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五十九章 首辅之争
“启奏陛下,河南送来八百里加急,陕西大同的贼军出动十万大军攻打河南,河南告急。”施鳯来开口说道。
“告急文书呢?”朱由检神色阴沉的问道。
这时候,有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份奏本快步走了过来,跪倒在朱由检面前,托举起手里的奏本,嘴里说道:“司礼监刚刚送来河南八百里加急文书。”
“快给朕拿过来。”朱由检急切的伸手去要。
王承恩走上前,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八百里加急文书,转过身来,躬身递给了龙榻上的朱由检。
接过文书的朱由检快速翻看起来。
啪!
看完上面的内容,他用力把手中的加急文书拍在了手边的桌上,脸上阴沉似水。
首辅施鳯来眼观口口观鼻,眼睑下垂,一言不发。
朝廷的事情他现在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如今他就是庙里的泥胎,只等日子一到,就该让出首辅的位子给天子心仪的人。
“陛下,河南遭受贼患,朝廷应该早些派兵平叛。”站在下面的来宗道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朱由检沉声说道:“那就派兵去剿,几位爱卿觉得由谁来统帅大军合适?”
“臣以为河南巡抚郭增光就是合适人选,而他又是河南巡抚,可以更好的统帅河南与朝廷的兵马。”来宗道提议道。
闻言,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臣反对。”李国普突然站了出来出言反对。
朱由检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他。
“李阁老,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围剿来犯河南的贼军,希望你能分清楚轻重缓急。”来宗道不高兴的对李国普说。
然而这番话却引来了朱由检的好奇。
就听朱由检说道:“李爱卿难道对来爱卿的提议有异议?”
“启奏陛下,臣最近在阉党余孽,发现河南巡抚郭增光与河南巡按御史鲍奇谟,开封守备副使周锵,祥符知县季寓庸,强拆大片民居为魏阉竖立戴德和成德两座生祠,此人为阉党余孽,不仅不能把朝廷兵马交给他,还应押送京师问罪。”李国普义正言辞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朱由检脸色当即一沉,目光狠狠地剜了来宗道一眼。
对魏阉他最恨不过。
他堂堂大明信王,甚至要讨好魏阉才能不被魏阉针对。
每每想起当初他在魏阉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他都恨不得生啖魏阉的血肉以解心头之恨。
魏阉虽然死了,可阉党余孽还在。
自他登基以来,朝中一直在清理阉党余孽,提拔那些曾经被阉党打压的忠贞之臣。
一直以来都得到他信任的来宗道,居然举荐一个阉党余孽。
谁不知道他最厌恶阉党之人。
偏偏来宗道这么做了。
在他看来,来宗道这么做,等于公然和他这个大明天子对着干。
心中对来宗道不满起来。
“河南巡抚郭增光的事情内有情由,而且眼下的河南需要一个熟悉河南情况的人做大军统帅。”来宗道出言为河南巡抚郭增光辩解。
他是真的担心河南那边的情况,希望能有一位有力的人物抵御贼军,重新恢复河南稳定的局面。
一旦河南有失,四川湖广都被受到波及,朝廷对西南的控制也会被削弱。
这时候,就听李国普开口说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拨乱反正,诛魏阉,阉党势力大减,大明正朝好的方向发现,若眼下重用郭增光这样的阉党余孽,务必会使那些阉党余孽再次威势大涨,这对朝廷不利,对江山不利,还请陛下下旨,擒拿郭增光入京治罪。”
“陛下万万不可呀!”来宗道急忙阻止道,“魏阉已死,剩下的阉党余孽没有了主心骨,自会散去,陛下若能重用郭增光这类与阉党并无太大关系的朝臣,必会使一众朝臣归心。”
然而,他的话不仅没有说动朱由检,反而使朱由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作为首辅的施鳯来,冷眼旁观眼前这两个阁臣之间的争吵。
心中冷笑。
对于李国普的打算他再清楚不过。
都是为了等他离开后,所留下的内阁首辅位置。
朝中上下和他自己都清楚,等天子理顺了朝中之事,便是他离开首辅之位之时。
而最有可能接替他成为内阁首辅的人,便是眼前这个李国普和来宗道。
原本以来宗道的资历,是没有办法越过李国普接任首辅,可来宗道是大行皇帝临终前任命的顾命大臣,便有了跨过李国普接任首辅的可能。
他相信李国普也发现了这种可能。
不然不会抓住当今天子厌恶魏阉和阉党的心里,借着收拾阉党余孽的名头,大肆打压政敌,提拔自己人上位,同时借此讨好当今天子,,为将来接任首辅多添一份砝码。
可以说一箭三凋。
“够了。”朱由检立呵一声,旋即说道,“传旨去河南,命锦衣卫押送河南巡抚郭增光入京。”
“陛下圣明。”李国普面露喜色。
听到朱由检要派锦衣卫去捉拿河南巡抚,来宗道脸色一变,连忙说道:“还请陛下三思,就算要拿河南巡抚入京,也请陛下多给河南巡抚郭增光一些时间,把进犯河南的贼军赶出河南,再捉拿河南巡抚进京也不迟。”
朱由检冷眼看着来宗道,道:“难道除了他郭增光,朝廷就不剿贼了,你要做的是为朕选出一个去河南剿贼的合适人选,而不是在这里为阉党余孽张目。”
“臣遵旨。”来宗道都能够看出来朱由检这会儿正强压着怒火,知道再继续再为郭增光开脱,自己也会搭进去,只得选择放弃。
随后,他又看了一旁的李国普一眼,恰巧见到李国普眼神里透露出的得意之色。
他叹了口气。
以当今天子对魏阉的厌恶,郭增光最好的下场也是丢官归乡,不过,他也算对得起郭增光这个河南巡抚了。
来宗道的退让,令朱由检的神色稍霁。
就见他对面前的几个内阁阁臣说道:“郭增光可以押回京师再做处置,但河南贼乱的事情也需要解决,河南的几位藩王绝不能有事,几位爱卿以为由谁去河南接替郭增光更合适?”
第两千零六十章 总督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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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鳯来老神在在的什么话都不说,彷佛这些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而他自己也知道,他推荐的人选是不可能被朱由检看上的,与其自找没趣,不如做个旁观者。
“河南当务之急需要一位了解河南之事的人接任河南巡抚,臣以为河南布政使闫为奇可用,此人在河南为官多年,颇有名声,眼下他是最合适的河南巡抚人选。”首辅不说话,作为次辅的李国普率先开口推举自己心仪的河南巡抚人选。
河南巡抚和布政使别看只差一步,中间差距却天差地别。
有明一朝,巡抚属于京官,每一任地方巡抚都是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或者六部侍郎的身份充任。
布政使却是地方官。
从布政使升任巡抚,等于半只脚踏入了朝廷六部或者都察院,先一步便可以直接谋夺六部侍郎或者尚书的位置。
来宗道自然不愿意看到李国普举荐的人选成为河南巡抚,便站出来说道:“臣以为以河南当前的局面,需要一位老持稳重之人坐镇,臣举荐天启五年从河南离任的程绍重回河南坐镇。”
为了防备李国普再次揪着阉党余孽的名头打压,这一次他举荐的人选专门是一位因为阉党迫害不得不引疾致仕的程绍。
而且还能借程绍被阉党打压的事情,获得朱由检的好感。
“臣以为程绍不宜回河南。”李国普自然不能让来宗道举荐的人上来,当即出言否定。
来宗道脸一沉,盯着李国普说道:“难道李阁老觉得程绍也是阉党余孽?”
“自然不是。”李国普一摇头,旋即又道,“但程绍年事已高,又身患引疾,不适合当前的河南,臣以为程绍不宜出任河南。”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朱由检。
谁能做上河南巡抚,最后要由朱由检决定。
来宗道面向朱由检说道:“陛下,程绍这几年在家中修养,旧疾早已康健,此人当年在河南任巡抚时,精心吏治,在军中也颇有声望,正是去往河南最佳的人选。”
两个人在朱由检面前极力举荐自己推荐的人选。
而首辅施鳯来和另一位存在感不强的阁臣张瑞图,两个人如同盘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却谁也不主动开口。
既不主动站出来举荐人才,也不支持李国普和来宗道推举的人选。
施鳯来是因为和魏忠贤走得太近,不得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能说话的泥胎,但张瑞图就要倒霉一些。
他投靠魏忠贤只是政治投机,做事却不像魏忠贤的党徒五虎五彪那般去残害魏忠贤的政敌。
反而通过他手,救下了不少本该要被魏忠贤害死之人。
可随着当今天子登基,对阉党余孽的清理力度越来越大,他已然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别人还能找一些借口,可他不行,因为魏忠贤生祠很多碑文的手书,都是出自他手。
早晚他都会被政敌以阉党之名获罪。
所以朝中的事情,他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平时只是在家中练字,尽量不让自己的存在感太强,内阁的事情也不再插手,全都由李国普和来宗道二人而决。
“二位爱卿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朕这里也有一个人选,二位爱卿替朕斟酌斟酌。”朱由检说道。
听到这话的李国普和来宗道脸色一暗。
一旁的施鳯来好悬没有笑出声来。
两个人争了半天,最后整了个寂寞,却不知当今天子心中早就有了去河南的合适人选。
张瑞图抬起头,无比诧异的看向朱由检。
刚刚朱由检的话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
“不知陛下属意却河南的人选是朝中哪位臣子?”李国普出言询问道。
朱由检端起手边的盖碗,拿到嘴边吹了吹里面漂浮的茶叶,说道:“朕记得右佥都御史杨鹤,本应去巡抚南安和赣州,却因为丁忧不得不致仕,朕觉得可以起复杨鹤,派他去河南总督河南军务。”
随着这些话从朱由检口中说出来,李国普和来宗道脸色都是一变。
就连一直没有言语的施鳯来和张瑞图也都露出吃惊之色。
巡抚河南和总督河南军务是两个不同的职务。
一个是河南巡抚,另一个便是河南总督。
巡抚是正二品的京官,总督直接便是从一品的高官。
更重要的是,巡抚多是左副都御史或者六部侍郎衔,可总督一般都是挂着六部尚书衔。
可以说杨鹤从右佥都御史一步跨过六部侍郎,直接成了六部部堂。
“臣以为,杨鹤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为最佳,不宜一步提拔太高,不然等他解决完河南境内的贼军,可以再让他总督陕西或宣大军务。”来宗道在朱由检面前建议道。
至于程绍他提都不再去提。
明显当今天子看重了杨鹤,把杨鹤弄到河南做巡抚,也能压住李国普提议的人选,对他来说一点也不亏。
然而,就听朱由检说道:“杨鹤以左副都御史总督河南军务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河南巡抚就由河南原布政使闫为奇出任。”
直接拍板否定了来宗道的提议。
“臣遵旨。”
李国普面露喜色,率先其他人一步躬身领旨。
虽然河南多了一个总督,但他想推举的人仍然成了河南巡抚,而来宗道两次提议都被天子否决,这让他心里像吃了蜜饯一样甘甜。
“臣等遵旨”
这时候施鳯来等人也齐齐躬身接下旨意。
来宗道哪怕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同意朱由检的安排,而且他心里更清楚,因为河南巡抚郭增光的关系,已经让天子对他生起了不满。
眼下他要做的不是去和李国普争什么,而是如何消除朱由检心里对他的不满。
“还有,”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说道,“内阁人员太少了,需要增加几位,人选就由京中正三品以上和九卿进行一次廷推吧!朕等你们公举上来的人选,好了,都退下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
“臣等告退。”
首辅施鳯来带着三位阁臣朝朱由检行了一礼,有序退出乾清宫。
第两千零六十一章 洛阳城的变迁
虎字旗大军兵临洛阳城下。
洛阳城外不远处的一个临时修建的高台上,一员虎字旗将领正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面前的洛阳城。
“令人失望啊!”陈寻平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面露失望之色。
站在一旁的秦荣面露疑惑的说道:“怎么了?你是觉得洛阳城中守军太少了,打起来不过瘾才失望?”
