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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小阁老txt下载     小阁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下第一粉

    赵昊进去隔扇,大礼参拜之后,隆庆皇帝便叫平身。

    “嗯,跟赵守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隆庆皇帝打量赵昊一番,对坐在一旁的长公主笑道:“朕可得看好了自己的公主。”

    “咳咳咳……”长公主被挤兑的咳嗽连连。

    赵昊这个汗啊,心说陛下,您最大的寿阳公主才三岁,臣是没那个福分了。

    不过隆庆皇帝这不似人君的一句话,却让赵昊一下子就产生了好感。

    堂堂皇帝陛下,能不介意自己孀居的妹妹发展地下情,这份温柔的胸怀,就足以让人心折了。

    嗯,老朱家的血脉里,还是有好人传统的……除了二祖和世宗。

    他偷眼去瞧隆庆皇帝,见他面皮白净、五官端正,眼睛虽然不大,但柔和的目光丝毫没有攻击性,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怎么说呢?就像是念书时,班上那种明明长得清清秀秀,却总是让人欺负的那种小男生,长大了以后的样子。

    当然,小蜜蜂这团面,主要还是多亏他爹嘉靖揉的好啊。

    稍微调侃赵昊几句,隆庆便兴致勃勃的笑道:“朕最早知道你,还是长公主进献的那本《初见集》,当时朕就好奇,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写出‘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春水小桥东。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这样的诗句来。”

    “是因为草民家遭巨变,一夜落难,因此有所感。”赵昊现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来不及,也顾不上撇清了。“有污陛下圣目,草民惶恐。”

    “那《蝶恋花》呢?”隆庆又追问道:“就是‘阅尽天涯离别苦’那首。”

    赵昊心说,怎么有种遇上雪浪的感觉?

    但雪浪的问题他可以置之不理,皇帝这边就不能敷衍了。

    赵昊只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是听了爹爹的爱情故事,用他的口吻写下来的。”

    “哦,这样啊。”隆庆恍然大悟,看一眼一旁的长公主道:“想不到朕的状元郎还是个痴情男子呢。”

    长公主捂住滚烫的脸蛋,使劲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欢喜道,原来这首词写的是赵郎和我啊。

    赵郎啊赵郎,让宁安如何不爱你千百遍呢?

    “那另一首《蝶恋花》呢……”隆庆就像热情粉丝一样,非要刨根问底道:“就是那首‘十二楼前生碧草’,是听了你爹的什么故事呢?”

    “呃……”赵昊尴尬无语,心说这种问题好问吗?

    问就是青楼故事。

    “咳咳。”长公主也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打断隆庆道:“皇兄,谈诗论词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会儿不合适吧?这孩子的父亲还在都察院遭罪呢。”

    “那就改日再探讨这个话题。”隆庆便换了个坐姿道:

    “你父亲的事情,朕已经听长公主说了,这里头应该有些误会。你们还没开工呢,这账怎么能记到他头上呢?回头朕就跟王总宪讲一下,让他今天便把人放了。”

    “谢陛下隆恩。”赵昊赶紧谢恩。

    “你先别急着谢恩,另外一件事,朕怕是帮不了你。”隆庆皇帝面带歉意道:

    “我大明皇陵所在的天寿山,也属西山一脉,自来就有龙脉之说。自迁都北京以来,便时有封山禁煤之议。这些年北京城地震频仍,此等说法更是甚嚣尘上。这次地震紧连着金星合月,麻烦就更大了,非但你们西山煤业不能开工,原先的煤窑肯定也要关一阵子了。”

    “陛下三思啊,煤炭关系京城百姓生计,关了煤窑老百姓烧什么?”赵昊问出和长公主同样的问题。资本家的调调果然都是一样的。

    “哎,每次都要等老百姓没得烧,冻死一些人,才会重新解禁。”隆庆在北京城生活了半辈子,对这些下情还是知之甚详的。“却也不会专门下旨解禁,而是等着阜成门什么时候不禁煤车了,老百姓就知道朝廷又默许了,然后继续开始挖煤。”

    “这不是瞎折腾吗!”赵昊义愤填膺,当然主要是还是因为自己的西山煤业。

    “官字两张嘴,正反都是他们的理。”隆庆苦笑一声道:“反正朕是说不过他们,莫非你能说得过?”

    “能!”赵昊便斩钉截铁道:“科学专破迷信!”

    “科学啊……”隆庆想起那日,滕祥复述的那些问题,不由低声问道:“你真的知道太阳,为何会发光发热?”

    “这个说起来简单,但陛下要想理解,需要先学习《原子物理》……”赵昊便正色道。

    言外之意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妨说说?”隆庆头铁道。

    “太阳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有着超乎想象的温度和压力,使其内部海量的氢原子不断发生热核聚变,产生无穷的光和热……”

    “呃……”隆庆皇帝咂咂嘴,讪笑道:“下个问题,日月星辰为何运转不息?”

    “因为有万有引力的存在。”赵昊便缓缓道:“所谓万有引力,就是宇宙万物皆存在互相吸引的力量。重量越大引力越大,距离越近引力越小,日月星辰亦然。”

    “因为这种相互吸引力的存在,所以要么大星球将小星球吞噬,要么两者的合力恰好形成向心力,这样小星球就会一直围绕大星球旋转了。”

    “整个宇宙在亿万年的不断碰撞合并之后,终于形成了如今日月星辰、运转有序的和谐局面。”

    “呃……”隆庆皇帝端起茶杯喝一口,干笑两声道:“很好,万有引力,朕记住了。”

    长公主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说我和赵郎的引力肯定特别大。

    隆庆皇帝刚要继续提问,忽听赵昊幽幽说道:“金星合月也是万有引力下的一种……十分普通的天象。”

    “哦?”隆庆登时神情一凛,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仔细讲讲这个。”

    这可是嗡嗡心头的一根刺啊……

    “请陛下恕臣无礼。”赵昊便恭声道:“借用桌上几样东西为陛下演示。”

    “但用无妨。”隆庆皇帝自然无不应允。

    赵昊便上前,将隆庆皇帝和长公主的杯盏杯盖摆在桌上,依次表示太阳、金星、月亮和地球。

    “因为金星绕着太阳旋转,月亮绕着大地旋转,两者的轨道固定,周而复始。当金星和月亮凑到一起时,就会发生所谓的金星合月了。”

    便听赵昊沉声道:“这根本就是一种很常见的天象,从远古到未来,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怎么可能代表上天的示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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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翰林待诏

    乾清宫,东暖阁内。

    隆庆皇帝看着赵昊的演示,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每月都会发生金星合月?”

    “不错。”赵昊点点头道:“这是极常见的天象,只要月亮追上金星一次,就会发生一次金星合月。”

    “可事实上,并不常能看见啊?”隆庆皇帝不解道。

    “有两个原因,一是金星和太阳有时候会离得很近,因太阳光的强大,所以我们就会看不见金星。二是金星合月现象一般出现在刚天黑时,但这时月亮和金星的位置,本身就接近地平线,很容易被高山和城墙挡住,因此用肉眼的话,可能一年也观测不到一次。”便听赵昊不假思索的解释道。

    “肉眼?”隆庆不由奇怪道:“难道还有不是肉的眼?”

    “那便是望远镜。”赵昊淡淡道:“陛下若是用望远镜注视夜空,就可以经常看到这一天文现象了。”

    顿一顿,赵昊又笑着补充道:“而且还会发现,金星也像月亮一样,会有阴晴圆缺哦。”

    “哦,是吗?我怎么没想过,用望远镜看天呢!”隆庆不由惊喜极了。

    说实话,赵昊讲的道理,他听得十分吃力,而且似懂非懂。

    但用眼观测就容易多了,架上望远镜看就完了。

    “不过陛下的双筒望远镜,并不是专门用来看天的。”赵昊又道:“草民今日带来了专门的天文望远镜,献给陛下观天。”

    得到隆庆皇帝允许后,鸡公公便和滕祥,抬着一具有着漂亮三脚架的双筒长望远镜进来了。

    这是高铁匠按照赵昊离开南京前所绘原理图,精心改进出来的开普勒式望远镜。

    而且内置了转向棱镜,放大系数可达四十倍,用来观测太阳系内的星体,已是绰绰有余了。

    隆庆皇帝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这具艺术品般的天文望远镜,忽然对赵昊道:“你敢在经筵上,公开讲一讲这些吗?”

    “有何不敢?”赵昊昂然道:“草民既然敢讲给陛下,自然就无惧于讲给天下人。”

    “好,锐气可嘉!”隆庆皇帝不由大赞道:“后日经筵会讲,你便为朕和众卿家讲解科学吧!”

    “遵旨!”赵昊忙恭声应下。

    滕祥闻言一阵头大,心说陛下还真执着呢,赶忙出声提醒道:“万岁,经筵讲官必以翰林充之……”

    “那就给他个翰林呗。”隆庆皇帝却早有定计,吩咐滕祥道:“你给朕拟一道旨意——念赵昊学养深厚,门下弟子一科五进士,实乃殊才也,特征为翰林待诏,充经筵官分值侍讲。”

    皇帝说着笑笑道:“待会儿你去一趟内阁,告诉徐阁老朕的决定。”

    “是,陛下。”见皇帝心意已决,滕祥无奈应下,又对赵昊道:“赵待诏,还不快点谢恩。”

    “臣,赵昊,谢陛下隆恩!”

    赵昊喜滋滋的磕头谢恩。

    没想到进宫来救爹,还捞了个官当,脑袋磕破了也不亏。

    然后他抬起头来,向皇帝陛下诚挚献上,今生第一份彩虹屁。

    听得隆庆皇帝一愣一愣,终于明白了王武阳他们的马屁,到底是跟谁学了。

    倍感舒坦之余,隆庆皇帝笑逐颜开问道:“经筵时,你是否需要提前做些准备,只管告诉朕。”

    “教具的话,臣自己会准备,无需陛下操心。”赵昊便轻声道:“倘若能傍晚时开讲,则可加入观测环节,令事半功倍。”

    “可以。”隆庆皇帝点点头,同意了。

    ~~

    文渊阁。

    听滕祥传完陛下口谕,徐阁老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安排好的。

    一旁小阁老听得直皱眉,待那滕祥一离开,他便忍不住低声道:“父亲,你怎么能答应,给那小子授官呢?!”

    “区区一个翰林待诏,算得了什么?”徐阁老坐回圈椅上,轻咳两声道:“何况也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写字画画的都能当,这点小事老夫也反对?太掉价了。”

    所谓翰林待诏,是翰林院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官位。专为‘天下以艺能技术见召者’而设。

    文学、经术、僧道、书画、琴棋、阴阳等各色人士,以其专长听候君主召见,便授官‘翰林待诏’。

    赵昊自然是以科学见长,因此隆庆皇帝授予他这个官职,可谓十分妥贴,无可置疑。

    “可不管官大官小,他都有了在经筵上讲课的资格!”小阁老急道:“父亲,咱们已经让他砸了两回场子了……”

    “所以才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徐阶忽然双目一睁,眼神凌厉道:

    “上两次,他都是趁老夫不备,无耻偷袭!老夫自持身份,只能由他乱来。但这次还有两天时间,足够老夫做好万全的准备,在经筵上正面击败他,把他和他的科学,全都扫到垃圾堆里去!”

