接近大人打小孩的状态；就连卡拉林也游刃有余的挥舞着他的登山杖，将任何靠的太近的敌人推开，然后从掌中扔出一道火焰箭，将敌人炸的粉碎。
兰斯洛心里不由的一阵纳闷，大家伙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是睡了一觉，实力全都突飞猛进了？但很快，偶尔亮起的金光让他明白了原因是什么：克兰沃的徽章，能让持有者与亡灵生物作战时具有一定的优势。当时克兰沃给了冒险小队的成员人手一枚，除了兰斯洛自己——死者之主认为他的实力已经够强了，用不着这种小玩意。
神明当然是正确的，不过除了兰斯洛，这里还有很多人需要那种东西。
尽管还保留着部分关于战斗的本能，但大部分低级亡灵生物的战斗力都相当有限，大致也就是地精的水平。其中有些棘手的是僵尸，它们的速度相对骷髅来说更慢，但仍然包裹在骨头上的皮肉让它们拥有一种被称为不死坚韧的特质，非常难被杀死，必须要一记足够强力的攻击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
攻击落鸦镇的亡灵大军中僵尸的数量并不多，但也足够给镇民们造成足够的麻烦。正如索维里斯所要求的那样，每个留下来的战士都是精锐，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在巨大的人数差异下，守军还是逐渐陷入了劣势：他们被分割成了一个个两三人的小组，背靠背的面对四周的敌人，如同海岸边几颗突兀的礁石，似乎随时都会被上涨的潮水淹没，而到这时巫妖损失的兵力还不到一成，也难怪他能一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模样，因为按照眼前的局势，这座古老的要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尽管守军仍在全力坚持，但随着体力的下降，属于活人的惨叫声变的越来越频繁，伤亡开始快速出现。一名人类战士举盾的动作稍稍慢了一拍，下一秒他握剑的右手便被齐腕削断；另一名半精灵游侠虽然挡住了敌人的每一次攻击，却被逼到了城墙的边缘，脚下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便惊叫着跌了下去。
还有更多人则是在越来越密集的攻击下露出了破绽，身体上不断的增添新的伤口，尽管因为战斗的兴奋，一时半会儿还感觉不到疼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生命会持续流失，一旦到达某个临界点，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倒下。
兰斯洛自己虽然面临的压力不大，但他一直都在留意着周围的战况，对整体的局势非常清楚。尽管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但他还是打算做点什么，来将过程尽量拖得久一点。
就在这时，兰斯洛敏锐的捕捉到了密集的翅膀拍打声，他扭头向上看去，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大群的渡鸦，正急速朝这边飞来，而靠的最近的那些已经开始了俯冲，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越来越快。
渡鸦的姿势似乎有些古怪，完全是下意识的，兰斯洛调集了少许真元集中在自己的双眼，从而看清了导致那种古怪姿势的原因——每只鸟儿的爪子里都抓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球状物体，乍看上去就像是抱着自己的鸟蛋一样。
第八百二十五章 压箱底的绝活
鸦群以陡峭的角度从高空俯冲而下，在距离地面大约一百尺高的地方松开爪子，释放了刚才一直抱着的球状物——那当然不是它们的蛋蛋，而是一颗颗坚硬的石头。
尽管知道这些黑色的鸟儿都是友军，兰斯洛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天知道那些渡鸦的准头怎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不必要的，虽然最近的距离他头顶还不到三尺，但所有的石头都砸在了城墙之外，而那里挤满了骷髅和僵尸。
这些从天而降的落石对敌群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在俯冲和重力的共同作用下，石块获得了惊人的动能，每一颗的威力都堪比矮人掷出的飞锤。落石扫过的区域里没有一名亡灵士兵还能保持站立，一个个就像摔在地上的盘子那样碎了一地。
从城墙向外延伸一百尺的范围都是鸦群轰炸的区域，守军们面临的压力陡然一轻，因为城墙边不再有新的敌人出现。这当然只是暂时的，更远处的敌人正在快速冲过战场，不过守军们还是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机，让他们可以简单的包扎伤口，或是掏出一瓶治疗药水喝下。
刚才还一派淡定自若的巫妖坐不住了，他从自己那张造型怪异的白骨王座上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一阵挥舞，顿时从他干枯的指尖射出了数道赤红色的光线。那光线随着向前延伸而逐渐变粗，如同海岸旁的灯塔般扫过天空，而被光线照到的乌鸦瞬间就会被点燃，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会烧成一团灰烬。
巫妖的法术威力实在太大，鸦群惊叫着散开，以免遭到更大的打击。兰斯洛知道没法再指望这些鸟儿了，他们要是再来一次刚才那种集群俯冲，已经有所防备的巫妖说不定能将鸦群全部解决，毕竟对施法者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大群挤在一团的敌人更棒的目标了。
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它们就再次冲到了落鸦镇的城墙下。佩顿·德里克有些不快的再次坐了回去，确信不会再有别的问题需要他出手了。
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十分钟后，守军们再次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而这次又没轮到兰斯洛出手——作为生命领域的牧师，阿拉密尔才是对付这些不死生物的专家。他故意远离了伙伴，走到了敌人最密集的区域，然后激活了牧师特有的引导神力能力。
“以火发女士的名义！！”阿拉密尔高高举起自己绘有神徽的盾牌，“滚回你们的坟墓里去！”
淑妮或许无法得知自己喜爱的代理人在魔域之内的状况，但当阿拉密尔发出了对神力的呼唤时，火法女士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回应。精灵牧师尔的体内打开了一扇特别的传送门，澎湃的神能以他为中心爆发，半径三十尺内的所有亡灵瞬间全部倒地，来自牧师的神力驱散了它们体内的负能量，而正是那种能量活化了它们已死的身躯。
引导神力能持续一分钟，在这期间低级的亡灵根本无法靠近，精灵牧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开始施展另一个颇为复杂的法术。
“糟糕！”兰斯洛心里一紧，“我们快去掩护他！”
兰斯洛拖在队伍的最后面，掩护其他同伴迅速朝阿拉密尔跑去。人类骑士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弄出那夺人眼球的神力冲击后，精灵牧师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此刻身周六十尺内一个敌人都没有，很难不成为佩顿·德里克关注的对象。
不过，巫妖这会儿离他们还有点太远了，远超一般魔法的施法距离，除非再来一次之前那种陨石轰击，否则很难有什么法术能直接攻击到阿拉密尔。幸运的是，巫妖今天似乎并没有准备那个法术，只是狂怒的发出了命令，让自己的轿夫开始朝落鸦堡的城墙前进。
兰斯洛心里不由的微微一颤，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当巫妖加入战斗，故事也就快要结束了。这当然不能怪精灵牧师刺激了对方，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就算阿拉密尔不出手，兰斯洛也会弄出点大动静来解救危局，届时佩顿·德里克照样不会继续坐视守军获得喘息。
但就在这时，兰斯洛突然感应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匹四蹄燃烧着烈焰的黑色战马从战场的边缘快速冲了过来，除了他失踪的那匹梦魇坐骑，还能是谁？