“都不是。”陈寻平轻轻一摇头,旋即说道,“洛阳城作为历经多朝的古都,却是眼下这等模样,实在有些言不符实。”
听到这话的秦荣笑了起来,说道:“眼前这座洛阳城是在隋唐东都城原址上修建的,隋唐时横跨洛河两岸,如今也只是占据洛河北岸一部分,自然比不得作为京都和陪都时的规模。”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眼前这座洛阳城就是当年隋唐时候的模样,只是有些东西毁于战火中。”陈寻平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大参谋懂得还真多。”
洛阳作为多朝古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丝绸之路的.asxs.之一,初次亲眼见到洛阳城的他心中失望,现在却能理解了。
若洛阳依然如过去那般繁华,大明的国都也就不会选在两京了。
秦荣笑道:“我比较喜欢一些人文古史,这一次大军攻打河南,我专门了解过洛阳这个地方,你看这边。”
说着,他手往洛阳城西面的地方一指。
陈寻平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现如今洛阳城往西面一点的地方,曾经是周朝时的周城,而往东面的地方,是曾经汉魏时的洛阳城。”没说一处地方,秦荣手指便改变一次方向。
闻言,陈寻平大为吃惊。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洛阳城就是古时的洛阳城,更是话本中所提到的洛阳城,现在听到自己搭档这么一说,才明白眼前的洛阳城是隋唐时留下的洛阳城,和话本里面那个曹魏的洛阳城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搭档在身边,能让他涨不少知识。
“多朝的古都,败落成眼前这副模样,实在是可惜了。”陈寻平感叹了一声,感叹自己没机会见识到洛阳曾经的繁荣。
听到这话的秦荣笑着说道:“行了,别感慨了,是不是该让咱们的人攻城了?”
“不急,等咱们的人养足了精神在发动攻城。”陈寻平说道,“洛阳城四面平缓,这个地方无险可守,拿下洛阳城是迟早的事情,不差那么一会儿。”
洛阳地处交通要冲,四通八达,河南又是粮食产区,这样一处地方之所以在汉朝立国时没有被选中为都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无险可守,比不得长安。
虎字旗大军包围了洛阳城。
虽然没有直接进行攻城,但为攻城的前期准备,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城头上守城的官兵自然看的到。
但他们却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看围城的虎字旗大军布置了炮兵阵地,一件件攻城器械出现在城外。
河南府府治就在洛阳城中。
府衙内,早已是乱做了一团,同在洛阳城内的洛阳县令和洛阳城中大小官员全都聚集在了府衙。
“府台您要想想办法呀!听说城外可是有十万贼军围困了洛阳城。”说话的是洛阳县令,这会儿的他脸色隐隐发白,整张脸上满是慌张。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大腹便便面容威严的中年人喝问道:“城外哪有什么十万大军,洛阳知县,你从哪里听到有关贼兵有十万大军的传言?难道是你亲眼所见?”
“下官也是听到城中百姓的只言片语,并非亲眼所见。”洛阳知县吓得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通判这时开口说道:“贼寇并没有什么十万大军,只是旁人吹嘘罢了,眼下围困洛阳城的顶多只有两三万贼寇,这点贼寇算不得太多,而咱们洛阳城不是灵宝城这样的小城,贼寇想要拿下洛阳城没那么容易。”
然而他的一番话说完,在座众人却没有人出言附和。
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没有傻子。
不会真的把虎字旗的兵马当成是普通的贼寇,以虎字旗的兵马在山陕的所作所为,再不懂兵事的人都明白,虎字旗这支贼兵比大明最精锐的明军都厉害。
这样的贼兵可不是那种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流寇。
没有等到回应的通判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身边的这些同僚都不好忽悠了。
知府何水清开口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守军?”
“副总兵王性善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千多兵马,灵宝城被围的时候,又从汝州卫补充了一部分卫所兵进入洛阳城,如今洛阳城内算上捕快衙役,不足五千。”府台何水清的副手,知府同知冉运成说道。
“守城的人太少了。”知府何水清皱起了眉头。
这么点守城的兵马,让他没有安全感。
同知冉运成说道:“城中能找到的官兵都已经安排去了城墙上守城,剩下的衙役还需要维护街面上的治安,不好全都送去城上守城。”
“那就去招募民壮,守城不是官府自己的事情,也是全洛阳百姓的事情,一旦洛阳城破,全城百姓也要遭受到贼寇的祸害,保住洛阳城,也是保住他们自己。”知府何水清看着对面的冉运成说道。
听到这话的冉运成眉头皱了起来,迟疑地说道:“想要招募青壮去守城,恐怕不是那么好办!”
“这有什么可困难的,难道城中的百姓还希望城外的贼寇进城不成?”知府何水清语带不满的说。
同知冉运成微微一摇头,道:“城内的情况并不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种传言,说虎字旗是来救河南百姓的,要让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孩童个个能读书,如今城中很多百姓都相信这些话,期盼反贼能够攻占洛阳城。”
啪!
知府何水清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只见他冷着脸骂道:“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反贼的话不可信吗?真是一群蠢货,居然会相信反贼的话,愚蠢至极。”
第两千零六十二章 征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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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何水清气得火冒三丈。
他嘴里激动的大喊道:“抓,把那些肆意造谣传播流言的乱民全都抓紧大牢里去。”
“抓人容易,可这个时候在城中抓人,只会让城里的情况更乱,不利于守城。”一旁的通判面露忧虑。
边上的同知冉运成附声道:“就算要抓人,也要等到打退城外的贼兵,眼下要做的是如何让城中更多百姓去守城。”
洛阳城的其他几位官员在一旁点头,认同两个人的话。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知府何水清见两个下属都不支持去抓人,不得不强压心中怒火。
同知冉运成说道:“还是应该想办法让更多青壮去守城。”
“下官赞同冉同知的提议。”通判点头附和。
听到这话的知府何水清一翻白眼,冷言道:“刚刚你们才说过城中的百姓被流言蛊惑,你们如何保证百姓是去守城而不是开城门放贼兵进城。”
“这,城中总有一些不相信流言的百姓。”同知冉运成犹豫着说。
见状,何水清手掌啪啪啪的拍打着桌子,脸色难看的说道:“你拿什么去区分哪些是被蛊惑的百姓,哪些是没有被蛊惑的百姓,难道还要一个个去分辨吗?如今城外就是反贼大军,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攻城,就算你们想去分辨谁是忠奸,反贼会给你们这个时间吗?”
在场众官员低着头,承受着他的怒火。
“告诉你们,一旦反贼进了城,城中的百姓可能没事,但本官和你们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知府何水清当面警告了面前众官一句。
手抓起边上的盖碗,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压了压发干的嗓子。
“下,下官,有个办法。”洛阳县令紧张的看着知府何水清。
知府何水清目光看向他,道:“你有什么办法?”
“用,用银子砸,下官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洛阳县令略带结巴的说道。
闻言,知府何水清眉头蹙起。
“下官觉得洛阳县令说的不错,既然分不清楚哪些百姓被反贼蛊惑,那就给他们银子,只要愿意守城的百姓,都分银子。”同知冉运成说道。
旁边的通判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可哪有那么多银子,除非先不发银子,等守住了洛阳城打退了城外的发贼,再给守城的百姓发银子。”
“最后给银子不行,百姓未必信官府的话,银子肯定要先给,或者在守城过程中发下去。”同知冉运成心知官府在百姓心中早就没有了多少公信力,指望画饼充饥很难让百姓相信。
知府何水清说道:“给百姓发银子,守城的官兵也要给银子,这么做银子从哪来?你们出还是本官出?”
说着,他目光在眼前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不过,迎接他的都是低下头的同僚。
“能不能从府衙内凑出一点?”通判问道。
然而不等知府开口,就见一旁的同知冉运成说道:“这么大一笔开销,府衙根本拿不出来,太多了。”
“那就没办法了。”通判面露失望。
洛阳城是大明的洛阳城,作为在洛阳做官的大明官员,自然不会为了守住洛阳城去花自家的银子。
要花银子也是户部去花这份银子,或者老朱家自己掏这份银子,反正他们作为官员是不可能去掏银子的。
“有,有办法!”洛阳县令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周围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
知府何水清问道:“你又有什么办法?”
“下官有办法弄到银子,不,不过,需要知府您出面才行。”洛阳县令紧张说道。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眉头一挑,语带不爽的说道:“这里面有本官什么事情?难不成你想让本官拿自家银子用来守城吗?”