    “是,父亲。”小阁老不禁暗暗心惊,自打把高新郑撵回老家后,他还没见父亲这样认真过呢。

    哪怕当初撵郭朴下台时,父亲都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就把一位大学士送去和高拱做伴了。

    “何况,老夫不答应也没用。”徐阶说着又郁郁道:“只要陛下存了这个念头,早晚都会让他上台的,还不如趁着老夫还在位,把他掐死在讲台上算完。”

    “也是。”徐璠点点头,心说两年时间,足够掐死姓赵的小子几回了。

    “明天你把钦天监正叫来,”又听父亲低声吩咐道:“看这开讲的时间,到时候怕是要讲天文的。”

    徐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从宫里出来,赵昊便和长公主分开了。

    他要去刑部街等父亲出来,长公主当然也极想去。

    但她今天已经为赵守正去找过皇帝了,再巴巴去跟着接人,那不成特意让人往歪处想了吗?

    哎,地下夫妻还是要避嫌的。

    在都察院门口等着的时候,赵昊一直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赵公子压根就没有亲自混官场的打算……那样实在太辛苦了,每日里杂务缠身、规矩那么多,还得迎来送往,丝毫不能松懈,哪有当个官二代来的舒服?

    但想想那刘员外、张员外还是唐胖子,就知道要想日子过得舒坦,还是自己有个官身硬气一些。

    只有你也是朝廷命官了,才真正有了和官员们平等交往的资格。

    赵昊本打算等下次什么时候,朝廷再卖官……哦不,纳捐的时候,顶格捐一套官告冠带回来。

    可捐的官多不体面啊,哪有皇帝直接赏的来得风光?

    看的一旁的赵士祯不禁暗暗奇怪,叔父原来也是个官迷,那为何不自己去考一个呢?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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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赵二爷出来了!

    都察院。

    庞尚鹏让赵守正气了一顿,便把他关到司狱司去,然后忙别的去了。

    等到快下班时,才听手下说,王总宪回来了。

    他便把手头的弹章一合,快步走去总宪大人的值房。

    庞中丞准备狠狠告上那姓赵的一状,让总宪大人直接行文吏部,扒了他的官衣再说!

    “总宪大人。”

    通禀之后,庞尚鹏进去行礼。

    王廷戴着老花镜,在翻看着从宛平县调来的资料,头也不抬的应声道:

    “你来的正好,把那赵守正放了吧。”

    “啊?”庞尚鹏吃了一惊,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不附和言官的‘野狗精神’。

    “啊什么啊?!”

    王廷神情严峻,脸上每一道皱纹,都透着总宪大人的威严。跟在徐阶父子和张居正面前时的和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们也不调查清楚了,就他娘的胡乱咬人!”

    王总宪重重拍一下手中的卷宗,劈头盖脸骂道:“起码看看西山煤业都买了些什么玩意儿,再来弹劾不迟吧?!”

    “他们买的什么?”庞尚鹏赶紧双手拿起那厚厚一摞文书,见是西山煤业购置煤窑的过户记录。

    “咦,怎么都是些不值钱的废煤窑?”

    庞中丞看了几页就傻眼了。

    “老夫还要问你呢!”王廷瞪着靠喷人骤贵的庞尚鹏,气不打一处来道:“废弃的煤窑怎么挖?你跟我说怎么挖!”

    “那他们买来干吗?”庞尚鹏脑瓜子嗡嗡道:“难道要养鱼吗?”

    “你管人家干什么了?反正他们一铲子没挖!”王廷指了指庞尚鹏,黑着脸骂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们就敢把地龙翻身,往西山煤业身上扯!那可是长公主的产业啊,你们这是把老夫的脸,往陛下的巴掌下送呐!”

    其实隆庆还真没骂他,但皇帝那冷冷淡淡还带着刺的语气,就够让总宪大人喝一壶的。

    总宪大人身为言官的带头大哥,居然让皇帝挤兑的哑口无言,这传出去还不让科道后辈笑话死?

    “哎哎,放人,这就放人。”庞尚鹏赶紧承认错误,然后推卸责任道:“属下这就把周英、冯必进找来,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办事的,怎么能出这么大纰漏?!”

    “嗯,让他们上本自劾,回家种地去吧。”王廷轻描淡写说一句,便继续低头琢磨起那堆档案来。

    长公主买这么多废煤窑,到底要干什么呢?

    庞尚鹏有心为两个爪牙说句话,但他知道总宪的脾气,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嘴唇嗫喏几下,还是应声退下了。

    ~~

    都察院司狱司的牢房,都是单间而且还挺干净,算得上监狱中的豪宅了……虽然还是监狱。

    赵守正将崭新的官袍脱下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穿着白纱中单躺在床上,暗暗叹气道:

    ‘果然是宦海凶险,动辄得咎,看来往后言行要更谨慎点。’

    然后便打着呼噜睡着了。

    等庞尚鹏打开门进来时,赵守正睡得正香甜呢。

    “呵,心可真够大的!”

    庞中丞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禁暗恨道,这厮有恃无恐,之前分明是在装傻充愣消遣本官。

    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却要将其立即释放。让本官如何对的起朝廷?对得起小阁老啊!

    想到这,他使劲咳嗽一声。

    “啊!”吓得赵守正一下子坐起来,揉着眼看清来人,便闭嘴不语。

    “行啊,状元郎不愧是家学渊源,装傻充楞的本事炉火纯青了!”庞尚鹏双目喷火的瞪着赵守正。

    赵二爷便忽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默默看着对方。

    反正只要不是必须回答的,他就一言不发。

    庞尚鹏见状不禁暗叹,此獠明明实力超强却过分谨慎。假以时日,怕是终成大患啊……

    这样一想,庞中丞心里还有点毛毛的呢,语气不由自主便放缓了下来。

    “行了别装了,本官自己过来,问出什么都不作数。你就跟我说说,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废煤窑吧?”

    “本官专心举业,不理俗务,家里的事情皆由我儿处置,因此并不知情。”赵守正便一摊手道。

    心说,我确实不知道啊。

    听他又要重复三连,庞中丞赶紧举手投降道:“不问不问了,求求你千万别再说了。”

    不然本官今晚非做噩梦不可。

    “你可以走了。”庞尚鹏放弃了最后努力一把的奢望,放缓语气道:“状元郎也不要怪我,本官只是照章办事,其它一概不知。”

    你要恨,就恨那俩回家种地的吧……

    “多谢中丞。”赵守正拱拱手,终于说了句不重样的。

    庞尚鹏感觉自己,这才从魔音贯耳中解脱出来。

    ~~

    等赵守正出来都察院,天都快黑了。

    便见外头好家伙,聚了呼呼啦啦一大帮的同年。

    他们穿着官服不敢造次,都是散衙后换了便服赶过来的。

    “又让诸位挂念了。”赵守正不好意思的拱拱手。

    “兄长言重了,同年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众同年纷纷笑道:“得让他们知道,咱们戊辰科的拧成一股绳,大伙儿才能少受欺负!”

    这一科的进士,实在是藏龙卧虎。尤其是沈一贯、赵志皋、张位、朱赓几个三十多岁、能力超强的庶吉士,早就有意识的组织同年紧密抱团。

    及时雨送二爷,非但是状元,还是众同年公推的老大哥。

    要是他出事儿都没人理会,那整个戊辰科一下就散了……

    和同年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约了改日的饭局,赵守正这才得以脱身,跟儿子上车回家。

    马车上,父子俩交换下各自的情形。

    赵二爷得知赵昊要登经筵讲科学,不禁愧疚道:“这下他们就都冲着我儿去了。”

    “本就应该如此。”赵昊诚心检讨道:“这次是孩儿不对,不该在父亲的殿试卷里掺那么多私货,平白给父亲招了无妄之灾。”

    说着他一脸严肃道:“往后,这些容易惹麻烦的事还是我来顶上,父亲只消清心做官即可。”

    “哎,好。为父知道了。”赵守正很有自知之明,他深切体会到当官的凶险。觉得最开始这几年,自己还是少说多看,跟儿子好生学着点是正办。

    只是这小子从哪学来这么多门道的啊?

    赵二爷想得脑瓜子疼,便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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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日讲日

    四月初二,又到了经筵进讲的日子。

    经筵者,汉唐以来,为帝王讲经论史之御前讲习者也,乃一国最高级别的讲堂。

    国朝常例,每年春秋两季气候温和时,见月逢二开经筵。

    在初二、十二、廿二这三天,所有内阁大学士、大小九卿并有爵位的勋臣都要出席经筵。乃至翰林词臣、科道言官也要轮班列席听讲。

    负责讲学的名曰‘日讲官’,从且只从翰林中选拔。

    因此隆庆皇帝要让赵昊登台讲学,就得先给他个翰林的身份才行。

    至于讲课内容也不拘于经史,会根据皇帝的个人兴趣,酌情增加一些特色课题。

    比如武宗时讲过兵法和‘战马的产后护理’,先帝时长期开设过‘青词鉴赏’和‘怎样炼好丹’两门兴趣课。

    所以隆庆皇帝临时提出,要让人讲一讲最近京中大热的科学,比起两位先帝来,可谓一点都不过分。

    嗯,至少在开讲前,大家是这样认为的。

    ~~

    这天赵昊起了个大早,和徒弟们在屋里将教具重新检查一遍,然后预讲了课程的内容,分析了可能被攻击的地方,并为如何反击做好了预案。

    如临大敌的样子前所未见。

    因为这次讲学干系太大了。

    赵昊不准备像灵济宫讲学那样避重就轻、泛泛而谈了。

    他要拿出真东西来,以科学之名,重新订立宇宙的规制了!

    这既是干爆小阁老的现实需要,也是科学发展的必经之路。

    科学就是勇于进取,岂能一直畏缩于安全区,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至于后果嘛……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毕竟,大明对学术领域的异端,还是很开明的。’赵公子对着镜子,自我安慰道:“我又不是在欧洲,宗教裁判所管不着本公子……”

    “公子看看还满意吗?”马湘兰为他穿好了草绿色的圆领官袍,系上乌角带,然后稳稳戴上乌纱官帽。

    “唔,不太适合我呢。”赵昊端详着身上的国防绿官袍,还有胸前那对颇为寒碜的鹌鹑补子,不见了前几天的喜悦。

    “公子有点紧张呢。”马湘兰用纤细的手指,将他雪白的中单衣领捋顺。

    “有可能会砍头呢。”赵昊开玩笑道。

    “那就少说几句吧。”马湘兰心一紧。

    “总要有人说的。”赵昊淡淡道:“打望远镜问世起,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

    说着,他臭屁的扬起嘴角道:“本公子怎能把这份荣誉让给别人?”

    “嗯,公子真的好像不一样了。”马湘兰妙目迷醉的看着他,旋即目光坚定道:“我为公子弹一曲吧。”

    “知我者,湘兰姐。”赵昊笑着点点头道:“我还想听那首《定风波》。”

    “好。”马湘兰深深看他一眼,上次弹奏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公子已经从一个酒楼小老板,一跃成为大明朝最璀璨的新星了呢。

    “湘兰会永远陪在公子身边的。”红着脸说完这一句,她便在琴台坐好,深吸口气,拨动了琴弦,轻启朱唇唱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洒脱不羁的琴曲声中,赵昊走出门去。

    七名弟子和赵士祯早就等在那里,一齐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马湘兰的歌声中,赵昊向爷爷和父亲深施一礼,待起身后便朗声道:“出发吧。”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鱼贯出了府。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师徒父子分乘数辆马车,朝东华门而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天籁般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

    通常经筵都是在上午,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好比今日,直到申时,隆庆皇帝才在二十名大汉将军,并司礼监众大珰的扈从下,率先驾临了文华殿。

    在这文雅无比的场合中,大汉将军们也免除甲胄穿上大红飞鱼服,只配了绣春刀,并没有带金瓜金锏那样夸张的家什。

    待皇帝在龙椅面南坐定,滕祥才高声传谕百官入内,向陛下行礼如仪。

    然后,鸿胪寺官员将一张书案摆在御座之前,专供圣鉴;另设一张于数步之外,便是讲官的讲台了。

    待布置结束,参加听讲的众官员便依班次鱼贯而入,分列书案左右,然后跟随赞礼官的指示,进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

    赵昊并不在其列,作为今日讲官之一,他要在偏殿等候。

    除他之外,偏殿中还有两名日讲官,且都是熟人——一个是王锡爵,一个是申时行。

    王大厨磊落洒脱,这种场合他的嘴也闲不住。

    王锡爵凑到赵昊身边小声道:“你可当心了,徐阁老前天就发下话来,让翰林院、钦天监都做好准备,要狠狠的批驳你每一句话呢。”

    申时行无奈的看大厨一眼,心说,叛徒。

    “只要你们二位不出马,我就谁都不怕。”赵昊这会儿已经调整好情绪。

    “厉害!”见他还有心思说笑,王大厨竖起大拇指道:“我俩尽量缩短点,给你多留点时间。”

    申时行暗叹交友不慎,只好也笑着点点头。

    这时,经筵官传两人进讲。

    申时行便向赵昊拱拱手,出了偏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家伙,太谨慎了。”王锡爵呲牙笑笑,也跟着出去了。

    赵昊心说,人家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能跟你个爹疼娘爱的狗大户一样吗?

