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关心则乱
八月二十一日，中甲联赛第二十五轮，安东闪星主场迎战来自新洲的昆仑队。
这场比赛是在晚上的七点三十五开球，正好是吃过晚饭的黄金时段。
安东卫视体育频道将进行现场直播。
这场比赛开始的时候，谢兰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一反常态地端坐在沙发上没走。
不过她这次没拿话去怼他，生怕把他给怼跑了——丈夫虽然嘴巴上不说，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这显然是准备看比赛了。
这对丈夫来说，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刺激他就尽量别刺激他了……
好不容易取得的成绩，谢兰怎么可能会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就前功尽弃呢？
于是她坐在丈夫身边，陪着他一起看比赛。
比赛开始之后，她比儿子都还紧张。
她希望儿子能够用在球场上的出色表现打动丈夫，让他打心眼里接受儿子去做职业球员这件事情。
她最担心的则是胡莱表现不好，让丈夫找到不支持儿子继续踢球的理由……
但似乎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直到这场比赛打完，胡莱都没能取得进球。
虽然闪星在自己主场2:0击败了新洲昆仑，但儿子没进球，谢兰就觉得胡莱的表现不够好。
比赛结束后谢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好几次欲言又止。
见到她这样子，胡立新就哼了一声：“怎么样？你知道在比赛中进球有多不容易了吧？”
面对事实和丈夫的奚落，谢兰无言以对。
“这场比赛他连射门都没几次，大部分时候就只是在不断跑空当……你真以为球是那么好进的？”胡立新乘胜追击。
看了这么几场比赛的谢兰自然也早就明白了“球真不是那么好进的”这个道理。不过她担心自己的丈夫借题发挥，于是她反驳道：“虽然儿子没进球，但解说员不也是在夸奖他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在她看来，儿子是前锋，前锋没进球，这表现就不算好……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丈夫却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对，虽然没进球，但表现其实也不算差。”
谢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不太确定地反问道：“你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胡立新不乐意了：“我是那种阴阳怪气的人？”
谢兰笑了：“你真觉得咱儿子表现还挺好的？”
“我只是说表现不算差，没说表现好。”胡立新识破了妻子的小心思，板着脸纠正道。
“作为前锋，他在比赛中的任务不仅仅有进球。他需要利用自己的跑位和威胁，替队友制造机会，吸引对方防守注意力——这场比赛昆仑队的后卫很明显对他更在意，毕竟上场比赛完成了帽子戏法的。而当昆仑的防守重心都转移到他身上之后，其他队友面对的防守压力就小多了。所以那个前锋外援和秦林都有机会射门得分。”胡莱对妻子说道，这还是他很罕见地如此耐心地给妻子解释足球知识。
“从这一点来说，胡莱的表现不算差。但你要说表现好，那肯定要有进球才行。要不然一会儿你看赛后评分，他的得分肯定就不如进了球的秦林和外援高。作为前锋，进球这个数据在评分体系中的权重是非常高的。”
谢兰扭头望着侃侃而谈的丈夫，没有出声，而是认真听着，就像是听课的小学生一样。
“所以我之前才说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胡莱进几个球，你就以为他未来一片光明了。他之前能进球，是因为对手对他都不够熟悉，不了解他还轻视他，防守的时候没把他当做主要目标来看待，才会给他那么多射门机会。从这场比赛中就看得出来，如果对手认真对待他，仔细研究他之后，他的表现会变成什么样。
“他是个抢点型前锋，虽然效率比一般这种类型的前锋要高一些，但也还是个抢点型前锋，需要队友的支持。如果没有这种支持，那他就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来。这场比赛新洲昆仑的后防线对付胡莱只做了一件事情，效果却很不错，那就是当胡莱跑到危险区域的时候，不让他能够轻易接到队友传球，尤其是在禁区里的时候，尽量让他背对球门，这样他就没办法射门制造威胁了。
“所以你看他在比赛中不停地跑，一会儿跑去左边，一会儿跑去右边，不要以为他是在瞎跑。他只是在寻找可以接球的机会而已……只不过一直到比赛结束前，他都没找到，所以就没进球。”
听了丈夫这番长篇大论之后，谢兰有些担心地问道：“那怎么办呢？要不……干脆你给胡莱打个电话，把这些话给他说一遍好了……”
胡立新一听这话，连忙摆手：“神经……你以为人家闪星的主教练想不到这些吗？再说了，人家是一支球队的教练，又不是你儿子一个人的教练。胡莱进不进球有什么关系？只要其他人能进球，球队能赢球不就行了？”
※※※
球队在主场2:0击败了新洲昆仑，取得了胜利，秦林和墨菲也都有进球，但在比赛第二天，赵康明带着全体教练组复盘这场比赛的时候，重点却还是在反思问题上。
“虽然我们进了两个球，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进攻上就没有问题，相反，我们必须重视在进攻上所遇到的问题……”赵康明开门见山，教练组会议一开始，他就直接说道。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助理教练陈墨。
接下来由陈墨来为大家具体分析进攻中的问题。
“胡莱因为在上一轮比赛中的帽子戏法，在这场比赛里遭到了对方非常非常严密的盯防。比赛中，新洲昆仑有一个防守球员是完全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此外他们还非常重视切断我们其他人和胡莱之间的联系。这导致了我们在上半场的时候进攻收效不大……”
通过投影仪，陈墨给大家看了几段昨天比赛胡莱在比赛中所遇到的防守。
这是他在昨天比赛结束之后，连夜剪辑出来的。
通过视频的方式进行复盘，大家一看就明白。
昨天的比赛上半场，随着胡莱被对手遏制住，闪星的进攻遇到了困难，打的并不好。
下半场赵康明调整了战术，不再把胡莱当做主攻手之后，反而利用他的跑位来搅乱对方防线，为队友创造进攻机会。
一下子就把局面给打活了。
秦林和墨菲也因此各入一球，帮助球队取胜。
按理说，球队都赢了，而且调整之后的战术也起到了作用，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但赵康明不这么看。
“很显然，随着比赛越来越多，我们中前场的运作方式，尤其是秦林和胡莱之间的连线已经开始被对手研究了。”他说道。
很多人都觉得闪星改善进球荒的主要原因是胡莱的加盟。
其实教练组内部很清楚，胡莱当然是一个主要原因，但同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容忽视，那就是和胡莱一起加盟的秦林。
这位看起来似乎是中超俱乐部不要的三十八岁老将，在中甲联赛却依然生龙活虎的，本身的水平打中甲一点问题都没有。
作为统治中国国家队中场长达十几年的中场核心，秦林对闪星的中场来说，简直就是一把屠龙刀。
他和胡莱之间能够迅速建立起默契，才是闪星可以不断取得进球的关键。
毕竟胡莱这种类型的前锋，是很需要队友给他传球的。否则他跑到位置了，队友却没能看到，没把足球传给他，他这个精彩的跑位就等于零。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和观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闪星队内唯一可以和胡莱配合默契的中场球员，就只有秦林了。
连沃特斯都只是偶尔可以做到。
但问题也出在秦林身上。
因为秦林的能力突出，所以闪星有些过于依赖秦林在中场的进攻组织，尤其是依赖秦林和胡莱之间的连线。
胡莱是一个出色的接球手，但秦林并不算一个特别出色的能够送出致命一传的传球手。
他是中场指挥官没错，可他更擅长控制节奏，攻防调度，而不是在对方禁区前沿送出手术刀一样的妙传——他也能做这种事情，只是做不到特别顶尖而已，和他更擅长的调度工作比起来，就要差一些了。
无论是在中国国家队，还是在岭南华南虎，他踢得最多，发挥最好的位置便是在更靠后的后腰上。
闪星是没办法，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才只能让秦林客串这个角色。
陈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抬头看向赵康明，但却并没有开口。
赵康明继续说道：“当然，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胡莱自己也有问题，他的踢球特点单一，容易被对方限制住。新洲昆仑让胡莱远离球门区，以及让他无法转身，就很好的阻止了胡莱的进球……接下来要在训练中加强胡莱背身拿球的能力。”
体能教练孙毅说道：“胡莱需要继续加强他的身体对抗能力，以职业球员的标准来说，他的对抗能力还是差了点。如果不提高身体对抗的话，他就没办法提升自己背身拿球的能力。”
赵康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力量提升不是那么容易，那么快见效的……”陈墨提出了疑问，“这没办法在短期内解决我们的问题。”
赵康明摇摇头：“那也没办法，不能因此就不让他练力量了。而且新洲昆仑的情况毕竟特殊，谁叫胡莱那小子刚刚在上一场比赛来了个帽子戏法呢？顿时成了众矢之的。还有那个安东卫视的王牌节目推波助澜的……”
体能教练孙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诶，这个节目确实推高了大家对胡莱的期望，结果这场比赛他没进球，会不会让胡莱感到压力大啊？”
听他这么说，赵康明和陈墨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陈墨摇头：“不会的，那小子脸皮厚，别人对他的期待或者看法，是根本影响不了他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胡莱在海神青年队时的直属上级，在座诸人中，只有他们俩和胡莱接触时间最长，对胡莱自然也最了解。尤其是陈墨，胡莱在海神青年队的时候，他就是这小子的主教练。
见陈墨都这么说了，孙毅也没疑问了。
赵康明开始分配任务：“孙毅，最近给胡莱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和测试，根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一份详细的身体锻炼计划，先为期……三个月的吧，到时再看情况。”
现在即将进入九月份，距离联赛结束也就三个月。
以三个月为期限制定训练计划，说明赵康明也没指望能够在这个赛季就解决胡莱的对抗问题，而是放眼下赛季。
孙毅没意见，点头答应下来。
“至于进攻战术，我们要进一步丰富边路进攻的套路。胡莱有不错的抢点能力，但他得面对球门，边路传中可以帮助他摆脱背对球门的防守……我们的边后卫助攻能力要利用起来……”
※※※
散会之后，其他教练纷纷离开了主教练办公室，只有陈墨留在了最后面。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走到门口，但不是出去，而是关了办公室的门，又转过身快步走到赵康明跟前，冲他说：“关于谁能给胡莱传球这个事情，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
赵康明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刚才欲言又止的原因？”
“嗯，人太多了，不好说。现在这屋子里就咱们俩，我给你说说，你听听能不能行，如果不能行你就当我没说过。”
赵康明见陈墨突然这么认真，甚至有些过于谨慎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有话就说吧，老陈。咱俩什么交情了，还说这些？”
“嗯……我是想说，虽然秦林的到来是意外，最开始我们的战术中是没有秦林的位置的。当然，他来了之后，收益远超预期，也证明他来对了。董文在这方面的运作还是挺靠谱的……但老赵，你是知道的，咱们球队原来的组织者其实是……张清欢的，对不对？”陈墨说到这里，就死死盯着赵康明，想看看他什么表情变化。
赵康明知道陈墨为什么要等这屋子里就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之后，再提出他的建议了。
张清欢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你觉得张清欢可以？”他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观察球队训练，然后我就发现张清欢的训练态度要比之前认真多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受到了胡莱的刺激，因为他在训练中经常有针对胡莱的举动……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现在训练要更认真一些了，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上场试试？”
张清欢自从被拘留之后，就等于是被赵康明给打入了冷宫。
结束拘留后，把他扔到了预备队一个月。
到期后他虽然回到了一线队，但却一直没有能够获得出场机会……别说出场了，他连十八人大名单都一次没入选过。
看起来似乎是赵康明铁了心要彻底放弃张清欢了。
但也是因为张清欢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的训练过了。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张清欢的人，都承认，如果他能认真踢，正常发挥的话，以他的能力踢中甲都屈才了，他应该是中超亚冠水平的……
“张清欢如果能够正常发挥的话，就可以解决最后一脚传球的问题。同时也能把秦林解放出来，让他后撤到自己最熟悉的后腰位置上去掌控节奏，做一个合格的节拍器，还能兼顾防守。我认为这样的中场配置是最优解。”陈墨见赵康明有些犹豫，便继续说道，把他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赵康明摇了摇头：“你又犯了咱们之前的错误啊，老陈。”
“啊？什么错？”陈墨一头雾水。
“只从技战术角度考虑问题，而不考虑人心。”赵康明语重心长道。“你难道对张清欢这个人还不够了解吗，老陈？他才认真训练了几天？你真相信他能改过自新了吗？反正我不相信。再多观察观察吧……不用着急。”
说过张清欢的问题，赵康明的话锋又转到了胡莱身上：“其实就算现在有对手开始研究秦林和胡莱的连线，也不见得那么快就能找到解决办法——也不是所有球队都能像新洲昆仑这样，花那么多心思在防守胡莱身上的。而且虽然胡莱的进球会受到影响，可他却可以为其他人创造出得分的机会。如果真有球队这么做，就只是为了让胡莱一个人不得分，但却让我们的其他球员得分，那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墨听了赵康明的分析之后，也觉得老赵说的有道理。
“你说得对，老赵……我有点关心则乱了。”
赵康明笑道：“你这是还没从胡莱青训主教练的角色中完全脱离出来。我们现在执教的是闪星一线队，而不是海神青年队。我们当然要培养胡莱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但也要考虑球队整体。况且对胡莱来说，如何应对新洲昆仑那样的对手，也是宝贵的经验。不要总想着为他把所有路都铺平了，那样他反而无法进步了。再说了，胡莱也只是一场比赛没进球而已，这不是挺正常的吗？谁能保证他就应该场场比赛都进球？我觉得这种想法本身对胡莱来说就是一种毫无必要的压力和麻烦，他之前状态太好了，我甚至有些担心。现在没进球，我倒放心了不少。总之，别太在意。”
陈墨点点头，准备告辞，但他又忍不住问道：“那张清欢那边……”
“不着急，反正距离赛季结束还有三个月呢。”站在办公桌后面的赵康明摆摆手。“那小子以前总是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而好的时候坚持不了太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这次我倒要看看他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要浪子回头了。”
第四十五章 家人
结束了半天的恢复训练之后，秦林开车去了机场。
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家，是因为他要来这里接人，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在转会来到闪星的快两个月后，在新学期即将开始之时，他终于在俱乐部的帮助下，办妥了孩子的转学手续。
而今天，就是他妻子带着孩子从岭南飞到锦城来和他团聚的日子。
之前正如胡莱所分析的那样，秦林迟迟没有决定是否要让孩子也跟着过来，是对自己在这支球队的前景不是很乐观。
所以当时他的计划是，先把孩子交给岳父岳母带，让妻子过来陪他。
但一方面妻子舍不得儿子，另外一方面妻子又担心让她爸妈带孩子，带不好。毕竟老年人嘛……总是要更宠溺孩子的，她担心长期让老人带，会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在岭南，秦林妻子一直都是坚持自己带孩子的。
妻子不愿意扔下孩子来锦城，而秦林又担心老婆孩子都来了之后，球队成绩不好，最终降级了，他又得另找下家。
要是他一个人倒还好说，背个包，拉个箱子，去哪儿都可以。
但如果拖家带口的，这事儿就复杂了。
正是出于这种顾虑，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让孩子跟着一起过来。
直到差不多半个月前，他才做出决定，让妻子带着孩子一起来锦城和他团聚。
从今往后，他结束完训练，回到家中，就不再是空无一人的房子了，而是有妻子和孩子在等着他。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也让秦林有家的感觉。
而闪星俱乐部方面在知道了秦林的决定之后，一方面是长出口气，另外一方面当然是积极配合秦林，帮他在锦城找到接收孩子的学校。
他们也很清楚，秦林决定让妻子带着孩子来锦城，说明他对闪星的信心大增。
这是好事。
秦林来到球队之后，就马上成为了球队的绝对核心主力，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这么一个对球队无比重要的球员，对球队的未来充满信心，下个赛季球队的备战工作和引援就都要好开展多了。
做了一些简单必要的伪装，秦林站在候机大楼四号出口，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看到妻子推着行李车，带着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是他连忙举起手臂挥了挥。
妻子也看到了他，儿子则直接扔下妈妈从出口通道跑出来，扑到了他的怀里：“爸爸！”
“诶，乖儿子！”秦林弯腰把上小学年五级的儿子抱了起来，然后迎上前去，再与妻子拥抱。
一家三口终于又团聚了。
随后秦林把儿子放下来，自己推起沉重的行李车，带着妻儿向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在把所有行李都放进了他那辆岭南牌照的奔驰大g的后备箱之后，他才上车，出发回家。
“我记得你之前对自己在这边的前景还不是很看好的，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让我们过来了？”坐在副驾驶的妻子先是扭身让儿子自己在后排座系上安全带，然后问丈夫。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年轻人，我想要留在这里多看看。”秦林笑道。
“是你之前说过的在欢迎仪式上说是看你踢球长大的那个？”
秦林点点头：“没错。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儿。”
“就一个年轻人，就能让你对在闪星的未来充满信心了吗？”妻子还是不能理解。
“那当然不至于，但是我想尽可能多关照一下他，他有天赋，性格却又有些跳脱，我不想他走张清欢的老路。”秦林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听见“张清欢”这个名字，妻子也知道是谁了，显然秦林没少在她面前提过这人，她有点惊讶：“他能和张清欢比？”
“他们俩踢球特点不一样，但要论未来成就的话……如果张清欢继续这么下去，胡莱是肯定比他高的。”
“我未来成就也会很高的！”坐在后排座一直没吭声的儿子突然说道。
“对对对，我们家七七也很厉害！”当妈妈的连忙回头对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得足够努力才行。”当爹的秦林却选择了给儿子压力，“你知道胡莱是什么时候开始踢球的吗？”
“什么时候？”
“十六岁。十六岁才开始接触足球训练，只练了三年，就能在一支职业球队做主力前锋了。”
秦林的儿子秦七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在开车的爸爸的背影，爸爸没搭理他，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妈妈，妈妈对他点头：“是真的哦，七七。”
“那他比我厉害多了……”秦七沮丧地说道。
见状妈妈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家七七是从幼儿园就开始接受足球训练了，只要你认真训练，努力刻苦，未来一定也会很厉害的！”
开车的秦林，听到妻子在安慰儿子，嘴角翘了起来。
这就是有家人在身边的感觉啊……
※※※
虽然丈夫说了没必要把他说的话那些话告诉儿子，但谢兰还是利用单位的午休时间给胡莱打了电话。
她有两件事情要告诉自己的儿子，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告诉他，他爸爸终于看了他的比赛，这是一个可喜可贺的进步！
第二件事情则是把胡立新所说的那些话转告给儿子。
胡莱对爸爸终于看了他的比赛这事儿反应平静，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爸爸看不看他的比赛，反正他看不看都不会影响自己表现。
但爸爸专门指出他现在面临的问题，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因为这和教练他们给他说的一样。
没想到爸爸还是有点眼光的……
他原以为自己的爸爸这么多年拒绝足球到了偏执狂的地步之后，对足球的认识早就已经退化到和一个资深球盲没什么区别了呢……
结果他竟然在只看了自己一场比赛之后，就知道了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
“你放心吧，妈。爸说得对，这种问题我们教练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实际上从这周开始，教练就给我增加了有针对性的力量训练，就是为了加强我在禁区里的对抗能力……”胡莱安慰焦急的妈妈。
“不过身体素质练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说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效果的。所以妈你别太在意这个事情，我一场两场不进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算上一轮比赛没进球，也还有场均一球的进球效率呢。妈你知道这个效率有多恐怖吗？很多人连两场比赛一个球都做不到，我能一场一个球……放宽心，你儿子牛逼着呢！”
在这样的成绩面前，胡莱当然没必要谦虚，他甚至还要故意在妈妈面前塑造自己的高大形象，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让妈妈放心，另外一方面嘛……也是为了证明自己选择这条路的正确性。
做孩子的，哪个不想在自己父母面前炫耀他所取得的成就呢？
谢兰对足球的了解是真不多，不过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她想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她儿子现在确实很厉害。
见儿子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她趁势说道：“唉，本来还想着去锦城找你的呢，结果自从你打上比赛了，我们时间就总是对不上。你有空的时候，我在上班。我休息了，你去打比赛……明年春节你能回家来过吗？”
胡莱愣了一下，没想到妈妈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而且他知道妈妈为什么要东拉西扯那么多才说出来自己真正的目的。
还不是因为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和自己的爸爸关系紧张……
她肯定是希望通过告诉他爸爸都看他比赛了，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再趁着回家过年的理由，把他们俩凑到一起……
但很可惜，要往妈妈失望了。
胡莱很为难地说：“可是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过了元旦就要集合冬训，备战新赛季了。所有人都不会回去过年的……”