“不,不,不,下官绝没有这个意思。”洛阳县令吓得连忙从座椅上站起身,摆手否认。
知府何水清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站在座椅前的洛阳县令讪讪的赔笑。
这时候同知冉运成对何水清说道:“不如先听他把话说完。”
“要是什么馊主意,本官定不轻饶。”知府何水清瞪了洛阳知县一眼,手里再次端起桌上的盖碗。
洛阳县令抬起袖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即小心翼翼的说道:“府衙和县衙拿不出银子守城,可洛阳城内有人能拿出银子来,而且此人拿银子去守城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你说的是城中那几家大户?他们舍得掏银子去守城?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知府何水清皱着眉头说道。
洛阳城内的几家大户确实家资不菲,可这样的人家背后和官场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地方大户,他们这些地方官都不愿意去招惹。
想要让这些大户拿出钱粮用来支持守城,作为知府他并不看好。
洛阳县令一摇头,说道:“下官所说的并非是洛阳城中的那几家大户人家,下官想要说的是福王宫内的那位福王殿下。”
“对呀,本官怎么没想到这位殿下。”同知冉运成激动的一拍大腿,说道,“这位福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父,大明的江山也是他们家的,理应出这份银子。”
“对,应该福王殿下出银子。”
“让福王殿下出银子。”
“有福王殿下拿出银子去守城,肯定能守住洛阳城。”
座位上的几个官员纷纷开口说话。
洛阳城要说最富有的,不是他们这些官员,也不是城中的那几家大户,而是受明神宗倍加宠爱的这位福王。
虽然福王没能继承大宝,可要论起财富,比继承了皇位的明光宗富有多了。
坐在主位上的知府何水清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高兴。
只见他眉头紧锁的说道:“这位福王殿下你们多少应该也有一些了解,有钱是没错,可这位殿下为人也抠唆,恐怕未必会拿出这笔银子支援守城。”
“换做别的事情这位殿下恐怕未必舍得出银子,可这一回不同,一旦洛阳城破,反贼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藩王,是拿银子买平安,还是钱命两失,下官以为福王殿下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同知冉运成说道。
心中不认为福王会愚蠢到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第两千零六十三章 爱好相近的父子俩
福王府所出的银子,是为了保护朱家的天下,在座众官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冉同知,你随本官亲自去一趟福王宫,其他人想办法招募更多的青壮去守城,洛阳县令!”知府何水清目光看在坐在下首的洛阳县令身上。
“下官在。”洛阳县令一脸卑微的躬身面向知府何水清。
何水清看着他说道:“城中大户你亲自去一趟,想办法让城内的大户多拿出一些钱粮,越多越好,做好了本官记你一功,做不好本官今年定你一个差评”
“下官记下了。”洛阳县令面露苦涩,无奈的答应下来。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苦差事。
能在洛阳城内屹立不倒的大户人家,没有一家好惹,不然早就让福王连骨头带肉给吞了。
指望城中这些大户出钱出粮守城,府台亲自出面都未必管用,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洛阳知县。
他要真有这么大面子,也不会来来回回在各处做了十几年的县令,始终得不到上官的提拔。
“行了,都抓紧去做吧!一定要敢在反贼攻城前把事情做好。”何水清交代了一句,转身又对手边的同知冉运成说道,“冉同知,咱们也走吧!去见见福王殿下。”
府衙外早就有轿子等候。
一行人从府衙里出来,上了各自的轿子,分别去往他处。
此时的福王宫内,丝毫不见洛阳城被围的慌乱。
丝竹声声,千回百转,一群歌姬穿着轻薄的纱衣,舞动着妙曼的身姿。
正中间的软塌上,一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子正半倚在榻上。
周围有宫女为他捏腿揉肩,一旁还有宫女亲手喂他吃果脯,喝佳酿。
“父王!”福王世子来到殿内,轻唤了一声倚在软榻上闭目享受的福王。
福王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坐,陪父王一起看歌姬跳舞。”
“父王,反贼围困洛阳城了,父王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福王世子看着自己父王悠闲享乐的模样,面露焦急之色。
虽然他也喜欢享受,可反贼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他实在无心再继续享乐了。
听到这话的福王轻笑一声,道:“反贼只不过是包围了洛阳城,又不是已经杀进洛阳城里,我儿福八不必担忧。”
“真的没事?”福王世子迟疑的又问了一遍。
福王笑着宽慰对方,道:“我儿放心,天下是咱们朱家的天下,区区反贼翻不起多大风浪。”
福王世子觉得自己父王说的有道理,心中轻松了不少,这才注意到殿内舞女摇曳着勾人的身姿。
他干脆在一旁坐下来,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嘴角上不知什么时候留出了哈喇子。
不过,他心中还有理智,没敢乱来,知道这些舞女都是自己父王的禁脔,不是他一个世子可以随意染指的。
就算想,也要等到自己成为福王以后才行。
另一边的福王看到自己儿子坐了下拉,便不再关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殿内那些舞女的身上。
父子俩专心致志看着殿内的向蝴蝶一样灵动的歌姬来回翩翩起舞,老福王的手不知不觉中摸向了身边的宫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很快,一个太监打扮的宫人快步来到福王近前。
“殿下,洛阳知府何水清与洛阳同知冉运成在外求见。”王府太监总管李有为在福王身边附耳说道。
王府太监总管相当于曹化淳在信王府内的身份。
只不过他不像曹化淳那般运气好,赶上一个从王府搬进紫禁城的主子。
“他们一来准没好事,不见!”福王厌恶的摆了摆手,拒绝见洛阳知府和同知。
边上的太监总管李有为隔着袖口摸了摸里面的银子,嘴里说道:“两个人说是有药监的事情要见殿下您,要不然让陈长史见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就让陈长史去见见吧!”福王随意的一摆手。
对于洛阳知府和洛阳同知的来意,他并不关心,他是大明藩王,超品宗室,心中根本不把洛阳的几个地方官放在眼里。
太监总管李有为从殿内蹑手轻足的退了出来。
来到殿外,他直起腰,看着门口的仪卫说道:“去通知一些陈长史,王爷命他去西华门接待一下洛阳知府和洛阳同知。”
王府内有两名长史,分别是左长史和右长史。
陈长史是左长史,王府外宫以他为首,而内宫便是王府太监总管李有为做主。
长史是正五品的官。
不过,一入长史,仕途基本上几乎算是断了,以后要一直留在王府内做事,而且背后王府,在地方上一般没人敢招惹,就算是知府也要给几分面子。
王府长史升官没有多少指望,但想要发财再容易不过,对很多人来说王府长史也是一个肥差,而且没有了升官的指望,就只剩下一心求财。
福王宫内的陈长史与洛阳知府经常打交道,王府仪卫还没有送来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把洛阳知府和同知两位地方官员请到了西华门旁的一间待客室里。
下面的人送上来刚冲泡好的热茶。
福王宫不缺银子使唤,喝的茶水也都是用最好的新茶冲泡,闻起来清香扑鼻。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喝不起这么好的茶叶,可在福王宫,这样的茶叶有不少都因为存放太久开始发霉。
“陈长史,你可一定要帮我呀!”高过对方两个品级的知府何水清并没有摆什么官架子,而是把面前的陈长史摆在和自己同一地位上。
手里端着盖碗的陈长史手往下放了放,皱着眉头说道:“何府台的来意我知晓,可想让殿下出钱粮守城,这根本不可能。”
作为王府长史,他太了解福王了,外人想要花福王府的银子,对福王来说无异于是在割他的肉。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来求王宫求福王殿下。”何水清近乎哀求地说。
陈长史一摇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做不到从福王手里掏出银子。
坐在另一边的洛阳同知冉运成恭维道:“陈长史自打从京城就是王府的长史,留在福王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一定有办法的。”
“能帮我肯定帮你们,可你们的要求真的不行。”陈长史再次摇头。
第两千零六十四章 继续跳继续舞
福王的秉性,洛阳没有人不清楚。
洛阳的两位地方官居然想从福王手中要钱粮用来守城,陈长史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再想什么。
福王属饕餮的,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想从他手中要钱粮,那是棺材板上面楔钉子,不给留门。
“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知府何水清不甘心的问。
陈长史再次朝两个人摇了摇头。
另一边的同知冉运成说道:“洛阳城守不住,福王宫一样会守不住,还请陈长史和福王再说说,只有守住了洛阳城,福王宫才会无恙。”
“没用的,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其他办法,城中的大户也不止一家,他们虽然比不上福王殿下富有,但一家出点钱粮用来守城总没有什么问题。”陈长史对两个人说道。
同知冉运成说道:“已经派人去了。”
“有城中那几家支持,二位就不必担心了,还是回去等着好消息吧!想来那几家不会看着洛阳城城破的。”陈长史端起盖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知府何水清与同知冉运成对视了一眼。
其中冉运成说道:“城外的反贼来势凶勐,围困洛阳城的贼兵有几万之多,而洛阳城内守军只有几千,需要征召青壮用来守城,就要耗费大量的钱粮,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打搅福王殿下。”
“我还以为来了多少贼兵,才几万贼人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陈长史一听才有几万贼兵,立时不以为然。
洛阳城城墙高且坚固,城内还有守军在,他不觉得几万连饭都吃不饱的贼兵能够攻破洛阳城。
对于虎字旗,他自然听说过。
知道这是一伙儿盘踞在山陕两地的贼寇,很有些实力。
可在有实力,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群吃不上饭才反叛大明的流贼而已。
大明各地官员更不会主动向百姓宣扬虎字旗的厉害,甚至还要遮掩,只有往来的塘报中才会有一些关于虎字旗的真正内容。
而塘报这个东西,作为福王宫左长史的他,几乎从不关注,有更多时间,心思都用在了百姓手中的田地或者哪一家铺面上面。
所以,他对虎字旗的了解,只认为是一群没饭吃的流贼。
同知冉运成见他的样子就知道没当回事,急忙提醒道:“城外的反贼不同于一般的流贼,而是有实力的坐寇,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有成功,别看只有几万人围困洛阳城,这几万人却足以和大明边军媲美,比汝州卫的卫所兵厉害多了。”
为了让陈长史明白城外反贼的厉害,他特意提到汝州卫作比较。
“行了,行了,流贼能有多厉害,看把你们给吓得,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送客。”陈长史冲门外说了一声送客。
一直守在门外的王府长史司的下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准备带何水清和冉运成离开。
这时候,王府大总管李有为派来的仪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侍卫,你怎么来了?”陈长史见到进来的仪卫,主动从座位上起身相迎。
知府何水清与冉运成也从座位上站起身。
来人虽然品级不高,但代表着身份高贵。
“是大总管派我过来传话。”张侍卫看了一眼何水清和冉运成,说道,“王爷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没空见洛阳地方官员。”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和冉运成脸色一变。
“请张侍卫回禀王爷,下官这就送洛阳城的官员离开。”陈长史对眼前的张侍卫说道。
张侍卫点点头。
转身离开回去复命。
陈长史笑眯眯看着两个脸色拉胯的洛阳官员,道:“二位都听到了吧!殿下谁都不见,二位有在这儿耽误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打退城外的反贼。”
同知冉运成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跟随在知府何水清身后往外走去。
下人走在前面为两个人引路。
陈长史坐回座位上,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手里端起桌上的盖碗。
轰!轰!
炮声突然响了起来。
啪!