    他便留神去瞧两人讲学,以免待会儿礼仪上出现疏漏。

    只见申时行行礼之后,站在了讲台前开始演讲。等他讲完后,便盖上自己那本《大学衍义》,退到另一边,由王锡爵接着讲另一本《资治通鉴》。

    讲学时,讲官可以口讲指划,滔滔不绝,其他全部人员都要凝神静听,即使皇帝亦不能例外。

    赵昊不禁奇怪,这要怎么反驳我呢?

    直到他看见王锡爵讲完之后,担任经筵官的徐阁老要求听讲者抒发见解时,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顺序。

    那悬着的心,便彻底放回了肚子。

    最担心的就是不让我把话说完。等本公子讲完之后,咱们尽情嘴炮就是!

    让本公子也来个舌战群儒过过瘾。

    “传翰林待诏赵昊进讲。”

    便听徐阁老高唱一声,赵昊赶紧出了偏殿,来到御前叩首。

    待叫起身后,他站在了讲台前,迎着那些或是好奇、或是敌视、或是担心的目光,沉声说道:

    “今日,从荀子《天论篇》讲起。”

    “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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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日讲日

    四月初二,又到了经筵进讲的日子。

    经筵者,汉唐以来,为帝王讲经论史之御前讲习者也,乃一国最高级别的讲堂。

    国朝常例,每年春秋两季气候温和时,见月逢二开经筵。

    在初二、十二、廿二这三天,所有内阁大学士、大小九卿并有爵位的勋臣都要出席经筵。乃至翰林词臣、科道言官也要轮班列席听讲。

    负责讲学的名曰‘日讲官’,从且只从翰林中选拔。

    因此隆庆皇帝要让赵昊登台讲学,就得先给他个翰林的身份才行。

    至于讲课内容也不拘于经史,会根据皇帝的个人兴趣,酌情增加一些特色课题。

    比如武宗时讲过兵法和‘战马的产后护理’,先帝时长期开设过‘青词鉴赏’和‘怎样炼好丹’两门兴趣课。

    所以隆庆皇帝临时提出,要让人讲一讲最近京中大热的科学,比起两位先帝来,可谓一点都不过分。

    嗯,至少在开讲前,大家是这样认为的。

    ~~

    这天赵昊起了个大早,和徒弟们在屋里将教具重新检查一遍,然后预讲了课程的内容,分析了可能被攻击的地方,并为如何反击做好了预案。

    如临大敌的样子前所未见。

    因为这次讲学干系太大了。

    赵昊不准备像灵济宫讲学那样避重就轻、泛泛而谈了。

    他要拿出真东西来,以科学之名,重新订立宇宙的规制了!

    这既是干爆小阁老的现实需要,也是科学发展的必经之路。

    科学就是勇于进取,岂能一直畏缩于安全区,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至于后果嘛……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毕竟,大明对学术领域的异端,还是很开明的。’赵公子对着镜子,自我安慰道:“我又不是在欧洲,宗教裁判所管不着本公子……”

    “公子看看还满意吗?”马湘兰为他穿好了草绿色的圆领官袍,系上乌角带,然后稳稳戴上乌纱官帽。

    “唔,不太适合我呢。”赵昊端详着身上的国防绿官袍,还有胸前那对颇为寒碜的鹌鹑补子,不见了前几天的喜悦。

    “公子有点紧张呢。”马湘兰用纤细的手指,将他雪白的中单衣领捋顺。

    “有可能会砍头呢。”赵昊开玩笑道。

    “那就少说几句吧。”马湘兰心一紧。

    “总要有人说的。”赵昊淡淡道:“打望远镜问世起,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

    说着,他臭屁的扬起嘴角道:“本公子怎能把这份荣誉让给别人?”

    “嗯,公子真的好像不一样了。”马湘兰妙目迷醉的看着他,旋即目光坚定道:“我为公子弹一曲吧。”

    “知我者,湘兰姐。”赵昊笑着点点头道:“我还想听那首《定风波》。”

    “好。”马湘兰深深看他一眼,上次弹奏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公子已经从一个酒楼小老板,一跃成为大明朝最璀璨的新星了呢。

    “湘兰会永远陪在公子身边的。”红着脸说完这一句,她便在琴台坐好,深吸口气,拨动了琴弦,轻启朱唇唱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洒脱不羁的琴曲声中,赵昊走出门去。

    七名弟子和赵士祯早就等在那里,一齐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马湘兰的歌声中,赵昊向爷爷和父亲深施一礼,待起身后便朗声道:“出发吧。”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鱼贯出了府。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师徒父子分乘数辆马车,朝东华门而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天籁般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

    通常经筵都是在上午,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好比今日,直到申时,隆庆皇帝才在二十名大汉将军,并司礼监众大珰的扈从下,率先驾临了文华殿。

    在这文雅无比的场合中,大汉将军们也免除甲胄穿上大红飞鱼服,只配了绣春刀,并没有带金瓜金锏那样夸张的家什。

    待皇帝在龙椅面南坐定,滕祥才高声传谕百官入内,向陛下行礼如仪。

    然后,鸿胪寺官员将一张书案摆在御座之前,专供圣鉴;另设一张于数步之外,便是讲官的讲台了。

    待布置结束,参加听讲的众官员便依班次鱼贯而入,分列书案左右,然后跟随赞礼官的指示,进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

    赵昊并不在其列,作为今日讲官之一,他要在偏殿等候。

    除他之外,偏殿中还有两名日讲官,且都是熟人——一个是王锡爵,一个是申时行。

    王大厨磊落洒脱,这种场合他的嘴也闲不住。

    王锡爵凑到赵昊身边小声道:“你可当心了,徐阁老前天就发下话来,让翰林院、钦天监都做好准备,要狠狠的批驳你每一句话呢。”

    申时行无奈的看大厨一眼,心说,叛徒。

    “只要你们二位不出马,我就谁都不怕。”赵昊这会儿已经调整好情绪。

    “厉害!”见他还有心思说笑,王大厨竖起大拇指道:“我俩尽量缩短点,给你多留点时间。”

    申时行暗叹交友不慎,只好也笑着点点头。

    这时,经筵官传两人进讲。

    申时行便向赵昊拱拱手,出了偏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家伙,太谨慎了。”王锡爵呲牙笑笑,也跟着出去了。

    赵昊心说,人家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能跟你个爹疼娘爱的狗大户一样吗?

    他便留神去瞧两人讲学,以免待会儿礼仪上出现疏漏。

    只见申时行行礼之后,站在了讲台前开始演讲。等他讲完后,便盖上自己那本《大学衍义》,退到另一边,由王锡爵接着讲另一本《资治通鉴》。

    讲学时,讲官可以口讲指划,滔滔不绝,其他全部人员都要凝神静听,即使皇帝亦不能例外。

    赵昊不禁奇怪,这要怎么反驳我呢?

    直到他看见王锡爵讲完之后,担任经筵官的徐阁老要求听讲者抒发见解时,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顺序。

    那悬着的心,便彻底放回了肚子。

    最担心的就是不让我把话说完。等本公子讲完之后,咱们尽情嘴炮就是!

    让本公子也来个舌战群儒过过瘾。

    “传翰林待诏赵昊进讲。”

    便听徐阁老高唱一声,赵昊赶紧出了偏殿,来到御前叩首。

    待叫起身后,他站在了讲台前,迎着那些或是好奇、或是敌视、或是担心的目光,沉声说道:

    “今日,从荀子《天论篇》讲起。”

    “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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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为天地立法!

    文华殿中。

    皇帝和一众文武大臣,皆静静注视着赵昊。

    张相公也在其列,听到赵昊以《荀子·天论篇》破题的瞬间,他那古井不波的双眼便绽出激赏的目光。

    不谷的本体——那柔顺如瀑的长须,也因为心情的缘故,高兴的无风自动起来。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妙啊妙啊,以后圣之言破题,既安全又巧妙,却足以表达自己的观点,又让人不好轻易反驳!

    且让不谷听下去。

    待赵昊将《天论篇》抑扬顿背诵一遍,便朗声讲解道:

    “后圣的意思是,天地运行的规律亘古不变,不以君王的贤明昏庸为转移。用同样的天象去解释治世就是所谓吉兆,解释乱世就是所谓的凶兆!”

    “社会的太平和动乱,是由天决定的吗?答案是,不!夏禹和夏桀时面临的日月星辰运转并无不同。但在同样的天象下,禹将国家大治,桀却让国家大乱而亡。所以太平和动乱不是天象决定的!”

    “日食月食的发生,刮风下雨不合时节,怪星偶然出现,大地震撼开裂。国人惊恐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答案是,没什么事。只是正常但比较少见的自然现象而已。君子可以对其感到奇怪,但害怕它就不对了。”

    “这些现象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现。君主贤明、施以仁政时,就算这些现象同时出现,也没有什么危害。君主昏庸、施政暴虐时,就算这些异象无一出现,国家也依然会乱成一团。”

    “举行求雨的仪式,天便下雨,这是为什么?答案是没什么。因为你不举行求雨,天也一样会下雨。出现日食月食就敲锣打鼓举行救护,不过是一种妆点朝廷的仪式,真认为是神灵在降罪便可笑了……”

    赵昊本要说,‘不是蠢就是坏的’。但弟子们认为这样就是挑衅了,便劝他换成了温和的说法。

    然后,赵昊锐利的目光扫过文华殿中的百官,还特意在小阁老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提高声调道:

    “所以,与其盲目的畏惧天变,哪里比得上去积极探索天道的规律?与其用编造各种说法去附会天变,哪里比的上掌握自然规律的变化而利用它?与其以天变来限制吓唬君王,哪里比得上就事论事,以历史和道理来堂堂正正、致君尧舜?!”

    隆庆皇帝强忍住热烈鼓掌的冲动,但看那上翘的嘴角,已经暴露他为什么非要赵昊登上经筵讲台了。

    因为科学是保皇党啊……

    嗯,科学门里各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朕超喜欢科学的。

    小阁老的脸色愈发阴沉,他还以为赵昊会独发异见呢,没想到这孽畜却全以后圣之言,来阐发己见。

    既把他的观点清晰表达出来,又让人无法直接斥为异端。

    毕竟孔圣之下,便是孟荀了。后学晚辈如何能指责荀子在胡说八道?

    滑头的小子,永远都是这么狡猾!

    ~~

    徐阁老却神色淡定,嘴角挂起一抹轻蔑的笑。

    就这?老调常谈而已。

    就算你说的再清楚,那也是后圣之言,与你何干,与科学何干?