谢兰听见儿子这么说，口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不解：“这样的吗？可现在才八月份啊，你怎么就知道到时候的安排了？”
“每年都这样的，妈。就算日期上有出入，也不会差的太远。”
谢兰听见儿子这么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惊呼：“那不是年年春节都要去冬训？”
“呃，应该是这样……”胡莱也才意识到，走上职业足球道路之后，他就失去了和家人在春节团聚的资格。
除非退役，他高二那年的春节，竟然是和自己的父母最后一次团年……
而等他退役了，到时候他父母多少岁，他自己多少岁？
想一想三十八岁了都还在踢的秦林大佬……胡莱觉得以自己的踢球风格，以及外挂帮助，恐怕是会被秦林大佬踢的还久。
到时候的自己的老婆孩子估计都有了，而父母只怕更是老得满头白发，爸爸那条一到阴雨天就痛的腿，还能否行动自如吗？
像他上学那会儿，一到春节，妈妈就提前几天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爸爸跑各种年货市场去采购帮忙打下手的热闹场景也将再也看不到。
现在想来，当年的一次不告而别，自己是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勇敢奔跑，可也把原本那些习以为常越甩越远……
当时他以为在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鲜花、赞誉、欢呼和光明前途，却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
电话两边陷入了一阵沉默，显然胡莱的妈妈谢兰也意识到了在那个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夜晚，有些东西被永远的改变了。
胡莱下了一番决心，才开口说道：“妈……虽然不能在一起过年，但我们赛季完了是有一个月假期的，到时候……到时候我会回来的。”
电话那边的谢兰强颜欢笑：“也好，到时候咱们提前过个年。”
※※※
在快开到家的时候——以前秦林把这栋租来的别墅叫“出租屋”，但现在因为有了妻子、孩子，“出租屋”终于升级成“家”了——秦林对妻子商量道：“等咱们把屋子收拾好之后，过段时间，我想请我的队友们来家里做客。”
“全都请吗？我是怕家里坐不下……”妻子皱眉道。
“当然不可能，我们一线队三十多个人呢……肯定是请关系好一些的。”秦林说道。“这房子后面有一个花园，正好可以搞个烧烤派对。”
“哦，那没问题啊，你说了算。”妻子轻轻依靠在座椅靠背上，歪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中柔情无限。
而他们的孩子，已经斜躺在后排座上，早睡着了。
第四十六章 聚会邀请
联赛第二十六轮的前夜，胡莱和秦林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房间里，哪儿也没去。不得不说有大佬做室友，胡莱就算有贼心也是百分之百没有贼胆的，表现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了……
“胡莱，后天晚上你和王光伟一起来我家里吃饭。”花了快一周，终于和老婆一起把家里拾掇完了，秦林才趁机对胡莱发出了邀请。
胡莱很意外。
“你还没去过队友家做客吗？”
看到胡莱的反应，秦林问道。
“没有啊，林哥你是第一个邀请我去家里做客的……”
“连王光伟都没有吗？”秦林很好奇。
“没有。”胡莱摇头，“我又不是妹子，跟着去他家干嘛？见父母吗？”
秦林笑了——王光伟现在还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呢，邀请队友去自己家里做客，确实感觉怪怪的……
“好吧。我这边也就只是一次私下聚餐而已。因为我搬了新家……其实早就搬了，平时那房子里就我一个人，也懒得收拾，用来请客的话实在是太乱……”秦林笑道。“不过我老婆孩子已经搬了过来，总算是像个家了，也可以开门迎客了。”
听到秦林这么说，胡莱想林哥看样子是已经打消了之前的疑虑，真心想要留在闪星里终老了。
三年合同到期后，他已经四十一岁，基本上也就退役了。
能够在家乡球队退役，叶落归根，倒也是一个好结局。
“我到时候一定去，林哥！”胡莱满口答应。
“嗯，你再给王光伟说一下。就不要给其他人说了，我这是一个私下里的邀请，并不打算叫太多人。”秦林特别叮嘱道。
“放心吧，林哥，我嘴可严了。”胡莱做了个自己嘴巴拉拉链的动作，逗笑了秦林。
然后胡莱又问道：“不过林哥，明天的比赛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要是输了……聚会这事儿被人知道了恐怕就不好了吧？”
“对，所以如果输了那就改天。”秦林说道，“只要没输，打平都可以聚。当然，我要提前声明啊，到时候不许拍照片视频，不许发朋友圈、微博什么的。咱们这毕竟是一次私下聚餐。”
“行，你放心。林哥。我和王光伟都几乎不发朋友圈的。”胡莱拿起手机，“我直接在微信上给王光伟说一声。”
秦林也拿起手机，他要通知其他人。
具体要通知哪些人，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来球队快两个月了，和大家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大家对他都还挺好的，比较尊重，毕竟他在中国足坛的地位无与伦比，但总是亲疏有别。
有人只是保持礼貌接触而已，有人则是可以被视作朋友的。
后者自然是他想要邀请的人。
但在这份邀请名单中有一个人是特殊的。
※※※
张清欢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没想到秦林竟然邀请他在后天晚上去他家里开烤肉派对……
他想拒绝，但却想不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这么拒绝秦林的邀请，那不是打秦林的脸吗？
他和秦林之间有没有矛盾，犯不着这么做。
再说了，以前他和秦林的关系其实还是挺好的……虽然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其实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但为什么他总是会觉得那都已经是距今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呢？
张清欢犹豫了很久。
微信上聊天就这点好，不用像当面交流时那样，必须马上给出回应。
而现在他可以假装自己不在手机前……
思考了很久之后，张清欢觉得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这次邀请，于是他回复道：“好的，林哥，我一定去。”
※※※
收到张清欢的回答之后，秦林松了口气。
虽然张清欢已经是现在这样子了，但他还是想要和对方好好聊一聊。最起码搞清楚在这几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从一个才华横溢前途光明远大的超级天才，变成了现在这个“中国足球负面形象代言人”。
就算说他是肆意放纵，但也总要有一个由头啊。不可能人好端端的，就突然自甘堕落了吧？
在和胡莱接触了这段时间之后，他愈发觉得张清欢的堕落是一件令他遗憾的事情。每次看到意气风发的胡莱，他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多管闲事的话，张清欢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从自身利益角度出发，他也希望张清欢的情况能够有所好转。
最近随着对手注意到了他和胡莱之间的连线，他在场上所面对的压力也很大。
他就总是会想如果张清欢能够恢复正常，对自己也算得上是一大助力了。
毕竟他其实真不适合做前腰……
他还是更喜欢位置后撤，在后腰上踢得更好。而且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身体素质，直接到最前面去和对方的防守球员硬碰硬，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
安东闪星客场挑战林春红旗的比赛是在下午三点半开球的。
张清欢坐在电视机前准备收看这场比赛。
昨天秦林对他发出邀请的时候，是有前置条件的。
那就是只要不输球，结果是平局或者胜利，聚会都照常进行。
但如果输了比赛，聚餐就改期。
也就是说这场比赛的结果关系到他是不是要去私下见林哥——他个人是有点不想见林哥的，他怕再次面对林哥。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再来面对当初给了自己不少关照的老大哥。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更衣室里看到秦林之后，他却没上去打招呼的原因。
他承认昨天在答应下来之后，他脑子有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个念头——万一比赛输了……
但他马上就把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
他和闪星这支球队感情并不深，可也还没到要诅咒球队输球的地步……
再说了有林哥在中场指挥，那小子再稍微发挥正常一点，也未必就会输嘛。
这个星期，教练组不是专门针对上一场比赛出现的情况，做出了战术调整的吗？
强调边路战术，就是为了让胡莱能够正面面对球门，同时更靠近球门，这样他的威胁才能大增。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张清欢已经很清楚这个所谓“超级天才”的优势和问题了。
优点自然是无球跑动能力很强，对机会的把握高出其他人一头，再加上还算上佳的射术，才让他总能及时抓住机会，有效利用，而不像其他前锋，习惯于挥霍浪费那些队友给他们的传球……
这一点，张清欢对胡莱也没得黑。
但要说缺点，那也不少。
身体对抗能力差，速度一般，脚下技术粗糙，几乎不会盘带，除了射门之外，其他能力都相当平庸，是一个高度依赖队友的前锋类型。
这种前锋在当今足坛的主流战术中，能够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张清欢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闪星执教的不是一直就很欣赏他的赵康明赵指导的话，他连一线队都进不了。
哪像自己啊，既可以做组织进攻的指挥官，也可以做送出最后致命一传的前腰，还能拉到边路去利用速度和技术形成突破，完全是一个全能型中场的模板。
要不然当初媒体怎么说自己是林哥的接班人呢？
啧，又是一个感觉很遥远的说法了……
张清欢摇摇头，把那些注定已经回不来的东西甩出脑海，开始关注起比赛来。
随着比赛进行，他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林春红旗打进第二个球的时候，他已经叫骂了起来：“我操？什么鬼！这真不是我咒的啊……”
※※※
“闪星又丢球了！说老实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单场比赛中丢过两个球了……上一次丢两球还要追溯到七月三日，第十七轮比赛中，他们在主场0:2输给了河西大秦……”安东卫视的解说员有些郁闷。
两球落后，又是客场，这比赛不好打了。
林春红旗在这场比赛之前，联赛排名第六，实力确实不俗，又是主场作战。
但安东闪星最近的状态也不错，自从第二十一轮在客场0:1输给了首都竞技之后，他们已经四场联赛保持不败了。
在联赛排名上也仅比林春红旗低三个名次而已。
按理说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结果没想到比赛打了五十多分钟，闪星就两球落后了。
“……林春红旗队这场比赛主要针对秦林布置战术，他们对秦林进行了非常严的防守，而且防守的时候侵略性十足……老实说，我觉得裁判有点主场哨的意思……”解说嘉宾卢冠霖委婉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不光是秦林，闪星的其他球员都经常在比赛中遭遇对方的冲撞。而如果闪星球员们在身体对抗中倒下的话，主裁判确实会比较少吹罚主队球员犯规，这就导致闪星的场面上完全处于下风。
※※※
“只靠秦林一个人还是难啊……”助理教练陈墨在场下看到这一幕，有些焦急地对赵康明说道。
“模式确实有点单一了……不过没办法。”赵康明双手环胸倚靠在教练席的遮阳棚旁边，摇头道。“让韩湘飞去热身吧，得做出点变化了。”
助理教练陈墨听到之后，起身就向替补席上挥手大喊道：“韩湘飞，热身去！”
韩湘飞连忙套上背心跑去热身区域。
就在这时，场边看台上的喧闹声突然增大了很多，把他吓得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看台。
在他的身后，助理教练陈墨和主教练赵康明则都望向了球场里面。
在他们视线所注视的方向上，闪星的中场核心，老将秦林抱着右脚躺倒在地。
秦林的妻子带着儿子在家里看电视直播，当秦林倒在地上的时候，儿子秦七惊呼起来：“妈妈！爸爸受伤了！”
他妈妈一脸凝重地望着电视机屏幕，没有对儿子的呼喊做出任何回应……
张清欢坐在茶几上，他心中几乎确定，自己应该是不用去赴约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骂道：“操！”
第四十七章 张清欢怎么样？
“在刚刚结束的第二十八轮中甲联赛中，闪星终于又进球了，胡莱为球队打进了本场比赛他们唯一的进球，但却并不能阻止闪星下滑的趋势。自从在联赛第二十六轮客场0:2负于林春红旗之后，闪星就在联赛中遭遇了三连败。他们的联赛排名也从之前的第九名一路跌到了第十四名，距离降级区仅有两名了……
“闪星最近的糟糕表现，和他们的中场核心，绝对主力秦林的受伤有直接关系。秦林在对林春红旗的比赛中受伤，当时无法继续比赛，被替换下场。赛后经过检查发现是右脚第五根跖骨有两个地方产生了裂痕……初步预计，要三个月后才能重回训练场。而届时本赛季中甲联赛已经结束……换句话说，秦林本赛季算是彻底报销了……
“失去秦林，对闪星的影响非常大。球队进攻失去了威胁，三轮比赛，只有这一轮联赛里，胡莱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为闪星打进一球，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但对于比赛结果于事无补……在联赛还剩下六轮的情况下，如果闪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怕他们所有的精力都必须拿来为保级而战了……”
“操啊！”
尽管这篇文章里提到胡莱，并没有加以责备，反而还算是正面评价，但胡莱还是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是，没错，他在客场的这个进球算是给闪星挽回了一点面子……但这面子有什么用呢？
不还一样是个输，一分都没从对手身上拿到。
于是球队在三连败之后，排名跌到了第十四名，距离第十六名的云山彩云还有八分的差距。
要不是这八分差距，胡莱真要以为自己时空穿越，又回到了两个月前他刚刚加盟闪星时候呢……
当时闪星也是在第十四名，排在第十六名的依然是云山彩云，只不过当时闪星领先云山彩云有六个积分。
所以兜兜转转两个多月，打了十一轮联赛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闪星对降级区的领先优势从六分扩大了八分，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爆粗口当然不是骂这篇文章，而是在骂这该死的足球。
秦林的重伤真是充分诠释了为什么总说“足球是圆的”这句话。
在此之前，秦林大佬每场比赛都打满全场，哪怕到比赛最后时刻，他都能在场上飞奔回防，比有些年轻人的体能看着都好。
他出色的身体素质甚至都让人忘记了其实他是一个年底就年满三十九岁的老将中的老将了。
随着年龄增大，肌肉力量衰退，伤病自然也会逐渐增多。
他之前是怎么在华南虎彻底失去位置的？
不就是因为受伤吗？
一场伤病再加上恢复的时间，前前后后快三个月，等他回到球队的时候，才发现队里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又不甘心就此退役的他婉拒了华南虎俱乐部为他送上的俱乐部管理层合同，选择冒险来中甲的家乡球队闪星。
但伤愈复出之后，在华南虎一直都没有系统比赛过，毕竟他已经沦为替补球员了，可以出场的机会越来越少。
来闪星之后则一直高强度高负荷的比赛，在他受伤之前打满了所有他出场过的比赛。
于是身体最终还是没能撑住……
崩了。
以球队这三轮的表现来看，大佬秦林不在，就基本上失去了主心骨——秦林这个“中国足球最后一个大佬”的领袖气质可不是媒体吹出来的，他虽然不是队长，但在队内的作用却比队长还大。
胡莱现在特别担心球队最后的保级前景。
要是球队真降级了，他在球队里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赵指导一走，自己的靠山就没了。要是换个和那个什么孙赫一个德行的主教练来，认为自己不符合他的战术，把自己打入冷宫，这才刚刚红火起来的职业生涯不眼看着就要走进死胡同了吗？
所以他才如此心烦意乱，口吐芬芳。
※※※
王光伟听到胡莱的粗口，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站在胡莱房间的门口安慰他：“也不用太急躁了，胡莱。我们毕竟离降级区还有八分的差距呢……”
“呵呵。”胡莱皮笑肉不笑。“联赛还有六轮，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说了，当初球队排名冲到第九名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我们还能跌回来啊……”
面对胡莱所说的话，王光伟也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联赛中两极分化很严重，前几名球队的积分和后面的其他球队相差很远，排名后半截的球队之间却互相咬作一团，纠缠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你赢一场比赛能前进一名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但输一场比赛可能就连跌好几名……
“其实我觉得球队现在的问题不在进攻上，而应该加强防守。就算接下来你和墨菲他们很难进球，但只要我们能够守住对手的进攻，拿个平局也不错啊。八分领先优势呢，重新稳固防守，最起码先别继续输球了。”王光伟从一个中后卫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胡莱却大摇其头：“防守毕竟是被动挨打，要想提升球队信心，还是得靠进攻。否则前面进不了球，你们在后面守着也会越守越没信心的。”
王光伟并不同意他的看法：“防守是进攻源泉。防守都搞不好，后面老丢球，你们在前面还怎么得分？”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我们能进球，所有人就都有信心，防守起来不是事半功倍吗？”
两人一个中后卫一个前锋，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希望球队能够有所改善。
王光伟摊开手：“但现在没了中场指挥官，失去了组织核心，进攻怎么打？这两场比赛你倒是没少跑到位置，可有谁能次次都把足球传到你脚下的？沃特斯和林哥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剩下的无论是冷金宇还是韩湘飞，都不是传球手……”
胡莱承认王光伟对球队目前中场人员的能力，分析的有几分道理，但他总觉得是不是漏掉了谁？
闪星中场那么多人，就真不出来一个能够做中场组织者的人吗？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张清欢怎么样？”
※※※
“张清欢怎么样？”
在闪星柳城训练基地里，早就结束了这天的恢复训练，赵康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自己办公室里和助理教练陈墨商量着如何解决球队目前的困境。
秦林赛季报销，球队需要一个人可以接过秦林的所有职责，组织进攻。
而陈墨提出了他心中的人选。
面对他的提议，赵康明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老赵你在顾虑什么。但问题是现在我们除了他之外也无人可用了，干嘛不让他试试？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比我们现在的情况更糟了。况且……我一直都在观察张清欢，不知道是不是胡莱的出现刺激到了他，反正这一个多月来，他还算老实，训练中态度端正了许多。也有阵子没听说他去夜店鬼混了……”陈墨继续劝说道，并且给出了他的理由。
赵康明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再看看，老陈。反正距离下一轮联赛还有一周时间呢，我们再观察观察。我是真被那小子给搞怕了……”
“也行，在他身上无论多么慎重都不过分。”陈墨也觉得老赵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毕竟在此之前，老赵在张清欢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给予多少厚望、给了多少宽容……结果呢？谁能想到张清欢的回报就是进了拘留所……
被疯狂打脸之后，就算是老赵也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浪子了。看起来最近他确实是幡然醒悟了，但谁知道他这次的“幡然醒悟”保质期能有多久？
※※※
“张清欢怎么样？”王光伟重复着胡莱说的疑问句，然后就笑了。
“也对，胡莱你和他接触的时间不算长，所以对他不是很熟悉。我给你说啊，他刚来咱们队的时候，确实也偶尔有出色表现，赵指导也愿意给他机会。但后来，这种机会越来越少……我想想啊，他已经多久没有入选过比赛大名单了？十五场。十五场比赛一次大名单都没进，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赵指导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啊。自从被拘留之后，他就彻底放纵自己，变本加厉了，好像压根儿不在乎能不能出场……”
胡莱却皱眉头说道：“不对啊，我看他最近训练态度好像还挺正常的嘛。”
“那你怎么知道他这种正常表现能持续多久？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候，但打两场比赛之后，就坚持不下去了。我是真心劝你别把希望寄托在张清欢的身上，他这人啊……没救了。”王光伟摇头叹息。
就在王光伟话音刚落的时候，胡莱突然听到一个久违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任务：浪子回头金不换，为了保级大业，为了完成感恩赵指导的任务，务必激活张清欢。任务奖励：积分x20000，【灵犀卡】x1，【体力药剂】x10。”
我操？！任务竟然发布系统了……不是，是系统竟然发布任务了？！
胡莱的意识迅速进入了系统空间，翻开任务日志，找到了这个任务的具体说明。
任务本身很好理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这任务奖励……
胡莱的意识直接就落到了【灵犀卡】上。
这是一张蓝色卡片，卡片上是一名球员的背影，他穿着二十三号球衣，看不清楚脸庞，脚下带着足球，一只手指着斜前方，似乎是在示意队友跑位。
与此同时，关于这张卡片的所有详细信息都涌入了胡莱的脑海，让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张卡片是干嘛用的：
【灵犀卡】：心有灵犀一点通。可以对任意一名队友使用该卡，使用之后，该名队友与卡片使用者的比赛默契程度将会有所提升，仅连续三场比赛内有效。
我操？还有这东西呢？
如果胡莱没记错的话，他记得这是系统迄今为止给的第二张卡片。
第一张卡片是【世界波体验卡】，对于这张橙色卡片有多牛逼，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看得出来，系统很少给予这种形式的奖励，因为给多了有过分作弊的嫌疑，倒是对各种训练卷轴很慷慨，价钱不贵，用积分就可以在商城里随便买，比一百万积分才能买到的【世界波体验卡】好多了。
看起来系统也鼓励胡莱更多的通过自己的苦练来提升实力，而不是一步登天……
否则他场场比赛都用上三张【世界波体验卡】，场均三个世界波进球，那岂不是早就成为世界级球星了吗？
反过来说，物以稀为贵，系统如此吝啬于给予这种卡片道具，自然是因为这些道具都足够牛逼，足够强大。
蓝色卡片看起来没有橙色卡片帅气，但却更实用一些，毕竟三场比赛有效呢。而且对于他这种需要依靠队友支持的前锋来说，这卡片比【世界波体验卡】可有用多了！
因为他可以通过努力训练来提升自己的水平，但他不能保证队友就会愿意把球传给他呀。当然，真要是混到秦林大佬那个地位，只怕没有人敢不给他传球的。只是等他混到那种地步，都什么时候了？成长的前期才是最需要这种支援的。在自己的江湖地位还没到的时候，能够有队友愿意相信自己，愿意主动和自己配合，对胡莱来说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就比如当初他在东川中学校队时，所打的第一场比赛，因为此前并没有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当时人缘不好，大家都不愿意把球传给他，最后他只能通过幸运值，补射进了个球。
要是他当时有这卡片，只怕融入球队会更容易更轻松……
现在他在闪星，有主教练青睐，队友们喜爱，所以倒不用太担心没人给自己传球的问题。但他总不能在闪星待一辈子吧？以后去了新环境，面对陌生的队友、教练和战术安排，这卡片不就可以发挥作用了吗？
想到这里，胡莱眼热了。
※※※