“嘶！！！”
大黑马朝兰斯洛发出了一声咆哮，后者虽然不懂马语，但还是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跳上来，赶紧跑！
“谢谢你，老伙计。”兰斯洛歪头在梦魇的脖子上蹭了蹭，“但现在还没到撤的时候……”
“见识见识真神的力量吧！！！”一旁的阿拉密尔高声呼喊道，双眼中流下了红色的血泪，“我在此呼唤，出来吧！终结夜晚的拂晓，驱散黑暗的光明！”
在巫妖接近到可以施法之前，精灵牧师抢先完成了自己的神术。在众人正前方大约六十尺外，一道半径约三十尺的圆形光柱从天而降。那正是阿拉密尔压箱底的绝活，名为拂晓的五环神术，之前在前往火山堡的路上也用过。当时的战局也是非常焦灼，佣兵们的阵线在魔鬼伏击部队的持续攻击下摇摇欲坠，正是靠着这个神术得以稳住了阵线，但阿拉密尔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的杀伤敌人。
光柱所能制造的伤害其实不太高，但也不是骷髅、僵尸之类的低阶亡灵生物能够承受的了的。和引导神力的原理不同，这个神术制造的是让目标的**与心灵超载的光耀伤害，对亡灵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光柱是可以移动的。
巨大的光柱如同扫过地板的拖把，所过之处魑魅魍魉皆为骨粉，让城墙上的守军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欢呼声。但与此同时，兰斯洛的神经却瞬间绷到了最紧，因为他非常确定，巫妖的攻击随时都会到来，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形式？
第八百二十六章 孤勇
由于阿拉密尔的神术对视线形成了遮挡，所以兰斯洛将注意力集中了在天上，提防突然来袭的射线、飞弹、陨石、或者其他形式的魔法攻击，但巫妖的反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众人脚下的仿佛不再是坚固的城墙，而是风暴中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包括兰斯洛在内，城墙上的所有生物都被掀翻在地，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大地本身也在这道法术的折磨下发出了痛苦的哀鸣，数道足有十尺宽的裂缝凭空出现，连带着上方的城墙一起从中折断。瞬间就有好几道身影坠入了那裂缝之中，少数几个幸运的在最后一刻变身为乌鸦飞了出来，但更多的则是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斯洛和伙伴们的运气不错，他们所在的这段城墙还算完好，而且也都抓住了某个凸起或凹陷将自己固定在原地——唯一的例外是兰斯洛本人和大黑马，前者以及直起了上半身，双脚像是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在地上，而后者的四蹄则以一种奇特的节奏交替踩踏，看上去就像水性极好的人仅凭双脚就能在水中保持站立，展现出的敏捷性远超周围的双足生物。
这种状态下的阿拉密尔自然也不可能维持施法专注，神术制造的光柱随之彻底消散，露出了不远处正在施法的巫妖和它身旁的亡灵大军。地震对双方都是一样的，巫妖的军队同样无法接近，但当魔法结束后，守军所依仗的防御工事也将被彻底摧毁。
急促的钟声从后方的高塔传来，一起响起的还有索维里斯焦急的喊声：
“所有人，撤离！撤离！！撤离！！！都给我从那个该死的地方出来！”
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完成变身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每个人都知道，战斗已经结束，是时候放手了。布鲁托非常勉强的从兜里掏出了变身用的黑色羽毛，准备激活其中蕴含的魔法，可兰斯洛的神态却让他动作一滞。
“大哥，你想干嘛？”矮人几乎是拼劲了全力，才没被周围的噪音淹没，“别乱来啊！”
‘你们先走。’兰斯洛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耳中，双目死死的盯着远方的巫妖身影，‘我打算…试一试。’
“试什么?”
‘将军。’
兰斯洛的声音还在众人耳边回荡，身体已经如同被风吹起的花瓣一样跃起，瞬间又轻若无物的落在了正在原地左右横跳的梦魇背上。只见他立刻就坐稳了身体，接着将手伸进腰间的次元袋，从中抽出了一柄极其精美、闪耀着柔和微光的青蓝色宝剑。风儿似乎也在宝剑出现的瞬间停止了流动，周围每个人的心中都响起了一个清冷而坚决的女声：
‘若邪恶肆虐，审判必将降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柄宝剑上面，只有在兰斯洛身边的几名伙伴么注意到，一只小巧的蝙蝠正趴在剑柄末端，仿佛是宝剑本身的一部分——但伙伴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那可绝不是什么装饰。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大黑马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下一秒便载着兰斯洛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墙边缘跳了下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匹拥有邪魔血统的魔法坐骑并没有就此坠落，它那燃烧着火焰的蹄子直接踏在了空中，仿佛在脚下有一座看不见的长桥，让它可以纵情狂奔，而骑在上面的骑士高举手中的宝剑，直指正前方仍处于持续施法状态下的巫妖。
惊呼声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响起，无论是那些飞在天空中的鸟儿，还是仍然留在地面上的镇民，每个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迅速远去的身影吸引。尽管害怕希望再次落空，但他们的内心中还是忍不住幻想，那位屡次带给他们‘惊喜’的人类骑士，或许真的能再次创造奇迹？
正在全速冲锋的兰斯洛自然不会关心观众们的想法，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佩顿·德里克身上。他这么做的原因当然不是愚蠢的孤勇，也不是什么孤注一掷的绝望，凭借自己远超常人的视力，他在一片混乱中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巫妖在施法时，头颅高高的抬着，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看起来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
兰斯洛并非对魔法原理一无所知，他知道那是巫妖正在全力引导恐怖的能量穿过自己的身体，在持续施法期间，会暂时性的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而他相信这是一个值得放手一搏的机会。他内心中属于修真者的小人试图表示反对，警告他只应在有十成的把握时才可押上重注，但这次属于骑士的小人在争辩中获胜了。
沿路上的亡灵士兵仍在执行巫妖施展地震术前下达的等待命令，由于它们缺乏自主思考的能力，因此并没有主动前来阻挡人类骑士。理论上来说，当感应到活物的气息、或是自身受到威胁时，没有自我意识的亡灵生物仍会作出攻击行为，但梦魇战马冲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当它冲到亡灵大军阵中时，已经到达了每秒百尺的极限速度，根本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一人一骑犹如推入水中的小船，在由僵尸和骷髅组成的海洋中，硬生生的撞出了一片白色的骨浪。犹如敌军的阵型并不特别密集，加上大黑马之前被兰斯洛以深渊灵气强化后那身怪物般的肌肉，他们的速度非但没有减弱，反倒以更加惊人的气势直扑巫妖而去。
在距离只剩最后一百尺的时候，兰斯洛激活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在一阵如同火山爆发的烟雾和火光中，人类骑士变身成了一名巨大的巴洛炎魔，而他胯下的梦魇和手中的扎瑞尔之剑也跟着一起改变了尺寸。不仅如此，他还打开了装有禁魔石的黑曜石匣子，确保目标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在兰斯洛的眼中，周围的一切似乎变的慢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巫妖正在缓缓的睁开双眼，黄褐色的眼珠里满是措手不及的震惊。但兰斯洛非常清楚，对方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漂亮的宝剑不断接近，并最终刺入自己双目之间的鼻梁。