被惊到的陈长史,拿在手里的盖碗一时不稳,掉在了地上,摔碎成了几瓣。
刚走到门口的知府何水清突然转过身,脸色沉重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陈长史,说道:“贼兵攻城了,还请陈长史劝劝福王殿下。”
说完,他快步离去。
“不过是几声炮响,这有什么,洛阳城内又不是没有炮。”恢复正常的陈长史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
也不管离开的何水清能不能听到。
同样被炮声惊到的还有福王宫内宫的大殿。
歌姬舞女乱成了一团,乐师也顾不上继续奏乐,就连服侍福王的几个宫女也全都像鹌鹑似的缩成了一团。
承平了几十年的福王宫被炮声打破了平静。
“父王,反贼了,咱们该怎么办?”福王世子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宫女,神色慌里慌张的来到福王跟前。
福王从软塌上坐直身子,冲着殿内的乐师和歌姬舞女喊道:“有什么可慌的,城外打仗碍着福王宫什么事,继续奏乐继续跳。”
“你们几个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服侍本王饮酒。”
大殿内的乐师和歌姬舞女不敢不听福王的话。
丝竹声响起,舞女随着乐声重新起舞。
几个宫女再次回到福王身边伺候。
“父王,城外都打起来了,您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福王世子神色焦急,不明白父王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看歌姬舞曲。
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心大,还是心中有谱。
福王喝了一口宫女递到嘴边酒盅里的酒水,一边看着殿中的歌姬起舞,一边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反贼能从山陕杀过来,有几门炮有什么稀奇的。”
“安心在这里陪着福王,守城的事情自然有那些地方官员去做。”
说着,他张嘴咬了一口宫女递过来的果脯。
“福王难道不担心洛阳城失守?”福王世子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炮声,心中不安的说。
听到这话的福王侧头看向他,说道:“守土是地方官员的责任,他们为了自己的脑袋也要尽心尽力去守城,何况父王我是大明宗室藩王,你是藩王世子,那些官员更不敢在守城上偷奸耍滑了,所以福八你就安心陪着父王,守城的事情让那些官员去做,咱们父子不必理会。”
第两千零六十五章 洛阳城破
洛阳城外的炮声不断地响起。
福王世子在炮声中慌乱了一会儿,随着耳中不断冲刷着美妙乐声,和眼睛时不时变换的妙曼舞姿,外面攻城的事情渐渐被他忘到了一边。
不止福王父子,整个福王宫内的人都没有把外面的事情当回事。
生活在福王宫内的人承平多年,有什么事情,自然有洛阳地方上的官员去解决。
洛阳的官员解决不了的事情,有河南布政使司的官员解决,河南布政使司的官员管不了,还有朝廷去管。
福王宫内住着大明藩王,福王宫内众人的眼里,朝廷是不会任由福王宫出事的。
城外炮响连天,福王宫内依然如故,宫内的人做着平时的差事,一些无事可做的人甚至开了赌局,赌城外的炮声何时停下。
与福王宫内的轻松不同,洛阳城内早已是乱成了一团。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边两侧的铺子也都上了门板,只留下伙计看守铺子。
普通百姓更是躲回家中。
大街上除了奔走的官兵,还有趁乱四处抢掠的地痞喇虎。
一些铺面被街面上的喇虎趁乱砸开,争抢里面的财物,甚至一些官兵和衙役也加入其中,冲进铺子里面抢掠。
知府何水清与同知冉运成从福王宫出来,返回了府衙。
在府衙门前,两个人碰上了等候在这里的洛阳县令。
“二位上官可算回来了。”洛阳县令快步走过去相迎。
从轿子里面走出来的何水清皱着眉头看着他,说道:“本官不是命你去城中的大户人家催钱粮去了,怎么还没走?”
“下官已经去了,刚回来不久,知道二位上官去见福王殿下还没有归来,便在府门外等候两位上官。”洛阳县令躬身陪着笑。
何水清一边往府衙里面走,嘴里面问道:“那几家大户捐了多少钱粮出来?”
“五石。”跟在一旁的洛阳县令说。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道:“一家只出五石粮食,少了点,银钱弄来多少?银钱要是够多,把银钱换成粮食,眼下粮食比银子重要。”
“没有银钱,只有五石粮食,而且不是一家拿出五石粮食,而是几家加起来总共只有五石粮食。”洛阳县令解释道。
“什么?你只要来这么一点。”
站在前面的何水清还没有说话,一同从福王宫回来的同知冉运成目光狠狠地盯在洛阳县令的身上。
洛阳县令头往自己怀中垂了垂,尴尬的说道:“下官上门去那几家的家中,连正主都没见到,只见到了家里管家。”
“真是没用的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朝廷养你有什么用。”知府何水清气的忍不住痛骂了洛阳县令一句。
没有获得福王宫的支持,也没能从城中的几家大户身上弄来钱粮,官府想要守住洛阳城变得更加困难。
洛阳县令低头不敢顶嘴。
一旁的同知冉运成对县令说道:“你没有和那几家痛陈利害,让他们知道捐出的钱粮是为了守卫洛阳城。”
“说了,下官能说的全都说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那几家的管家只回了下官一句话,他们说守城是官府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并且还说洛阳城被围,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城中粮食有限,从即日起几家粮店出售的粮食全都涨价。”洛阳县令痛陈始末。
“反了,反了,这哪还是大明百姓,不想着齐心协力对抗城外的反贼,却想着发国难财,简直比反贼还可恶。”
知府何水清听完洛阳县令的话,气的对洛阳城内的那几家大户破口大骂起来。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想如何守住洛阳城,打退城外的贼军,至于城中的那几家,等贼军退兵,有的是时间再去收拾他们。”同知冉运成在一旁劝慰对方。
何水清冷哼一声,道:“看在大敌当前的份上,暂且放过他们。”
也就过过嘴瘾。
几个人都清楚,像这样的豪绅大户,不是他们几个洛阳地方官员想动就能动的,甚至为了洛阳的安稳,洛阳地面上的官员往往还要仰仗地方上的豪绅大户。
“招募的青壮怎么样了?找来了多少?有没有安排去城墙上守城?”同知冉运成对着洛阳县令一连三问。
其他的官员都不在,他只能向洛阳县令打听其他人的情况。
闻言,洛阳县令面露迟疑。
想到自己在城中看到的情况,最后选择装作不知情。
他朝同知冉运成摇了摇头,说道:“下官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所以对于让青壮守城的事情并不了解。”
“其他人没有回来吗?”知府何水清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洛阳知府摇了摇头,道:“下官没见到。”
这时候,同知冉运成说道:“招募青壮的事情比较麻烦,可能还在忙,不如先回府衙等候。”
“也好,先回去。”何水清再次迈开步朝衙门里走去。
同知冉运成和洛阳县令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走到府衙石狮子前的何水清停了下来,回转过身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骑,正顺着大街朝府衙方向疾驰而来。
这会儿大街上早已没有行人。
骑马在街上奔行多半是官府的人。
骑手很快来到府衙门外,翻身跳了下来,几步冲到何水清近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北城失守了,城外的贼兵从北城门进城了。”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等人脸色骤然一变。
要知道从炮声响起到现在连一个时辰都没有。
“北城怎么这么快就失陷了,不是给你们派去了青壮用来守城。”同知冉运成黑着一张脸说道。
骑手语气激愤的说道:“哪有什么青壮去支援,一个青壮都没看到,城上就那么点兵马在守城,城外的反贼一个劲的开炮,几轮炮击下来城上就死伤一大片,城中又没有支援,当然守不住了。”
“不应该呀!已经让人去招募青壮守城了,过去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有青壮去了城头上参与守城。”同知冉运成眉头紧锁。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洛阳县令说道:“人可能已经逃了。”
他嘴里提到逃走的人,自然不是再说城中的青壮。
第两千零六十六章 不想做县令的洛阳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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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何水清与同知冉运成自然明白他话里指的是谁。
“这几个该死的东西,罔顾国恩,待打退了反贼,本官定要在抚台面前参奏他们。”知府何水清怒哼哼的说。
指出问题的洛阳县令低着头不言语。
对方口中那几个该死的东西,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他的上官。
若非北城门已破,那几位逃走的事情他都不想说出来。
同知冉运成道:“现在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眼下要紧的事情是怎么才能把进城的贼兵赶出城去。”
“府衙里只剩下一些衙役,恐怕不是贼兵的对手。”何水清皱起了眉头。
洛阳城内驻守的官兵数量不多,北城门一失守,兵力立刻捉襟见肘。
同知冉运成道:“要不然还是去招募青壮,把府衙库房里的银子都带上,应该能招募到一些愿意效死的青壮。”
“不行,时间上来不及。”何水清一摇头。
从百姓中间招募的青壮不同于官兵,守城都勉强,想要依靠城中的青壮把进了城的贼兵赶出城去,在他看来几乎不可能做到。
而且招募青壮需要时间,城外的反贼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同知冉运成道:“那就只剩下从其他几个城门那里抽点官兵回来,派去北城杀贼。”
“等其他几面城墙上的官兵去北城,不知道要有多少贼兵已经从北城门进了城,这个办法不可行。”何水清再次摇头。
连续两次提出的办法被拒绝,洛阳同知冉运成眉头紧锁起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站在自己下首边的洛阳县令,眼中一亮,目光看向他说道:“平时你主意最多,你来想个办法?”
“对,你办法多,你说一个,要是成功打退城中的反贼,今年考核本官给你一个优。”何水清为了让洛阳县令尽心出力,开始允诺好处。
洛阳县令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位上官,犹豫了一下,才道:“洛阳城内的官兵不止守城那些,福王就藩时带来了六百名校尉,一千多兵丁,将近两千人,就算这些年过去少了一些,一千五总是有的。”
校尉是武散官,不代表确切职务。
福王宫内的仪卫,都是由这些头顶散官衔的校尉充任。
“对,对,对,还有福王宫里的兵马,本官怎么办他们给忘了。”何水清面露喜色,兴奋的来回走动着。
有了这一千多近两千的兵马,说不定就能把进城的贼兵赶出城去。
同知冉运成看上去并没有何水清那么高兴,只听他犹豫着说道:“咱们刚从福王宫回来,连福王的面都没见到,福王能把福王宫里的护卫派出来去对付贼兵吗?”