王光伟见自己说完话之后，胡莱就陷入了沉默，还以为自己打击到了胡莱了，便安慰他：“别想张清欢了，反正他这个赛季打完就回去了。就算球队降级，也影响不了他。这样一来，他更不可能为球队保级出力了……我觉得你是把未来前景做了最坏打算，但其实情况可能没那么坏，只要我们正常发挥，稳住的话，保级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不。”胡莱突然抬头道。“不能因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就认定了他狗改不了吃屎。”
说到这里，他一脸正气地说道：“作为他的队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向黑暗深渊滑落，却无动于衷。我们难道不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吗？不抛弃，不放弃！先进带动后进，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后进分子，这才是闪星最终能够留在甲级的最大依仗！”
王光伟：？？？
第四十九章 一对一
王媛把孩子送去学校，再开车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丈夫秦林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中等她了。
“你这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是干嘛呀？”王媛开玩笑道。
“我是要出门啊。”秦林说道，“老婆你开车送我去训练基地吧。”
王媛有点吃惊：“去训练基地做什么？你就这脚还想要训练吗？”
她看了一眼秦林裹着石膏的右脚。
秦林摇头：“我不去训练。”
“那你去干啥？”
“我去看看他们，给他们打打气。最近球队的士气有些低迷，我怕他们崩了。”秦林说道。
王媛埋怨道：“你又不是队长……”
她是不想丈夫出门的，担心会磕碰到伤脚，导致没有恢复好。医生不也都说了吗？要静养。这东奔西跑的，能算静养吗？
“不是队长，也可以为球队做点事情嘛。再说了，我给球队添了麻烦，总是要去帮帮忙……”
王媛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做你给球队添了麻烦？受伤就叫添麻烦吗？那你上场比赛是不是就是有恩于他们了？”
秦林笑道：“好好好，我说错话了。但球队我还是要去的，你要是不帮我开车，我就只好自己打车去了。”
王媛知道自己的丈夫脾气有多倔，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是自己。
于是只好叹口气：“好，我开车。我先扶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我现在已经是个拐杖高手了。”秦林指了指沙发旁边斜靠着的两根拐杖。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妻子白了丈夫一眼，抓起柜子上的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
王光伟见胡莱进了训练基地的南门后，就没有继续要往里走的意思了，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老王你先去更衣室吧，我等人。”胡莱对他挥挥手。
“除了我你还能等谁啊？”王光伟更奇怪了。
“嘿，别太自信！”胡莱说道，“我等张清欢。”
王光伟一脸见鬼的表情：“不是吧，胡莱，你来真的？！”
“不抛弃，不放弃。你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胡莱反问他。
“是我昨天没给你说清楚吗，胡莱？你以为找他谈一谈，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吗？早就有人这么干了，俱乐部董经理，杨指导……他们哪个不是单独和张清欢谈过的？有用吗？刚刚谈完或许有点用，但要不了多久他就又垮杆了。就算你小子嘴皮子利索一些，也没用。要是说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早就世界和平了。”王光伟见胡莱竟然是认真的，也着急了。
“总要试试，说不定我人格魅力高，让那小子折服了呢？”
“折服？我觉得你掰弯那小子的难度可能还低点……”
“不是，老王，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你赶紧回更衣室，别在这里打扰我散发王霸之气！”
“我不去，我要看你小子是怎么撞南墙的。”
“去去去。有个外人在这里，搞不好那小子抹不开面子，反而弄巧成拙了。”
胡莱这番话让王光伟警惕起来——要是自己在这里，胡莱失败了，说不定就把这锅扣到自己头上了。
于是他摇着头，转身向一线队更衣室方向走去了。
而胡莱呢，在南门等了一会儿，果然等来了张清欢。
他在基地外面被几个女球迷给围住了，在满足了她们的签名合影要求之后，才进了基地。
一进来，就看到胡莱站在他前进的路线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隔着老远就尝试绕开对方，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绕，对方都会跟着移动到自己的前面。
最后他放弃了，站在远处问胡莱：“你想干嘛？”
“咳，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咱们聊聊？”胡莱说道。
“妈的，神经病啊！”张清欢觉得这小子真是太人如其名了。
“那个，我这里有些鸡汤……不是，我是真的想和你聊聊的。”胡莱一脸诚恳地对张清欢说。一边说，他一边慢慢地向张清欢靠近。
“你看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结果却连比赛大名单都进不了。朋友，你就不想改变这种现状吗？你……”
张清欢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对方专门在这里拉着自己，能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难道是要为当初卖了自己这事儿向自己道歉？
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
没想到胡莱一张嘴竟然是说这个。
他顿时忍不了：“你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强行闯关。
但同样，他往左边去，胡莱也跟过去，他往右边去，胡莱亦步亦趋。
同时这小子嘴巴里还能不停下来：“……我想对于外界怎么说你，你心里一定清除的。你就真的甘心这么继续下去？在中甲球队都踢不上比赛，那你觉得回了中超还能……”
眼看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来回闪转腾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张清欢左肩下沉，做出要从胡莱右手边突破的架势，在胡莱往右边转移中心时，他却突然一个变向，又从胡莱的左手边加速突破！
胡莱被张清欢这个假动作骗得毫无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清欢突破他之后，扬长而去。
他转身回头望着张清欢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
王光伟先是看着张清欢进来更衣室，他仔细盯着张清欢看，想要看出个什么端倪。
但当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等了一会儿，胡莱也进来了，他便把胡莱抓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被我一身正气吓得落荒而逃了。”胡莱说道。
“我就说你会自讨没趣吧……”
“老王我现在觉得当时你要是在场就好了。”胡莱对王光伟说。
王光伟一脸问号。
“当时他试图从我的右边突破，被我看穿了他的意图之后，他却突然出人意料地变向急加速，然后从我左边摆脱了。你知道我是个前锋，不擅长防守的，要是你在的话，就可以帮我把他留下来了……”胡莱叹息道。
王光伟问号更多了：“你们俩到底在干嘛？”
※※※
当全体球员陆续出现在训练场上的时候，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已经站在训练场上，正在和主教练赵康明、助理教练陈墨聊着天的秦林。
他还拄着拐杖，显然并不是来参加训练的。
等球员们都集合之后，赵康明对大家揭开了谜底：“秦林是来给大家打气的。”
“很抱歉，在球队最需要的时候，我却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秦林站在所有队友们面前，拄着双拐对大家讲话。
他的妻子远远地站在训练场外，看着自己的丈夫。
明明才来了两个多月，却搞得像是在这支球队里呆了好多年的老大哥一样……
真是的，走到哪儿都改不了这作风。
“……其实大家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情况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糟糕。我们现在远离降级区八分，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吓自己……只要冷静下来，正常发挥的话，我们是肯定不会降级的……”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胡莱，又从胡莱脸上挪到了另外一边的张清欢身上。
“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和大家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在接下来的六轮联赛中团结一致，奋力拼搏。我还期待下赛季等我伤愈复出之后，再和大家一起战斗呢。”
秦林的话并不长，说完他就退了下来。
“好了，现在开始热身！”助理教练陈墨大喊一声，上前带领球员们去热身了。
而主教练赵康明则陪着秦林慢慢向训练场外走去。
“你刚才说到了下赛季还会在球队里……我记得你的合同里是有一条降级之后恢复自由身的条款吧？”赵康明边走边问。“怎么你还真打算陪着球队打乙级联赛啊？”
秦林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认为我们不会降级而已。老赵，你找到顶替我的人了吗？”
“我想试试张清欢。”赵康明说道。“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不行就算了，留给他和我的时间也都不多了。”
秦林听了之后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训练场外，妻子王媛迎上来，对赵康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秦林和赵康明早就认识，之前大家又都在岭南市，自然也是认识多年的关系，反而不用那么客套。
赵康明也点头致意，然后向两位说：“我去训练了，你们赶紧回去吧，静养，静养。”
他对秦林强调道。
秦林突然跑来找他，是把他吓了一跳的，生怕秦林的伤恢复不好……
“放心吧，我不会再来了，老来也没啥意思。”秦林哈哈一笑。
赵康明转身回到了训练场。
秦林则在双拐的辅助下，转身面朝训练场，将目光投向了那群正在训练的队友们。
王媛在旁边安静地等待了一阵子，这才轻声问道：“走吧？”
“好，走。”秦林再次转身，在妻子的陪伴下离开了训练场。
身后是清脆的哨音，和球鞋在草皮上摩擦的沙沙声。
第四十九章 卯上了
训练结束的时候，张清欢又在南门遇到了胡莱，以及王光伟。
看到他，胡莱就主动说道：“王光伟想请你吃饭，我们……”
王光伟诧异地看了胡莱一眼。
张清欢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哼了一声：“没兴趣。”
说完，他就从两个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待张清欢走远了，胡莱抱怨道：“老王，你怎么不帮我留下他，你不是人盯人防守很牛逼的吗？”
王光伟一脸黑线：“留什么留？这是球场吗？还球过人不过呢……另外胡莱，我请吃饭是什么鬼？”
“哎呀，你知道的嘛，我还欠着四十万外债呢……”胡莱连忙解释道。“再说了，他这不是也没答应吗，你什么损失都没有。”
“喂你不会真的是想要改变张清欢吧？我给你说你就算是把他送去参加‘变形记’，也没用……”
胡莱看了王光伟一眼，他总不能对这人说自己是馋系统任务奖励才对张清欢这么上心的吧？
他只能盯着张清欢消失的方向，咬牙道：“老子和他卯上了！”
※※※
张清欢坐在出租车上，接到了秦林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让他有点慌。
“清欢，有空吗？来我家里吃顿饭吧？放心，没其他人，就你一个人。”
张清欢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情，挣扎着说道：“这个……林哥，我已经到家了……”
出租车司机听见这句话，抬眼瞥了一下后视镜里的张清欢。
“而且林哥你现在需要静养啊，你就好好休息吧……下次我来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后说道：“好吧，你也好好休息，别去那些地方了。”
“我知道，林哥。那我挂了啊……”
张清欢挂了电话，整个人靠在座椅靠背上，无声地长出了口气。
他知道秦林打电话叫自己去是要做什么。
他不想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林，不知道当秦林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所以干脆不去。
秦林低头看着手机，摇了摇头，然后对妻子说道：“不用准备了，他不来。”
王媛“哦”了一下，又皱眉道：“老秦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我就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管闲事。”秦林摇头。
见状妻子只好不再说话了。
※※※
第二天训练之前，胡莱又在南门堵张清欢。
导致张清欢刚刚进入南门，看到他之后竟然掉头就往外跑……
然后绕着柳城训练基地跑了半圈，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我干嘛要跑？搞得我怕了他一样……
但现在人跑都跑出来了，而且还跑了一半，无论是折返回去还是直接去北门，距离都差不多。
而且万一折返回去，那小子还在原地等着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清欢只好继续往前，从北边的正门进了训练基地。
当大家在更衣室里看着气喘吁吁走进来的张清欢时，都很奇怪。
不过以他们和张清欢的关系，也没有人回去问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狼狈。
倒是王光伟后来从胡莱那里得到了答案。
“你看看你把人家逼的……你知道为什么张清欢平时都走南门，而不走北门吗？”王光伟对他说道，“北门有停车场，是大多数球员出入的大门，那里聚集的球迷最多，相比较起来，南门人就少多了。结果为了躲你，张清欢从南门一路跑到了北门……”
“这不能怪我吧？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谈一谈。”胡莱摊开手。
“别谈了，不会有结果的，浪费时间。”
“就算没结果，看到他这么狼狈也挺好玩的嘛……”胡莱不能对王光伟诉说自己真正的缘由，只能剑走偏锋。
王光伟听了胡莱这个回答之后，竟然一点也没觉得违和，他反而觉得这才是胡莱的真正目的，就是因为不爽张清欢这么挥霍自己的天赋，才戏弄他的。
这人真是太贱了……
※※※
第三天的训练之前，胡莱依然在南门守株待獾……不，是“欢”。
不过这一次他始终没等到张清欢。
最后还是王光伟给他打电话，他才知道张清欢已经在更衣室里了……
也不知道是从北门进来的，还是比他们都更早到的……反正王光伟一到更衣室就看到了张清欢，连忙给胡莱打电话。
当张清欢看到胡莱一脸懊恼地走进更衣室，就知道这小子一准儿在南门等着他呢……
他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一个人，怎么可以贱到这种地步呢？
他进一步联想——那些在训练基地外面期待着胡莱给他们签名，与他们合影的粉丝们，知不知道他们崇拜的偶像其实是一个贱人呢？如果知道了这一点，还会不会喜欢他呢？
※※※
第四天，胡莱去了北门等张清欢。
结果张清欢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女球迷们，进了训练基地，一抬头就看到了胡莱。
然后他们两个就在众目睽睽下展开了一场不带足球的一对一攻防战——张清欢突然往左跑，而胡莱也逼了上去。
接下来张清欢又往右边变向，胡莱也跟着变向。
贴近张清欢的时候胡莱伸手想要去拉后者，却被他闪身躲过。而张清欢则正好趁机加速甩开了胡莱。
然后向一线队更衣室所在的小楼跑去。
这一幕让主教练赵康明和助理教练陈墨在远处看了个正着。
“他们俩干嘛呢？”赵康明皱起了眉头。
胡莱正打算追上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主教练陈墨地大喊：“胡莱！”
他只好看向球队的助理教练，发现他正在对自己勾手：“过来过来！”
他跑到陈墨和赵康明面前后，陈墨问他：“你在和张清欢干什么呢？”
“这个……我想找张清欢谈一谈。”胡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找他谈什么？你们俩有什么好谈的？闹矛盾了？”陈墨皱眉三连问。
“没有，没有……”胡莱连忙摇头，“我就是想劝劝他……我是看咱们队现在不是少个进攻组织者吗？要是张清欢能够正常发挥，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赵康明和陈墨听到胡莱这么说，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陈墨板着脸对他说：“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你来操心？你是教练，还是我们是教练？赶紧回更衣室去，准备训练，别尽搞这些幺蛾子！”
“好的好的……”胡莱连忙转身跑掉了。
看着他的背影，陈墨摇摇头：“这小子！他怎么想的啊，真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赵康明微笑道：“心意还是挺好的。”
“就是多管闲事！”陈墨瞪了自己的老上级一眼，“你就别老惯着他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啊，老陈。给这小子多一点期待，鬼知道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也有可能是惊吓。”
“哈！”赵康明笑出了声，“你说得对，张清欢这事儿不是他该管能管的。”
※※※
这天训练结束之后，距离比赛还剩下两天时间。
按照惯例，主教练会在这时候宣布十八人比赛大名单。
为什么是赛前两天宣布这个名单呢？因为赛前一天入选比赛大名单的十八个人就不能回家了，主场比赛的话要住在训练基地的宿舍，客场就得住在客场酒店里。
如果是临到跟前再宣布这个名单，那么入选了这个大名单的球员就没时间回家收拾东西了，难道要他们双手抄兜里去客场吗？
所以提前两天宣布这个名单，入选了的球员今天回去收拾好东西，明天直接带着过来参加训练。
训练结束，直接就跟着球队去机场，或者在训练基地宿舍里住下来，这样方便管理。
大家在训练场上结束拉伸后，就集合起来，等待主教练宣布名单。
要是在之前，这个时候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球队成绩好，大家都希望能够入选十八人大名单，毕竟只有入选了这个名单，才有机会出场。
而出场次数则关系到奖金与合同——在有些球员的合同中是规定了出场次数达到多少次，才能够以某个年薪水平获得新合同的。
但在最近，大家对于进入十八人大名单这事儿就不是很热情了。
因为球队成绩变差了，连输三场，换谁上场压力都不小。尤其是在主场的比赛中，如果踢不好，被自己的球迷给喝倒彩那多丢人？
而后天的比赛，闪星正是主场作战。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张清欢则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超然感——虽然球队现在缺乏中场组织者，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就能获得机会。因为如果有机会的，也不至于在秦林受伤之后都两场比赛了，还没被选入十八人大名单呢……
他相信赵指导应该是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他呢，也就等着租借到期之后返回腾龙……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
“张清欢。”
他抬起头，发现身前的队友们都在回头看他，眼睛中充满了惊讶的神情，他则回以迷惘的眼神——没搞明白为什么会叫到自己名字。
“以上就是入选这次比赛大名单的十八个人，明天来训练的时候带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我们晚上会直接住在训练基地里。”
赵康明在球员们震惊的眼神和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中宣布了解散。
几乎所有球员在离开训练场的时候，都会扭头去看张清欢。
而张清欢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他浑浑噩噩地站在场上，直到这块训练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五十章 该呆的地方
张清欢刚刚回到自己租住的豪华公寓里，就接到了经纪人许天宁的恭喜电话：“清欢啊，我看到新闻上说你进入十八人大名单了？”
“是啊，许哥。我还有点意外……”张清欢说道。
“嗨，意外啥啊！我早就给说过了嘛，你是超级天才！以你的能力打中甲，简直就是毛毛雨！随便踢，准行！看我说的没错吧？秦林受伤的时候，我就给你说了你肯定会再上场的。赵康明竟然还想要雪藏你，他脑子进水了！结果现在藏不住了吧？哈！放宽心，没事儿，以你的天赋，在国内足坛走哪儿都绝对有你一席之地！”电话那头的经纪人许天宁接二连三地称赞夸奖张清欢。
“只是十八人大名单而已，并不确定就能出场，许哥……”
“你傻呀？都把你选入十八人大名单了，还能是为什么？就现在闪星的中场，没了你，他们玩儿得转吗？！我给你说，后天比赛你肯定能上场！正好，我在帮你找下家呢。你上场好好表现一下，你许哥我就有信心下赛季让你重回中超！咱们才不在闪星这种中甲三流球队呆着呢！腾龙也别回去了，回去干啥呀？咱们去个真正重视你、尊重你的球队！”
张清欢挂了电话，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经纪人许天宁的豪言壮语。
他也不知道这个经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发现许哥太喜欢吹牛逼了，有些事情明明办不到的，非拍着胸脯给自己保证肯定能办成。
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但他还是希望许哥这次没吹牛。
他好好踢一场，然后就去一支中超球队，他才不要烂在甲级球队里……当初腾龙俱乐部答应闪星的先租后买条款，他就曾经强烈反对过的。但当时俱乐部警告他，如果他不去闪星，那他接下来一直到合同到期，都不会获得出场机会。
而当时他和腾龙俱乐部还有三年的合同。
三年不踢球，和直接废了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这才在经纪人许哥的劝说下，答应了来闪星的条件。
但他从未想过要继续留在这里，对他来说中甲球队就是一个泥潭，一旦陷进来就别想再回中超了……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把张清欢从回忆中惊醒。
看到来电的名字，张清欢愣了一下，才接起电话：“妈？”
“你要出场比赛了吗，欢欢？”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欣喜中带着期待的声音。
“还不知道呢，妈。只是十八人大名单，并不代表就能出场比赛……”张清欢把他给经纪人许天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那你应该是能出场的吧？”妈妈很执着于儿子能不能出场这件事情，继续追问。
“应该……是能的吧……”张清欢有点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看你直播啊……”电话那头的妈妈笑了起来。
“妈，中甲不对全国直播，明天的比赛你在家里是看不到的。”
“还有这样的规矩？”妈妈愣住了。
“是的啊，这是中甲，可不是中超，妈。”
“哦，是中甲，不是中超……”妈妈喃喃重复道。
是中甲，不是中超。
张清欢突然有些烦躁，很粗暴地结束了通话：“妈，不给你说了，我要收拾东西，明天就直接住基地了。”
放下电话之后，张清欢真的去收拾行李了。
但当他把要带的衣物从衣柜里拿出来之后，却又再次愣住了——太久没有随队打比赛，他忘记自己把行李箱放到哪儿去了……
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陌生了。
不过我终归是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的！
张清欢想到经纪人许哥的那番话，在心里自言自语。
※※※