第八百二十七章 难以置信
在兰斯洛的武器库中，论锋利程度星空之击稳坐冠军宝座，扎瑞尔之剑则略微次之，而青元剑诀加持下的霜斩只能排名第三，而且和前二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巫妖并非是以坚固的护甲或强横的生命力著称，不管是哪件武器，用来对付这种敌人都完全够了，前提当然是能够碰到它的身体，而那也正是兰斯洛为什么会冒险赌一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佩顿·德里克根本想不到有什么能对其本体构成威胁的，即便有，它也不可能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其实巫妖身上还是有一些防护性法术和魔法物品，但由于兰斯洛释放了禁魔之石的力量，巫妖的‘预防措施’全都失去了效果（而兰斯洛自己的变身状态却没有解除，因为那并非是魔法的作用）。
赌对了。在剑尖没入巫妖那张如同僵尸般干瘪的面孔时，兰斯洛如是的想着。
但就在这时，他以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兰斯洛清楚的看到，长剑砸彻底贯穿头颅之前，巫妖的身上同时亮起了三道不同颜色的魔法灵光。第一道灵光为巫妖中注入了海量的负能量，对不死生物来说那就是生命力；第二道魔法灵光则在巫妖的身周制造出了一道半透明的防护罩，连带着将兰斯洛的长剑‘挤’了出来；第三道魔法灵光则在巫妖的身后打开了一道尺寸刚好的传送门，如同一张凭空出现的大嘴，将佩顿·德里克一口吞下，并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斯洛难以置信的看着敌人刚才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已是空空荡荡。他的心里有太多个为什么要问，巫妖绝对没有做出任何施法的动作，就算对方有着缇嘉娜那样的法术默发能力，也不可能同时施展三个环位不低的魔法；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激活了禁魔之石，而且巫妖刚才也绝对处于魔网失效的范围之内，可为何他还是可以施法，从完全是必败的死局下逃脱？
可惜的是，无论多么难以接受，事实就是事实。突然响起的咆哮声将兰斯洛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现在必须面对失败的后果了——自己正身处数量超过一万的亡灵大军中心，而且由于它们的主人仍在某个角落中活着，所以这些亡灵并没有就此毁灭，仍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在城墙上的伙伴们看来，远处的尸群就像被泼进了水滴的热油一样沸腾了，所有的亡灵士兵几乎同时动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朝那个高大的巴洛炎魔扑去。
火焰和剑光猛的爆开，兰斯洛如同被鬣狗围攻的狮子，瞬间便将身周十五尺内的敌人全部撕了个粉碎。但他身边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亡灵士兵根本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巴洛炎魔的躯体仿佛是某种强力磁铁，而那些骷髅和僵尸则是无数破碎的金属残片，瞬间就爬满了炎魔的身体。
尽管它们在几息之内就会被烧成一团灰烬，但在那之前会有更多的同类压在它们背上。如果兰斯洛是个真正的巴洛炎魔，或者至少能较长时间的维持住巴洛炎魔的形态，那他还是有机会从这团风暴中脱身的。
不幸的是，以上两个假设条件都不成立。
“我们必须去帮他！”
布鲁托高声喊道，但这并不是一项提议。在他说话的同时，年轻的矮人已经从城墙边缘跳了出去——由于地震术的影响，城墙顶部距离地面的高度已经不足十尺了。卡拉林和阿拉密尔仅仅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而在他们身后的巴伦德和塔尼娅则稍稍迟疑了一下，但也很快做出了决定，朝同伴的身影追了过去。
不仅仅是他们，那些刚刚飞上天空的渡鸦也纷纷落下，重新变回了人形，与狂奔的伙伴们一起朝亡灵之海发起了冲锋。
兰斯洛被围攻的地方和城墙的距离其实只有大约六百尺，如果是在平地上，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在半分钟之内冲过这段距离，但伙伴们此刻的脚下是泥泞不堪的战场，铺满了稍不留神就能将人绊倒的尸骸，而当接近后，那些原本被巴洛炎魔吸引了注意力的亡灵生物也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激烈的战斗再一次爆发，这次是活人们占据了上风。布鲁托、阿拉密尔和塔尼娅如同长枪的枪尖一样顶在最前面，不断的撕开挡在前面的敌人，其余人则紧跟在他们身后，撑住前锋制造出来的破口。然而，尽管他们在局部占据了上风，但前进的速度还是被不可避免的被拖慢，而兰斯洛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两百尺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宣告了营救行动的失败。
闪光比巨响先一步抵达众人的感官，天地万物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纯粹的白光与黑影；而在闪光过后，最先恢复的是火焰的颜色——一颗橙红色的火球在烟柱的托举下缓缓升起，如同矮人矿工吐出的烟圈，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以及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的冲击波。
足足过了大约十来秒，才有人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除了强烈的眩晕和意外摔倒带来的擦伤外，大家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但如果再往前一点，恐怕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前方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半径超过六十尺的深坑，弥漫的硝烟挡住了旁观者的视线，但从深坑边缘往外延伸的三十尺范围，地面上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骷髅和僵尸的身体当场被爆炸的冲击波完全震碎，可想而知在爆炸的中心区域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不！不！不！！！！！”
布鲁托发出了绝望、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单词。然而他的话语没能改变现实，反倒是唤醒了周围同样被掀翻在地的骷髅和僵尸，这些亡灵生物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视线已经锁定在了这群散发着血肉气息的活人身上。
“我们该离开了。”索维里斯的声音在布鲁托的身后响起，一只布满硝烟与血迹的手掌搭在了矮人的肩上，“走吧，别忘了死者之主的承诺，祂一定能复活我们的那位朋友……”
第八百二十八章 原因
“不…不可能…”布鲁托跪倒在地，神态就像是挨了一记重拳，“大哥…大哥他怎么会输…他从来都没有…”
“我们必须要离开了。”索维里斯再一次重复道，“再晚就走不了了。”
仿佛是要佐证精灵的警告，众人周围的亡灵生物再次动了起来。它们一开始还颇为迟缓，动作来摇摇晃晃，犹如一群喝高了的醉汉，轻易的就被鸦人战士们击倒，但不难看出支配它们身体的力量正在迅速恢复。而且，众人现在所处的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失去了城墙的掩护，面对数量近乎百倍于己方的敌人，即使没有巫妖在场，他们也绝无半分胜算。
时间每多过一秒钟，这群人的处境就多一分危险。