    仿佛察觉到首相的蔑视,赵昊转过头来,微笑看着徐阶道:

    “千百年来,荀子这番高论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所以只被当做一家之言。但今天,小子不才,便要以科学来为大家证明,荀子的话是对的!”

    大殿中,群臣皆露出兴致盎然的神情。

    毕竟赵昊已经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这小子曾在灵济宫登坛讲学,曾教出五位同科进士,曾坐着热气球飞上天空……还差点把元辅扣在里头。

    以上种种,足以让所有人放下傲慢,好好听听他的科学,能不能证明——天道有常了!

    “首先,我们从天地的结构讲起。”

    赵昊招招手,两个弟子王鼎爵和于慎行便抬进来,一方盖着不同颜色绸布的大木板。

    待两人将床面大小的木板搁在桌上,赵昊掀开了红色的绸布,一个火红色的硕大球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太阳!”

    然后他将绸布一一揭开,每块绸布之下,都是个颜色大小各异的球体。

    “这是水星。这是金星。红色的是火星。橙色的是木星。黄色的是土星……”

    “我们的祖先很早就发现,这五颗星辰与其它星星不同,因此以五行之名命名。事实上,这五颗星连同日月,便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所有星辰了。”

    “而这里,”赵昊摸了摸那颗位于金星和火星中间的蓝色球体,故意顿了一下,方缓缓道:

    “是我们大地所处的方位,代表我们观测日月星辰的地点。”

    为了能让众人听下去,赵昊刻意隐去地球的概念,而只是将那颗位于金星和火星之间的蓝色圆球,解释为观察点。

    以上基本在传统的‘浑天说’范畴中,众位公卿并无异议。

    浑天说是自古传承而来的天文模型,也是大明之主流。

    其认为大地浮在气中,因此回旋浮动,既是所谓的‘地有四游’。有一天球笼罩地外,日月星辰便附丽天球,绕大地运行。

    赵昊下一句,却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但浑天说是错误的。因为日月星辰中,只有月亮是以大地为中心旋转的,金木水火土五星和我们所处的大地,都是围绕太阳在旋转的!”

    大殿中,公卿大臣纷纷露出惊异之色,许多人当场就想开口。

    但经筵讲学规矩森严,在讲官阐发完毕之前,包括皇帝在内,任何人都不可掺言。

    否则以失仪论。

    所以赵昊可以云淡风轻的讲完他的学说。

    两名弟子抽下覆盖在木板表面的那层黑绸布。

    君臣众人便看到,一个个以太阳为中心的同心椭圆形铜制轨道。

    唯一的例外乃月亮的轨道,是绕着地球转的。

    轨道以纤细的铜杆与一个个球体相连,组成一个简单有序、一目了然的模型。

    “这就是太阳系的模型,我们人类就生活在太阳系当中。”便听赵昊高声宣布道:“通过这个模型,可以演示出有关日月五星的所有天象,而当你掌握了科学的计算方法后,便可以精确预测出,所有天象发生的时间和方位了!”

    然后赵昊便用这个模型,演示了日食、月食、月相等天象的成因。

    虽然他没有演示‘金星合月’,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如果他这套体系成立的话——那所谓‘金星合月’也不过是金星和月亮在运转中,恰巧凑到一起罢了。

    但他必须要先证明,这套体系可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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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为天地立法!

    文华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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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相公也在其列,听到赵昊以《荀子·天论篇》破题的瞬间,他那古井不波的双眼便绽出激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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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妙啊妙啊,以后圣之言破题,既安全又巧妙,却足以表达自己的观点,又让人不好轻易反驳!

    且让不谷听下去。

    待赵昊将《天论篇》抑扬顿背诵一遍,便朗声讲解道:

    “后圣的意思是,天地运行的规律亘古不变,不以君王的贤明昏庸为转移。用同样的天象去解释治世就是所谓吉兆,解释乱世就是所谓的凶兆!”

    “社会的太平和动乱,是由天决定的吗?答案是,不!夏禹和夏桀时面临的日月星辰运转并无不同。但在同样的天象下,禹将国家大治,桀却让国家大乱而亡。所以太平和动乱不是天象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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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现象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现。君主贤明、施以仁政时,就算这些现象同时出现,也没有什么危害。君主昏庸、施政暴虐时,就算这些异象无一出现,国家也依然会乱成一团。”

    “举行求雨的仪式,天便下雨,这是为什么?答案是没什么。因为你不举行求雨,天也一样会下雨。出现日食月食就敲锣打鼓举行救护,不过是一种妆点朝廷的仪式,真认为是神灵在降罪便可笑了……”

    赵昊本要说,‘不是蠢就是坏的’。但弟子们认为这样就是挑衅了,便劝他换成了温和的说法。

    然后,赵昊锐利的目光扫过文华殿中的百官,还特意在小阁老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提高声调道:

    “所以,与其盲目的畏惧天变,哪里比得上去积极探索天道的规律?与其用编造各种说法去附会天变,哪里比的上掌握自然规律的变化而利用它?与其以天变来限制吓唬君王,哪里比得上就事论事,以历史和道理来堂堂正正、致君尧舜?!”

    隆庆皇帝强忍住热烈鼓掌的冲动,但看那上翘的嘴角,已经暴露他为什么非要赵昊登上经筵讲台了。

    因为科学是保皇党啊……

    嗯,科学门里各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朕超喜欢科学的。

    小阁老的脸色愈发阴沉,他还以为赵昊会独发异见呢,没想到这孽畜却全以后圣之言,来阐发己见。

    既把他的观点清晰表达出来,又让人无法直接斥为异端。

    毕竟孔圣之下,便是孟荀了。后学晚辈如何能指责荀子在胡说八道?

    滑头的小子,永远都是这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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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阁老却神色淡定,嘴角挂起一抹轻蔑的笑。

    就这?老调常谈而已。

    就算你说的再清楚,那也是后圣之言,与你何干,与科学何干?

    仿佛察觉到首相的蔑视,赵昊转过头来,微笑看着徐阶道:

    “千百年来,荀子这番高论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所以只被当做一家之言。但今天,小子不才,便要以科学来为大家证明,荀子的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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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两人将床面大小的木板搁在桌上,赵昊掀开了红色的绸布,一个火红色的硕大球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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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将绸布一一揭开,每块绸布之下,都是个颜色大小各异的球体。

    “这是水星。这是金星。红色的是火星。橙色的是木星。黄色的是土星……”

    “我们的祖先很早就发现,这五颗星辰与其它星星不同,因此以五行之名命名。事实上,这五颗星连同日月,便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所有星辰了。”

    “而这里,”赵昊摸了摸那颗位于金星和火星中间的蓝色球体,故意顿了一下,方缓缓道:

    “是我们大地所处的方位,代表我们观测日月星辰的地点。”

    为了能让众人听下去,赵昊刻意隐去地球的概念,而只是将那颗位于金星和火星之间的蓝色圆球,解释为观察点。

    以上基本在传统的‘浑天说’范畴中,众位公卿并无异议。

    浑天说是自古传承而来的天文模型,也是大明之主流。

    其认为大地浮在气中,因此回旋浮动,既是所谓的‘地有四游’。有一天球笼罩地外,日月星辰便附丽天球,绕大地运行。

    赵昊下一句,却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但浑天说是错误的。因为日月星辰中,只有月亮是以大地为中心旋转的,金木水火土五星和我们所处的大地,都是围绕太阳在旋转的!”

    大殿中,公卿大臣纷纷露出惊异之色,许多人当场就想开口。

    但经筵讲学规矩森严,在讲官阐发完毕之前,包括皇帝在内,任何人都不可掺言。

    否则以失仪论。

    所以赵昊可以云淡风轻的讲完他的学说。

    两名弟子抽下覆盖在木板表面的那层黑绸布。

    君臣众人便看到,一个个以太阳为中心的同心椭圆形铜制轨道。

    唯一的例外乃月亮的轨道,是绕着地球转的。

    轨道以纤细的铜杆与一个个球体相连,组成一个简单有序、一目了然的模型。

    “这就是太阳系的模型,我们人类就生活在太阳系当中。”便听赵昊高声宣布道:“通过这个模型,可以演示出有关日月五星的所有天象,而当你掌握了科学的计算方法后,便可以精确预测出,所有天象发生的时间和方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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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实在太简单了

    文华殿中,皇帝大臣们目瞪狗呆的看着,赵昊用那太阳系的模型,演示日食、月食和月相的成因。

    但说实话,除了月相因为月亮的盈亏摆在那里,无需证明之外。对于日食和月食的成因,居然如此简单,大家还是无法相信。

    倒是清晰的演示出,为何日食只发生在初一朔日,月食只发生在十五望日。

    不过,这点证据,可远不足以服众啊。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钦天监正贝培嘉,希望这位家学渊源的老阴阳人,能给大家解惑。

    贝培嘉无奈的摊下手,他还是头回听说,大地是绕着太阳转的呢。

    只听赵昊深谙众人心理的说道:“到此时为止,诸位肯定还会说,这与荀子的‘天论’有何区别?都是一种假说而已。”

    官员们含笑点点头,可不。

    正如赵昊所言,在他们看来,所谓‘太阳系’只是一种设想。与‘浑天说’、‘盖天说’、‘宣夜说’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假说而已。

    假说嘛,信就信,不信就拉倒。所以他们并不太在意,全当在经历一次新奇的体验罢了。

    “然而我要告诉诸位的是,这个模型并非想象出来的,而是由详实的观测数据,精确计算得出的。”

    便听赵昊石破天惊道:“因此可以此为基础,推算出每一次日食和月食,乃至金星合月、荧惑守心等各种天象发生的时间,和观测方位了。”

    “你能精确算出来的?”这下贝监正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道:“吹牛的吧!”

    维持秩序的御史刚要出声呵斥,却见徐阁老微微摇了摇头,御史便乖乖闭上了嘴。

    前日徐阁老把贝监正叫到内阁面授机宜,今日正要他打头阵呢!

    “这很稀奇吗?”赵昊便一脸这‘问题好白痴’的傲娇道:

    “天文自古称为天算之学,靠的不就是观测和计算吗?西晋刘徽的《海岛算经》,已经将方法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南北朝的祖冲之,可以精确算出木、水、火、金、土五大行星在天空运行的轨道和运行一周所需的时间,以及更精确的五星会合周期。就连前朝的郭守敬,也可以算出黄赤交角……”

    “说起郭守敬,前朝的《授时历》,不就可以用来预报日食吗?只是欠缺精度罢了。”说着他奇怪的看一眼那贝监正道:

    “很难想象,一位钦天监正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贝监正登时老脸一红,被赵昊说中了痛处,因为这正是大明钦天监致命的缺陷。

    他知道《授时历》可以预测日食,但奈何看不懂呀……

    因为大明朝的数学断档了啊!

    之前便说过,元代中叶,中华领先世界的数学急剧衰落。

    除了文化倒退、读书人忽视的原因之外。这一时期算盘的普及,更是让以筹算为基础的古代数学体系分崩离析,四元、天元、大衍求一、增乘开方至本朝彻底失传。

    没有了这些数学工具,钦天监根本看不懂以天元术推导出的《授时历》,而他们根据现行的《大统历》推算出的日食月食纰漏百出,已经完全没有了参考价值。

    以至于钦天监被普遍认为,是一个单纯的观测天象机构。

    在百官眼中,他们的日常工作便是举头望天、记录异常天象、然后查询对照占卜书籍,抄书呈报朝廷。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水平,只要识字就能干。

    对此贝监正倍感愤怒——至少每年编皇历,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吧!

    ~~

    是以贝监正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方对赵昊咬牙道:“不错,本官是算不出来,但我相信,整个大明朝也没人能算出来!”