我终归还是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张清欢站在足球场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此时此刻的省体育中心看台上，闪星的球迷们正在不断呼喊口号，为球队加油。
在球场大屏幕上，打出了现在的实时比分——0:0。
上半场比赛，无论是主场作战的安东闪星，还是客队吴州东山，都没能取得进球打破僵局。
吴州东山目前排名第十七，倒数第二，这个排名就能多少说明他们的实力了。但为保级而战的他们在客场也踢得相当顽强。
而没了秦林的闪星中场缺乏创造力，很难为前锋创造出什么机会。
就算胡莱和墨菲在前场跑到了空当，接不到队友的传球，也无济于事。
所以闪星面对实力不如自己，还客场作战的吴州东山，竟然一时间难以打开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康明终于下定决心，把张清欢派上场。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就做出了换人调整，还把张清欢从替补席专门叫到了更衣室里，听他给安排任务。
现在下半场刚开始，他就要上场了。
给了他足足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赵康明竟然换上了张清欢……这张面孔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久违了……”
“确实是久违了，我记得他上一次为闪星出场比赛好像还是联赛第十四轮的事儿，当时闪星是客场打梅岭游侠。”
“对，那场比赛当时张清欢还是首发出场的，只不过表现不佳，只踢了六十分钟就被换下。现在他再次登场，不知道冠霖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单纯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换人调整是正确的。但如果结合球员自身的情况，就不好说了……”安东卫视的解说嘉宾卢冠霖分析道。“毕竟张清欢这个人，我们大家也都很清楚了，是吧？当然赵康明这个换人显然是无奈之举，因为除了张清欢，他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秦林受伤之后，闪星的中场就失去了组织能力，张清欢确实又有这方面的能力。但久疏战阵的他这次替补出场，究竟能踢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明白了，就是对张清欢这个人，现在没办法从足球方面进行分析和判断？”解说员问道。
“确实是这样……”
※※※
因为是中场换人，所以张清欢并不用等待队友下来和自己交接，等第四官员举起牌子之后，他就可以直接上场了。
被他替换下来的石俊德已经坐在了替补席上，看着张清欢跑上场的背景，哼了一声：“赵指导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连张清欢都能上场……”
他一方面是因为被早早换下，感到不满，另外一方面自然是本身就看张清欢不爽。
他本身就是个大嘴巴，当初林哥转会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他敢在更衣室里瞎比比的。所以替补席上的其他人听到他的抱怨，倒也见惯不怪了。
还有人凑上来小声和他聊：“诶，我听说啊，这应该是赵指导给张清欢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他还不能拿出好表现来，这赛季到结束他应该都不会再有出场机会了。而且俱乐部也肯定不会再买断他的……”
“早他妈就不该买断那小子了！”石俊德声音稍微大了点，旁边教练席上的助理教练陈墨马上向他这边投来了目光。
他立刻就闭上了嘴。
旁边和他聊天的队友也立刻正襟危坐，抬头平视，看着场上的比赛。
※※※
张清欢跑到了自己的位置——前腰，在他旁边就是吴州东山的后腰，身穿八号球衣的袁越。
看到张清欢站在自己身边之后，他厌恶地啐了一口，那口痰正好就吐在了张清欢的脚边。
张清欢注意到了对方的这个举动，他抬头向对方投去了目光。
“看什么看？”袁越鼓起眼睛，“拘留所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尽管张清欢知道对方这是在和自己打心理仗，用这种方式来干扰自己，但他心中那股火还是差点没控制住，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要不是这时候在主裁判一声哨响，示意比赛继续，他搞不好就要顶上去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转身跑开了。
在他身后，那位吴州东山的后腰又啐了一口：“装你妈比呢！”
第五十一章 不再是曾经那个少年
张清欢的位置并不是固定在前面的，他还需要不断回撤来接应队友的传球。
在秦林无法出场的情况下，赵康明给他的任务不是一个单纯的前腰，他还要负责串联球队的中后场。所以有些时候他必须得回撤的足够深才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实际上如果秦林不受伤，张清欢又能好好踢获得出场机会的话，回撤接应，串联中后场的工作本来应该是秦林来做的，张清欢所需要串联的是中前场。
秦林在妻子和儿子的陪伴下，坐在客厅沙发上，收看这场比赛的电视直播。
“这么上上下下的跑，我有点担心张清欢的体力。”秦林看着电视对妻子说道。“他的训练质量其实一直都不高，再加上天天鬼混……最近这一个多月算是有所好转，但也还不够……”
“还好吧，他只用打半场比赛。”妻子说道。
作为一个中国国家队的队长的妻子，就算以前再怎么不懂球，这么多年过去了，基本的足球知识也还是有的。
秦林点了点头，对妻子的话表示了同意：“我想老赵肯定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让他首发的。”
话音刚落，足球被传向了回撤要球的张清欢。
而吴州东山的八号球员也立刻踢了上去，不让他转身。
张清欢没有停球，而是直接用左脚脚内侧把足球从对方的两腿之间磕了过去，与此同时他以对方身体为轴，贴着他完成转身，追上足球！
“哇！漂亮！”安东卫视的解说员惊呼起来。“不愧是张清欢啊！这球感！”
电视机前的儿子秦七也跳起来叫好：“帅啊！”
场下替补席上的赵康明第一时间去看陈墨，发现陈墨也向他投来了目光，两个老搭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欣喜。
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那个张清欢！
追上足球的张清欢试图继续向前带球，带起闪星的进攻势头。
从侧面冲上来另外一名吴州东山的球员，他用力挤靠上来，贴住张清欢，不让他摆脱。
面对这样的防守，张清欢选择直接把足球往前用力一趟，然后加速，靠速度生吃对手。
他的爆发力可以保证他瞬间甩开对手，再把对方卡在身后。
但这一次，他没成功。
足球是趟出去，人却没甩开。
他在追向足球的过程中，对方也寸步不让，两人胳膊打胳膊，身体贴身体。原本两三步就能追上的足球，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最后被他趟出去的足球让守在前方的第三名吴州东山球员截下，闪星的这次进攻到此为止。
“啊！这球趟大了……”安东卫视解说员一声长叹。
赵康明和陈墨两个人眼中的欣喜闪烁了两下，就消失了，也为这次进攻没打出来感到遗憾。
同样遗憾的还有秦七，小孩子双手抱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
胡莱看到张清欢一个漂亮的转身摆脱了对手之后，就马上积极前插，准备接应。
哪想到跑了一半回头发现张清欢把足球趟到了对方脚下……
瞬间攻守逆转，他又得跟着队友们迅速回防。
这尼玛之前的就都白跑了，白白浪费了体力……
他心里苦啊。
只能冲着同样在回防的张清欢的背影啐了一口：“靠！训练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
同样在朝张清欢背影啐口水的还有袁越，这位吴州东山的后腰刚才面对张清欢的转身摆脱毫无反应。
要不是他的队友上来帮忙，这次进攻搞不好就让闪星给打成了。
很明显，这是张清欢对自己那番话的回应。
垃圾……你他妈拽个屁啊！
※※※
袁越是一门心思想要找张清欢报仇，但当闪星再次发动进攻的时候，他却发现张清欢并没有在中路呆着，而是去了边路。
作为后防线前面，中场中路的一道闸门，他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拉去边路的，这样后防线前不就中门大开了吗？
虽然他很想教训张清欢这个垃圾，但他也只能朝着那边吐口水：“嘁，娘娘腔胆小鬼！有本事别跑！”
张清欢去边路，当然不是为了躲袁越，他位置本来就很灵活，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作为球队的中场组织者，就算其他队友再怎么不喜欢他，也还是会把足球传给他，毕竟这是主教练赵康明的要求。
张清欢在边路接到队友的传球后，先是假装要内切，虚晃一枪之后用右脚外脚背把足球拨向外线，带球往前冲。
不过他这一套动作没能骗开防守球员，对方见足球被他趟出去，暂时脱离了他的控制之后，一个箭步上前铲断。
张清欢看到他这么凶狠的一脚铲断，连忙跳起来躲避，足球自然也就被对方给铲出了边线。
※※※
电视机前的秦林摇了摇头，从张清欢上场的第一次拿球开始，他就总觉得有点奇怪，张清欢的表现不太对劲。
现在他终于搞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张清欢的爆发力没了。
以前和他在比赛中同场竞技的张清欢是有不错突破能力的，除了他在技术上的优势之外，他的爆发力也是他突破不错的主要原因。
把足球趟出去，然后依靠爆发力突然加速甩开对手，这种踢球方式在以前的张清欢身上并不鲜见。
但在今天的比赛中却失灵了。
究其原因，秦林心想这或许和他这几年来的自我放纵有很大的关系。
足球是一项以身体为基础的运动，身体素质则是需要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才能保持住的。
那些职业球员，只是一个月的假期就能身材发福，更不要说张清欢这三年时间里认真训练的日子屈指可数。
运动员的训练很辛苦，需要付出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下来，对饮食也有很高的要求，那种限制真不是普通人能够长期忍受的。所以大家才会经常看到运动员一退役就迅速变成了个胖子，这就是因为不用再坚持训练，也不用辛苦忌口了，可以敞开吃喝，不用节制，就跟报复性消费一样，这是报复性饮食，那身体能不变形吗？
绝大多数职业足球运动员，哪怕天天坚持训练，身体素质也会随着年龄地增长不可避免的下滑，这是正常的自然规律。而在中国足坛，由于各方面的职业化都不如欧洲足坛理念深入人心，所以这种情况更明显和严重一些，比如年轻的时候还能打前锋，年纪大了场上位置越打越靠后，最后打成后卫了，这就是身体素质下降，爆发力没了的无奈之举。
打前锋对身体素质要求高，尤其是速度、爆发力。而打后卫，则对经验的要求更高，年纪大了的球员，身体素质不行，但经验丰富，在后卫线上还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能继续在职业足坛混口饭吃。
当然以上这些例子都是长期的、缓慢的身体变化，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而张清欢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长期的懈怠，让他的身体素质提前开始下滑。而因为他好歹还没退役，还是有跟着球队一起训练，哪怕不认真，但最起码也练了，所以这种下滑不是很突然很明显。
最近半年他几乎没怎么踢过比赛，现在他突然获得了上场机会，身体素质的下降终于反应了出来。
秦林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那个在球场上跑起来一头黑发飘扬，仿佛迎风起舞的少年终于还是回不来了……
※※※
赵康明和陈墨再次对视，他们也看出来了张清欢的不对劲。
并且也有了和秦林相似的猜测。
“换都换上去了，就看他怎么踢吧……又不是不能突破就踢不了的。”陈墨安慰赵康明，或者也是在安慰自己。
张清欢本身定位也不是一个带球突破的边锋……
他是前腰，有突破能力只是让他如虎添翼，但如果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关键是张清欢自己是否意识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
闪星的主教练和助理教练两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场上的闪星十号。
※※※
张清欢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连续两次试图加速突破都失败之后，他就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偶然”。
或许在外人看来，还能用“偶然现象”来解释，可他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在他蹬腿想要发力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他明明发力蹬地，速度却上不去。
就好像……就好像开车的时候，油门踏板都踩到底了，发动机舱里也传出来了引擎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声势看着挺大的，但再一看车窗外，汽车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发动机转速上了五六千，时速还在一公里一公里的慢悠悠增加着。
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个答案张清欢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有点不愿意承认而已。
三年来的夜夜笙歌，纵情欢愉，掏空了他的身子。
当他在训练场上应付差事，流连于夜店的觥筹交错中，在女人身上尽情宣泄自己的精力时，他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体会无法支撑起一场高强度的正式比赛……
他之前总是认为以自己的天赋和才华，只要稍微认真一点，练上几天，就能在比赛中横扫对手，一次次赢得大家的欢呼和赞誉。
足球不就是这样吗？胜者为王。只要能赢，只要我表现好，之前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要我表现好……
那他妈我表现不好了，会怎么样？
张清欢一想到自己如果再也拿不出好的表现来之后，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就有点慌。
许哥可还要求我拿出好表现来，为我争取下赛季去中超球队呢……
不，我不能就这样认输了！
冷静下来，张清欢，冷静下来……我不是只靠速度踢球的球员，我他妈是个前腰，我他妈是个该死的进攻组织者！
传球！
用传球来撕开对方的防线，给队友创造机会……
是了，这才是我的踢球方式。
爆发力没了又怎么样，小爷我依然是张清欢，是那个……“中国的弗朗西斯”！
当张清欢的脑海中重新冒出来这个称号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又是一个感觉好遥远的名字了……
第五十二章 大起大落
胡莱那个郁闷啊，不是说张清欢只要认真踢就很牛逼的吗？
这就是他的表现？
上场快二十分钟了，毫无亮点。突破接连失败就不说了，连一脚像样的有威胁的传球都没传出来过。
他现在有充足的的理由怀疑王光伟当初是在吹牛逼，这哪里是只要认真起来，随便踢踢就能碾压他们的超级天才？
如果王光伟不承认他吹牛逼，那就是他们实在是太弱鸡了！
“喂，你能行不能行啊？”趁着一次死球的机会，胡莱跑到张清欢身边，对他抱怨道。“不能行要不然就下场歇着去？你是前腰啊，你上来之后我们的进攻和上半场一点改变都没有，那你上场干嘛来了？”
竟然被胡莱给鄙视了……张清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少废话，等着接球吧！”
说完就跑走了，给胡莱留下了一个背影。
“我操……所谓超级天才是不是都这样动不动就后背对人啊？”胡莱看着他的背影，吐槽道。
这一周来，为了完成任务，他已经好几次被迫看张清欢的背影了……
※※※
电视机前的秦林调整了一下坐姿，在沙发上坐的更端正了。
他发现张清欢好像调整了自己的踢法，更多的用传球而不是带球突破来制造机会了。
他当然也会盘带，但盘带也只是为了暂时摆脱防守，或者闪出空间。
不像刚才那样，是想要带着足球直捣黄龙。
他意识到张清欢或许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做出了针对性的调整。
秦林嘴角翘了翘，还行，知道自己调整，说明脑子还没坏。
随后他趁着电视转播放了个大远景会画面的机会，把目光投向前锋线，落到了胡莱那个小黑点上。
他想看一看，胡莱和张清欢两个人究竟会不会有默契。
其实按理说，两个人压根儿没在一起踢过球，平时在一起训练机会也不多。张清欢可能还看了胡莱的几场比赛，又可能一场都没看，而胡莱应该连张清欢是怎么踢球的都不知道。
这样的两个人被赶鸭子上架，要怎么配合？
应该是不存在默契的。
可这两个人都是天才，天才与天才之间总应该能够擦出一些火花来吧？
※※※
张清欢拿球，并且看到了一个空当，不过这个时候对方的八号后腰也扑了上来。于是他准备把足球先护一下再传。
但对方用力撞过来，手上又推又拉，脚下也不客气。
在激烈的身体对抗中，张清欢没能顶住，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丢掉了控球权。
而与此同时，胡莱也跑到了空当，但他却没等来足球。
回头一看，球权又丢了……对方还趁势打起了反击。
“耍猴呢！”胡莱愤怒地转身又往回跑去防守。这么一来一回的，真的很消耗体力，全都是无氧冲刺跑。换谁来都不愿意这么一趟趟空跑。
“我说了，拘留所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袁越对自己的手下败将张清欢嗤笑道。
张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中的情绪。
胡莱恰好从他们身边跑过，听到了对方这句话，便嚷嚷道：“那你报警啊，快拨110，不拨你是他孙子！赶紧让警察叔叔把他带走，占着茅坑不拉屎！”
张清欢：？？？
袁越：？？？
※※※
吴州东山的这次进攻打上去之后却并没有威胁到安东闪星的球门，他们的直塞球被王光伟提前判断出了意图，卡住位置截下。
改由闪星发动进攻。
这次张清欢没在边路呆着，又跑去了边路。
当然了，他这样的举动自然再次被袁越视作了逃跑。
可很快，当张清欢在边路接到队友传球之后，他竟然从边路内切，横向盘带，主动来找袁越了！
袁越先是一愣，接着大喜——自投罗网可还行？
可当他冲上前去，准备堵住张清欢前进路线时，对方却用一个油炸丸子式过人，把他给晃开了。
袁越如此轻易就被过，让紧挨着他的吴州东山中后卫只能选择冲上来防守。
就在他突前封堵时，张清欢却突然把脚下的足球横着推了出去！
他将足球直塞进了禁区，目标正是吴州东山中后卫上前后所留下的身后空当！
而在那里，有一名闪星的前锋正斜插进去！
“胡莱！！”安东卫视解说员兴奋地大叫起来。
看台上的欢呼声比他更大，瞬间就淹没了他的声音，要不是有专门定向收音的话筒，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将只能听到猛然炸开的欢呼。
胡莱从禁区外斜插进了禁区，直扑对方中后卫身后空当，追上了张清欢传来的足球！
他并没有把足球停下来调整一下，而是直接抡脚半转身抽射！
嘭！
天然草皮的断叶草屑还有泥土颗粒被震散，飞溅出去。
足球几乎是贴着草皮的上面飞向了球门的近下角！
因为没有和草皮接触产生的摩擦阻力，足球飞行速度很快，再加上高度足够低，客观上增加了门将倒地扑救的难度。
吴州东山的门将倒地侧扑出去，却也只是堪堪用手指尖碰到了足球，这并不能阻止足球进门。
球被他的手指尖撞了一下之后，稍有变线，还是折射进了球门，撞在了球门里的边网上！
转身抽射的胡莱，完成射门后整个人没有继续维持平衡，而是任由转身的惯性带着自己摔倒在地，但他还是伸长了脖子，关注着自己的射门结果。
当他看到足球滚进球门之后，立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奔向角旗区。
然后高高跃起，施展出了他的招牌式庆祝动作！
※※※
“胡莱射门——！！！这球有啦！！闪星打破僵局，在主场一球领先吴州东山！漂亮的进球！张清欢传的漂亮，胡莱跑得时机恰到好处，射得也很果断！”
解说嘉宾卢冠霖哈哈大笑起来：“我好像被打脸了……但这就是张清欢的实力，他充满想象力的传球防不胜防！一个可以正常发挥的张清欢就是中超级的！”
“胡莱再一次做出了庆祝动作，他连续两场比赛都有进球！”
电视机前的秦七在看到进球之后，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振臂高呼：“好嘢！！”
妻子王媛在进球诞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自己的丈夫，生怕他忘乎所以地跳起来庆祝，那这脚上的石膏就白打了……
还好，在她目光中的丈夫显得非常沉稳冷静，他只是迎上妻子的目光，冲她咧嘴笑了起来：“这传球有我年轻时候的感觉了。”
妻子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当他是你接班人啊？”
※※※
“漂亮！！”教练席上，赵康明和陈墨同时跃起扑向对方，抱在一起。
这是他们一直想要看到的画面，是他们在脑海中模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一幕。
其中陈墨尤为激动，毕竟是他对赵康明提出再给张清欢一次机会的。
张清欢能够打出这次助攻来，也算是证明他还没瞎。
替补席上包括石俊德在内的不少队友，则都呆住了。
没想到这球是张清欢助攻胡莱打进的……
张清欢已经有多久没有踢出这样的足球了？
有人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太阳是从西边的大雪山背后升起来的？
※※※
胡莱结束庆祝，在队友们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半场，回到半场之后他就遇到了张清欢。
对方冲他冷笑：“我能不能行？”
他想近距离欣赏胡莱被他臊到面红耳赤的窘迫样子。
没想到胡莱却笑得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点头如捣蒜：“能能能！太能了！你比中国移动都还能！”
他这副狗腿样子，让张清欢满腔爽快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是你抡圆了胳膊，想要给对方一个大耳刮子，对方却先躺下了，还叫嚷着：“来吧，老板，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尽情的蹂躏我吧！”
你说这一耳刮子还抽不抽？
张清欢反正是抽不出去了，他用力瞪了胡莱一眼，还是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上，又留给了胡莱一个背影。
不过这时候胡莱已经不在乎对方总拿后背看人了。
他依然笑嘻嘻的，十分高兴。
有个出色的传球手，这比赛踢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自己看到那个空当，并且相信张清欢也看到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跑了上去。
果然，人刚到，球就到了。
这时机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像是一个手术主刀医生刚刚把手伸出去，马上就有一把他想要的器械被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拍到掌心里一样。
传球力量不大不小，球速不快不慢，距离不远不近，他完全不用先把足球停下来，再调整一番，最后起脚射门，那样对方的后卫就已经逼到自己跟前了，他要么没有射门机会，要么只能仓促一脚……
面对这么一脚传球，他甚至没有减速，跑过去直接抡起右脚就能转身抽射，球到脚到，半秒钟都不浪费。
什么叫做行云流水？
什么叫做水到渠成？
什么叫做如鱼得水？
什么叫做乳水交融？
这就是！
自从秦林大佬受伤之后，胡莱已经很久没有踢球踢得这么畅快了。
现在就算没有那个系统任务，他也想要拯救张清欢。
奖励不奖励的倒无所谓，主要是享受这种踢球的快感。
※※※
在胡莱帮助球队打破僵局之后，比赛继续进行。
落后一球的吴州东山队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他们是真正要保级的球队，如果就这么输了，到联赛结束时，可能就因为这一场失败而无缘保级。
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中国职业足球的环境这几年确实有所改善，但还谈不上很好。如果球队从中甲降级成中乙联赛，赞助商金主老板有可能跑路，球迷数量也会直线下跌，搞不好连主场都没了。
所以如果降级，这个俱乐部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没解散，所有球员的收入也都会锐减。
为了自己的饭碗，为了家人的升级。吴州东山也要和闪星拼命。
接下来的比赛中，他们的动作明显要更大了，拼抢比之前更加激烈，希望利用这种拼命三郎的气势压倒刚刚进球的闪星。
毕竟闪星也只领先一个球，他们要是能够短时间扳平比分，最后结果究竟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越对张清欢的防守格外粗鲁。
除了公仇，他还有私怨在里面——刚才胡莱的进球，正是张清欢轻松过掉了他之后，把东山的中后卫给引了出来，才有那个空当的。