一柄锈迹斑斑的战斧朝布鲁托垂着的头颅劈了下来，后者似乎毫无反应，但一直陪在儿子身边的巴伦德即使举起了自己的盾牌。并不怎么锋利的斧刃卡在了盾面上，而撞击的声音终于唤醒了失神的矮人。布鲁托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猛的将正在试图拔出武器的骷髅撞翻在地，抡起自己战锤般的拳头，一拳就将骷髅的颅骨砸的塌陷了下去。
尽管第一击已经让这名亡灵生物彻底安静，但那显然不足以平息年轻矮人的愤怒。他就像个打铁的铁匠，将自己的悲痛、愤怒和困惑全都发泄在了眼前这具可怜的骷髅之上。
“布鲁托，够了！”巴伦德语气严厉的呵斥自己的儿子，“你要让所有人都留下来陪你吗？”
父亲的斥责让布鲁托浑身一颤，他先用隐蔽的动作擦了擦自己脸庞，接着从地上跳了起来，并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四周。
“抱歉，我…”
“没关系。”索维里斯摆手，“你们先走，一直往西边飞，会有鸦群接应的……”
“那怎么行？”布鲁托捡起了脚边的战锤，“矮人从来都只会最后一个离开战场……”
“这才是我的好男孩！”
“让人钦佩，但我们能在激烈的战斗中变成鸟儿飞走，所以比你们…”索维里斯的话语被一支来袭的长矛打断。他闪身躲过矛头，接着挥剑持矛的僵尸开了瓢，然后再回头继续说道：“…更适合留下来断后。听着，你们越早安全离开，我们就可以越早撤离……”
“好吧。”布鲁托有些扫兴的耸了耸肩，“那我们就……”
“等等！”不远处的塔尼娅突然用近乎尖叫的声音高喊道，“你们快看那里！”
众人顺着半精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仍旧弥漫的烟尘中，冲出了一匹四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高大战马。战马的状态看上去活力十足，在亡灵生物的海洋里横冲直撞，但它背上的骑手看起来就不太妙了——一道弱不禁风的女性身影，怀里则紧紧抱着另一名显然已经失去意识的男性人类，而那个男人的上半身近乎**，只剩右臂的盔甲还算完好，手中则依然紧紧的握着那柄漂亮的宝剑。
“兰斯洛？！”
布鲁托发出惊喜的喊声，立即朝战马的方向冲了过去，而其余几名伙伴也是立即跟上，全力攻击那些挡在他们和战马之间的敌人。
“伙计们，计划有变。”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的索维里斯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族人，“咱们先把那家伙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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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小时后。
一只身形壮硕的渡鸦从低沉的乌云中钻出，却发现下方原本熟悉的密林已经变的不认识了。它只能在半空中来回盘旋，口中发出难听的嘎嘎叫声。大约过了半分钟，下方密林的某个角落里亮起了一道淡绿色的闪光，为这只迷途的鸟儿指明了方向。
渡鸦降低了高度，成功找到了他不久前才离开的一间洞穴。洞穴位于一座小山坡的底部，靠近洞口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小片的骨头，那是这里的原主人——一头有着紫红色羽毛的枭熊——的猎物，但那头枭熊自己已经在数十年成为了洞穴中的另一具尸骨。之后猎人们偶尔会在里面点燃篝火，等待骤雨或是黑夜过去，而也让这座洞穴中有了太多的人类气味，使得森林里的其他野兽都不喜欢接近这里，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猎手们偶尔留下的几个捕兽夹。
“啊，老黑鸟，你来了。”守卫在洞口的布鲁托看着索维里斯重新变回人形，语气颇为轻松的问道，“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有。巫妖再次出现了，就在德里克堡，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索维里斯叹了口气，“爵士呢？他醒来了没有？”
“就在你出现前的五分钟。”布鲁托说出了他好心情的原因，“进去吧，注意别刺激他，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矮人一样正视失败，哈哈！”
“我能听见！”
“嘿嘿。”布鲁托坏笑着朝褐发的精灵挤了挤眼睛，“看见了吧，可敏感了。”
“我还是能听见…”
“晚上好，兰斯洛爵士。”索维里斯走入了这间大概十五尺见方的洞穴，朝靠在一大团茅草上的人类骑士打了个招呼，“您看起来比我上次离开时要好多了。”
“只要还不是尸体，肯定都比之前的状态好。”兰斯洛笑着挥了挥手，在小伊莎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我刚才听你说，佩顿·德里克又露面了？”
“是的。”索维里斯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成功将他杀死了……”
“我没有。”兰斯洛摇了摇头，“而卡拉林正在为我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
“兰斯洛提到，他的武器已经刺入了巫妖的身体，但后者在没有施法的情况下，连续放出了三道魔法，从而逃过了一劫。”魔法女神的眷者揉搓着自己只有一些胡茬的下巴，“可能的原因有好几种，一开始我认为是时间停止……”
“时间停止？还有这种魔法？可我当时什么也没感觉到……”
“是施法者的时间停止了，你当然感觉不到。”卡拉林耸了耸肩，“但结合巫妖没有任何施法动作，以及兰斯洛的长剑确确实实命中了对方这一信息，让我确定了真正的原因……”
“那是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连锁意外术。”
第八百二十九章 连锁意外术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咳咳咳……”
兰斯洛苦涩的感叹被一阵突然爆发的咳嗽打断，吓的小伊莎在他背上连连轻拍，忙活了半天才让重伤的人类骑士重新安静下来。
“你还好吧？”索维里斯担心的看着对方，“阿拉密尔的神术用完了么…”
“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但这家伙的身体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精灵牧师的声音在洞穴的另一侧响起，“你没法靠治疗神术来让一头重伤的巨龙恢复健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谢谢，小伊莎…别担心，朋友们，我还死不了。”兰斯洛试图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将脸转向卡拉林，“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这个连锁意外术，到底是个什么魔法？”
“九环法术连锁意外术，有时也称为连锁触发术，被认为是魔法史上最强的塑能系法术之一。它的效果是将施法者事先准备好的三个不高于八环的法术储存起来，在满足某个预先设定的条件，例如施法者受到伤害、被液体淹没、或者见到某种特定种族的生物后再生效。三个法术必须有着相同的生效对象，通常会被设定为施法者自己，以避免遭到致命的伤害，但也可以用作一种进攻的手段，只是很少有人会那么做……”
“三个八环的法术？同时生效？”兰斯洛难以置信的翻了个白眼，“认真的么？”
“也可以是环阶更低的法术，取决于施法者自身的需要。”卡拉林耸了耸肩，“根据你描述的情形，巫妖应该是设定了当自身受到致命伤害时，同时施放‘防护魔法武器’、‘高等修复死灵’和‘高等传送术’。所以，除非预先知晓佩顿储存的法术，并且做出相应的布置，否则你根本不可能阻止他逃走……”
“好吧…咳咳咳…”兰斯洛再次咳嗽了起来，不过这次很快就止住了，“但我还有个问题，我在冲到巫妖身边的时候，已经提前解开了禁魔石的封印，按理来说这足以破坏周围一定距离内所有的魔法效果，可为什么他的法术还是能正常生效？”
“如果你一个月前问这个问题，我肯定答不出来。”学者有点想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但看到兰斯洛此刻惨兮兮的模样，强行将自己露出了一半的得意咽了回去，“…大体上来说，魔法是通过扭曲魔网来实现各种超凡的效果，禁魔石则可以干扰魔网的运作，而被连锁意外术储存起来的魔法实际上都是已经完成了的，所以无法被禁魔石的效果干扰（注1）……”
“……能稍微具体一点么?”