这话像一盆凉水,兜头倒在了何水清的头上。
何水清脸上的笑容消失。
“不管行不行都要试一试,除此之外已经没有更多的官兵可用了。”洛阳县令在一旁提醒道。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用力抿了抿嘴,说道:“说的没错,咱们没有选择了,冉同知,你随本官再去一趟福王宫。”
“好。”同知冉运成点头答应下来。
何水清又看向洛阳县令,说道:“本官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招募青壮,想办法把贼兵挡在北城,坚持到福王宫的兵马来支援。”
洛阳县令面色一苦。
这哪是一件差事,完全是两件差事,招募青壮的事情还好说,可以挨家挨户去抓人,可挡住北城的贼兵,对于一兵一卒都没有的他,来简直难如登天。
“时间紧张,抓紧去办吧!”何水清根本不给洛阳县令拒绝的机会,直接下令让对方去做事。
一旁的同知冉运成说道:“咱们也抓紧去福王宫,也不知道福王会不会同意福王宫的护卫去守城。”
两个人连府衙都没有进,直接回到各自的轿子里,让抬轿子的轿夫返回福王宫。
骑马来府衙报信的人也跟着一同离去。
留下洛阳县令一个人在府衙门外。
看着两顶绿呢轿子渐渐远去,洛阳县令面露苦笑。
进了城的贼兵没那么好对付,他现在只希望知府何水清说话算话,守城洛阳城后,他的考评能得一个优。
他也算升官有望,不用一辈子守着县令的位子。
坐在绿呢轿子里的何水清一个劲的催促轿夫加快行进速度。
几个轿夫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脚步如飞,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福王宫的宫门外。
“老爷,到了。”
轿夫落下轿子,站在前面的轿夫用手撩起轿帘。
轿子里走出来的何水清因为走得太急,一时不察踢到了轿子的杠头上,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幸亏一旁的轿夫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何水清,避免他落地难堪。
何水清从轿夫手中挣脱开,过不得身上的衣冠不整,快步奔向前面的宫门。
快到宫门时,他发现眼前的宫门已经落了锁。
“怎么了?”从后面追上来的冉运成见何水清站着不动,嘴里催问了一句。
何水清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面前的宫门,道:“你看,宫门落锁了,看来福王宫里的人已经知道了北城门失守的事情。”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会让福王宫突然在白日里落锁宫门。
“那也要叫开宫门,洛阳城能不能守住,全都指望福王宫里的那一千多兵马。”冉运成说道。
嗖!
一支羽箭从宫门上的木楼里射了下来,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何水清和冉运成吓了一跳,身子连连后退。
“二位回去吧,宫门已经落了锁,殿下谁都不见。”宫门上方多出一名顶盔带甲的男子,只见他朝着宫门下方的何水清与冉运成说道。
何水清仰起头看向宫门上方的男子,高喊道:“本官是洛阳知府,旁边这位是洛阳同知,我二人为了守卫洛阳一事专程来求见福王殿下,还请代为通禀一声。”
“你们两个听不懂人话吗?殿下谁都不见。”宫门上的男子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然而这番近乎羞辱的言语,令何水清与冉运成心生不满,脸上自然而然的显露了出来。
第两千零六十七章 求兵失利
何水清黑着一张脸,边上的冉运成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们一个正四品,一个正五品的地方高官,而且还是正统的文官,搁以往都不带用正眼夹这样一个散衔武官。
如今,却被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散衔武官当头奚落。
“抚台息怒,当务之急是借到兵,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冉运成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在旁边安抚何水清的情绪。
强压下心头怒意的何水清点了点头,仰望着城上的男子说道:“我二人不是与你置气的,眼下贼兵已经入了城,洛阳城需要福王宫里的兵马支持,否则一旦洛阳有失,福王宫定难守住。”
他怕宫门上的男子不知道事情轻重,特意提到了虎字旗兵马进城的事情。
在他想来,只要福王殿下不湖涂,一定会出兵支援洛阳城。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信福王不明白。
“守住洛阳城是你们地方上官员的事情,与殿下无关,福王宫内的兵马是护卫福王殿下的,不会用来守洛阳城,二位还是请回吧!”宫门上的男子拒绝了用福王宫的兵马守洛阳城的要求。
站在下方的何水清听到这番话,脸色一沉,冷眼看着上方的男子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替福王殿下做主,你只需要带话给福王殿下,其他的自有福王殿下来决定。”
这会儿他懒得在和对方客气,直接摆起了官威。
“快去通知福王殿下,迟了怕是来不及了。”旁边的冉运成帮腔道。
然而,宫门上方的男子并没有动。
只见他居高临下的说道:“殿下早就知道了贼兵入城的消息,宫门下锁也是殿下的命令,宫中的守卫也是专门护卫殿下安危的,不是你们洛阳城的卫所兵。”
“不可能,殿下不可能看着洛阳城失陷无动于衷。”何水清面露一丝慌乱,不相信对方的话,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对方所说。
站在一旁的冉运成也道:“福王殿下是不可能下这样命令的,就算真的是福王殿下下的命令,也是有人蛊惑福王殿下,你去传话,就说洛阳知府与洛阳同知求见福王殿下。”
城中已经无兵可用,福王宫内的一千多兵马是挽救洛阳城的希望。
不管这位福王是不是真的不想管洛阳城,他与何水清都要见到福王,并想办法劝说福王同意借兵给他们。
洛阳城丢了,他们是要掉脑袋的。
“殿下是不会见你们的,两位回去想想该如何守住洛阳城吧!若停留在宫门外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宫门上的男子面上露出了不耐烦。
在宫门上与洛阳城的两个地方官说了这么久的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旁人怕地方上的官员,他们福王宫的人不怕。
他们受五军都督府和王府仪卫司的节制,地方上的人管不到他们头上。
“本官要是不走,你能拿本官怎么样?”何水清不肯甘心就这么回去,不仅没走,反而上前一步靠近宫门。
嗖!
宫门上射下来一支羽箭,插落在何水清面前一两步外的地方。
反应更快一步的冉运成急忙拉着何水清后退了几步。
何水清看着面前还在震动的羽箭,脸色黑似锅底,目光阴冷的盯着宫门上的人,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刺杀朝廷命官。”
深受官场洗礼的他一上来就给对方扣了一顶大帽子。
“再不走,下一箭可就射你们身上了,敢闯王宫,可是死罪一条。”宫门上的男子对于扣帽子同样熟练,毫不客气的对下方的何水清反击。
“你!”何水清脸色难看的看着宫门上方的男子。
这时候冉运成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看样子福王殿下是不肯借兵了,继续呆下去只会耽误时间,不如先离开想其他办法。”
落了锁的王宫宫门,以他们两个文官和几个轿夫根本不可能闯进去,何况里面还有一千多王宫护卫。
眼见事不可为,他不想把时间全都浪费在福王宫这里。
何水清这会儿也是一阵的后怕。
见冉运成给了台阶下,顺势装作被冉运成拉着离开。
不过,离开的时候,嘴里不忘骂上一句粗鄙武夫。
很快两个人乘坐轿子从福王宫宫门外离去。
不知去哪里的两个人再次回到了府衙。
然而一回府衙,两个人发现府衙里办差的差人逃的逃,走的走,整个府衙变得空荡了起来。
“这群贪生怕死之徒。”看着冷冷清清的府衙,何水清冷哼了一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其他人都可以逃,唯独他这个洛阳知府逃不了。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辛苦的四处借兵,想着把贼兵杀退。
“这些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我担心的是洛阳县令那里怎么样了,如今没有福王宫的兵马支援,只能看他那边了。”冉运成忧心忡忡的说。
何水清脸上却看不到他那么担心,反而轻松的说道:“洛阳县令是个聪明人,有考绩优这根大萝卜在前面吊着,他一定会用心做事,咱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用青壮把贼兵打退。”
“难呀!”冉运成叹声说道。
虎字旗这支反贼的兵马比边军都不弱,他实在不看好以那些从未上过战场上青壮能够打退这支进城的贼兵。
听到这话的何水清目光看着他,道:“守不住洛阳城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最清楚,所以咱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冉运成点了点头。
至于向虎字旗投降的事情,两个都没有想过。
虽然虎字旗已经占据了山西和陕西两地,可这两处地方如何能够河南相比,加上新皇刚登基不久,很多官员更看好大明,而不是虎字旗这样一个反贼势力。
何水清与冉运成两个人心中虽然着急,却还是选择耐心的在府衙等候洛阳县令。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进府衙内,而是留在府衙门口等候。
又过了差不多有一刻多钟。
府衙门外的大街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并且见到大队人马从街头一端出现,并朝府衙靠近。
------题外话------
骨折昨天晚上胃疼了好久,夏天快到了,大家千万不要贪凉,注意身体。
第两千零六十八章 自焚
何水清与冉运成的目光都朝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么人出现在府衙外的大街上,两个人第一反应就是洛阳县令带着青壮回来了,均是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没能从福王宫借来兵马,想要守护住洛阳城,他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洛阳县令找来的青壮。
“洛阳县令还真有点本事,找来的青壮看上去还不错,没有想象中那种乱糟糟的场面。”冉运成语气轻松的说。
青壮越强,对守住洛阳城的帮助也就越大。
“确实不错,连兵器都配发了。”何水清认同的点点头,脚下迈步往大街上走了几步,想要看更清楚一些。
旁边的冉运成一同跟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武官突然说道:“不对,这些人不是青壮,是贼兵,贼兵来啦!”
从北城墙上回来的他,对虎字旗战兵身上的装束再熟悉不过。
“反,反贼!”何水清语气突然结巴了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栗。
反贼在城外的时候,他自然不怕反贼,可现在反贼到了眼前,作为读书人的他开始害怕起来。
“是反贼,真的是反贼。”边上的冉运成突然惊呼出声,转身便往府衙里逃去。
青壮手里有了兵器还有办法解释,可穿着统一颜色甲衣的青壮,他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会是洛阳县令找来的青壮。
随着出现在街上的大队人马近了一些,站在府衙外的人已经能够认出过来的大队人马不是洛阳县令找来的青壮。
知府何水清的动作也不慢。
紧随在冉运成身后,逃回了府衙。
两顶绿呢轿子被丢弃在大街上,几个轿夫争先恐后的往府衙里面挤,同时不忘记关上府衙的大门。
唯一没有逃进府衙的是最先发现来人身份的那名武官。
只见他骑上马背,催动胯下马,远离府衙,朝与北城相反的方向逃去。
从后面赶过来的虎字旗战兵团团围住了洛阳府衙。
“过来几个人,把门撞开。”为首的领兵队长喊来手下的战兵。
从后面走上来四五个战兵,他们手上抬着一根圆木。
圆木是进城后找来的撞木,专门用来对付像眼前府衙这样的大门。
“一二三,撞。”
冬!
“一二三,撞。”
冬!
“一二三,撞。”
哗啦!