要是没有这样的空当，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丢球？
在他眼里，张清欢就是故意这么戏耍他的……
这怎么能忍？
※※※
沃特斯看到张清欢又从中路拉去了边路，便马上送出一脚挑传，足球越过防守他的东山球员的头顶，飞过去。
已经拉到边路的张清欢用胸部把足球卸了一下，然后伸脚将空中的足球再往前轻轻一垫，就要加速冲出去。
但在此时，东山的后腰八号袁越已经飞铲而来！
他没能铲到被张清欢垫出去的足球，而是带着对方的支撑脚，去势不停，犁了出去……
就像是伐木一样，把张清欢掀翻在地。
他捂着自己的左脚脚踝，蜷缩在地上，躬成了一个虾米。
※※※
ps，章节后的彩蛋章更新了张清欢助攻胡莱这个进球的全过程，欢迎大家去看。
另外我还在作品相关里更新了本书截止到目前为止有名有姓的出场人物的名单列表，并配上了不剧透的简单介绍，不定时更新，随时增加新出场人物。
另外在书评区龙套楼里留了名字要龙套的朋友，也可以去这个名单里找找自己的名字。
第五十三章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当胡莱看到东山的八号球员将张清欢铲翻在地的时候，他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我他妈……我的任务啊！！我的【灵犀卡】！我的两万积分！还有我的十瓶【体力药剂】！！
要是张清欢受了伤，跟秦林一样赛季报销，这些东西自己找谁拿去？
那一瞬间，一股热血涌上了胡莱的脑门，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冲到袁越跟前，然后他双手用力一推，把刚刚起身的袁越又给推倒在地……
不过推完他就后悔了——这特么要是主裁判给自己一张红牌怎么办？
还好很快就有一名东山球员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正是刚才去扑张清欢导致身后空当被胡莱利用的那名中后卫，他从后面按着胡莱的脖子就往下推……
胡莱顺势一滚，双手抱着后脑勺就躺在了地上，当然，他没忘记惨叫一声。
接下来双方球员迅速冲上来，就像是两股潮水一样撞在一起。
沃特斯用力推开了袭击胡莱的东山中后卫。
另外一名东山球员则一巴掌拍在了沃特斯的胸口。
韩湘飞冲上去用头顶住了对方，嘴里大声咆哮着：“干啥子？想打架唆？！来噻，来弄我噻！”
场面一片混乱……
不过那就不是胡莱能够顾得上的事情了。
他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在地上横着稍微挪了挪，就像当初在全国大赛的比赛场上扮演的那条鱼一样，躲开了不知道是谁踩踏下来的脚……
同时他还很隐蔽地向张清欢投去目光，发现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脚踝还躺在地上，但看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痛苦不堪的表情，胡莱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
不会吧？
我的运气不会这么糟糕吧？
眼看着张清欢的表现要有所起色，结果就受伤了？！
张清欢肯定伤得不轻，否则他不会这么痛苦……
“张清欢……张清欢……”胡莱尝试着小声呼喊他，但张清欢却并没有对他的呼唤做出任何回应，就像是死人一样。
见状胡莱那颗心沉入了谷底。
※※※
“……刚刚结束的中甲联赛第二十九轮，安东闪星在主场1:0击败了保级球队吴州东山，取得了最近四轮联赛以来的第一场胜利。不过在这场比赛中双方球员却爆发了一次冲突。在这场冲突中，双方一共有一名球员吃到红牌，还各有三名球员吃到黄牌……”
“……比赛进行到第七十四分钟的时候，客队吴州东山的八号球员袁越在比赛中飞铲闪星球员张清欢，导致后者受伤下场。这时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闪星球员胡莱愤怒地冲向了犯规球员袁越，把他推倒在地……这个举动点燃了双方球员之间的火气，两队人马纠缠在一起，互相推搡，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当然胡莱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他在之后被主裁判出示了一张黄牌……”
电视机屏幕上，胡莱一个箭步冲到袁越跟前，速度快的就像是跑空当去接球射门一样。
然后他面部狰狞地伸出双手，猛地将刚刚站起来还立足未稳的袁越推了回去。
这一幕看的电视机前的张清欢发懵——他从未见过表情如此可怕的胡莱。
那个平时总是一脸贱兮兮表情的臭小子，就算生气也不过是翻白眼、噘嘴用鼻子发出重重的哼声，充满了小孩子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被人侵犯之后，第一个上去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人竟然是胡莱……
作为一个职业球员，他当然很清楚这种打抱不平意味着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场国家队比赛，对手是日本队，那是一场东亚杯的比赛。或许是因为面相年轻稚嫩，对手以为他好欺负，在他拿球的时候，从旁边狠狠地撞倒了他。
这种事情在足球场上挺常见的，也算是打击年轻球员自信心的常用手段了。
但是这种动作自然会引起双方球员的争执，当时戴着中国队队长袖标的秦林第一个冲上去，一伸手掐住了这名犯规的日本队球员的脖子。
这个动作为他招来了一张黄牌，但他用这种方式警告了所有日本队球员，这个年轻小伙子是他罩的，别想在他身上动歪脑筋。
这一幕被媒体记者拍下来，刊登出来，似乎成为了又一条关于秦林是“球霸”的证据。
当然这已经属于后话了……
反正张清欢知道这是林哥在给自己出头呢。
而今天，那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并且确定也不喜欢自己的家伙，竟然会第一个冲出来，替自己出头。
这真是让他很意外。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关系很糟糕的……
※※※
赵康明通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赵清欢，发现他自始至终都仰头盯着墙上的电视机，姿势都没变过。
“情况不太妙……”他收回视线，对助理教练陈墨摇了摇头。
陈墨吓到了：“怎么了？”
“张清欢一直盯着电视机，一动都不动，我估计他被这次受伤打击的有点狠……我担心他又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赵康明把自己所观察到的情况对陈墨说道。
陈墨听完也凑到病房门前往里张望。
然后从他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中得出了和赵康明一样的结论。
他长叹一声。
这场比赛曾经一度让他看到了希望，张清欢的表现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他以为最起码到赛季结束，都不用太担心球队进攻组织者这一角色了。
哪想到，就在张清欢送出了一脚漂亮助攻之后，竟然受伤了！
这小子……运气实在是不够好。
就在两个教练靠在医院走廊上低头不语时，有脚步声从走廊另外一头传过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过去，再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马上迎了上去：“杨医生，情况怎么样？”
来者正是锦城体育学院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杨华，同时也是闪星俱乐部外聘的队医组成员。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运动医学专家，和闪星签约这几年，双方一直合作愉快，俱乐部方面也非常信任这位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
就在杨华准备开口的时候，在两位教练身后的走廊处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和杨华一起把目光投过去，才发现来的是俱乐部总经理董文，他扭动着肥胖的腰肢，在走廊里健步如飞，身上的赘肉上下晃动，又被衬衫给兜住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董文看到三个人的目光，连忙向他们露出了歉意的笑容解释道。“锦城这个时候太堵车了……”
“其实你没必要来的，老董，你工作那么忙。”赵康明摇头。
“什么话啊，老赵。不管怎么说，张清欢也是我们的球员。就算他赛季结束之后就回腾龙俱乐部，现在也还是我们闪星的人嘛。”
陈墨听到董文这么说，有点惊讶地问道：“俱乐部已经决定不买断他了？”
“老陈，你看张清欢自从来咱们队，以他的表现，有可能还让俱乐部买断他吗？那可是五百万啊……”董文摊开手，为难地说道。配上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让他这番话说得格外可怜，说服力十足。
作为俱乐部总经理，他可以说是这家俱乐部的大管家，家里的一切事务都要照顾到，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管理财政。
毕竟对于闪星这种背后没有一掷千金的大金主的俱乐部来说，每一分钱都弥足珍贵，必须小心翼翼、精打细算，才能保证俱乐部不会陷入财政危机。
陈墨一听这话，便沉默了下去。他也理解董文这个大管家的难处。
当时签合同时，大家想的是如果张清欢能够浪子回头，重回当初的状态，那么以他的潜力，五百万绝对是赚得。
但事实上是张清欢来了闪星之后，表现很不稳定，后来干脆一滑到底，连拘留所都进去了。如果是以这样的表现来判断他的价值的话，那闪星肯定是不愿意掏这五百万的。
其实腾龙那边也知道这个价钱的微妙之处，只不过这就跟赌石一样，两边都在赌。
闪星是赌赵康明能够把张清欢调教出来，浪子回头五百万。
而腾龙赌的则是张清欢再难回到他当初的水平，所以能五百万处理掉就抓紧处理。
见陈墨不说话了，董文扭头看向杨华：“那个老杨啊，球员的情况怎么样？”
杨华看着这三个人，忍住了叹气的冲动——他是真想叹气，但又怕被误会张清欢情况很糟糕。
实际上张清欢的情况如何现在还不知道呢，他想叹气只是因为一个月前也是在这条走廊中，也是这三个人一脸焦急地面对自己，想要知道秦林的检查结果。
一个月内连续伤了两个中场组织者，闪星这个位置是不是被诅咒了啊？
这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
面对三个人迫切的眼神，杨华说道：“目前还没消肿，我们明天再做个详细检查，今天晚上先观察着吧……从现场比赛慢镜头来看，张清欢的脚踝弯曲角度接近一百度，但弯曲的时间不是很长——他最后的脚还是抽了出来的，如果是被对方的双腿一直夹着抽不出来，那问题就很大了。只要不伤到韧带就还好……”
他说完之后，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赵康明说道：“希望没什么大事。”
董文也跟着说道：“对，希望一切顺利。明天检查出结果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俱乐部，老杨。“
陈墨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放心吧，明天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
胡莱发现在吃晚饭的时候，王光伟总有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得他心里发毛。
“老王你有啥话就直接说吧，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胡莱放下筷子，没胃口再吃饭了。
听见胡莱这么说，王光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也没啥，我只是觉得以前的我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哈？”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张清欢，才要故意搞一出劝人浪子回头的戏来捉弄他呢……”王光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之后，看到胡莱惊讶的表情之后，更感羞愧了……
“没想到你是真的不愿意抛下队友，不愿意放弃队友，是真的要帮助他。我觉得在你面前，我更像是个小人了一样……”
“不是……老王，不是你为啥会有这种想法……”面对如此诚恳的王光伟，胡莱无比尴尬，他试图解释一下。
但却被王光伟摇头拒绝了：“不用说了，胡莱。当张清欢被对方铲倒在地，你飞奔过去为他出头的时候，我在后面都看呆了，你知道吗？那简直……简直……我那时才知道你是真的，真的要拯救张清欢……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但却还是这么执着……我真的非常佩服你！”
胡莱呆呆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王光伟，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他怕王光伟突然冲上来抓住自己的衣领对他大吼大叫，说些疯话。
“其实也没错，明知不可为，却一定要做，倒还真是挺符合你风格的……”但王光伟没这么做，他只是低头若有所思道。“就像咱们当初第一次见面，安东杯决赛，你当时还是一个初学者，想要在我的贴身盯防下进球，几乎是不可能……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你始终没有放弃，最后竟然真的让你进了球……这个球不就很好地说明了你的性格吗？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常理是什么，只要你相信自己是对的就去做了，那种不掺任何杂质，没有一丝杂念的纯粹，才是你能够只用了三年就站在职业足球赛场上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王光伟抬头看着胡莱。
就算平时的胡莱脸皮再厚，这时候竟然也被王光伟给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老王，你听我解释……”
王光伟显然并没有在听他说的话，而是又摇摇头：“在张清欢这个人身上，所有人都觉得他彻底废了，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这样的人放弃就好了，谁关心他死活？反正中国足坛这样的球员也不是一个两个，自古以来伤仲永的事情还少了吗？但你不这么想，你觉得既然大家都是队友，就得不抛弃不放弃……老实说，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甚至觉得球队里的那些老大哥们都远不如你……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当初全国大赛东川中学夺冠的时候，是你以队长身份捧起奖杯的，因为你配得上这个身份！你是有领袖气质的……”
听王光伟这么说，胡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他特别喜欢听别人夸他，但朝夕相处的老王这么认真的说着如此中二的话来表扬他，还是让他产生了不适，可以说他尴尬的脚趾头都能在地上刨出个单兵立式战壕来了……
于是他深吸口气，然后一口气快速说道：“老王这事儿吧其实是因为我有个外挂给我发了个任务要让我拯救张清欢浪子回头这样我就可以获得非常丰厚的任务奖励所以我才这么上心他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你明白了吗？”
王光伟听胡莱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出了声：“胡莱你可真逗！不过这倒是挺符合你风格的，连谦虚都这么胡来！”
胡莱仰头长叹，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慷慨激昂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老王！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我认为是对的，那不管别人怎么说，去做就是了！虽千万人吾往矣！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恐惧！坚决困难的唯一办法就是迎难而上！干就完了，奥利给！！”
“说得好，胡莱！”王光伟也情绪激动起来地拍了桌子，“你想要怎么帮助张清欢？我愿意帮助你让浪子回头！”
说到这个，胡莱却突然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了许多：“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张清欢都受伤了，搞不好跟林哥一样，赛季报销。下赛季也肯定不会继续留在闪星。现在还说什么浪子回头不回头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任务奖励啊，就像是青春小鸟一样，飞走啦……
王光伟看到胡莱低垂着头的样子，也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痛，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说道：“也不能现在就断定他的伤势如何吧？我看新闻上说要先观察一晚上，明天才能做详细检查呢。你不是和赵指导关系好吗？要不然你明天去问问赵指导，看张清欢究竟具体伤势怎么样，到时候咱们再说？”
胡莱缓缓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第五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康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陈墨商量如果张清欢赛季报销，球队接下来要怎么调整的事情。
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之后，屋里的两个人却有点吃惊：“胡莱你来做什么？”
推门而入的正是胡莱。
胡莱堆起笑容说道：“赵指导、陈指导，那个我想打听打听张清欢的伤……怎么样了？”
他这话让两位教练都很意外，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赵康明说道：“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胡莱有些失望。
陈墨好奇地问：“你这么上心张清欢的伤势是为什么啊，胡莱？”
胡莱挠头：“不是说了要劝他回头的吗？”
两个教练都吃了一惊：“你是真的要……”
胡莱点头：“对啊，我是真的想挽救一下他。”
赵康明和陈墨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赵康明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喂，杨医生吗？是，怎么说？张清欢……”
站在办公室里还没走的胡莱听见赵指导说到“张清欢”的名字，立刻竖起了耳朵，人还稍微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偷听一下电话内容。
赵康明在专心致志地打电话，没看到。陈墨却向胡莱投去了一瞥，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那边电话还在继续。
“哦哦，是这样的啊？那就好那就好……”赵康明说话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陈墨和胡莱两个人都死死盯着他，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判断似乎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好的，谢谢杨医生，麻烦你了，好，再见，保持联系。”
等赵康明挂了电话，就看到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
见陈墨和胡莱两个人都这么关心张清欢，尤其是胡莱，这事儿其实根本不该他管的，他和张清欢两个人关系好像还不是很好……
于是他向两人微笑道：“杨医生在电话里说，张清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韧带没有撕裂。”
听到他这么说，陈墨也松了口气，但胡莱却还盯着赵指导。
“但也需要休息十五天才能重回球场。”
十五天就是两场比赛打不了，但陈墨还是满意地点点头：“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看了他昨天在比赛中的表现，总算是有点盼头和希望了。”
“嗯，其实这次受伤还是和他自己之前缺乏高强度的训练有关，否则他是可以及时躲开的，他的身体反应还是慢了点。”赵康明点头道。
“老赵，张清欢在这之前其实已经认真训练一个月了，虽然一个月还不能补回他缺少的那三年，但总归是一个好趋势。我想可以请俱乐部再重新考虑一下对他的决定了吧。这浪子……总算是要回头了，对不对？”
陈墨是问赵康明的，但冷不丁地在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不对。”
赵康明和陈墨这才发现胡莱还在办公室里没走呢……而出声反对助理教练的正是胡莱。
“怎么不对了？”陈墨瞪起眼睛。
胡莱当然不能说因为他并没还有接到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所以很明显张清欢还没有真正的浪子回头。
面对助理教练的质问，他只能说：“陈指导，哪有这么容易就浪子回头的？否则张清欢那家伙早八辈子就浪子回头了……当初他第一次酒驾之后不也老实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吗？后来怎么样？所以现在就说他浪子回头太早了。”
陈墨条件反射地想反驳眼前这小子，但他立刻就意识到胡莱说得对。
在他身边的赵康明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是真正浪子回头了呢？我也知道短时间内的表现没有说服力。但现在距离赛季结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换句话说，我们也只有两个月时间来考察他，然后就必须决定是否买断他。两个月时间不算短，但也不长，那他在这两个月时间里的表现算不算浪子回头？”
陈墨惊讶地看了自己的老搭档一眼，他竟然很认真地问起了胡莱这个问题，这是向胡莱求助，还是在考校他呢？
胡莱也没想到主教练竟然一本正经地问起了自己，他意识到赵指导应该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他沉思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乎张清欢在这两个月时间里的表现算不算浪子回头，判断这个事情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让张清欢浪子回头——我只要让他浪子回头了，那不就肯定是浪子回头吗？判断标准？当然系统说了算咯！
但怎么才能让他浪子回头呢？
现在他受了伤，对他的情绪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放纵？
会不会不甘心？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秦林大佬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是这么评价张清欢的：
“以前的张清欢很自信，但并不傲。现在的张清欢很傲，但已经不再自信。”
一个不再自信的人凭什么傲？又怎么傲的起来？
只能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吧？
这样的骄傲更像是一种伪装……假装自己还很厉害，假装自己还是那个超级天才……
他只能靠这种虚伪的骄傲在所有人面前强撑。
那如果把他这种骄傲全都打碎了呢？
这个念头从胡莱脑海中蹦出来之后，就无法抑制了，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要怎么打碎他的骄傲？
胡莱又想到了他在那个时空所见过的陨落的天才们。
他们哪个不是横空出世时被惊为天人，大家都坚信他们肯定会有一个光明前程。结果呢，因为各种原因，就这么泯然众人，然后再杳无音信。
再次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要么是听说他们退役了，要么就在一些社会新闻中。
令人唏嘘不已。
比如有这么一位中国球员，当初是第一个加盟欧洲豪门球队的中国球员，转会费也创造了纪录。所有人都看好他在豪门里的未来，结果直到他退役，他也没能把自己的天赋兑现。
在职业生涯的后半程，绝大多数时间里，他成为了“伤仲永”这种现象在中国足坛的代名词，他被不知道多少人嘲笑、侮辱，大家变着花样用那些有的没的段子来调侃他。
一个曾经中国球迷心目中的英雄，被寄予厚望的希望之星，就这么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和小丑。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让公众舆论发泄他们对中国足球的不满。