“假设你需要一杯热水，正常的流程是在水壶里盛满凉水，放到炉子上加热，最后再倒进你的杯子。在有禁魔石的情况下，火焰的热量无法传递给水壶，所以也就无法让里面的水升温，而连锁意外术则是提前将水烧好并封存起来，当你‘需要一杯热水’的条件满足时，会发现已经有一壶烧好了的水了。我说的够具体了么？”
“懂了。”兰斯洛再次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个法术可以无视掉禁魔的效果？那也太可怕了……”
“连锁意外术毕竟是个九环魔法，每个九环法术的效果都堪比神迹，不过…就连诸神也认为这个法术过于离谱了。”卡拉林轻轻的摇了摇头，“祂们认为，凡人不应当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这给了法师太大的优势，甚至足以威胁到多元宇宙的平衡，所以祂们联合起来向魔法女神施压，迫使女神禁止任何人再学习这个法术。当然，已经掌握了这个法术的施法者可以继续使用，只是作为难度最高的法术之一，掌握它的施法者本就非常罕见。”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怎么好啊。”兰斯洛撇了撇嘴，“早知道佩顿还会这一招，我可绝对不会上去找他拼命……”
“如果我知道你有那样的计划，一定会提前警告你的。”
“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临时做的决定…”兰斯洛再次叹了口气，感受着自己体内空空如也的丹田和经络，“这次可真是亏大了，还好大黑马能免疫爆炸的火焰伤害，扎瑞尔之剑又帮忙护住了小伊莎，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最大的损失其实还是兰斯洛还没法说。炎魔状态下的焚身爆效果堪比主动散功，不仅耗光了他体内本就不多的全部真元，对肉身的伤害还让他的境界直接跌落到了筑基初期，而这可不是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的，他只能一点一点重新修炼。
这样的打击足以让一个心性不佳的修士自暴自弃，但兰斯洛倒是相当看的开——可以提升结丹几率的三转重元功原本就要求他散功重修三次，兰斯洛之前就在钢铁冰原已经干过一次，现在这状况正好再来一次。此外，他练气期吸收的深渊灵气颇为驳杂，一直留在体内多少也是个隐患，这次干脆炸个干净，以后也不用再为此操心了。
只是短期内，他肯定没有再次挑战巫妖的能力了，不过在原本的计划中，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工作。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不用去死者之主的神殿中接你出来。”索维里斯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而且，根据斥候提供的详细情报，我们一战至少干掉了佩顿三分之一的爪牙，现在族人们的士气非常高，这都多亏了你和阿拉密尔的奋战，否则根本不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那可太棒了。”兰斯洛笑了笑，“这么一看，我受的这点伤也值了。”
“这哪是什么小伤，您真是太谦虚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啊…”索维里斯有些谨慎的挑选着措辞，“虽然只是很久以前偶尔听说过，但你当时…是不是…变成了某种…高阶的……”
“巴洛炎魔。”兰斯洛肯定的点了点头，“怎么，这让你很困扰么？”
“困扰倒谈不上，可现在关于你的传闻…比较丰富。”索维里斯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人说你有着泰坦的血统，有人说你其实是个天使，我之前也已经见过你…极富魅力的形象，而现在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炎魔…”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啊？”
第八百三十章 问题与情况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有深度的哲学问题，我也很想听听你的观点。”兰斯洛笑呵呵的看着索维里斯，“你和你的族人都拥有变形的能力，他们之中有精灵，有人类，我甚至还见到了几个提夫林。每个人都还有很多个其他的标签，变形者，兽化人，落鸦镇的居民，外来者，德里克王国的原住民，魔域之主的反抗者…你们自己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褐发的精灵有些尴尬的四下看了看，“我刚才的问题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
“不必紧张，我的朋友，你的问题没有冒犯到任何人。”兰斯洛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可以用一个特定的标签来描述一群人，但却很难只用一个标签去完整的定义一个人。具体到我的例子，过去的冒险经历让我拥有了许多不那么常见的标签，而其中一些让你的族人们感到不安，是这样吧？”
“大家还是很感激你的…”
“但却对我的动机产生了疑虑。不用急着否定，我很清楚巴洛炎魔代表着什么。”兰斯洛捂住了嘴，再次轻咳了两声，朝索维里斯抱歉的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我也不想编造一段谎言来换取你们的信任。如果一定要个解释，我和我的伙伴们都是血战佣兵，家就住在无底深渊，杀过的邪魔比地精还多，当然也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一些特别的能力，比如非常短暂的变身成巴洛炎魔——但那只是类似法师变身术的效果，和你们变成渡鸦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那正是大家恐慌的原因，你知道，我的很多族人会长时间的维持渡鸦形态，最后甚至遗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可以理解，但我并不能长时间的维持炎魔的形态，否则我会很乐意彻底摧毁那支亡灵大军，我向你保证，一个真正的巴洛确实能做到那种事，至少不会被逼到自爆的地步。”兰斯洛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如果你还不相信，还有些更直接的证据，证明我绝非邪恶之徒……”
不等索维里斯回答，兰斯洛解开了腰间的次元袋，从中抽出一长一短的两柄宝剑。短的那柄剑身近乎透明，但在转动时却又有着星光闪烁；长的那柄则由某种神秘的青蓝色金属打造，全身都流转着柔和而圣洁的白光。
“来，将他们拿在手里，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在这两柄武器出现的瞬间，精灵的脸上就变了颜色，而当他真的将剑捧在手中时，表情已经近乎是诚惶诚恐了。
“这种感觉就像…善良和正义被我捧在了手里……”索维里斯哽咽的开口道，泪水无声的从他眼角滑落，“它们…他们究竟是谁，爵士？”
“一柄曾经属于爱剌天族的前任王夫，另一柄的前主人则是位炽天神侍，她为了对抗邪恶而甘愿付出一切，但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我明白了。”精灵申请郑重的将两柄宝剑还给了虚弱的骑士，“向您致以我诚挚的歉意，爵士，能够得到这两件圣物的认可，您绝对不会是什么深渊恶魔……”
“呃…也不能这么绝对，虽然我确实不是，但恶魔里也是有好人的……”兰斯洛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谈谈外面的情况。镇民们都安顿好了么？”