府衙大门后的门闩被撞裂开,大门被撞开了一道豁口。
撞门的圆木被挪开,一队战兵冲了上来,把府衙的大门彻底撞开,闯进入了府衙内。
就在这时,府衙大堂方向冒出了火光。
“这是要自焚呀!快,赶往着火的地方。”为首的战兵队长招呼一句,自己率先朝升起火光的地方冲了过去。
平白无故府衙这么重要的地方很少会烧起大火,就算发生了火灾也会很快被扑灭。
一队战兵很快来到了着火的地方。
大火已经烧了起来,有房梁砸了下来,落在了烧着房屋的门前,堵住了屋门。
战兵队长透过火光,看到烧着的房子里面有人影晃动。
“救火,快去救火。”为首的战兵队长命令手下的战兵去救火。
救火不一定是要去救人,而是房屋多木质结构,门窗上也多是用浆湖贴的纸,极容易烧起来,火不扑灭,只会越烧越旺,因此烧毁的房屋也会越来越多。
虎字旗大军已经进了洛阳城,府衙自然是自家的东西。
作为虎字旗军中的一名军官,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家的东西就这么被烧毁掉。
府衙与一般百姓人家不同,府衙内准备了很多大水缸,里面装满了水,这些水缸专门用来救火用。
有战兵从周围的水缸里舀水去扑火,还有战兵扒两侧的房子,想要弄出一条隔离带,阻止火势太凶烧到两侧的房屋。
“队长,从隔壁的房间里抓到了几个人。”有战兵跑过来报告。
相隔不远处的一间厢房里,五六个不同打扮的男子被两名战兵从房间里押了出来。
战兵队长眯着眼打量起这几个人。
尤其是其中一个体型富态,身穿常服的男子,更像是一名官员,剩下的其他人一身麻布衣服,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常做苦力的人。
“把他带过来。”战兵队长抬手一指那名更像官员的男子。
有战兵把人带了过来。
被押过来的男子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火是谁放的?”战兵队长没有直接问对方的身份,而是问起了着火的事情。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着火的府衙大堂,随即很快收回目光,低着头说道:“是洛阳知府。”
“他人呢?”战兵队长又问。
男子迟疑了一下,道:“人就在火场里面,他不想落入贼……你们的手里。”
“你应该也是一个当官的吧!”战兵队长说道,“你怎么没跟着他一起自焚,怕死?”
听到这话的男子头垂在胸前。
“看来被我说中了,说吧,你是做什么的?”战兵队长问他,旋即补充道,“别想着说谎,洛阳城内认识你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你想瞒也瞒不住。”
男子抬起头,道:“本官是洛阳同知,就像你说的,因为怕死所以没有跟着何府台一起自焚。”
说着,他五味陈杂的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府衙大堂。
心中敬佩自焚的何水清,换做是他,可以做大明的忠臣,可要为了大明去死,他做不到。
“洛阳同知,正五品高官,之前碰到一个洛阳县令,他很识时务,主动乞降。”战兵队长轻蔑的笑了一声。
虽然他这些明国官员没有几个好东西,像洛阳知府这样为大明尽忠自焚的官员,他在心中还是敬佩的。
可像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洛阳同知,是他最瞧不起的人。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选择。”冉运成听到洛阳县令的下落,苦笑着感慨了一声。
同时他也知道,守住洛阳城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战兵队长盯着他的眼睛,口吻冰冷的说道:“若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聪明人,就应该让百姓吃饱肚子,而不是各种丁口田税层层叠加,逼迫的百姓连条活路都没有。”
第两千零六十九章 破门
“官府收上来的税收也是为了能够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冉运成语气激动的对其反驳道,“辽东奴贼叛乱,朝廷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在辽东,若不收税,朝廷拿什么抵御奴贼,恐怕奴贼早就杀进山海关,祸害大明的百姓了。”
说话时的他,面露不屑。
心中觉得反贼就是反贼,目光短浅,什么都不懂,只认为官府收受税收是在欺压百姓,却不懂官府收受税收才是真正对百姓好。
“你个狗官还真是泥胎像上面刷金漆,给自己脸上贴金。”战兵队长冷哼一声,道,“有钱的举人们你们这些狗官不去收他们的税,只会对穷苦百姓不断地层层加码,增加各种杂税,你还有脸说你们这些狗官是为百姓好,你们也配,呸!”
说着,恨恨的朝对方啐了一口。
小时候,他家中有十亩薄田,虽然做不到大富大贵,但也能勉强过活。
后来官府收取的杂税越来越重,被逼得只能卖田,可即便如此,年年增加的各种杂税也是交都交不完,反而还要借利钱去给官府交税。
而县里的举人家,占据了附近几个村子的绝大部分田地,却不需要向官府交税,他家中的十亩薄田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田地,最后全都成了举人家的东西。
而他们一家人没了十亩薄田,只能给举人家做佃户,种的却是自家以前的那十亩薄田,可官府的各项杂税还要交,不仅要交税,还要多交一份租子给举人家,家中日子过的更困难了。
所以他恨,恨这些只知欺压百姓的狗官。
“有功名的学子自然不需要交税,这是朝廷给予的优待,百姓也想不用纳税,完全可以去读书考取功名,朝廷从不阻拦百姓去读书识字,考取不上功名,那就老老实实向朝廷纳税,不然都不纳税,朝廷岂不是乱套了。”冉运成冷哼了一声。
在他眼里,觉得只有反贼才会觉得不纳税是件好事。
以前只是听说虎字旗如何如何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目光如此短浅,不足为虑。
“他娘的,你个狗官嘴还挺硬。”战兵队长没想到眼前这个狗官这么能说,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这么嘴硬。
然而他却不知,冉运成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他这个反贼。
守在旁边的一名战兵不怀好意的看着冉运成,开口说道:“队长还跟这个狗官废什么话,丢进火里烧死得了。”
“难道说不过本官,你们就要杀人吗?”冉运成害怕起来,紧张的盯着面前的战兵队长。
战兵队长冷眼看着他,道:“百姓纳税没有错,可百姓多交出来的那些杂税又落到了谁的手里,别说全都用在了朝廷身上,这话你信吗?老子肯定不信,因为老子看多了狗官和地上的大户联手欺压百姓,就连百姓骨头里最后几两油都要榨出来,还有你嘴里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凭什么不需要纳税,就凭他们是读书人吗?你真当老子什么都不懂吗?朝廷只免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劳役,可没有免除赋税,然而这部分赋税却被你们这些狗官勾结地方大户,全部压在了穷苦百姓的身上,你真当老子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的冉运成脸色变了几变。
本以为面前这个反贼只是泥腿子出身,没想到还读过书,知道朝廷优免的法令,不仅如此,更多官府和地方大户如何转移赋税都一清二楚。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说吗?说呀!”战兵队长对面前的冉运成吼道。
冉运成低着头不再言语。
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假的,对方瞎说的。
朝廷优免的事情都是有据可查,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行,因为朝廷确实只优免杂役,赋税并没有优免,到了隆庆朝才补贴部分钱粮,可田赋一样要交。
“带下去,全都关起来。”战兵队长大手一挥,示意手下的人把冉运成和其他几个俘虏带走关押。
几个战兵上前,把冉运成等人押走。
这时候,跟在战兵队长身边的一名战兵说道:“队长,你跟这个狗官废什么话,这种狗官无理都搅三分,他们眼里就没有百姓,这样的狗官咱们从山西到陕西,现在又到了河南,见的太多了。”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队长本来是要去福王宫的,半路上被派到了府衙,想找个当官的出出气,没想到被人给怼了。”边上的另一个战兵笑嘻嘻的说。
“你们懂个屁,快滚去救火,以后这是咱们虎字旗的衙门。”战兵队长回首笑骂了两个人一句。
挨骂的战兵嘿嘿一笑,道:“得得得,属下这就去救火,不再队长您跟前碍眼了。”
“快滚,快滚。”战兵队长抬腿羊做要踢他。
然而对方先一步用手抱着屁股跑远了。
战兵队长笑骂道:“两个小兔崽子,倒他娘的什么都知道。”
虎字旗大军从北城门进入洛阳城北城后,立刻分出几支队伍,分别去往洛阳城内重要官衙和仓储地。
洛阳城的另外几面城门也有虎字旗战兵赶往。
而作为洛阳城中唯一的藩王宫殿,福王宫更是虎字旗大军进城后攻占的重要地点。
实在是福王宫有钱有粮,富得流油。
为了对付福王宫。
虎字旗的一个战兵大队和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福王宫的宫门外。
战兵大队带来的四门四磅炮,一字排开,摆在宫门前。
“这位福王看来是准备死硬到底,我看还是开炮吧!”副大队长聂绍尔,对大队长周奎说道。
周奎看了一眼紧闭的福王宫宫门,吐口说道:“传令下去,开炮。”
早已准备好的四门四磅炮炮手,得到开炮的命令后,立刻引燃了炮上火绳。
轰!轰!轰!
几门炮先后打响。
四门四磅炮离福王宫宫门很近,不需要如何瞄准,便可命中对面宫门和宫门上面的木楼。
几炮打过去。
宫门被轰开,上面木楼也四分五裂,许多碎裂成几段的木头茬子掉落到了地上。
“杀进福王宫!”