    “我就能。”赵昊淡淡一笑道:“而且我的弟子也能。”

    “那你就算啊!”贝监正失笑道:“要是真能算出来,本官当场拜你为师又如何?”

    “你这是在占我便宜。”赵昊却摆起谱来了。“想拜我为师可没那么容易。”

    李阁老和陈阁老深以为然,他俩的公子到现在,还在家里解几何题呢……

    “赵昊,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小阁老也终于忍不住,断喝一声道:“少在这里放肆!”

    “放肆的是你吧,小阁老?”赵昊冷笑瞥他一眼道:“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

    “你!”

    “肃静!”见御史嘴巴扎住了一样,滕祥只好出生呵斥道:“不要吵,好好说话。”

    赵昊这才转头对贝监正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就破例一次,收下你这个记名弟子吧。”

    “你先算出来再说!”贝监正哭笑不得,心说我堂堂一个五品官,居然被个小小的待诏嫌弃了。

    待诏多狂人,果然不假啊。

    “好吧,鉴于你的数学水平有限,我便教你一个简单的算法。”赵昊便清清嗓子,朗声说道:

    “方才已经演示过,日食和月食都是由日、地、月三者运动到特殊的位置所引起的。而大地绕太阳、月亮绕大地的运动周期和轨道是有规律的,因此日食和月食的发生也必定有规律可寻。”

    “汉朝的天文学家,把地球的轨道叫黄道,月亮的轨道叫白道。而且已经发现,两者并非在一个平面上,而是存在一个五度零九分的黄白交角。”然后赵昊指着模型上,地球和月亮的轨道道:

    “现在,我们来看日食发生的条件——它只可能在朔日发生,而且太阳、月亮必须差不多位于一条直线上。”

    说话间,于慎行便在模型上,摆出了日食时太阳、月亮的相对位置。

    “大家可以看到,发生日食时,太阳、月亮都必须位于黄白交点附近。”赵昊说着,和于慎行推动三个小球沿轨道转动道:

    “假设再过去许多天后,太阳、月亮又运行到了几乎与此完全相同的位置,那在大地上必将观测到一次类似的日食。”

    大明的天文学确实一塌糊涂,这在汉朝就很普通的知识,只有贝监正和他的副手能跟上,其余人的目光都已经涣散了,就像看到这儿的你……

    见贝监正点点头,显然是听懂了,赵昊略感欣慰的接着道:

    “所以只要有太阳连续经过黄白交点的耗时,和月亮连续两次经过黄白交点的耗时,然后求这两个数和每月天数的最小公倍数,就是重复一次所需的天数了!”

    “一个月平均是二十九点五三天。一个交点月是二十七点二一天。一个食年则是三百四十六点六二天。”

    交点月和食年的数据自古就有,贝监正随口就能说出。

    显然,大叔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你会算吗?”赵昊期冀问道。

    贝监正摇摇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吧,我教你。”赵公子毕竟好为人师,便手把手教他,如何分解质因数。

    谁知大叔一教就会,马上提笔算起来,没多会儿,便报出了数字道:“当是六千五百八十五又三分之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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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华亭周期

    “待诏,在下算的对不对?”

    技术人才就是服比他技术更好的人,当赵昊展示了真正的技术,贝监正便自然而然的换了称呼。

    “呃,算对了。”赵昊嘴巴有些发苦。

    大叔,要不要这么灵性啊!

    徒弟们比本公子悟性高就罢了,怎么你个死跑龙套的也这么厉害呀?

    他却忘了,人家是国家天文台长呢。

    “所以每隔六千五百八十五又三分之一天,前一周期内的日食又会重新陆续出现。所以只要知道在过去某一天,曾经发生一次日食,则经过这样一个周期,几乎一样的日食将再度发生;同样,向前推一个周期,也必然会有一次日食发生过。”

    “但因为每个周期有三分之一天的零头,这将导致看到日食的地点会向西移动三分之一个大地。所以我们在大明的疆域内,想要看到同一次日食再次发生,就要等三个周期,也就是一万九千七百五十六天。”

    顿一顿,赵昊又悍然宣称道:“如果你想再将范围缩小到同一省,则需要经过一个大周期,也就是六千四百四十四个月,大概是五百二十一年零四个月。要想百分百确保同一个城市的话,就得经过两万两千三百二十五个月,也就是一千八百零五年了……当然,最后一条是科学家的强迫症,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他看向快速做记录的贝监正道:“怎么样,这个法子简单吧?以后不用发愁,没法预测了吧?”

    这下就连众公卿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他的意思是说,每隔五百二十一年,日食就会重临同一个地方吗?”

    “有那么简单吗?”

    “验证一下就是了,也好验证。”

    这下问题终于降维到,众位大臣的知识范畴内,于是一位位呆若木鸡的高官,全都活跃起来。

    隆庆皇帝也兴致勃勃道:“贝监正,你把北宋和本朝的日食记录都拿来。”

    官修史书中,对日食的记录尤为重视,不管朝代更迭,任何一次日食都不会遗漏。

    幸亏贝监正今天准备充分,把能带来的资料都带来了。

    很快就从卷宗中,找到国朝和北宋的日食记录。

    然后他和副手便各自摘抄起来。

    ~~

    文华殿,大臣们伸长了脖子,看贝监正两人抄下日食记录。

    隆庆皇帝更是按捺不住,索性直接起身,走到桌案前查看。

    嗡嗡也想算算,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不过好像有点算不出来呢。

    算了别算了,还是静静的看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坐下吧。

    盏茶功夫,贝监正两人便将两朝的日食日期,抄录在了两张大纸上。

    “算算看,赵待诏说的对不对。”已经坐回龙椅的隆庆皇帝,若无其事的吩咐道。

    “是,陛下。”贝监正擦擦汗,随手指着一次日食记录道:

    “就拿嘉靖四十年七月己丑的这次日食来看吧,此次北京不见南京见。”

    顿一顿,他提笔算道:“前推五百二十一年零四个月的话,便是……”

    算了好半晌,贝监正终于报出个日期道:“是北宋康定元年三月。”

    因为日食只出现在朔日,所以只需要算到月份就足够了。

    只见那钦天监副快速浏览到康定元年那一行,登时见了鬼似的张大嘴巴。

    一旁的成国公实在受不了这份磨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张,大声念道:

    “康定元年三月朔,江宁日食……”

    文华殿中登时满场皆寂,原本还神态各异的皇帝大臣,全都齐刷刷张大了嘴巴。

    只有成国公还在那略显遗憾的嘟囔道:“有点意思啊,就是地方不太对。”

    说完他才发现,周围人一个个大张着嘴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还是赵昊微笑说道:“国公,南京在宋朝时就叫江宁。”

    “哦,是吗?”成国公尴尬的哈哈笑道:“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却听徐阁老冷声道:“再查一个!”

    “对,对,再查一个!”小阁老也按捺不住了,径直走到桌案前,亲手翻动起来道:“查这个。”

    “是!”贝培嘉赶紧再找一个日期道:“洪武八年七月己未,北京可见日食。”

    贝监正赶紧提笔演算,好一会儿用袖子擦擦汗道:“那是唐朝大中八年了。”

    “找唐朝的去。”徐璠冷喝一声,钦天监副赶紧出去翻箱倒柜。

    趁这功夫,徐璠又让贝培嘉验算了嘉靖廿二年七月朔的山西日食。

    经过推算,对应的日期是北宋天禧四年三月……

    贝监正找到那一年的记录,竟然不顾小阁老要吃人的脸色,激动的嚷嚷起来道:

    “天禧四年三月朔,太原日食!”

    “哗……”这下众公卿全都兴奋的聒噪起来。

    所谓孤证不立,双证不假。

    “看来还真是有规律存在呢……”隆庆皇帝笑得合不拢嘴,看到徐阁老那铁青的脸色,他赶紧又敛住笑。

    这时,那监副捧着历书回来,进门就大声道:“大中八年三月朔,幽州日食!”

    说完,他和贝监正也顾不上身在何处了,便难以自已的相对垂泪起来。

    原来预测日食这么简单,可怜我们愁的秃了头,竟然也没想到……

    “其实更精确的预测,是需要用到更复杂的数据和计算,这个感兴趣回头再教你们。”

    赵昊对两个哭的像孩子似的钦天监官员温声道。

    嗯,这是科学对大明技术人才的敬意。

    “多谢先生。”监副赶紧深施一礼。

    “多谢老师不计前嫌。”那贝监正居然真就在皇帝面前,直接给赵昊磕了四个响头。

    “哈哈,好,起来。”

    赵昊心情美极了,便朝着面色铁青的徐阁老鞠一躬道:

    “前番热气球实验,不慎冲撞了元辅,险些把老人家扣在里头。为了表达对元辅的歉疚,我已将这一周期,命名为‘华亭周期’!”

    徐阶暗暗翻白眼,心说我谢谢你,我不稀罕。

    可老人家有开口前深思熟虑的毛病,结果便听隆庆皇帝先笑道:

    “好,如此可谓一段佳话。”

    “呃……”这下徐阁老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在场官员便也纷纷献上彩虹屁,只是心中未免嘀咕,怎么总感觉,是老头子被耍了呢?

    “臣请效孔子诛少正卯,斩此獠以正视听!”

    正一团和气中,忽然便听一声杀气腾腾的吼声,把皇帝和众公卿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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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对(幼)!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文华殿里光线暗淡下来。

    内侍们正欲点起灯火,被那冷不丁的一声吼,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蜡烛……

    “臣请效孔子诛少正卯,斩此獠以正视听!”

    晃动的烛光下,徐璠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小阁老终于回过神来,明白在陌生的领域里,自己跟个傻子没区别。

    还是得拉回到自己熟悉的语境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啊。

    “咦,这大家开开心心的,怎么就喊打喊杀开了?”

    隆庆皇帝赶紧缓和下气氛道:“再说也证明了赵昊的说法没错啊。”

    “陛下休要被此獠蒙蔽!”徐璠却冷笑不止道:“他方才说过,自己有详实的观测数据。仅凭这句话,就足以将他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为何这么说?”隆庆皱眉问道。

    “我太祖皇帝祖制,非阴阳人、天文生,不得私习天文,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

    便听小阁老铿锵有力道:“今此獠赵某,以一区区国子监生,居然敢私窥天象,妄言天机!更用心险恶的是,他居然极力否认天意的存在,不杀不足以谢祖制,不杀不足以平众臣之愤啊。陛下!”

    “这……”隆庆当然要维护自己的便宜外甥了,可小阁老犀利的言辞,让他一时难以反驳啊。

    众大臣皆敛住声息,他们绝对不会赞成杀掉赵昊的,大明朝士大夫的骄傲,不容许他们有这种想法。

    但又不得不承认,小阁老的攻击很致命,至少他们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张相公倒是有办法反驳,但那样怕是会暴露自己地下党的身份。

    不谷的胡子纠结的都要卷起来了。

    谁知赵昊却夷然不惧。

    终于来了,孙贼!

    本公子等你好久了!

    ~~

    文华殿中灯火通明。

    “哈哈哈!”赵昊大笑着向前一步,与徐璠呈针锋相对之势。然后才朗声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徐璠博闻强记,自然知道这是孔圣之言,便冷声道:“你少在这里拽文,在场哪一位,都能把圣人之言倒背如流,但你问问,哪一个否认‘天人交感’?”

    “呵呵……”赵昊淡淡一笑道:“本公子已经证明了后圣所言是对的。”

    “你不要老拿古人说话!”所谓一力降十会,徐璠根本就不跟他往这上头辩,蛮横的单刀直入道:“陛下乃上天之子,你否认天人交感,就是否定皇权天授,就是在动摇大明社稷的根基!”