“放心，都安顿好了。”索维里斯点点头，“鬼婆被击败后，森林中已经没有什么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了，而巫妖的军队在落鸦镇一番大肆破坏后也已离去，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守卫，没有进一步深入森林……实际上，我们现在就可以组织人手重新夺回落鸦镇，但也有人认为那反而会引起巫妖不必要的关注，而且短期内也无法修复城墙，如果敌方再次来袭我们将无险可守…您对此怎么看呢，兰斯洛爵士？”
“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的情况，但如果长期在森林中生活不会严重削弱你们的士气，那后一种做法显然更为明智。”兰斯洛掏出一块软布，轻柔的擦拭着青蓝色的宝剑，“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控制森林能带来极大的优势：你们可以自由的选择攻击的时机和对象，敌人却只能被动防御。而每次成功的袭击，都是扇在巫妖脸上的巴掌，证明他关于自己是真神的说法根本就是个谎言。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你们自己做出决定。”
“我会转述给大家的，我们每个人都非常重视您的意见。”索维里斯诚恳的说道，“正好说到了这个，我们打算大力宣扬您在落鸦镇之战的表现，让人们知道巫妖绝非什么不可战胜的敌人，您看可以吗？”
“当然。”兰斯洛点点头，“不过不要提及我的名字，而是强调我是一名受真正死者之主祝福的战士，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我也会组织人手，主动去宣传克兰沃大人的教义……”
“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来问我。”一旁的小伊莎轻声插嘴道，“我…我一定全力为大家解答……”
“当然，伊丽莎白小姐，现在很多人都视你为圣女呢。”
“……啊？”
“那又没什么问题。”兰斯洛笑呵呵看了一眼突然脸红了的小吸血鬼，“塔妮娅呢？她在你们那对吧？”
“是的，她忙着联络鸦后的信徒，似乎在商量着某种计划…爵士，塔尼娅小姐真的有办法让鸦后降临么？”
“我希望那是真的，否则谁来对抗佩顿·德里克呢？”兰斯洛摇摇头，“虽然不清楚具体会是什么形式，但我相信她，也希望你和你的族人能够配合她的活动。”
“当然。”索维里斯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毕竟，正是因为鸦后，我们才有了变身渡鸦的能力。有人将其试做一种诅咒，也有人相信这是偏爱的证据。但无论如何，这项能力给了我们一种超越原有种族的身份认同，从而可以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魔域中生存下去……”
第八百三十一章 大门不出
之后的许多天里，兰斯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是个大闺女一样，白天黑夜都呆在这座并不宽敞的洞穴中打坐炼气。不过，虽然他人没有出去，对外界的情况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因为索维里斯不时就会派出信使，和他同步最新的情报。此外，小伊莎也不时会离开去参加克兰沃教会的重要活动，例如主持葬礼、赐福信徒之类的仪式，而小姑娘回来后也会和兰斯洛分享自己外出时的见闻。
鬼婆林地之战、察德戈里宣言、落鸦镇之战，三场连续上演的事件如同三颗砸到水里的巨石，产生的余波到现在也没有平息。在兰斯洛那次堪称万众瞩目的冲锋之后，王国中暂时没有发生什么新的重大事件，但在看似逐渐平息的水面下，暗流已经变的越来越汹涌。
巫妖公开宣称已经彻底镇压了落鸦镇的叛乱，如今已是一片废墟的要塞则是他的证明，而鸦人们对此则不屑一顾。他们四处流窜，在乡间的酒馆中神出鬼没，讲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团结一心的守卫、英勇献身的骑士、落荒而逃的巫妖，尽管结局坏人还是取得了胜利，但却仍然保留了希望的火光。
一边是巫妖国王贴在墙上的公告，一边是和你吹牛打屁、推杯换盏的活人，哪个更有说服力是很明显的。在这短短的两周里，克兰沃的名字如同风儿一样，传遍了德里克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乞丐还是贵族，农夫还是工匠，地痞无赖还是帮派分子，所有人都听说了克兰沃的名字，也或多或少的了解到这位死神的教义——公平的待遇，公正的审判，不被打扰的宁静……尽管大部分人并不希望立即去死，但在听说了克兰沃的教义后，无一例外的都会对其产生好感。
因为每个生者的内心都很清楚，死亡总有一天将会降临，而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有谁不希望得到公正的对待呢？
尽管这种人还不能算克兰沃的信徒，不过那也够了，因为原本的目的就是阻止佩顿·德里克成神的企图，而其中的关键便是让人们对巫妖产生怀疑——只要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巫妖是个真神，那他就永远没机会成为一个真神。这听起来有点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但多元宇宙的规则就是如此。
不过，也有一些人真的成了克兰沃的信徒，而且还是非常狂热的那种。对于他们，索维里斯的族人们可就应付不来了，需要小伊莎亲自出马。
这天，死者之主的圣女再次接到了信徒们的请求，不过她的随从中多了一个特别的身影：兰斯洛。闭关了大半个月后，他终于决定出来活动活动，顺便给自己这位工作认真负责的妹妹当个保镖。当然了，他的实力距离完全恢复还早的很，但至少**已经痊愈了，而且兰斯洛也不担心除了巫妖的其他敌人——他已经提前测试过了，凭借筑基初期的修为，足以发挥出烟影舞步八成的效果，就算打不过，跑还是一定能跑掉的。
实际上，之前对决巫妖时，他一样能够全身而退，确实是自己贪功冒进，才会栽了个大跟头。不过俗话说的好，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儿有什么比几乎要了他小命的经历更让人印象深刻呢？
顺带一提，虽然克兰沃承诺就算尸体没了，一样能将伙伴们复活，但兰斯洛估计那种复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就算能给他一具全新的身体，但肯定无法恢复修为和功力，甚至就连当年精灵大祭司给的延寿祝福多半也没了。虽说神识应该还是能保留下来，有了经验从头修炼也会容易很多，但这种损失也太惨重了，现在想想真是一阵后怕。
果然还是得好好学学韩天尊他老人家的人生经验啊。
其他的伙伴们也都在队伍中，除了塔妮娅——实际上，这位鸦后的学徒才是众人战胜巫妖的希望，只是她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经常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啥。
上次见面的时候，兰斯洛还专门问过她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塔妮娅的答复却让人大吃一惊——她也不知道。半精灵承认，就连之前那次鸦后上身的情形，她自己都是事后厚着脸皮问来的。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小不了，虽然具体不知道该怎么干，但仅可能的联系鸦后的追随者肯定没错，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的导师就有新的神谕下达了呢。
众人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座建在小溪边的磨坊，位于察德戈里镇以北大约十里处。磨坊依靠水车驱动，边上有一间较大的谷仓和一间较小的农舍。当没有雾气遮挡时，从此地可以隐隐看到远处山丘上的德里克城堡，而那正是巫妖的大本营，也是芙兰以前的家园——不过实际的距离超过了二十里，整座城堡在众人的视野中大概也只有拇指那么大，如果佩顿·德里克正好在露台上看风景，也不可能留意到这边的任何异动。