随着周奎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个战兵中队顺着宫门冲杀进福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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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明朝优免税赋的事情,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查一下,很有意思。。。。。。。。。。。。。。。。。。。。。。。。。。。。。。。。。。。。。。。。。。。。。。。。。。。。。。。。。。。。。。。。。。。。。。。。。。。。。。。。。。。。。。。。。。。。。
第两千零七十章 杀进王宫
福王宫内的某间大殿内。
福王和福王世子这时候也已经不在欣赏他们喜欢的舞女歌姬。
乐师和那些舞女歌姬全都缩在大殿的一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大殿正中央的地方,多了许多碎裂的瓷器片。
这些碎瓷器片里面还可以看到一个完好的瓶口。
“父王!”福王世子企盼的目光看着瘫坐在软塌上的福王。
心中却满是恨意。
怪自己的父王先前不听他劝说,不愿意出钱出粮给洛阳知府用来守洛阳城,以至洛阳城失守,反贼围了福王宫。
总管太监轻声唤了一声福王,说道:“殿下,还请早些拿主意,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快,派人通知洛阳的官员,让他们带兵来救本王,本王是宗室藩王,若本王出了事,他们谁都跑不了。”福王一把抓住面前太监的袖口,急切地说道。
听到这话的总管太监脸色露出一抹不豫之色,但还是耐心解释道:“眼下福王宫已经被围,这个时候再派人去通知洛阳的地方官员已经来不及了,暂时指望不上他们了。”
“父王,要不然就按反贼说的,咱们开宫门投降吧,反贼答应不会杀害咱们父子的。”福王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放屁,你与本王是大明宗室,皇家血脉,怎能向贼人乞降。。”福王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而又对面前的太监总管说道,“两位长史呢?他们是读书人,快把两位长史找来,他们一定有办法救本王。”
洛阳地方官员指望不上,他又把目标放在福王府的长史身上。
福王宫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两个长史出面,而且两位长史也是协助他这个王爷管理福王宫的产业,是他福王能够直接管束的官员。
面前的总管太监闻言,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这个时候长史屁用都没有,能指望的只有福王宫内的那些仪卫和卫兵们。
想到这里,他提醒道:“两位长史暂时没了消息,不如把仪卫正和两位仪卫副找来,他们是王府的护卫。”
“对,对,对,快把他们全都找来,有他们在,王府一定能守住。”福王抓着总管太监的衣袖连连说道。
总管太监抽了几下自己的衣袖,却没能从福王手中抽出来,只好说道:“殿下,您先松开奴婢的袖子,让奴婢去把人找来。”
“哦,对,对,快去找人。”福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抓着对方的袖袍,便松开了手。
总管太监顺势转身朝殿外走去。
瘫坐在软塌上的福王嘴里哀怨道:“本王怎么就这么倒霉,才入藩十几年,怎么就赶上了这伙杀千刀的反贼。”
福王哀怨的拍打着自己大腿。
和其他的藩王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个藩王,别的藩王最少都传了几代,而他却才入藩十多年,还没享受够,就遭了反贼。
“父王,要不然还是降了吧!连洛阳城的兵马都打不过反贼,福王宫内的那些卫兵怕是更不可能是反贼的对手了。”福王世子觉得总管太监的办法不可靠,还是想要投降。
投降能够活命,反抗很可能会死。
他还年轻,还不想这么早就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懂什么。”福王瞪了福王世子一眼,说道,“你以为投降了咱们父子还能活吗?就算反贼放过咱们父子,京城里的那位也不会放过咱们父子。”
听到这话,福王世子瞪大着眼睛说道:“父王怎么说也是今上的亲叔父,我是他的堂兄,他总不能连自家叔父和兄长都不放过吧!那也太冷血了吧!”
“坐上那把椅子上的人有几个不冷血的,亲兄弟还为了皇位打来打去,更不用说本王这个叔父了,别忘了,当年你皇祖父可是想让你父王我做大明的太子,算起来和本王那位皇兄也是有争位之嫌的。”福王对福王世子说道。
这些年他在洛阳尽可能的低调,就是为了不引起京城里的那位注意。
他可不想像其他几位被夺了王位的藩王一样,最后落得一个被关押到死的下场。
轰!轰!轰!
父子俩正说话之际,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大炮轰鸣声。
这一次的炮声和先前不同。
先前的炮声虽然福王宫也能够听到,但明显声音较远,可这一回炮声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连大殿的梁柱都震落下了灰尘。
“父王,父王,宫外的反贼进攻了。”福王世子连滚带爬紧紧抱住了福王的腿。
软榻上的福王自己也吓得直哆嗦。
就在这时,总管太监脚步匆匆的回到了大殿,几步来到了福王的近前,急切的说道:“殿下和世子殿下还是先避一避吧,外面的反贼已经攻打王宫了。”
“对,避一避,快,带本王躲起来。”福王从软塌上急忙爬了起来,紧紧抓住总管太监的手。
王宫外的炮声,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寸。
“殿下,世子殿下,快跟奴婢走。”总管太监搀着福王往殿外走去。
福王世子连忙从地上爬起身,紧随在福王的身后。
几个人刚一出大殿,顶盔带甲的王府仪卫正从对面大步走了过来。
“末将叩见王爷,世子殿下。”仪卫正单膝跪地朝福王行礼。
福王看着他说道:“你来的正好,快召集你手下的卫兵,保护本王和世子离开王宫。”
“王爷想要去哪?”仪卫正问道。
福王想了一下,道:“去京城,不,去开封。”
这会儿他只觉得京城最安全,不过想到自己藩王的身份,不能离开封地,可洛阳城被反贼攻占,只能先去开封躲避。
“是。”仪卫正应道。
这时候的福王宫外宫早已乱成了一团。
随着虎字旗的兵马杀入进福王宫,守在王宫外宫的卫兵纷纷丢下手中兵刃选择投降,王府长史司的官员也相继成了俘虏。
而虎字旗的战兵正朝王宫内宫杀来。
福王在仪卫正和总管太监护卫下,一路朝王宫的另外一道宫门赶往。
走在半路上的福王,不忘提醒仪卫正,让卫兵把王宫里的财物都一块带上去开封。
第两千零七十一章 福王是豕
这个时候逃命都来不及,谁又会为了福王的那点东西,把自己的命搭上。
毕竟命是自己的,福王宫内的钱财都是福王的东西。
事实上,跟随在福王身边的卫兵并不多,大部分卫兵都自顾自的逃命去了。
虎字旗的战兵队伍穿过外宫的宫门,进入内功,一路行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反倒沿路收揽了不少俘虏,其中大部分是守卫在各道宫门的福王宫卫兵。
进了内宫,战兵遇到了逃命的宫女太监,顺势全都抓了起来,并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了福王的下落。
两支战兵小队按照宫女太监口中所说,追了下去。
整个福王宫,在虎字旗战兵进入之后,各处殿宇很快被虎字旗战兵占领,而最先被虎字旗攻破的那道宫门上,更是插了一只绣有虎行图桉的大旗。
以往虎字旗的旗帜都是绣上虎字,后来各队各营多了,再绣字显得有些不合适,就改成了虎形,和字以示区别。
如今虎字旗军中有字的旗帜,只有数字和队伍在军中的称号。
而且虎字旗军中从不以军中主将的姓氏做旗号,这一点和明军中喜欢用主将姓氏做旗号大为不同。
追击福王等人的两个战兵小队只带了两个熟悉福王宫情况的太监。
正因为有这两个太监带路,队伍不用担心走岔路,以至于会和逃命的福王等人错开。
此时福王和福王世子身边,除了一起逃出来的总管太监和仪卫正外,只有十几个卫兵跟随和一个小太监跟随。
原本跟随他们一起从大殿内逃出来的乐师和歌姬等人,早在逃命的路上就已经失散。
这个时候福王已经顾不上这些歌姬和乐师了,自然不会有卫兵护着他们一起逃走,甚至有卫兵嫌弃这些人麻烦,还会驱离逃命的队伍。
“殿下,再坚持一下,再过两道门就能逃出王宫了。”总管太监气喘吁吁的对福王说道。
而福王因为体型太胖,两边各有一名卫兵搀扶着他。
即便如此他也累的满头大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累的瘫在了地上,被卫兵强行搀扶起来。
至于让卫兵背着他逃,不是没试过。
实在是人太胖,卫兵背起来根本跑不动,所以只能由两名卫兵搀着前行。
“本王的辇呢,怎么没把本王的辇带过来。”福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平时出行都是坐辇,有专人抬着,从不觉得累。
现在他只想有人能把辇给他送过来,让人抬着他走。
“殿下您暂且忍忍吧,等离开了洛阳城,奴婢一定想办法弄辆马车给您乘坐。”总管太监安抚道。
就在这时,仪卫正快步走上前,催促着说道:“殿下,后面有人追过来了,咱们还要加快一些速度。”
为了逃命,他身上的甲胃早就丢了,甚至为了减轻身上的负重,连兵器都丢在了半路上。
“反,反贼追上来了,那快跑,快跑!”福王挣扎着用力往前挪动两步,恨不得长出两只翅膀立刻飞出福王宫。
可惜任由他如何使劲力气,常年只顾享受而不运动的他,始终无法跑起来,勉强比走路快上那么一点。
若非有两名卫兵搀着他往前跑,恐怕连正常走路的速度都没有。
体力稍好一些的总管太监趁机往后面偷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嘴里喊叫道:“是反贼,都是反贼,要追上来了。”
由于福王的拖累,使虎字旗战兵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福王身上的赤色袍服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尤其身上的金织蟠龙,无一不是在证明这身衣袍下面之人的身份。
“是福王,追。”
追来的战兵中的队长高兴的牙花子都呲了出来。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要捉拿的目标。
抓藩王的机会不是时常都有,追赶而来的战兵见到福王全都兴奋了起来,追赶的速度更快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呀,你们倒是快呀,反贼都追上来了。”福王急的不停的催促搀扶自己的卫兵,想要跑的更快一些。
然而搀扶他的那两名卫兵哪还有多余的力气。
这时候,同样是一身金织蟠龙袍服的身影越过福王等人,在一名卫兵的搀扶下,朝着前面的宫门跑去。
“不孝子,你个不孝子,没看到自己父王还在后面吗?”福王气的破口大骂。
福王世子虽然也是养尊处优,可仗着自己年轻,体力比福王更足一些,想要在后面的反贼追来之前,从前面的宫门逃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父王也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所以,他也顾不上自己父王了,首先顾的是自己活命。
至于王位,活下来的人才能够继承。
福王在后面对福王世子破口大骂一通,心中是真的气,自己养活大的儿子福八居然在危难之际抛弃了自己。
这和被最亲的人背叛没什么两样,既痛心又气恼。
“你们,你们怎么也走了。”
正骂着福王世子的福王,突然发现搀扶自己的两名卫兵丢下自己,追向前面的福王世子。
不仅是这两名卫兵,其他的卫兵也是一哄而散,就连仪卫正也都丢下他,自己逃命去了,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总管太监一个人。
“你们这**臣腻子,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总管太监这会儿也是破口大骂,嘴里一连串骂出了好多叽里咕噜让女人听了都脸红的话。
福王世子他不敢骂,对仪卫正和卫兵这些丘八,他骂起来毫不客气,比福王翻来覆去那两句骂人的话难听多了。
噗通一声!
早已双腿无力的福王,带着自己一身肥肉瘫坐在了地上。
“殿下您怎么了?”
总管太监见福王瘫坐在地上,急忙去搀扶。
然而福王笨重的身体,让他几次都没能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反而自己险些被拽到地上。
后面追来的虎字旗战兵追了上来,把两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另外一队虎字旗战兵,继续朝前面的福王世子追去。
“这个家伙就是福王吧,胖的跟豕一样。”有战兵上下打量着地上的福王,嘲笑其是猪。
第两千零七十一章
“大胆,你们这些贱民居然敢辱骂福王殿下,朝廷诛你们九族。”总管太监听到福王被骂,立刻怒斥周围的虎字旗战兵。
啪!啪!