    见大帽子扣在赵昊头上,徐阁老微微闭上双目。

    看来钦天监靠不住,还是得靠儿子。

    众官员也变颜变色,有不少翰林和言官,也跟着小阁老一起攻击赵昊开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颇有群起攻之的势头。

    几个弟子和今天一直很低调……当然,也因为插不上话的赵守正,这下不干了,马上大声替赵昊辩白起来。

    眼看双方在御前吵起来,滕祥忙和御史维持秩序,王大厨也帮着劝和。

    这怕是开国以来,秩序最差的一堂经筵了。

    看到场面逐渐失控,隆庆皇帝双手不由自主紧握着龙椅的扶手。

    不谷的胡子都快卷起来了。

    “一派胡言!”

    却听赵昊不屑的冷笑一声,然后转身朝隆庆皇帝大礼跪拜,朗声道:

    “前人云,观历朝历代开国历程,唯我大明太祖,与汉高祖皆以布衣起事,无凭借威柄之嫌;为民除暴,无预窥神器之意,可谓得国最正!”

    顿一下,赵昊用激动的声音,献上载入史册的彩虹屁道:

    “然则,我太祖皇帝奋起时,值华夏衣冠尽丧,人人皆为亡国之奴。我太祖皇帝迅扫胡腥、驱逐鞑虏,恢我中华,还我河山!可谓上承唐虞三代以来之正统者,唯我大明而已。故汉也不如耳!”

    说着,他一脸慷慨道:“天下民心尽归明,才是我皇得享江山的真正根基啊!”

    赵守正和科学门下自然全都跟着跪下,应和赵昊的呼声。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看热闹的成国公,马上出班跪地,高声道:“我皇民心所向,大明江山万年啊!”

    在场的还有英国公、定国公等一干勋贵,见状也赶紧跟着一起跪下吆喝起来:“我皇民心所系,大明江山万年啊!”

    这话倒也诚心,与大明休戚与共的勋贵,哪个不是盼着朱家的江山万年?

    本来文官们还能看热闹,见状也不得不跟上了,便无奈跪地,一起山呼口号。

    把个隆庆皇帝感动的呀,直接就眼泪婆娑了。

    赵爱卿,朕会像对高师傅那样,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成国公,朕再也不嫌你磨洋工了……

    “赵爱卿说得对,我朱家的江山乃民心凝聚,区区几句话动摇不得。”他赶紧擦了擦眼泪,鼓足勇气嘶声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祖宗的江山来之不易,得民心者得民心,朕旦夕不敢忘,还请诸位齐心戮力,共保大明啊。”

    听皇帝说出‘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七个字。赵昊也松了口气,心说陛下啊,为臣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日后还要承受今日的因果。你可得念着我的好啊……

    他知道,哪怕自己今天干爆了徐璠,日后也必会遭到报复。

    一想到日后,小阁老指挥着疯狗大队撕咬上来,赵昊就一阵阵头皮发麻。

    他心中狂叫道,口下留情,我还是个孩子啊……

    谁知此时,便听一个自带低音炮的男中音道:

    “我大明确实得国最正、金瓯永固,一时的困难不会动摇社稷,请陛下一定要有信心!”

    赵昊登时心就化了,偶像就是偶像,总是在我最需要的伸出援手……

    张居正这番话,是在宽解皇帝不假,但也‘无意间’帮赵昊撑了把场子。

    毕竟徐党又不是靠血统传承的家天下,张相公才是他们的二号人物。

    现在副党魁兼下任领袖定了调子,让小阁老和那帮爪牙,不好再用方才的话攻击赵昊,也不好再拿天边说事儿了。

    赵公子一本满足了。

    谁知还有意外惊喜……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春芳,忽然接茬温和道:“是啊,徐乐卿。之前赵待诏那是在讲《荀子·天问》的,言论并没有脱离后圣的范畴。当然,我儒家亚圣和后圣两派一直不对付。小阁老你尊亚圣,难免听着后圣的言论不顺耳,骂一骂也就罢了,没必要自相残杀嘛。”

    乐卿是太常寺卿的别称。

    徐璠听得一愣一愣,心说干哩娘,你个李甘草蹦出来装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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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什么,你还会预测地震?

    文华殿中。

    见徐璠不答话,李春芳又用轻松的语气戏谑道:“况且,孔夫子到底有没有诛少正卯,还是个疑案哩。其实只有荀子说过此事,小阁老既然不信他的学说,就不该相信这件事啊。”

    开什么玩笑,本相可是科学门的座主啊。这么欺负科学,你要让门生们以为,他们的座主是泥巴捏的吗?

    本相也是有追求、有自尊、有底线的好不好?

    徐璠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接连会有两位大学士替赵昊说话。

    谁知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另外一位大学士陈以勤也发声道:

    “小阁老消消气。你忘了,孝宗皇帝早就放开民间修习天文了,且命征山林隐逸能通历学者以备选了?所以赵待诏研习天文也不算犯忌讳,老夫看还能帮着钦天监提高提高嘛……”

    这下,别说小阁老了,连徐阁老也陡然睁开双目。

    内阁四位大学士,除了他自己,居然都在替赵昊说话。这,这是什么情况?

    见气氛有些微妙,天官杨博便笑着打起圆场道:“这个这个,本来听着蛮好玩的,怎么突然就跑题了?”

    说着他看看赵昊道:“不过小阁老教训的也对,小朋友,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专心搞科学,不要乱讲话。”

    小阁老听了暗翻白眼,心中骂道,他该讲的都讲完了!

    其实这时候,徐璠已经被压住了气焰。

    但仍然嘴硬道:“每年那么多次日食,安知他那什么周期,是不是从故纸堆里找出来的?”

    “小阁老,已经验证过了,这个周期没问题的。”贝监正忍不住出声道。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徐璠狠狠瞪他一眼,心说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还要反水不成?!

    “他那劳什子周期,是用来预测日食的。真正预测过一次了吗?你就敢说没问题!”

    “这……”贝监正无奈的低下头。“这不是头一次听说吗?”

    “还真预测过。”有了大佬撑腰的赵昊的,声音都变得更洪亮了呢。

    “口说无凭,你得向我们证明一次。”徐璠重新振作起来。

    他的如意算盘很简单,下次日食还不知多久以后呢。

    在那之前,足够将赵昊和他的科学挫骨扬灰了!

    那些个党羽爪牙也跟着附和道:“不错,过去的怎么准都不算数,你得预测成功了才算有用!”

    “要不咱们打个赌吧?”赵昊掏了掏耳朵。吵死了,怎么跟一群老鸹似的。

    “赌什么?”徐璠戒备的看着赵昊,唯恐跳进坑里。

    “本官先问一下小阁老。”赵昊便微笑问道:“消息从杭州传到北京,最快需要多久?”

    徐璠眯眼看他好一会儿,才含混道:“三五天吧。”

    “确定吗?”赵昊追问一声。

    “确定。”徐璠点点头。

    “一天时间,能不能把消息传过来?”赵昊又问道。

    “不能!”徐璠不耐烦道:“从北京到杭州两千五百里的路程,就是信鸽也要飞三天。”

    “所以我现在不可能,知道杭州昨天发生了什么,对吧?”赵昊露出戏谑的笑容,依然不厌其烦的问道。

    “对对对!”徐璠一挥袖子,忽然心中一紧……今天是四月初二,昨天正是朔日。

    而日食,只发生在朔日……

    “你是说?”徐璠嘴里有些发苦。

    “不错,我可以打包票,昨天杭州发生了日食!”赵昊笑得得意极了,挑衅的看着徐璠道:

    “如果过几天,没有消息传来,我愿任凭小阁老发落。但要是消息传来了,小阁老至少要向本官磕头赔罪吧?”

    赵昊这话,看似吃亏的是自己。但正因为条件不对等,作为被优待的一方,徐璠才不好拒绝。

    人家赵昊都任你处置了,你不过磕头赔罪而已,还是不答应的话,实在是不当礽子!

    但对方明显挖坑还往里跳,徐璠心说我有那么蠢吗?

    毕竟那劳什子‘华亭周期’,刚才已经用历史数据验证过了,万一真能预测日食,自己岂不坐了蜡?

    堂堂三品大员给仇家磕头,还有什么脸面再称小阁老?

    嗯,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跟个十五岁的孩子斗得不亦乐乎,已经够让人笑话了……

    见徐璠迟迟不肯答应,赵昊又石破天惊道:“这样吧,我再加一次地震预测,小阁老这下没道理不答应了吧?”

    “什么,你还能预测地震?”徐璠眼珠子差点瞪下来。

    “什么,你还能预测地震?!”皇帝和百官也失声叫道,都用看妖怪的眼光瞧着赵昊。

    感觉下一刻,他就是插上翅膀飞出去都不奇怪了……

    不谷刚刚舒展开的胡子,又微微皱起来。他感觉赵昊有些画蛇添足了。

    预测地震比预测日月交食让人恐惧多了……

    毕竟日月循环谁都看得清楚,他说日食月食有规律,大家还能接受。

    可地震那玩意儿藏在地底下的,怎么预测?你是赵大仙吗?

    王鼎爵摆出一张大明北方的疆域图,上头在不同位置,密密麻麻点了红点。

    “嘉靖三十四年华县大地震至今,黄河以北已经累计余震一百二十七次。”

    赵昊不理会众人惊悚的目光,走到那疆域图前,指着京师一带的十几个红点道:

    “其中北京城能感到的有十四次,最近的一次便是三月二十八日那次地震!”

    “哦……”小阁老闻言失笑,原来你小子拐弯抹角,是为说这件事啊。

    “原来他是要给西山洗地啊?”徐璠哂笑一声,看看自己的疯狗别动队。

    “此事早有公论,你没得洗!”言官们会意,马上卷土重来道:

    “西山与龙脉相连,在西山挖煤就是损害龙脉!”

    “对,所以才会地龙翻身!”

    “又信口胡扯开了。”赵昊不屑的瞥一眼吠叫的言官,转而拱手对隆庆皇帝道:“启奏陛下,地震乃大地深处的运动导致,想要提前预测千难万难。”

    众人便齐齐松了口气,心说这才像话嘛。

    “我只能预测一种地震,那就是大地震后的余震。”却听赵昊话锋一转,信誓旦旦道:

    “因为余震是主震诱发的,是主震引发断层附近的地壳重整。因此余震发生的次数越多,就越能清晰的勾勒出断层的位置。过去十三年,一百二十六场地震,足以勾勒出整个地震带了——太行至京师到渤海一带,正在其最边缘处,受影响的程度仅次于陕西一带。所以过去十多年,京城地震频仍,就是由华县大地震引发的,而不是什么地龙翻身!”

    这话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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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赌约

    还是文华殿。

    皇帝和众大臣听了赵昊的话,不禁暗暗点头。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被接受的观点,因为华县大地震之前,北京城从来没震过。

    确实是从那次之后,才开启了三天两头的震动模式。

    所以听赵昊这么一解释,大家感觉还是很信服的。

    毕竟,这可是连赵二爷都懂的道理啊。

    但还是那句话,人家死咬着不承认,徒呼奈何?

    “那只是你的猜想而已!”鉴于小阁老已经枪管发红,便有言官蹦出来替他反击道:“但我们就认为是地龙翻身,你能怎地?”

    “很简单,既然我能用同样的算法,预测三月二十八日的京师地震,就一样能计算出接下来的余震。”赵昊两手一攥拳道:“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我能准确预测出接下来的一场余震,便可证明我对京师地震的判断无误!”

    “什么,你已经预测过了?”众人吃了一惊。

    “张相公可以作证。”赵昊便笑道。

    “不错,他让犬子转告过不谷。”张居正便点点头道:“那是三月二十八日下午,结果晚上就发生了地震。”

    “吓……”张相公的公信力可是极高的,这下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那下一场,会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呢?”杨博便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具体的算法太过复杂,就略去不说了,只说结论吧。”便听赵昊言之凿凿道:“本月初五到初八日前后,震中位于陕西西安、凤翔一带!”