尤其是这个超级天才后来沦落到了去中甲球队都打不上比赛的地步，还跑去参加了一档整容综艺，脸上摆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微整形还是紧张导致的僵硬笑容，任人品头论足，就像是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全国观众围观。
而这时候，当初对他寄予厚望的那些中国球迷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该感到心酸还是感到好笑了。
这位超级天才在差十天就年满三十一周岁的时候最终宣布退役，不知道那时他心中有多少解脱又有多少不甘呢？
※※※
在陈墨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胡莱抬起了头，他看向赵康明说道：“我不知道两个月时间里什么样子的表现才算是浪子回头，但我们可以让他自己真正的浪子回头。”
赵康明微笑着反问：“怎么才能让他真正的浪子回头。”
“赵指导，张清欢知道自己的诊断结果了吗？”胡莱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还没有，杨医生必须要经过俱乐部的同意才能把具体伤情告诉球员本人。”赵康明摇头回答了胡莱的问题。
“那就告诉张清欢，他伤得太重，不仅是这个赛季报销，他之后的所有职业赛季都报销了！”
这次赵康明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在他旁边的陈墨更是惊呼起来：“你开什么玩笑，胡莱！”
“我没开玩笑，陈指导。张清欢这样的人，一向是自视甚高，过于骄傲的。之前那么多人给他痛陈利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他都没听进去，因为他总觉得以自己的天赋，只要稍微认真一点，就能踢出让大家欢呼称赞的足球——他之前的经历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现在放纵一下，也无所谓，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呢？”胡莱心中想法已经成熟，于是他坚定大声地说了出来。
陈墨听到他这么说，也陷入了思索。
胡莱还在继续说着：“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我们不能让张清欢去死，但对于职业球员来说，退役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即将退役了，那能不能把他心中虚伪的骄傲给击碎？能不能让他真正开始反思自己过去几年的放纵？能不能扭转他的心态？毕竟一个才华横溢的球员，在二十三岁都不到的时候就退役了，这事儿谁能想得到？张清欢自己恐怕也绝对想不到。在这种人生巨变下，他会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赵康明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了胡莱的话之后笑起来：“有点意思。但你怎么保证拿退役的事情吓唬他一下，他就能够改过自新了呢？或者，你就不担心他被这个消息打击到自暴自弃，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呢？”
在赵康明面前，胡莱是非常放松的，他耸耸肩，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改过自新。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如果他真的要破罐子破摔，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到时候你们再告诉他关于退役的事情都是骗他的，但俱乐部是肯定不会再买断他了，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从今往后和闪星俱乐部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你们还省了转会费不是吗？但如果他真的能够从退役的刺激中重获新生，俱乐部不就赚了？反正怎么着，俱乐部也没损失的，为什么不试试呢？”
说完，胡莱看着赵康明不再说话。
同时他在心里想的是，要真是不成功，自己的损失也不外乎是拿不到任务奖励嘛。但之前自己没有什么【灵犀卡】不也走到了今天？所以拿不到任务奖励就拿不到任务奖励呗，他只是失去了本来就还没有的东西，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失去。
张清欢如果一心作死，那就让他烂在泥里好了，反正中国足坛也不缺他这一颗流星。
我又不是圣母，非要牺牲自己拯救他人……
在胡莱说完之后，办公室里就陷入了一阵沉默，赵康明和陈墨都一言不发，低头沉思着。
就在这时，主教练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总经理董文挤了进来。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嘴就看到了站在房间里的胡莱。
没想到球队训练之前能够看到有球员在主教练办公室，他愣了一下。
董文并不讨厌这个小伙子，毕竟他为球队解决了大问题，进了那么多球，又是本土球员，自带户口本光环，董文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给胡莱甩脸色看的。
尽管心事重重，也还是对胡莱微笑着打招呼：“是胡莱啊。”
“董经理好。”胡莱也很规矩地回礼。
董文点点头，便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赵康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才接到了老杨的电话，他给你们说了吗？”
陈墨点头，刚准备说，赵康明抢在了他面前眉头紧皱地说道：“说了，他说张清欢伤势严重，恐怕要提前退役……”
董文：？？？
陈墨瞥了老赵一眼。
赵康明看向胡莱：“你先回去吧，准备训练。今天在这里听到的话，一个字也不需要对别人说，你室友也不行。”
胡莱在听到赵指导那句话时，就知道赵指导应该是已经做出了决定，打算采用自己的方案了。
于是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放心吧，赵指导，我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分别和董文、陈墨告别之后，他就窜出了办公室，临走时还把门彻底关上，保证里面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扭头看着胡莱关上了门，董文这才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什么情况，老赵？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吗？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行……”
赵康明看着他问道：“董经理，我想问一下，一个能够恢复到以前水平……不，恢复到以前百分之八十水平的张清欢。就像昨天那场比赛中一样，他或许突破不太行了，爆发力下降，但还拥有出色的足球意识和球感，极具想象力的传球也还在，好好练练还能表现得更好……就那样的张清欢，俱乐部还愿意要吗？”
董文嘴巴微张，一脸迷惘地看着赵康明。
第五十五章 退役吧，张清欢
胡莱一回到更衣室里，王光伟就凑上来小声问道：“怎么样？赵指导怎么说？”
想到赵指导的特别嘱咐，胡莱实在是不好对王光伟说，只好皱着眉头，表情阴沉地对王光伟说道：“赵指导不让我说……”
看到他的表情，以及听他说的话，王光伟有一个不好的猜测：“是不是情况很不好？”
如果张清欢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话，那为什么主教练不让胡莱说出来？胡莱又为什么哭丧着脸的样子？
胡莱摇头：“别问了，老王，真不能说，我要是说了，赵指导就会把我赶去预备队了……”
王光伟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胡莱，因为这样会让胡莱为难。
但他心里已经猜的**不离十了，张清欢的情况恐怕非常非常不妙……
这个赛季应该是要报销了吧？
秦林之后，张清欢再跟着重伤报废，接下来的几场比赛又要怎么打呢？
胡莱见王光伟真的不再追问了，也松了口气，然后去更衣室柜子前开始换衣服。
同时他心里也在想，不知道张清欢听说自己要被迫退役了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不能亲身在现场欣赏，真是有点遗憾啊……
※※※
杨华一头雾水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俱乐部总经理董文和球队主教练赵康明。
上午的时候，他接到赵康明的电话，电话里告诉他先不要把诊断结果告诉张清欢，等他们人来了再说。
当时他还奇怪呢，就简单的脚腕扭伤，休息半个月就能好的伤病，有必要等俱乐部总经理和一线队主教练到场才能告诉球员吗？
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要不是他亲自看片子得出的结论，他真怀疑是不是误诊了。因为一个月前，当秦林受伤之后，对球员宣布伤情时，俱乐部总经理和一线队主教练都在场。
所以这阵仗让杨华觉得是不是张清欢也赛季报销了……
但怎么可能呢？片子是他亲自看的，看了好几遍，生怕看错了，得出错误的结论。
接下来赵康明所说的话更让杨华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哪儿不正常了。
“老杨啊，一会儿咱们三个一起去，通知张清欢的伤情……”
杨华点点头。
“然后由你告诉他，他的韧带断裂，并且伴随脚踝骨折……”
杨华终于没忍住，打断了赵康明：“赵指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踝关节韧带断裂，脚踝骨折……这基本上就废了啊！”
“这就对了！”赵康明用力点了点头。
“啊？”
“你还要告诉他，只能手术治疗，但就算手术之后也不保证一定能恢复好。他的受伤脚之后基本上没办法再适应高强度的职业比赛负荷了，再次受伤的几率非常非常高，如果相同部位又受伤，那他接下来的人生就得和轮椅为伴了。”
杨华勃然变色：“你在开什么玩笑？！赵指导！这不是事实，你这么说是在摧毁一个球员的希望和信心！”
“我们就是要摧毁他的希望和信心。”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董文开口了。
杨华扭头惊讶地看着合作多年的董经理。
“唉，这事儿吧……其实是这样的……”董文叹了口气，把之前在主教练办公室里赵康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又在杨华面前重复了一遍。
听完董文的讲述之后，杨华愣了好一会儿，扶着桌子重新坐下来，揉着太阳穴问道：“所以你们是想要演一出戏来刺激张清欢，让他能够浪子回头？”
“是的。”赵康明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要是正常方法管用早就用了，这不也是实在没招了吗？”
杨华作为俱乐部的队医，自然知道张清欢的情况，他摇头：“没想到赵指导你还没放弃张清欢啊……”
赵康明很想说不是我没有放弃，而是他的一个队友至此都还不愿意放弃……不过他没说出来，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他只是不置可否：“这里面杨医生你是最重要的，因为你是这方面的权威，由你来说效果最好，张清欢也才不会怀疑。”
杨华沉思了好半天，又问道：“那媒体呢？媒体怎么应付？张清欢受伤这事儿肯定会引起媒体的关注，我们可以骗张清欢，但总不能欺骗所有媒体吧？”
“我们已经对陈记者说过事情的原委了，他也表示支持，会帮我们应付他的同行的。至于网络舆论……不理会他们，让他们自己猜去。”董文解释道。“这种猜测说不定还有助于加深张清欢对他处境的信任呢。”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啊……可你们怎么就能保证这样做一定成功呢？”
“我们也不能保证这么做会成功，如果不成功，俱乐部就不会买断他，让他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赵康明这么说的时候，看向了董文。
董文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总值得一试，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用五百万签下一名超级天才。不成功，俱乐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杨华被说服了，他站起身来：“行吧，我就陪你们演这一出戏，如果真能为闪星挽回一个天才的话……”
※※※
张清欢斜躺在病床上，刚刚有一个实习小护士帮他把床升起来，被他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就满脸通红地跑了出去。
不过张清欢这个时候可没心思调戏对方，他扭头看向窗户，所有窗帘都紧闭着，唯独在靠床的第一扇窗户的窗帘刚才被小护士拉开了一条缝。
这条缝是当时他没来得及阻止时造成的，明亮的阳光通过这条缝隙钻进来，从窗边延伸到床上，又一直映到对面墙壁上，仿佛把这间昏暗的病房给切割开来，一分为二了。
他的视线就被这条金色的光带吸引了。
太刺眼了。
可他够不着窗帘，没办法拉上。
刚才那个小护士跑得太快，还不等他出声求助呢，就跑了出去，喊都喊不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在所处房间里窗帘紧闭，不喜欢那种阳光洒满屋子的感觉。
他租住的那间豪华公寓的采光比这间病房更好，视野无敌，但他从没拉开那些密不透光的窗帘——他宁肯开着屋子里所有的灯，也不愿意享受自然阳光。
就在张清欢面对那条晒在自己身上的金线感到郁闷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三个人，分别是杨医生、赵指导和董经理。
球队的队医、主教练和总经理都来了，张清欢有点意外。
一进门的杨华也注意到了把房间分割开的光线，他皱了皱眉头，走到床边想要把窗帘拉开。
张清欢及时阻止了他，并且提出了把窗帘拉上的请求。
杨华看了一眼张清欢，最后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房间里只有床头灯的光，变得昏暗不少。但张清欢内心深处却松了口气。
杨华也没去开大灯，实际上这么昏暗的环境倒是对自己有利，因为张清欢没办法看清楚自己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但他并没有马上开口，因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董文和赵康明站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张清欢。
张清欢也看着他们三个，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大——为什么这一幕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向遗体告别”这个场景呢？
“这个……杨医生，是不是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杨华点了点头，但还是没说话。
“结果不太好？”张清欢犹豫了一番又问道。
搞不好会是赛季报销吧？就跟林哥一样……他心里有点遗憾，又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自己在比赛中打出了好表现，结果这就赛季报销了。不知道这样许哥还能不能找到一家合适的中超球队接收自己……
希望那个助攻能帮助许哥向别人证明，我张清欢还是那个天才……
“这个，张清欢，在我接下来向你讲述伤情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和耐心，听我全部讲完……”杨华语气低沉地说道。
张清欢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
“娟儿，那个张清欢是不是欺负你了？”在走廊中段的护士站里，因为孙娟刚才从张清欢的病房里出来之后，就一直红着脸，有些魂不守舍的，引起了其他护士们的注意。
孙娟连忙摇头，马尾辫甩了起来：“没有没有……他只是对我说了谢谢……”
“那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给你说啊，你可别被那个人的外表所欺骗了，他可是个渣男呢！”
“就是，据说他一周换个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都是他在夜店酒吧里勾搭的**而已！玩腻了就再换一个！”
“你们注意到他的黑眼圈了吗？那就是纵欲过度的证明！”
“难怪场上表现不怎么样呢，原来都在床上被掏空了……”
“空心大萝卜！”
“哈哈哈哈！”
护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调侃取笑着张清欢。
孙娟却小声辩解道：“但他看起来很温柔啊……”
“娟儿你不是吧？你不会真的被他迷住了吧？”
“我的天，赶紧醒醒啊！”有人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我给你说，这就是渣男的重要特征！他不温柔，不迷住你，他怎么渣了你？所以千万别以为他温柔，到时候他踹掉你的时候不知道多冷酷呢……”
“我听网上是这么评价他的，说‘宁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绝不相信清欢公子会从良’，娟儿你听听，你听听……”
孙娟回想着张清欢微笑着对她说“谢谢”的那一幕，她当然听说过网上的那些传言，可是今天见了真人之后，她实在是很难把网上那些传言所描述的“清欢公子”和眼前这个帅气温柔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
尤其是当她推开门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那双眸中的忧郁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脏。
或许姐妹们说得对，这个人确实是个渣男。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却还有那么多女人飞蛾扑火一样前赴后继地扑上去呢？
又或者那些人都像姐妹们说的那样，不过是爱慕虚荣，贪图享乐的肤浅女人而已……
小护士皱起了眉头，想不清楚这背后的那些弯弯绕绕。
※※※
“你……你说什么？”
不知不觉坐在病床上的张清欢已经挺直了腰杆，他头微微扬起，睁大了眼睛看着杨华。
“事实就是这样。不是说你一定不能踢球，只是说如果你要踢的话，会承受巨大的风险……现有治疗手段不能保证你手术之后重回球场没有风险……甚至都不是比赛了，你在训练中都可能再次受伤。换句话说，你的左脚……基本上失去了踢球的功能……”
杨华有些艰难地把这番话说完了，在他的专业知识内，要说出这样的话并不难，难的是无中生有。因为心虚，所以他说的过程中好几次都差点没绷住，本来很娴熟的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磕磕绊绊。
不过在赵康明眼中，杨华说的这么纠结，说不定反而更有效呢……
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床上的张清欢。
这个年轻人已经把“震惊”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确实是一个让张清欢无比震惊的结果。
他原以为最坏不过是赛季报销嘛，修养几个月，下赛季他又能生龙活虎地回到球场上去。
哪想到在真正的结果面前，赛季报销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这次受伤竟然要让自己的职业生涯都就此终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张清欢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吼了起来。
面对他的质问，杨华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从专业角度他当然可以给出解释，但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张清欢还不相信，他还能怎么说？难道拿片子来给他看？那可不行啊……片子一拿出来就得露馅，因为片子上张清欢的脚踝韧带压根儿没什么事儿。
他回头看向了赵康明和董文，向他们投去求助的目光。
在他求助的目光中，董文没有反应。
最后是赵康明站上来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这几年毫无节制的放纵，让你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张清欢？”
原来还很愤怒和激动的张清欢听到赵康明这番话，突然就愣在了那儿。
看到张清欢这个反应，赵康明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张清欢肯定也很清楚他昨天那场比赛前后表现差异的原因。
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生米做成熟饭：“没错，你的球感和意识都还在，但你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块朽木！摆在那里看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可只要一上场比赛就全露馅了！足球是很诚实的，张清欢。你平时付出多少，在比赛中就收获多少。你平时不付出，不断透支，到最后都是要还回来的！三年，你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三年？你拼命透支了三年，代价就是你未来全部职业生涯！你还想踢球？你没球可踢了！！”
听到赵康明声色俱厉地斥责张清欢，杨华都忍不住扭头看向了这位球队主教练。
在他印象中，赵康明是一个挺和气的主教练，很少放狠话，态度和蔼，脸上总带着微笑。
没想到他也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张清欢呆呆地看着主教练，觉得赵指导变得无比陌生。
赵康明放完狠话又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疲惫：“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反正你也不想踢球。现在你要退役了，对你来说还是件好事，最起码……你解脱了。”
他摊开双手，看着张清欢。
“你可以随便去酒吧，去夜店玩到后半夜，不用担心明天上午还要去训练。你也可以不用在训练场上装模作样应付差事。你想喝多少喝多少，你想一天换个女人都无所谓，没人管你，都随你心意。你也不用再背负‘超级天才’的名号所带给你的压力，不用面对那些球迷的谩骂，不用理会媒体的嘲讽和指责……在你二十三岁的时候，就这么快乐地享受退休生活了，反正你这些年也没少赚钱，赚的钱足够你过完这辈子了。多好，老实说我都羡慕你了。”
说完，赵康明突然转身就走，不再继续留下来。
董文和杨华两个人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做。
犹豫了一下之后，两个人也迅速跟着走了出去——毕竟留下来，让他们面对还蒙在鼓里的张清欢，万一张清欢向他们发问，或者作出超出他们意料的举动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还不如一走了之。
他们心想赵康明或许跟他们是一个想法，所以才突然离开的。
三个人开门走了出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张清欢一个人。
他呆坐在床上，犹如一尊雕像。
朽木雕像。
第五十六章 父与子
张清欢曾经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下滑中，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中坠落。
他曾经大喊大叫，想要找人救命，但嘴巴张开来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阻止自己下滑，也是徒劳。
什么也没抓住，或者说在这黑暗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抓住。
然后他开始在心中默数，以为数三下，自己就能脚踏实地。
但没有。
数三下，还在下坠。
数十下，也依然在下坠。
数一百下，还是没能见底。
接着他开始幻想着或许下一秒就能结束这种坠落。
再下一秒，又下一秒，下次一定了……
最后，他不去计算已经过去了多久。习惯了这种下坠过程中的失重感，他甚至还有些……不希望这种感觉消失，不希望真的会有脚踏实地的那一刻。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或许是因为每次喝醉之后的天旋地转都能让他找到无止境下坠的眩晕感。
飘飘然之间，似乎不是在下坠了，而是在飞升……
其实最开始他也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好，但后来他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那么健康开朗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便觉得既然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那为什么不珍惜当下，及时行乐呢？