顺带一提，众人讨论后，决定还是先不要让僵尸公主暴露，以防佩顿突然做出什么意外之举，这段时间还是稍微低调一点比较妥当。
一行人保持了足够的警惕，除了兰斯洛和他的伙伴，同来的还有四名鸦人，其中只有一个和众人一起变回了人形，另外两个藏在了屋檐间的阴影里，还有一个则在高高的空中盘旋。
那名变回人形的鸦人（也正是他请求小伊莎来地）将众人带到了那间谷仓前，入口处站着两名身材壮硕、眼神凶狠的守卫。从守卫脖子上的纹身上看，两人显然都是帮派成员，而伙伴们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非常紧张——好在那名鸦人及时出声，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伙计们，是我，丹克斯。”鸦人朝他们张开了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而其他人的手掌也离武器的柄远远的，“你们老大正在等我们，对吧？我们约好的呢，但如果弄错了，我们这就离开，头也不回，但那是不可能的，哈！我认识你，鲍比，还有特里，我们之前还一起喝过酒的，不是么？你给我讲了你那只眼珠是怎么被一条蛇咬掉的……”
兰斯洛突然想到，刚才在飞行时，这家伙的体型好像比其他人都小了一圈，而且羽毛也不是全黑的，在尾巴和翅膀末端处好像有几缕白色，似乎更像是另一种以聒噪著称、可以被当做宠物养的鸟类。
第八百三十二章 带来恩赐者
“我们记得你是谁。”守卫不耐烦的打断了八哥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跟在后面的兰斯洛一行人，“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因为圣女大人可是亲自前来。”丹克斯神态骄傲的介绍道，“这位就是伊丽莎白小姐，受到死者之主克兰沃大人祝福的使者，其他人则是…”
“她的随从。”兰斯洛开口道，“负责保护小姐的安全。”
守卫的目光仅仅是在兰斯洛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很快就移开了。人类骑士那身精金所铸、价值连城的全身板甲已经被炸成了无数碎片，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脏兮兮的铁环甲，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佣兵，当然这身临时装备也是经过了矮人工匠的检查和加工的，性能方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这样，你们都听到了。”丹克斯转过身，“那么，我猜你们老大就在里面，对吧？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更糟了。”其中一名守卫说道，声音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之前承诺的事，那就赶紧进去吧。”
“当然，亲爱的鲍比，你就等着见证奇迹…”
“该死的，给我闭嘴，你让我头痛！”另一名守卫恶狠狠的掏出了匕首，在喋喋不休的鸦人面前晃了晃，“如果再这么聒噪，我就把你的舌头挖下来！”
“呃…好的…当然…没问题……”丹克斯被吓了一跳，声音变的有些结巴，但当他回头看见面无表情站在身后的兰斯洛，内心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那么，先生们，我们进去了，回头见……”
兰斯洛默默的跟了上去，甚至懒得给那两个恶棍一个警告的眼神，而他的伙伴们也是一样——当狮子走过的时候，无论路边的蚂蚁如何挑衅，猛兽之王也没有回应的必要。就算是卡拉林，以他被兰斯洛反复操练过的身手，对付一个普通的人类恶霸也是绰绰有余了。
谷仓内完全没有窗户，墙角有着许多根点燃的蜡烛，但它们瘦弱的烛火在黑暗的围攻下摇摇欲坠。谷仓中摆着张宽大的茅草床，上面躺了一个强壮的身影。进一步走近后，布鲁托突然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躺在那张茅草床上的，是个有着绿皮肤、宽鼻子、嘴角还长着獠牙的兽人，而矮人和兽人向来水火不容。此外，这个兽人的一侧的眼眶里是颗灰白、武神的眼球，显然是瞎了的，也让他看起来更加骇人。
除了那只诡异的眼睛外，兽人的身体上还有更多令人不安的特征——他的脖子上满是鹌鹑蛋大小的肿瘤，就像是被许多毒蜂蛰过一样；袒露的前胸中间有一块诡异的凸起，如同一只趴在他心脏上的蛤蟆，随着心跳微微颤动；他的下半身被单子遮住，但露在外面的脚掌肿的就和矮人的脑袋一样大，而且已经完全变成了紫黑色，仿佛是长在槐树树干上的瘤子。
仅仅是看着这个兽人，便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毫无疑问，被困在那样的一具身体里绝对是种可怕的折磨。尽管如此，旁人还是可以从他那岩石般的肌肉中感到强大的力量，而兰斯洛也联想到了一种特殊的恶魔——全身都被高度扭曲、却仍然极其残暴的畸魔。
作为外层生物，邪魔的身体与其‘本质’是合二为一的，死亡就意味着彻底的毁灭，因此尽管被折磨的近乎疯狂，畸魔也会苟且度日，并抓住一切机会发泄它的痛苦和愤怒；但对于具有身体和灵魂二重性的凡人来说，尽管大多数时候没有人会去考虑，但死亡确实是最后的解脱之途。
只是在这片土地上，就连这最后的道路也被堵死了。
这名兽人或许曾经是位斗士，但兰斯洛知道，他已经被打败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一事实。
四名外表不善的帮派成员在兽人的床边服侍着，但显然并不怎么专业，而且他们能做的其实也不多。其中一人迅速朝这边走了过来，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那什么克兰沃的使者么？”
“我是。”这次是小伊莎主动开口了，声音稍微有点紧张，“你们等了很久么？”
“那不关你的事，只管做你该做的，快点让我们老大安息就行——是真正的那种安息，就和你们的人之前说的那样。”
“我…会给他恩赐。”小伊莎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必要的程序…请让一让，我需要和即将蒙恩者谈一谈。”
“他是你的了。”来人痛快的退到一旁，但还是多说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大虽然是这个样子，但要捏死你这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小伊莎沉稳的答道，轻轻吸了口气，走到兽人床前，那里有一张刚刚空出来的椅子，而兰斯洛则默默的跟在后面。兽人直起身，视线越过了小姑娘，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兰斯洛，仿佛是见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然而兰斯洛并没有回应这种挑衅，他将目光低垂，轻轻搭在了妹妹的肩膀上。
“你好，我叫伊丽莎白，死者之主克兰沃大人的使者。”小伊莎轻轻的开口道，话语里有着一种特别的韵律，如同呼唤游子回家的钟声，“请问你就是‘可怕的’奥尔加，血斧部落的酋长‘击锤者’奥尔多之子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兽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在克兰沃大人面前，死者没有秘密。”小伊莎平静的说道，“应你的请求，我带来了恩赐…请问你现在改变主意了么？”
“……”兽人沉默着，似乎不愿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但他胸前的那团肿块突然抽动了一下，也抽走了他仅存的尊严。
“动手吧。”兽人颤抖着躺回到了床上，“结束我的折磨……”