    为了西山煤业,为了十多万流民的就业,为了温暖京城老百姓,为了拉动大明经济,赵公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发动了大预言术,就像丫真能算出来一样。

    其实几百年后,也没人能准确预测出来。

    何况这次地震人畜死伤无算,本公子是在行善积德啊……

    嗯,是善事。

    ~~

    “那没几天了。”隆庆皇帝自然对赵昊深信不疑了,不由忧心道:“不管准不准,要赶紧通知陕西方面才行。”

    说着他看向杨博道:“杨少傅,以兵部的名义,八百里加急告知陕西巡抚,命其提前做好防备。”

    “陛下放心,臣今晚就派出信使。”杨博便沉声应道。

    这话听得徐阶心里一阵不舒服。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皇帝登基以来,头一次绕过内阁向六部下旨呢。

    虽说事急从权,但这苗头实在不好。

    “小徐卿家。”这时隆庆皇帝又看向徐璠,调笑道:“赵待诏已经把条件开的这么高,你到底应不应战吗?”

    “臣……”此情此景,已经由不得徐璠了。

    连皇帝都发话了,他要是再退缩,以后还怎么跟别人刚?

    “臣应下就是……”小阁老只好低头闷声道。

    “好吧,那今天就到这儿吧。”隆庆皇帝心满意足的伸个懒腰,只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道:“大家休息一下,待会儿再赐宴吧。”

    经筵之后皇帝按例是要管饭的。

    但从申时进来到现在,大臣已经站了整整两个时辰。别说腿能不能吃得消了,膀胱都快憋爆了。

    大臣们谢恩之后,便赶紧鱼贯出去东南角的茅房,排队放水。

    茅房不大,当然要请阁老和部堂们先来了。

    其余官员便在外头候着。

    见赵昊也来排队,他们便忍不住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赵待诏,为什么月有阴晴圆缺我们知道了,那为什么星星会眨眼呢?”

    “因为大地被包裹厚厚的大气中。星光在穿过大气时,会发生多次折射……就像我们看清澈池底的卵石总是在晃动一般,星光也就变得晦明晦暗起来。”

    “那雷声为何总在闪电后?”

    “因为声音的速度比光速慢啊。”

    “为什么雨后会看到彩虹?”

    “这个灵济宫就已经演示过了,回头你自己可以喷口水看看。”

    “那为什么会有银河呢?”

    “银河是由密密麻麻的恒星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由于它们距离我们太远,人的肉眼分辨不清,便误以为是一条河。就像七夕放河灯,千万盏河灯汇聚成一条明亮的光带,银河也是这样形成的。”

    “什么?银河不是河,是星星?”众位官员吃惊不小,好在今晚都有些麻木了。

    顿一顿,赵昊又笑道:“这个不需要证明,只要用科学特制的天文望远镜亲眼看看就行。不过这个月份,银河在地平线位置,要再过两个月才好观测。”

    说着他不无恶意的一指,静静摆在文华殿外的三具天文望远镜笑道:“当然这会儿,你们还能看看月亮。嗯,抓紧时间还能看到火星呢……”

    官员们马上围上去,在赵昊弟子的指导下,开始排队看月亮。

    结果,只要看过的人,当晚一口饭都没吃下去。

    那麻子脸的月球,太败胃口了……

    幻灭啊,还我嫦娥和玉兔……

    而且火星怎么也跟月亮似的,是个圆的,还亏了一块呢?

    莫非那摆在殿中的太阳系模型,真的就是这个宇宙本来的面目?

    不少心学门人比如徐阁老选择不去看它。

    嗯,只要不看就等于不存在,那世界就还是原先的模样……

    做梦去吧!

    ~~

    赐宴后,群臣告退,隆庆皇帝也坐着御辇回后宫了。

    他仰头看着满天灿烂的繁星,头一次不是用敬畏的目光,而是单纯的欣赏。

    “天道有常。天何言哉。”

    皇帝喃喃的重复着这两句话,他终于感受到,赵昊要传达给自己的力量了。

    “老滕,打明儿起,朕要更像个皇帝呢。”好一会儿,他才微笑着对跟在一旁的滕祥道:

    “陛下从来就是皇帝啊。”滕祥不解道。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隆庆摇着头,微笑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是,老奴不懂。”滕祥一阵惶恐,赶紧拿出杀手锏道:“陛下,今晚选哪位娘娘侍寝啊?”

    “这么晚了……”隆庆皇帝看着璀璨的星空,感觉自己心灵都被洗涤了呢。

    “缅甸那批玩意儿到了……”却听滕祥附耳道。

    “哦?”隆庆皇帝瞪大眼,登时把那片星空抛到脑后道:“那可得好好选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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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聚日无多

    同一片星光下。

    科学门祖孙一帮人,扛着三具造价昂贵的天文望远镜,兴高采烈的向东华门走去。

    望远镜和红木支架是可以分开的,所以六个人一人一样正好。

    进宫的时候还是四个人的,这又多了个记名弟子,还有王大厨。

    经筵毕竟规格太高,只有赵昊父子、王鼎爵、于慎行能参加,哪怕是当上庶吉士的王武阳,也只能乖乖在东华门外等着。

    其实赵公子也只是特邀参加而已,下次就没他事儿了。

    刚收的记名弟子贝培嘉,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具价格昂贵的望远镜,亦步亦趋的跟在年轻师父的身旁。

    “你这样,不怕小阁老整你?”赵昊扛着红木架子,问这个看上去四老五十的弟子。

    “他爱整整去。再说,弟子这钦天监正也不怕整。”贝培嘉先硬气了一把,然后苦笑道:“本来就人不人鬼不鬼,还能再咋整啊?”

    想想雨花台上那破败的观星楼,赵昊不由点了点头。

    “此话怎讲?”一旁的赵守正好奇问道。

    “哎,回师祖的话,我们这个差事,干巴巴一点俸禄,一干就是一辈子,不干还不行。又得天天观星、黑白颠倒,预测个日食还提心吊胆……”

    贝监正长期熬夜显得有些早衰,其实他还不到四十。

    “徒孙前任就是因为出错次数太多,被嘉靖皇帝砍头的。我这刚干没几年,已经错了八回了,再多两回,徒孙就该充军了。”

    一众内门弟子恍然,怪不得这位记名师弟这么上杆子,原来是性命攸关啊。

    “那你一共预测了几回啊?”赵二爷问道。

    “八回。”贝培嘉不好意思笑道。

    “那你确实该好好学学了。”赵二爷不禁一乐,心说终于有个跟师爷差不多的徒孙了。

    赵昊看看父亲,心说你老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贝培嘉的水平,可比我这帮弟子目前高多了,日后我还打算让他帮着教天文呢……

    想到这儿,他便对贝培嘉道:“我在京里的时间怕是不多了,只能教你些观测和计算的方法,然后就靠你慢慢研究了。”

    杰出教师待诏赵一向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教给弟子科学的研究方法,然后带他们进入感兴趣的学科,让他们自己去探索科学的奥妙。这样才能培养出伟大的科学家来。

    一股脑的填鸭式教育要不得啊。

    不然本公子以后教你们什么?

    “是,师父。”贝培嘉还在那知足的不要不要。

    “天文望远镜,你带回去一具吧。堂堂一国钦天监,不能连个望天的家什儿都没有。”赵昊又淡淡说一句。

    “啊,徒儿多谢师父!也替钦天监多谢师父!”贝培嘉不由惊喜万状,他可是知道这玩意儿老贵了。要不是抱着望远镜,非得磕头致谢不可。

    “这有什么好谢的?改日师祖再送你们三五台。”因为大家同朝为官,再给赏钱就不太合适了。‘送二爷’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见状赶紧插嘴道:“往后要是过日子缺钱了,只管跟师祖开口。”

    “多谢师祖厚爱。”贝贝佳活了半辈子,还没几个人对他这么好过呢。

    他并不知道师父和师祖是有钞能力的,便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道:“不过徒孙还是有些家底,师祖不用担心徒孙家计。”

    “哦,是吗?”赵守正不禁奇怪道:“你方才不是说俸禄微薄吗?”

    “钦天监是有外快的。”贝培嘉小声道:“平时给王公大臣们算卦看风水,赏钱还是挺可观的。”

    “原来如此。”赵守正瞪大眼点点头道:“又长见识了。”

    ~~

    王锡爵和王鼎爵也分抱着一具望远镜,落在队伍最后头。

    看着前头说说笑笑四人,大厨忽然叹口气道:“珍惜一下这样欢乐的场面吧。”

    “什么意思?”王鼎爵不禁皱眉。

    “得罪了徐阁老,你当你师父和师祖,还能在京里待下去?”王锡爵低声道:“当初张莆田是怎么整徐阁老的,今天他就会怎么整你师祖父子,一辈学一辈,从来不跑偏。”

    所谓张莆田就是嘉靖朝三任首辅的张骢。

    当初徐阶高中探花,授翰林编修没多久,便遇上首辅张骢想要去掉孔子的王号,降低祭孔的标准,别人都畏惧权势滔天的张首辅,只有徐阶据理抗争。

    张骢勃然大怒,说你小子想背叛本相!

    年轻的徐阶却从容说道:“背叛生于依附。我没有依附你,何来背叛?”

    张骢听了十分佩服,然后便把他贬为福建延平推官,也算给家乡父老送去了一位好干部。

    “……”王鼎爵闻言面现忧色,其实他除了一要强就上头,平时考虑问题比兄长还周全。

    他安能看不出,如今科学门看似声名鹊起、前景大好,却隐藏着极大的隐患。

    那就是根基太弱了。

    别看一门六进士,包揽三鼎甲风光无限,然而那并没有什么卵用啊。

    新科进士的光环褪掉之后,他们便只是六个不起眼的芝麻官了。

    小阁老想要捏死他们,实在再容易不过。

    所以王鼎爵心底里,是希望师父能学学太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不要这么早跟当权者发生冲突……

    哎,也不知师父是怎么考量的。

    算了,不担心了。

    大不了陪师父一起周游全国,传授科学就是。

    三师兄要强的想道,我不能比子贡做得差……

    ~~

    说话间,众人出了东华门。

    王武阳、华叔阳等一众弟子,早就在外头急坏了。

    左等右等,终于把他们给等出来了。

    众人赶紧迎上来,接过他们手中的家什。

    王武阳赶紧补上今日份的谄媚道:“师父此番定然大展神威,弟子虽无缘得见,却能想象文华殿中,天花乱坠,公卿大臣、如痴如醉的情形。”

    “这位是……”贝贝佳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谄媚之人。

    赵昊一边上车一边随口答道:“这是你大师兄,往后多跟他学着点。”

    “啊,原来这是师父新收的师弟呀。”大师兄不由大赞道:“师父的人格魅力实在是超越天际啊。只消虎躯一震,各路英才纳头便拜啊。”

    贝培嘉心说,就这?

    “算了,不要学了。”赵昊尴尬的关上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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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生三大错觉

    车门一关上,赵昊便疲惫的躺了下来。

    当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其实今天这一遭,他是捏了把汗的。来前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人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喊打喊杀。

    虽然赵公子已经备好了自保的彩虹屁,但要是没有强有力者帮忙撑一撑,只怕过得了眼前,过不了日后。

    言路汹涌之下,高新郑尚且被迫下野,自己焉能安然上岸?