大诗人李白不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只是他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被告知——没有明日了，所有的忧愁烦恼和苦闷，都淤积在了今朝。
他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他惊惶又无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铃声刺破了这原本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他就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猛地一下抓起手机。
然后怔住了。
是妈妈打来的。
“欢欢，我看新闻上说你受伤了，而且情况好像不太好？”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听到了妈妈急切地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妈妈的声音，张清欢再也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妈……”
※※※
胡莱结束了训练，和队友们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在等王光伟收拾好一起回出租屋。
就在这时，助理教练陈墨突然出现在更衣室门口。
他敲了敲门。
原本热闹的更衣室里看到有教练来，便安静了下来。主教练赵指导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但助理教练陈墨可是一个很厉害的狠角色……
在这种安静中，陈墨看着胡莱说道：“胡莱，你来一下。”
所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被点到名字的胡莱，不明白助理教练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在球队训练结束的时候，教练就会直接把人留下来了。
胡莱倒是知道，这或许和张清欢有关系。
于是他对王光伟说道：“一会儿你别等我，收拾好就自己先回去吧。”
王光伟也没问，点点头答应下来。
胡莱这才在众目睽睽下，起身跟着助理教练离开了。
他一走，队友们就来问王光伟：“光伟，你知道胡莱为什么被单独叫走了吗？”
王光伟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
胡莱在赵康明赵指导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中年人，和赵指导的年纪差不多，但两鬓的头发却全白了，只有中间的头发还是黑色的。
他脸上皱纹很深，还皱着眉头，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愁苦。
看到胡莱进来，赵康明向他招招手：“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雍军，是……呃……”
名叫雍军的中年男人主动介绍道：“我曾经是张清欢的经纪人，也是他父母的好朋友。”
胡莱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雍先生受张清欢妈妈之托，来锦城看看张清欢的情况。他找到了俱乐部，希望能够看到张清欢左脚脚踝的x光片……”
胡莱这下明白了，人家要x光片也是正常要求，但无论是赵指导还是杨医生都拿不出来。所以眼看着这场骗局要被揭穿，赵指导就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不是，是始作俑者推了出来。
但胡莱哪是这么轻易就范的人，他一脸迷茫：“那赵指导你们就给人家看啊。”
“呵呵。”赵指导微微一笑。
旁边的陈墨瞪胡莱了一眼：“别在这里装疯卖傻啊，胡莱。这主意可是你小子提出来的！”
雍军在旁边看着三个人之间的对话，眼神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陈墨一发话，胡莱就老实了，他转向雍军：“大叔，你和张清欢的关系怎么样？”
“呃……”雍军在这个问题面前犯了难。
见状，胡莱解释道：“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对大叔你所说的话，和张清欢的未来有关系。如果你不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那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这可是赵指导给我下的死规矩。”
说完他向赵康明那里看了一眼。
“嘿，这小子……”陈墨没想到胡莱竟然还反将了赵康明一军。
不过赵康明也不在乎，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胡莱的话。
“我很难告诉你我和清欢是什么关系。”雍军明白了，他解释道。“我以前和他关系很好，我是他父母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我还是他曾经的经纪人。当然现在不是了，因为清欢觉得我管他管得太严，对我不满意，就把我开了。不过我和他家里人依然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这次就是他妈妈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竟然要因伤退役了……她很震惊，但她身体不好，无法远行，就只好让我来跑一趟锦城，看看他儿子。”
雍军这么说完之后，胡莱脑子里却冒出来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自己儿子出了这么大事情，为什么做妈妈的却是拜托朋友……他爹呢？
他很想这么问，但又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让大家都尴尬。
雍军看见胡莱小眼睛眨啊眨的，怎么会没明白过来呢？
于是他连忙解释道：“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清欢的爸爸在三年前去世了。”
一屋子人，不光是胡莱，还有赵康明和陈墨都很吃惊。
因为他们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事儿！
“这个……清欢爸爸去世这事儿对清欢和他妈妈来说，都是一件非常悲痛和不幸的事情。这种事情也并不值得到处宣扬，所以只有小圈子里的人才知道，连记者都没几个知道的。”
胡莱听着雍军的解释，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三年前张清欢的爸爸去世，好像张清欢这种放纵也持续了三年，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空里，也有一个类似的例子。
前国际米兰著名球星，巴西前锋，“国王”阿德里亚诺，曾经才华横溢的他被队友认为是罗纳尔多和伊布拉希莫维奇的结合体，梅阿查球场的球迷们期盼着他们的国王能够有朝一日真正登上王座。
但最终，这位超级天才并没有能够兑现他的天赋，没有成为人们期待中的样子。
相反，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堕落。
夜夜笙歌，甚至就睡在夜店里。把自己完全交给了酒精和女人，肆意放纵。
哪怕俱乐部主席和球队的更衣室领袖，都像关怀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他，帮助他，也还是没能把他从堕落中拉出来。
后来阿德里亚诺承认他父亲的去世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他也从此一蹶不振，精神上面临着巨大的问题。
当然，网络上也有一些球迷认为阿德里亚诺这么说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堕落找理由，把责任推给死去的老爸，反正死人也不会从棺材里站出来反驳他。
这种论调一直都是很有市场的。中国的天才董方卓遭受了那么多非议之后，直到退役才站出来澄清那些传闻，但已经没几个人在乎真相了，他们只在乎自己所认为的真相。
阿德里亚诺这边好歹还有其他人作证说明父亲的趋势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而董方卓的那些澄清也不过是被某些球迷们当做是狡辩而已……
国际米兰的队长萨内蒂在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表示当阿德里亚诺接到电话被告知这个噩耗的时候，他们都在房间里，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阿德里亚诺挂掉电话之后所发出的尖叫声，“那是以一种没人能够想象的方式发出的”。
萨内蒂还承认，他们没能把他从漆黑的通道里拉出来，那是他最大的失败，他因此感觉自己很无能。
因为至亲之人的突然离世，对一个人带来的巨大冲击，能够把一个世界级的超级天才变成一个自甘堕落的混混。
这种事情不是只存在于文人墨客编造的故事中，而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
所以胡莱尽管从未听张清欢亲口承认过，但他还是马上就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他睁大眼睛看着雍军：“那张清欢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和他爸爸去世有关系？”
雍军没想到胡莱一下子就看到了表象背后的东西，他向胡莱投去惊讶的目光，然后点点头：“清欢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我和他妈妈都认为是这样的。对清欢来说，他爸爸不只是一个父亲那么简单，老张是儿子足球的领路人，启蒙教练。在清欢展现出天赋之后，他把清欢送进了体校，一周最少四次，每次都骑着自行车横穿半个首都，带他去体校练球……”
伴随着雍军的讲述，胡莱、赵康明和陈墨都在各自脑海中逐渐勾勒出来了张清欢父亲的形象。
他是一个喜欢足球的老球迷，为了让儿子能够专心踢球，他辞掉公职，卖了房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陪伴着儿子，无论刮风下雨都从未间断。陪着他去体校踢球，陪着他进入了首都腾龙俱乐部的后备队，陪着他一级一级地在梯队里升级，一直到腾龙一线队。
儿子跟随球队去打比赛，不论多远，他都会跟着去，站在场边拿着一台手持dv拍着儿子踢球的画面。
等比赛结束之后，他再结合着自己所拍摄的视频，来和儿子复盘比赛，分析他的表现，有问题就改正，表现好就表扬。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他的精心照料和悉心培养下，他的儿子成为了让全中国球迷瞩目的超级天才，所有人都把中国队参加世界杯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接下来，应该是儿子在球场上拼搏，父亲在看台上欣慰地观看儿子比赛，继续陪伴他进入国家队，参加世界杯预选赛，直至最终和儿子一起相会在世界杯赛场上，成为中国足球的一段佳话。
包括雍军在内，了解他们父子故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故事就应该这么发展下去才对。
“……但谁能想到平时挺健康的一个人儿，去客场看儿子比赛的路上，就突然……没了。后来医生说是什么脊髓动静脉畸形……我们也搞不清楚，好好的一人儿，没病没痛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清欢更是无法接受。从那之后我就察觉到他精神上不太对劲，训练也不积极认真了，总想着出去玩，去夜店，去酒吧。以前老张还在陪着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我不让他去，他先是和我吵，后来就干脆躲着我偷偷去，被我发现了就继续吵。再后来他干脆对我提出解约，我那会儿也和他吵得心累了，心想解约就解约……现在想起来，我很后悔，当时我不应该答应解约的，我就应该看紧他，对他进行贴身防守……”
说到这里，雍军仿佛开了个玩笑，但他的笑容却格外苦涩。
听完张清欢不为人知的故事之后，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雍军看着他们问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在清欢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康明站了出来：“雍先生，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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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我替你爸来揍你
孙娟回想着刚才自己在张清欢的病房里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很难相信那是昨天还对他微笑着说谢谢的男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斜靠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一片黑暗。
于是她走进去，为他打开了灯，却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关了！关灯！”
吓得她连忙又把灯关掉。
当房间里重新恢复黑暗的时候，愤怒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只有悠长的呼吸。
她没能看清楚张清欢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但她能够感觉这屋子里仿佛有一头野兽一样，让她心生害怕。
她甚至联想到了同事们给她讲述的张清欢的恶行。
这让她一秒钟都不敢在病房里带，连忙跑了出来。
回到护士站的时候，她的心跳都还很快，只能低头借着整理资料的动作来掩饰她的慌乱和害怕。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请问护士，张清欢……在几号病房？”
孙娟抬起头，意外又警惕地看着对方，一个两鬓白发，但中间却还是黑发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么人？”孙娟皱眉问道。
杨主任专门交代了他们，除了俱乐部总经理、主教练之外，绝对不允许让任何人知道张清欢在哪。
“啊，我是他的经纪人……”中年男人对尽忠职守的小护士微笑道，并没有因为她很直接的询问而感到生气。
“经纪人？你等等……”孙娟拿起电话，给杨主任打了过去。
“杨主任，我是护士站这边……有个人说是张清欢的经纪人，问我他在几号病房……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对来人说道：“你稍微等一下啊，我们杨主任马上来，他带你去。”
“好的，谢谢了。”中年男人很礼貌地退到了一边，靠墙站着。
孙娟偷偷打量着对方：这个人就是张清欢的经纪人？看起来挺有礼貌，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就管不好他的球员呢？让他天天去夜店酒吧玩女人……喂，你这个经纪人倒是对自己的球员上点心啊！
就在孙娟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华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过来，看到雍军便主动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赵指导和董经理都给我说过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好的，麻烦你了，杨医生。”
“不麻烦不麻烦，能够帮到张清欢就行……”
杨华说着走在前面带路，雍军随后跟上。
孙娟从护士站里探出身子，看到两个人径直朝着张清欢所在的病房走去。
然后在病房门口，那个经纪人对杨主任说了什么，就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了。
杨主任没有跟着进去，看到门被关上便转身走了回来。
孙娟连忙收回身子，低着头假装自己正在忙。
直到她听到杨主任的声音：“不许任何人靠近那边。”
孙娟连忙点头：“啊，好，好的，杨主任……”
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杨主任，那个张清欢……究竟怎么了？我刚才进去查房，他对我大吼大叫的……”
听到孙娟这么说，本来要走的杨华站住，盯着她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呃，他就让我把灯关掉……”
“别的没说什么？”
“没了……杨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昨天他还笑着谢谢我呢……”
“你别管，跟你没关系。”杨华摆摆手，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孙娟则皱着眉头，又探身出去，把目光投向了张清欢的病房。
杨主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一层楼里静悄悄的。
她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从张清欢的病房里传出来。
※※※
雍军一走进张清欢的病房，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房间里太暗了，暗的让人心生不适。
对他的到来，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动静都没有，似乎并不关心进来的人是谁。
雍军也没说话，把目光投向紧闭的窗帘。
明明他今天来的时候，锦城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于是他走到窗边，然后猛地拉开了窗帘。
伴随着哗啦一声，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外倾泻进来，将半间屋子从黑暗中拯救了回来。
“干什么？！”一声惊呼从雍军身后的床上传来。
他回头看去，一个人影蜷缩在床上，正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半张脸，惊恐的仿佛是被阳光刺痛灼伤了一样。
他没去理会床上的人，又继续去第二扇窗户前如法炮制，拉开了窗帘。
这下整间屋子里都充盈着下午的阳光，被荡起的纤细扬尘在房间里缓缓飘荡，轻轻坠落。
“拉上！拉上窗帘！我叫你拉上窗帘！”
“你是吸血鬼吗，张清欢？”雍军哼道。“见光死？”
听到这个声音，叫嚷着的张清欢突然安静下来，他通过指缝望过去，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雍……雍……叔？”
“不错，还认得我，看样子你没有被吸血鬼抢占了身体，你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张清欢。”
“雍叔你怎么……来了？”张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中年男人。
“你妈妈让我来看看你，她虽然很想来，但你知道她的身体不太好。”雍军看着眼前的张清欢说道。
他的面容和之前在电视上看着的还是没太大变化，并没有文艺作品中常有的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毕竟才过去了两天时间而已，胡子还来不及长出太多……再说了，个二十三岁都没满的小毛孩能有多少胡子？
但眼神黯淡了许多，就算现在室内非常明亮，但那双眸子里也没有丝毫光辉，听到雍军的话，还更加黯淡了。
“你的经纪人呢？”雍军环顾了一圈病房问道，“那个许什么来着。我刚才在护士站骗那个小护士说我是你的经纪人，小护士竟然就信了。看样子那个姓许的没来？”
“他给我打了电话安慰我……”
“哦哟！好棒棒！”雍军拍起了巴掌，表情夸张地说道：“竟然还知道给你打电话安慰你，真是太棒了，啧啧！他在电话里怎么说的？有没有捎带着向你提出解约的意向？”
“没有……”
“没有估计也不远了，他只是在等俱乐部官宣而已。放心要不了多久了，明天俱乐部那边就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你，到时候就是你发表退役感言的时候，俱乐部会和你解约……对了，这些年赚的钱都让你小子给作的差不多了吧？”
张清欢低着头没说话。
看到他这个怂样，雍军突然想到了今天在闪星主教练办公室里，那个叫做“胡莱”的小家伙对他说的话，倒是正好原封不动地说给张清欢听。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怎么样？要不要签我重新做你的经纪人？虽然咱们不踢球了，但你是怎么说也是个名人，想赚钱还是要比普通人容易的……我给你找个综艺节目做嘉宾，你不用唱歌也不用跳舞，你只需要先去整形医院做个微整容，然后只管坐在舞台上就行，做一个吉祥物，让评委老师评价你的整形效果怎么样，以及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形的……没错，那是一个整容综艺节目。我还可以帮你运作一下，做那家整形医院的代言人，一样有钱拿。等你年纪大了还可以免费打玻尿酸，永葆青春……你觉得怎么样？”
“雍叔，如果你是来嘲讽我，看我笑话的话……”张清欢听到雍军这么胡扯八道，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当然是来嘲讽你的！我不光是来嘲讽你、看你笑话！我还是来揍你小子的！”雍军粗暴地打断了张清欢的话，情绪激动地咆哮起来。
随后话音刚落，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抡圆了胳膊狠狠地给了张清欢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把张清欢的脸抽到了一边。
“酒驾！还他妈两次！出息啊，小子！你怎么没把自己撞死呢！”
“啪！”又是一声脆响，把张清欢的脸抽了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把张清欢都给打蒙了，他甚至都没用手去捂脸，就这么惊愕地看着雍军。
雍军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这是替你爸打的！”
张清欢嘴巴蠕动了两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老张要是知道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最后竟然沦落到二十三岁就要退役的地步，他只会比我揍得更狠！我只打了你两巴掌，你爸能把你两条腿都打断你信不信？”
雍军真的就像是训自己儿子一样，训着张清欢。
“我有些时候都在想，老张是不是把你照顾的太好了？从你小学开始，他就一直陪着你，带你去学踢球，带你打比赛，无论主场客场，他都一准儿在场边看着你……让你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日子。所以一旦……他不在了，你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对不对？”
张清欢低垂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见他就这么沉默不语，雍军更加烦躁，他骂道：“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然后他说道：“我明天再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去上那个整形的综艺节目。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踢不成球的你难道还指望你妈的那点工资养你啊？你要努力赚钱！做那些以前你瞧不起的工作！”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屋里就只剩下张清欢一个人了。
坐在床上的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阳光明媚的屋子里，再没有了外人。
然后他把头缓缓转向窗户，从五楼的窗户望出去，能够看到远处的一条小街。
这是一条很寻常的小街，因为靠近体育学院，临街开了不少小饭馆。从他这个位置望过去，能够看到体育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出那些餐厅，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
孙娟见张清欢的经纪人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向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她朝杨主任的办公室方向看了看，现在护士站里就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去查房了。