“恐怕还要再等一会儿。”小伊莎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注意到了你的眼睛。你信仰的是格乌什，兽人的风暴与战争之神，是么？”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临终开导
听到那个名字，不仅仅是矮人布鲁托和巴伦德，就连向来风度优雅的阿拉密尔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众所周知，格乌什就是在与精灵之父柯瑞龙的战斗中被戳瞎了一只眼睛，因此，这位兽人主神总会唆使自己的子民袭击精灵的聚居地。他们会烧毁森林，摧毁城市，将与精灵有关的一切都夷为平地。不过，精灵们从来没有将兽人当做值得同等看待的对手，而是某种令人不悦的环境，类似于恶臭的沼泽，或是危险的火山，尽可能的选择远离兽人氏族的区域定居。
而除了精灵，兽人也与几乎所有的智慧种族存在着冲突，根源就是对生存空间的争夺。在兽人萨满们的传说中，当为分配各个种族在世间的领地而抽签时，精灵、人类、矮人以及其他种族的神明用诡计欺骗了格乌什，私下将森林、平原和山脉瓜分，以至于什么都没给兽人之神剩下。为此，格乌什总在驱使着他的子民，只要一有机会，就向那些‘窃取’了肥沃土地的种族发起战争。这种特质碰上能将仇恨铭记数代的矮人，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格乌什…背叛了我！”病榻上的兽人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祂对我们承诺，只要生前总是在勇敢的战斗，凶猛的战斗，永不休止的战斗，那么死后就可以加入祂的军队，享受永恒的生命和杀之不尽的敌人。我做到了祂要求的一切，还献上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可我得到了什么？被遗忘在这个鬼地方，浑身腐烂，散发着恶臭，呕……”
兽人口中突然喷出了一大团黑色的污血，而且丝毫没有避开面前之人的意思。然而当他吐完后，却发现面前的椅子空了，原本坐在上面的少女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明白你的愤怒。”小伊莎的声音再次响起，兽人猛的扭头，发现少女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另一侧，“但我要提醒你，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的诅咒，格乌什才无法得知你的任何情形，也无法在你死后接走你的灵魂。所以，你并没有被格乌什抛弃，只是对祂来说，你从祂的视野内消失了。”
小伊莎的话一出口，伙伴们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明明是克兰沃的使者，却在为格乌什辩解，这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兽人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以为…你想让我信仰你的神，作为解脱的代价…”
“死者之主克兰沃是灵魂的审判者，但祂绝不会利用自己的职权抢夺其他神明的信徒。”小伊莎平静的解释道，“当你站在死者之主面前的时候，如果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即使是出于误解或欺骗，也会被认定为伪信者…而克兰沃大人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
“你说的…都是真的？”兽人再次直起了上半身，“格乌什还是会接纳我？”
“独眼之神在修罗场的军队总是在征募更多的新兵。”小伊莎点了点头，“以继续祂与马格努比耶永无休止的战争。”
“哦，格乌什！”兽人兴奋的举起了双手，用一种狂热、揭底斯里的声音大吼道：“碾碎那些地精杂种的狗头！”
当他的最后一个字刚刚离开喉咙，小伊莎的短剑已经快如闪电的插进了兽人的后脑勺。死亡降临的如此迅速，如同突然被风吹灭的蜡烛，也让兽人最后的表情定格在那种狂热的神态。
“恩赐已至。”少女托住了兽人的后背，轻轻的让他重新躺下，“愿汝解脱。”
兰斯洛注意到，当小吸血鬼将短剑拔出来的时候，伤口中连一滴血液都没有留下。
“好了，仪式到此就结束了。”小姑娘轻轻舒了口气，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其他几名侍卫，“你们会将他的尸体安葬吧？”
就在这时，谷仓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两名刚刚才见过的守卫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外面出现了好多亡灵士兵，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原本坐在一只板条箱上的布鲁托一下就跳了起来，“怎么……”
“坐回去，布鲁托。”兰斯洛突然开口道，“没有什么亡灵，这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啊？”年轻的矮人困惑的眨眨眼睛，“没有亡灵？那为什么说是陷阱啊？”
两名守卫也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进屋后催促小伊莎快点动手的那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被同伙用眼神出卖了的人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已经握上了闪着寒光的匕首，“还是说，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臭味。”兰斯洛双手抱胸，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另外，如果周围真的有亡灵，我们早就收到警报了。”
“哼，无所谓了，反正你们都得死。”那人脸上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不过是要多费点功夫罢了……”
伴随着一阵利刃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六名帮派分子齐齐拔出了各自的武器，但兰斯洛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种讽刺的笑容。
“别着急啊，先生们。”他非但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抽过一张椅子坐下，“我们也有六个人，你们的数量也不占优啊。在动手之前，不如先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有什么好解释的，国王要你们的命，这就足够了。至于人数嘛，你恐怕…是算错了！”
那人发出一声大吼，猛的扔出了一样东西，但在兰斯洛眼中，对方的动作就像一位老妇人下马车一样慢，而看清对方要扔出的东西后，他觉得连阻止的必要都没有。
那是一只细长的玻璃瓶，里面灌满了某种紫黑色的液体。瓶子在兽人仍旧温热的尸体上撞碎，里面的液体立即溅了出来。
“哈哈哈哈，起来吧，国王的战士！碾碎这些敌人！”
什么都没有发生，房间里短暂的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头，头儿，什么情况？”另一名守卫颤声道，“不是说老大的尸体会成为你的傀儡么？”
“这就是你的底牌么？”小伊莎伸出手指，蘸了点那些紫黑色的药水，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负能量精华…想把蒙受死者之主恩赐的尸体变成一具任意操控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