    这事儿肯定是指望不了皇帝的,毕竟他是言官们最不怕和最爱干的小蜜蜂……

    但赵昊还是义无反顾的要替皇权松绑,因为大明的权力体系已经严重失衡。

    一家独大的文官集团,已经变成了大明的癌症,也是自己必将面对的终极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弱小的朋友,除了拖后腿,根本毫无用处。

    所以必须要让皇权从层层厚茧中出来透透气了。

    ~~

    其实这并非赵昊的一己之见,而是即将相继柄国的高拱、张居正共同的看法。

    两位首辅都看透了,文官集团才是大明真正的祸害,但他们没有像徐阁老那样和光同尘。而是毅然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选择与皇权站在一起,借助天子的权柄来整肃文官集团。

    经过他们十几年打压下来,基本上已经帮万历皇帝稳住了局面。

    尤其是张居正的改革,处处打在文官集团的要害上。

    一条鞭法刹住了投献之风,压制住了豪绅地主不断膨胀的势力;再配合清丈亩,狠狠来了个打土豪、分田地。

    考成法更是把天下官员全都整的服服帖帖。‘虽万里之外,朝下而夕奉行,如疾雷迅风,无所不披靡’。所有官员,百事惟谨,使政风大变。

    只要万历皇帝继续按照张居正的路线走下去,那么皇帝与文官集团相互制衡的二元体系,就基本成型了。

    所以说万历就是个大傻逼,活该被人刨了坟……

    也正是因为对万历那个死胖子毫无信心,赵昊才不敢静等水到渠成。

    他要提前松绑皇权,提前得到力量,一定要在万历亲政之前,让自己和科学尾大不掉起来……

    没道理像张偶像那样,帮你家当牛做马,末了还要被清算啊。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本公子保的是大明,不是你个死胖子!

    是的,大家是朋友不假,但不是永恒的朋友……

    ~~

    但让赵昊没想到,此番三位相公都出来当了和事佬。

    我的天哪,本公子的人缘何时这么好了?

    还是说,他们想借我这颗棋子搞搞事?

    嗯,张偶像肯定是这种想法。没办法,他可是以天地为棋盘的男人啊……

    李春芳呢?唔,怕是舍不得我科学门这么多俊才吧?

    人家一辈子就能当一次会试主考,要是牛逼的门生全都被本公子牵连,甘草也会变成黄连的吧?

    至于陈以勤,赵昊就真搞不懂了……

    别说陈于陛还没拜师呢,就算他拜了师又能怎么样?

    陈阁老根本没必要掺这一脚啊?

    啊,想的脑壳痛,算了不想了。

    等马车到家时,巧巧打开车门,便见赵昊侧躺在车座上,枕着双手睡得正香甜呢。

    亮银色的月光洒在少年的脸上,五官是那样的恬静柔和,让人着迷。

    如果忽略掉,那根亮银色的口水的话……

    ~~

    翌日,北京城难得下起了春雨。

    绵密的雨丝冲刷掉灰蒙蒙的积尘,让文渊阁的琉璃瓦,显出原本绿油油的颜色。

    张相公一手打着伞,一手按着自己的本体,步履沉稳的穿过文渊阁前的石桥。

    正碰上小阁老也打着伞,从桥对面过来。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早就在等着他。

    张居正站住脚,等着徐璠向自己问安。

    无论官位还是年龄,他都在对方之上,并不会像几位部堂那样谄媚。

    但今天,徐璠没有要向他行礼的意思,直挺挺的站在张相公对面,直勾勾的看着他。

    张居正自然不会像赵昊那样,跟他玩斗鸡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打着伞向前走。

    两人错身的一刻,徐璠才低声道:“太岳兄,你意欲何为?”

    “不谷也想问小阁老,意欲何为?”张居正站住脚,看着眼前那面镌刻着‘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的铜牌,感觉讽刺的很。

    “我当然是要维护父亲的威信了!”徐璠伸出手指,终究不敢指向张居正,便一下下指向地面,强抑着怒火低喝道:“大树底下好乘凉,父亲是我们所有人的大树!所以所有人都要细心维护他老人家,而不是擅自拆台!”

    昨晚小阁老回家,气得半宿没睡着觉,后来借故把儿子打了一顿,这才没那么憋闷了。

    但张居正昨晚的表现,依然让他十分光火,虽然老李和老陈都说了,但要不是你张太岳挑头,就凭那俩货,谁敢胡说八道?

    因此他早早就等在内阁门房中,等着张居正的到来。

    张居正面无表情听完徐璠的话,然后依然面无表情道:“在不谷看来,小阁老才是那个砍树的人,不谷只不过是在为师相补救罢了。”

    “什么,我砍树?”徐璠指着自己的鼻子,讶然失笑道:“你也太高看那群妖言惑众之徒了。”

    “你对科学的力量一无所知。”张居正淡淡说一句。

    “呵……”徐璠闻言失声笑道:“太岳兄,你昨晚几个菜啊,怎么喝成这样?”

    看徐璠那一脸哂笑,张居正失去了解释的兴趣,摇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

    他决定尽快结束无益的对话。

    便神色一肃,释放出凛然不可欺的气场,一下子笼罩住了徐璠。

    “正月灵济宫,不谷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科学和赵昊,不谷保下了。”

    “小阁老为何还要一再对他动手?你为什么要把不谷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以为不谷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任由你乱来吗?!”

    连问三句之后,张居正鹰隼般瞥了一眼徐璠,居然让不可一世的小阁老,将已经到嘴边的驳斥之言,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直到张居正进了文渊阁,他都没敢吭声。

    那一刻,徐璠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和张相公,并不在一个段位上。

    他从前还以为,大家其实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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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元辅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张居正一发威,兴师问罪的小阁老便被硬生生按下了气焰。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挽回些颜面,却早已不见了张居正的身影。

    小阁老恨恨的一把丢掉雨伞,快步走向父亲的直庐。

    除非必要,徐阁老基本上不入文渊阁,每日奏章都是送到直庐来批的。

    张居正等三位大学士要见他,也得来直庐才行。

    往常这日子,徐阁老已经阅览奏章,开始票拟了。

    许是下雨天容易让人倦怠吧,此时的徐阁老并没坐在桌案前,而是靠坐在微微摇晃的竹摇椅上,看着门外越下越大的春雨出神。

    便见徐璠也没打伞,湿着肩膀从雨帘中走了进来,头上的青纱大帽也被雨水浸变了形。

    看着儿子狼狈的样子,徐阶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弄成这样?”

    “刚才去找张太岳了。”徐璠接过仆人奉上的松江棉巾,挥下手将其斥退。

    “你去找他干什么?”徐阶不禁眉头一皱。

    “我要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居然要护着那姓赵的小子!”徐璠咬牙切齿道:“我看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父亲就不该把他捧这么高!”

    话音未落,两人便见眼前刹那一白,待到屋里重新归于黑暗后,一声惊雷便在他们头顶炸响。

    徐璠心里不由有些发毛,暗道莫非老天爷都在罩着张居正?

    “听说声音的速度不如闪电快……”

    却听父亲忽然幽幽说道。

    “啊?”徐璠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昨晚撒尿的时候,听姓赵的小子说的。”徐阶轻轻一叹道:“昨天只看到了刺目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没到呢。”

    “呃……”徐璠有些蒙,搞不懂父亲什么意思。

    “你不要再去招惹太岳了。”便见徐阶神情一肃,双臂撑着摇椅扶手缓缓起身。

    小阁老赶紧扶着父亲站起来。

    “他是老夫挑出传衣钵的,不要总想着别苗头了,你斗不过他的。”徐阶面无表情瞥他一眼。

    “父亲。”徐璠心说妈的今天怎么了?都来排揎我?

    “现在,咱们的麻烦大了。”

    但徐阶的下一句话,让徐璠彻底清醒过来。

    “父亲何出此言?”

    “昨天你没看到吗?李、陈两个,也跟着替那小子说话。”便见徐阶神情阴沉道:

    “这放在从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是。”徐璠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李春芳还能理解,他毕竟是那些人的座主。陈以勤的行为就让人迷惑了。”

    “不必去深究原因。”徐阶有些失望的看着儿子道:“曾有位小阁老对为父说,身居上位,没必要去猜下面人的心思,那么多人,累死也猜不过来。”

    “有道理。”徐璠点头受教,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严世蕃。当年两人是儿女亲家,走动相当密切。“人心隔肚皮,再表忠心也没用。”

    “嗯。”徐阶缓缓走到门口,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试了试外头沁凉的雨水,不禁笑道:“春雨贵如油啊,有了这场雨,旱情能缓解不少。”

    “是。”徐璠点点头,忍不住问道:“父亲,你不知道下面人怎么想的,又该如何驾驭他们?”

    “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就够了。”徐阁老收回手,甩了甩手上的雨滴。

    “儿子就是这么干的。”徐璠便笑道。

    “不,你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却听徐阶毫不留情道。

    “没有吧。”徐璠脸上登时挂不住了。

    “你昨天被姓赵的小子,耍得还不够吗?”徐阶吐出口浊气道:“虽然那小子也确实妖孽了点。”

    徐璠嘴角抽动两下,不想接这茬,便闷声道:“那父亲说怎么办吧?”

    “老夫看他们就是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就没人顾得上,琢磨老夫的位子了。”

    便见徐阁老稳步走回书案后,拿起一份兵部的奏章道:“你看看。”

    徐璠赶紧接过来一看,见是成国公上的一道奏章,大意是‘原先腾骧四卫军归御马监统辖,后因种种原因,交由京营代管。如今,陛下禁卫捉襟见肘,且一时无力新募,可将腾骧四卫归还御马监,以扩充内廷禁卫,更好的保护皇帝的安全。’

    另外,成国公还提出,自己一人统领三大营,权力太重,实非长久之计,请陛下派驻坐营太监,方可使内外安心。

    小阁老一目十行看完,不禁啐一口道:“这老屁精,屁股卖的倒是干净!”

    “你真当是他自己的心思?”徐阁老瞥一眼儿子。

    “当然不是了。”徐璠断然摇头道:“前番冯保来内阁理论,嚷嚷着禁兵缺员严重,要户部拨钱重新募兵。结果被马部堂当场怼了回去。”

    当然,自己老子给冯太监打包票那茬,小阁老就不提了。

    “看来冯太监还挺执着呢,又把主意打到京营头上了。”徐璠冷笑一声道:“居然能做通成国公的工作,让他交出腾骧四卫来。”

    “不过也是,成国公又不打算造反,手里握着那么多兵有什么用?”然后他啪的一声,合上那奏章,嘲讽笑道道:“原先还可以吃吃空饷,喝喝兵血。现在朝廷都揭不开锅了,空饷也没得吃,不如甩掉个大包袱,还能讨好一下陛下。”

    徐阶神色稍霁的点了点头,问徐璠道:“那你说,该如何票拟?”

    “当然驳回去了!”徐璠不假思索道:“滕祥、冯保、陈洪、孟冲一帮子阉人,想当本朝八虎,做梦去吧!”

    徐阶闻言,却暗暗叹息了一声。徐璠的长处在博闻强记、见微知著上。但让他拿主意、挑大梁,却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好吧,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所以他更像是参军,而不是谋主,更没有张居正那份栋梁之才了。

    ‘可惜,他总是不信邪……’

    徐阁老无奈暗叹一声。

    逼退高拱后,他知道自己在皇帝心里肯定印象糟糕,便有意深居简出在直庐中,通过儿子来遥控朝局。

    自然也是有意给徐璠独当一面的机会,想看看儿子能不能把这一摊撑起来?

    结果自不消提……

    其实徐阁老原本还打算,多给徐璠点时间,但昨夜三位大学士的态度,让徐阁老日渐麻痹的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莽之间。

    他知道,不能再由着徐璠瞎折腾了,必须要自己出手,来收拾下局面了。

    徐阶便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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