一名战兵上前朝总管太监就是两个大耳刮子,跟着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总管太监整个人被抽懵了,挨抽的那面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呸!你个阉货还敢骂我。”抽完总管太监的战兵又朝其脸上啐了一口。
回过神来的总管太监夹着嗓子尖声喊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贱……”
突然住声。
雪亮的刺刀指向了他的咽喉。
“老子就是反贼,早他娘的造反了。”手持刺刀的战兵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总管太监盯着自己下巴下面的刺刀,喉结下意识蠕动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脑子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些人都是反贼,不是那些可以任由他随即打骂的洛阳城百姓。
“本,本王是大明福王,你,你们不能杀本王。”福王看着幽冷的刺刀,哆嗦着躲在总管太监的背后。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手持刺刀的战兵回转过头对一旁的战兵小队队长说道:“队长,这个家伙真的是福王,跑的那个不是,弄不好是人装扮的假福王。”
福王和福王世子身上的衣袍都差不多。
虎字旗的战兵虽然读书识字,但对大明藩王和皇子一类皇室之人衣着打扮并不了解,普通百姓也接触不到这些皇室之人。
所以,不少战兵都以为是一真一假两个福王。
“那个是本王的世子福八。”福王小心翼翼的纠正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战兵小队长嘴里骂道:“他娘的,还真是两个福王,一个儿子一个老子。”
“队长咱们不亏,咱们抓到的是福王老子,林队长他们去抓的那个是福王儿子,咱们这个才是真正的福王。”旁边有战兵说道。
战兵小队长咧嘴大笑道:“说的没错,咱们抓到的这个才是福王,他林阳只能抓一个世子,比不过咱们,哈哈。”
有战兵上前,把福王和总管太监两个人双手捆了起来。
“押回去,交给大队长。”战兵小队长一挥手,示意手下的人把人押走。
总管太监被抽了几巴掌,人老实了下来,老老实实的从地上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跟在一名战兵的身后。
然而坐在地上的福王双腿被吓软,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别装,快起来。”福王边上的一名战兵,看着福王痴胖的身体,举起手里火铳,用尾部狠狠地砸了地上的福王一下。
虎字旗战兵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对福王这种鱼肉百姓的大明藩王没有丁点好感。
若非军中有命令不允许私自处决藩王,早就有战兵忍不住动手了。
“殿下怎么说也是王爷,几位好汉能不能搀扶一下。”总管太监心疼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福王。
他是跟随福王多年的老奴。
福王在他心中就是天,眼见福王被虎字旗的人如此欺辱,心疼的厉害。
“你们两个过去扶他起来。”战兵小队长示意旁边的两名战兵去搀扶福王。
不是他心善,而是福王一直瘫坐在地上,太耽误事了。
走过去两名战兵,把福王从地上提熘了起来。
“队长,林队长他们回来了。”
不远处的宫门方向,去追赶福王世子的另一队战兵队穿过宫门,被眼尖的战兵注意到。
战兵小队长目光朝宫门看过去。
见到另一队战兵押着一个身上的衣袍和福王衣服近似的人走了过来。
不用问,他也知道应该是那个福王世子被抓了回来。
“黄队长,你他娘的运气还真好,老的便宜你了,我就抓了个小的。”没等两支队伍靠近,那位林阳队长便冲着福王这边的战兵小队长喊道。
“不错了,起码你还捞了一个世子回来,虽然比福王差点意思,那也是龙椅上那位的堂兄弟。”黄队长得意洋洋的回了他一句。
很快,福王世子被押了过来。
“呸,你个不孝子。”
刚一靠近,福王见到自己的儿子,张嘴就啐了福王世子一口。
福王世子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林阳见到这一幕,好奇的问道:“幼呵,看来这爷俩之间还有点故事,你来说说,什么事?”
他问向福王身边的总管太监。
被抓来的俘虏中,只有这一个太监,加上太监是福王身边的人,太监的服饰又在人群中有别于其他人,所以一口就问到了他。
总管太监面露犹豫。
却见福王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个不孝子丢下本王独自逃命,简直不忠不孝,本王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见到福王世子后,气愤之下的福王一时忘记了害怕,数落起儿子的不是。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就这么点破事。”林阳顿时失去了兴趣。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哪怕是大明的藩王和世子之间,他也没有兴趣。
旁边的黄队长说道:“行了,人抓到了早点交给大队长,也算完成了任务,不过你抓回来的人少了点。”
当时顺着宫门逃出去的人有十多个,眼前对方只抓了六七个回来。
“别提了,这些人仗着对福王宫熟悉,转过几道弯就找不到人了,好在没让这个福王世子跑掉。”林阳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去抓逃走的那些人,他怕人跑了,所以没有带那两个用来带路的太监,吃了不熟悉福王宫的亏。
“放心吧,人跑不了,福王宫早就被咱们围住了,他们只能躲在福王宫内。”黄队长安慰了林阳一句,然后让手下人押着福王和福王世子等人,去见大队长。
总管太监见福王瘫坐在地上,急忙去搀扶。
然而福王笨重的身体,让他几次都没能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反而自己险些被拽到地上。
后面追来的虎字旗战兵追了上来,把两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另外一队虎字旗战兵,继续朝前面的福王世子追去。
“这个家伙就是福王吧,胖的跟豕一样。”有战兵上下打量着地上的福王,嘲笑其是猪。
第两千零七十三章 杨鹤到开封府
酒楼被开封府的官员包下,只为接待杨鹤和京城来的一行人。
杨鹤在河南新任巡抚闫为奇与巡按陈广亮的陪同下,坐到了首席主位上。
作为朝廷派来总督河南军务,对付虎字旗大军的河南总督,主位也只有他有资格做,河南巡抚与巡按也只能陪坐一旁。
同桌的还有河南布政使,按察使,而从三品的左右参政都没有资格上主桌,只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巡抚闫为奇站起身,手里举着酒杯,嘴里说道:“诸位臣工,咱们举起手中酒杯,一同敬杨督师一杯。”
在场的河南官员纷纷起身,端起了手中的酒杯。
“使不得,使不得。”杨鹤连连摆手,说道,“杨某初来乍到,理应由杨某敬各位,以后还需要各位臣工鼎力相助才是。”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干!”闫为奇说了一句干,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鹤放下喝完的酒盅,坐回了座位上。
旁边的巡按陈广亮端起酒壶,为他杯中重新斟满。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杨督师你给盼来了,说实话,下官实在是被身上的担子压的喘不过气,杨督师你这一到,下官终于可以歇一口气。”手里端着酒杯的闫为奇一个劲的诉苦道。
听到这话的杨鹤面带轻笑的说道:“闫抚台想要卸下肩上的担子怕是还不行哟,本官初来乍到,接下来少不了闫抚台的协助,这个时候闫抚台你可不能撂挑子。”
“哈哈,督师放心,有需要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尽力。”闫为奇哈哈一笑。
“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可是当真了,来,一起饮了这杯酒。”说着,杨鹤举起酒盅与闫为奇碰了一下杯。
闫为奇手里的酒杯与杨鹤的酒杯碰了一下,笑着说道:“督师尽管放心。”
两个人各自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的巡按陈广亮见两个人喝完酒,招呼道:“吃菜吃菜,督师尝尝这道黄河鲤鱼,还有这道汴京烤鸭,都是咱们开封的名菜,鲜美俱佳。”
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每一道都是开封名菜,并且请了名厨专门烹制,而这一桌菜更是价值不菲,足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开销。
“黄河鲤鱼。”杨鹤伸出快子在鱼腹处夹起一块鱼肉,嘴里说道,“反贼就是从黄河跨过,进犯了河南灵宝,也不知洛阳城现在如何了,再来河南的路上,本官就听说洛阳被围的消息。”
他的话,使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在场有几个河南官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洛阳城有藩王府,一旦藩王出事,整个很难上下都要为其担责,首当其冲的是河南府的官员,其次便是河南巡抚与巡按,现在又多了一个河南总督。
一旁的巡按陈广亮夹起一块羊肉放到杨鹤面前的碟子里,嘴里说道:“督师放心,洛阳城城坚池固,又有汝州卫的兵马驻守在城里,反贼想要攻打下来没那么容易。”
“虎字旗这伙儿反贼也只能对付一下那些小城,像洛阳城这样的大城,没那么容易拿下,如今督师来了,反贼离末日不远了。”闫为奇为杨鹤酒盅中斟满酒。
杨鹤分别看了一眼二人,说道:“本官也希望缺如你们所说,但本官心中有些不安啊!这伙儿名为虎字旗的反贼本官也了解过,不同于以往的贼寇,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山西的大同和太原,陕西的延安府和凤翔府,哪一处不是城坚池固,最后还不是被反贼攻占下来。”
他也不想在与河南官员初见时候就说这些,尤其还是在接待他的宴席上。
可洛阳始终是他心中的隐忧,他不想自己刚到河南,就得到洛阳城破的消息。
一旦洛阳城失陷,不管他是不是刚来河南,身上都要背负失藩的罪名,甚至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将来成了朝堂上被攻击的靶子。
“督师多心了。”闫为奇语气轻松的说道,“就在昨日,下官已经派人去查探洛阳城的情况,若洛阳城真的出事了,早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身为河南巡抚,洛阳的事情他同样上心。
毕竟洛阳不同于一般的府县,城里住着福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一旦出事,他这个巡抚难逃其责。
与杨鹤这位督师不同,他这个巡抚就是从本地布政使破格提拔起来的。
福王府出事,他连推脱的借口都没有。
杨鹤听到巡抚闫为奇已经派人去打探洛阳城的情况,安心了一些,嘴里说道:“各位臣工不要怨本官扫了大家的兴致,本官实在是担心洛阳的事情,本官在这里先向各位臣工赔罪。”
说完,他端起手中的酒盅。
他这个总督名义上河南第一人,藩王宗室除外。
在场的众多河南官员不敢托大,纷纷起身端起了酒杯。
“报!”
不等河南的这些官员喝杯中的酒,就听到酒楼楼下有人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木质的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名兵丁打扮的人出现在二楼众多河南官员的面前。
杨鹤心中咯噔一声,感觉不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来人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随即朝着主桌上的河南巡抚闫为奇走了过来。
“启禀抚台,刚收到孟津县县令送来的消息,洛阳城失陷,福王和福王世子下落不明。”来人单膝跪在很河南巡抚面前说道。
咣当!
闫为奇手中的酒杯掉落到了桌上。
“这不可能,不可能呀!反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了洛阳城。”闫为奇失神的大叫,不愿相信洛阳城失陷的事实。
在场的人里面有几个河南府的官员,脸色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
“洛阳城的官员都是饭桶吗,汝州卫的兵马全都派给了他们,难道就连几天都坚持不下来吗!”巡按陈广亮气的破口大骂。
杨鹤顾不上失态的闫为奇,径直问向送信的兵丁,道:“洛阳城怎么失陷的?”
“听说洛阳城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说完这话的兵丁急忙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