于是她决定偷偷去看一下张清欢，不开门，不打扰他，就在门外，踮起脚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一眼。
她实在是好奇这个经纪人来了之后和张清欢说了什么，能不能让张清欢的情绪变好一些……
孙娟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病房外，踮脚探头，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况。
让她很意外，但也很高兴的是，原来窗帘紧闭灯也不让开的病房里阳光灿烂，所有窗帘都被拉开，窗明几亮。
她发现张清欢在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病号服的他在阳光的照耀下，略显清瘦。
他正扭头看着窗外。
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泛出朦胧的微光。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扭头看窗外，像是一尊白色大理石的雕塑，眼神忧郁又深邃。
小护士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渣男，还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奋不顾身……
※※※
张清欢想起自己小时候，学踢球的体校附近也有这么一条小街，里面是各种现在看起来档次不高的便宜小餐馆。
每次他练完球，如果表现好，爸爸就会带着他来小街里，任他挑选一家餐馆，犒劳他。
足球是他小时候的爱好没错，但当这个爱好变成每周好几次的训练课，日复一日的基础练习，变成被在教练的呵斥和监视下的体力活，就难免有些难熬起来。
那时候，对他来说，能够在那条街中的小餐馆里打顿牙祭，是训练之余最幸福的事情。
有时候，为了能够在那里吃顿饭，他会在训练中动力十足，表现得比其他小朋友都更出色。
教练对来接自己的爸爸说自己很有天赋，爸爸也很开心，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他最开始只是想吃一顿好吃的……
吃完饭他再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将小手从后面伸进爸爸外套的口袋里，把身子靠在他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回家去。
但后来有一次冬天的晚上，爸爸骑车带着他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他的膝盖擦破皮，流了点血，把爸爸吓坏了。从那之后，爸爸就再也没有用自行车带他去踢球了，而是改带着他坐公交转地铁。
他没办法再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爸爸的腰，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也已经长高了不少，再坐自行车后座他的腿会触地，很不舒服，爸爸蹬着也累。
那就不是晃晃悠悠的享受，而是全程绷着双腿的折磨。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对爸爸说，以后等他赚了钱，一定要给爸爸买辆车，这样不管刮风下雨，他来看自己比赛就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爸爸却告诉他要先买房，当初为了支持他踢球，自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为这事儿妈妈生气了很久。所以要先买房子，了却一桩他妈妈的心事。
不过后来首都的房价一路飙升，就算他成了职业球员，也没那么容易能够买得起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所以到现在妈妈都还是在首都租房子住的……
望着那条平平无奇的小街，张清欢突然想起了许多关于他和爸爸的那些往事。
其中有很多是自从三年前就被他刻意封闭了的回忆。
如今全都涌了出来，拦都拦不住，就像是奔涌的洪水，把他彻底淹没。
※※※
ps，本月最后一天了，如果大家还有月票没投的话，不妨投给这本书。
另外，推荐s的《father and son》。我一直想找机会把这首歌无缝插入小说情节中，但很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小说不像是影视作品，可以在展现画面的同时，直接播放bgm。如果我直接突兀地开始插入歌词，只会让读者觉得我又在水字数了……
所以尽管我觉得这首歌的歌词特别贴切张清欢的情节，也没办法用在书里，只好在章节末尾这么推荐了。
上一章的章节名其实就来自于这首歌。
第五十八章 我的比赛还没结束
张清欢做了很多梦，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下坠，那种飘飘然的失重感让他格外舒服，甚至因此产生了一个念头：
坠落吧，坠落。
发光发热之后被烧个精光，就这么被风吹散在空中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但紧接着他又从这种跌落的黑暗环境中抽身而出，回到了小时候。他坐在爸爸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把自己瘦小的身体缩在他身后，前面的寒风冷雨都被爸爸宽大的身躯挡完了，他贴在爸爸的后背，还能感觉到那具身体所散发的温热，以及听到爸爸气喘吁吁的声音：“冷不冷，欢欢？快到家了，咱们快到家了啊……”
就在他感到心安时，却一下子回到了那天。他在比赛结束之后，接到了经纪人雍叔的电话，在电话里，雍叔语气低沉，声音嘶哑地告诉他，他爸爸在从首都来客场看他比赛的路上，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他刚刚在比赛中完成了助攻帽子戏法，被选为当场最佳，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接到这个电话，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嬉笑着问雍叔是不是和自己开玩笑呢……
当然后来他知道了，那不是玩笑。
他又梦到自己在酒吧里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任由身边那个知道他身份的女人把她发热的**紧紧贴上来上。
梦到他在女人身上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也梦到他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梦到爸爸很不满意地对他嚷嚷着：“你刚才踢的是啥啊？那球你为什么不往里面突？你怕他了？你怕他你就完了！张清欢！”
也梦到爸爸摸着自己的小脑瓜喜笑颜开：“今天踢得不错，爸爸带你吃饺子去！”
他还梦到自己第一次被通知入选国家队之后，激动地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却在电话里给他道歉：“儿子啊，你恨不恨爸爸？爸爸从**着你练球……”
“爸你说啥呢？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爸爸把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啊，甚至不惜改变你的人生……我看网上说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应该要求自己的孩子做到，更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强加于孩子身上……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爸你又在哪个微信群里看的鸡汤啊？”
“不是鸡汤。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你爸爸没什么足球天赋，但又偏偏成天做梦都是咱们中国队参加世界杯……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不把儿子培养成国脚呢？让儿子去实现爸爸的梦想，不就完了吗？现在你终于成为了国家队球员，爸爸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你知道为国家队踢球压力有多大，你身上可寄托着十四亿人的期望呢……”
“爸你拐弯抹角的是不是怕我入选国家队就飘了？放心吧。爸你的梦想我帮你实现了！不就是世界杯吗？咱爷俩一起去！”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进国家队帮你爸要个秦林的签名啊，我拿去送人……”
“爸你儿子的签名也可以拿去送人的！”
“你小子的签名等你真的接了秦林的班后再说吧！”
……
“……换句话说，你的左脚……基本上失去了踢球的功能……”
“足球是很诚实的。你平时付出多少，在比赛中就收获多少。你平时不付出，不断透支，到最后都是要还回来的！三年，你的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三年？你拼命透支了三年，代价就是你未来全部的职业生涯！你还想踢球？你没球可踢了张清欢！！”
……
后来张清欢终于从各种梦境中跳了出来，但他又重新身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中，并不断往下坠落。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现在无比希望这一切都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醒来之后，他就躺在家里卧室床上，妈妈上班去了，爸爸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给自己做早饭。然后雍叔打来电话给自己说正在和俱乐部谈新合同，这次一定要个大合同，让他们家能够买得起四环内的房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狭小的卧室里，挂了雍叔的电话听到爸爸在外面喊他起床，他感到无比安心。
没有什么脊髓动静脉畸形，没有什么三年放纵，也没有提前退役。
他还可以在球场上带球奔跑，突破，将对手耍的团团转。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
假如都是一场噩梦……
假如这一切只是恶作剧……
假如……
突然，张清欢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接触到了什么东西，然后那种失重感随之消失，还令他感到有点不适——无穷无尽的坠落终于……结束了。
他睁开眼，清晨的阳光从两扇窗户洒进来，伴随着凉风，轻轻吹起窗帘。
他依然躺在锦城体育学院附属医院的vip病房里。
这不是一场噩梦。
※※※
在杨华的办公室里，球队主教练赵康明，俱乐部总经理董文，主任医师杨华，还有雍军都在看着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赵康明正在对他说：“陈记者，一会儿你和他谈到退役这件事情的时候，把话题朝着反思这方面扯，我们好听听张清欢是怎么看待自己过去那些荒唐事儿的。”
陈建宇说：“明白。如果他对过去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所反思，觉得不堪回首，那说明他还有救。如果他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态度，那就说明彻底完蛋了。”
赵康明和董文都点头，雍军则保持了沉默。
“那我们走吧？”杨华站出来问。
※※※
孙娟在护士站里值班，就看到好几个人从杨主任的办公室里鱼贯而出，然后从她面前经过，径直向张清欢所在的病房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密集响起，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孙娟想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日本职场剧的场面。
一个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就像是要去对谁进行审判一样。
她是真的很好奇他们会去和张清欢说些什么，但她又不能跟着去，连偷听都不行。
她只是一个实习护士，真要是被抓住了，实习期都没满就被赶出去算什么呀，说出去多丢人？
所以她只能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好奇心，打算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去偷偷张望，就像昨天下午那样。
※※※
斜坐在床上张清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五个人。
俱乐部总经理，球队主教练，主任医师，随队记者，还有雍叔。
这阵仗……
他想起昨天雍叔对自己所说的话。
这应该就是俱乐部要来让自己发表退役宣言的时候了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清欢，自从你受伤之后，球迷和媒体都很关心你的伤势，所以我们请来了陈记者，来为你做一个简单的采访，也算是回应一下目前的传言，让关心你的人感到放心。”俱乐部总经理董文说道。
陈建宇向张清欢微笑着点点头：“不用紧张，这次采访是以书面形式刊登的，没有录像。我随便问，你只要表达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就行了。”
雍军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发现张清欢只是点点头表示会配合，并没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地抗议或者拒不配合什么的……
看来是认命了？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那我们开始了……”陈建宇坐在张清欢的床边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将摊开的笔记本放在大腿上，一手扶着本子，一手拿笔。“这次受伤导致退役，你之前是否想过这种结果？”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压根儿不和张清欢兜圈子，用甚至有些攻击性的质问来直击张清欢内心，让他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来不及思考和伪装，最大程度展现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记者，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完成俱乐部交给自己的任务。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清欢并没有落入他的节奏。
“谁说我要退役了？”他突然反问。
不光是陈建宇愣了一下，手中的笔顿在原地，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张清欢。
在这种错愕中，张清欢反客为主，他盯着杨华：“杨医生，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不是说我一定不能踢球，只是如果我要踢的话，会承受巨大的风险？”
“呃，对……”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其实还是可以踢球的，只不过受伤的几率比别人高？”他又问。
杨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解释道：“不是一般高，是非常高的那种，就是说……你有可能上场比赛，都不需要和对手对抗，就是自己拿球变向，便可能导致旧伤复发，到那时可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那就等再次复发再说吧。”张清欢挥了挥手。
“啊？”杨华愣住了。
张清欢从床上坐起来，挺直腰杆，看着在场所有人，包括雍叔，他说道：“我不打算就此退役，我还要上场踢球。我不想就这么认输，因为我的比赛还没结束，除非我听到终场哨声。如果我真的旧伤复发，那是我命不好，我认了。但只要那一刻还没来临，我就会一直踢下去。”
听到他这么说，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陈建宇，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清欢在自己的采访中竟然抢过了主导权，反客为主了！
他有点懵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几个人——同志们，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雍军呆呆地看着张清欢，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他再见到的张清欢就和昨天不一样了。
倒是赵康明笑了起来：“这不是挺好的吗？本来我们也就是想要知道答案。而现在答案被他自己说了出来，还省了我们从他的回答中推敲。”
说完，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张清欢的跟前，看着因为自己这一番话而有些迷茫的他，问道：“别说漂亮话了，老实说，就你之前那种对待足球的方式，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别踢了吧，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人。要是再受伤，你这辈子恐怕就要和轮椅为伴了。而现在及时退役的话，你好歹还能自己走出病房，也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正常生活。还是认真考虑一下，退役吧，啊？”
坐在床上的张清欢仰头看着自己的主教练，这个曾经对他抱有极大期望，点名把他从腾龙租借过来的教练。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加盟闪星的时候，这位和蔼的教练搂着自己的肩膀，用力捏着，对自己说：“只要你好好踢，清欢。我保证能够让你重回巅峰！”
那个时候他是对自己充满信心的。
结果现在他却一个劲儿劝自己退役，不要挣扎了。
他确实伤透了这个以宽容和蔼著称的主教练的心。
可就算主教练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了，张清欢也还不打算放弃。
因为这个时候，全世界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但如果他真的也放弃了，那就是真完蛋了……
唯独他是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
于是他摇头，很坚定地说：“赵指导，我知道我让你很伤心，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不相信我现在说的话……我没办法向你证明我说的每一个字。但我不会退役，除非我的身体真的不允许我再踢下去了。”
赵康明看着他，缓缓摇头：“何苦呢？在你身体好好的时候，不努力，不珍惜机会。现在人已经废了，躺在病床上，路都走不成，却要坚持不放弃了……何必呢？难道你真是要坐上轮椅才甘心？”
张清欢抬头迎着主教练的目光，点头道：“是的，除非我坐上轮椅。”
“为什么？”张康明面无表情地问。
“我还有对……别人的承诺没有实现呢。我不想让他失望，觉得我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所以，赵指导，除非我如你所说，坐上轮椅，否则我不会现在就退役。我怕到时候见了他，会因为没有拼尽全力去实现对他的承诺而感到羞愧。”
在张清欢和赵康明一对一的时候，雍军全程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张清欢的脸上。
当赵康明又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站了出来道：“好了，赵指导，已经可以了，你还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张清欢奇怪地扭头看向自己的雍叔，对他所说的内容感到不解。
原本还很严肃的赵康明闻言也笑了起来：“我想是得到了。”
张清欢又扭头看向他，一脸迷茫。
“张清欢，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不退役，不放弃，还想重回足球场？”
张清欢点头：“想！”
“还像之前一样好好踢个几场比赛，就开始旧态复发，去夜店喝酒酒吧享乐？”
张清欢摇头：“不！”
赵康明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哪怕任何一个字。我只看你表现，张清欢。现在距离赛季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了，等你养好伤，恐怕就一个月的时间里。俱乐部会考察你在这一个月时间里训练和比赛的表现，然后决定是否买断你。你现在随便说漂亮话都无所谓，反正到时候如果你的表现不能让我们满意，那你就还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你之后究竟怎么样和我们也没关系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董文作为俱乐部的代表，就在后面点头。赵康明每说一句话，他就点一次头，向张清欢表示这正是俱乐部的意思。
张清欢说道：“这是应该的，我现在也确实没资格要求你们相信我的话……”
“很好。”赵康明点头，然后扭头对杨华说道，“杨医生，麻烦你……”
杨华抗议道：“什么又是我？”
“没办法，杨医生你是这方面权威，我们说我怕这小子他不相信啊……”赵康明指着张清欢。
被指着的张清欢又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了杨华。
越发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明明是中国话，每个字都懂是什么意思，但组合起来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杨华长叹了口气：“算球……”
他看着张清欢：“这个，张清欢，在我接下来向你说明情况之前，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冷静和耐心，同时别忘了你刚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张清欢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是说我连重回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杨华摇头：“不是……”
※※※
“娟儿，娟儿！”
孙娟被护士长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啊？护士长……”
“这样不行啊，娟儿。你这么浑浑噩噩的，要是被杨主任看到，会被骂的！”有些微胖的护士长双手叉腰教训道。
孙娟低下头：“对不起，护士长，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心事？”护士长问。
“那个，我看杨主任带着好几个人去张清欢的病房里半天了都没出来……”
“你是真被那个张清欢把魂儿都给勾走了啊！”护士长闻言长叹一声，“他们人进去了没出来就没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就是好奇，好奇他们在里面讲了些什么，我能感觉到张清欢这两天情绪变化很大，是那种不太正常的变化……”
“张清欢和你也没关系！”护士长严肃地说道。“他在咱们这里住几天院，到时候养好伤出院了，该怎么是怎么。人家是明星，开着跑车，住着豪宅，你是谁？你以为在他住院的时候照顾过他，就能和他认识？少看点偶像剧，成天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孙娟委屈地低下头，她也没想和张清欢怎么着，但她就真的是好奇啊，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从这些天来看望张清欢的人的身份猜测，总觉得张清欢恐怕不是简单的一次受伤，否则俱乐部的高层成天闲的没事儿干了吗？老往这边跑……
但她没把自己的猜测再说给护士长听，生怕对方又说自己偶像剧看多了。
※※※
张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他这个表情已经保持了快一分钟。
看的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有点心里发毛。
尤其是赵康明，因为张清欢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看他的。
他觉得自己真应该把胡莱这小子给带来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让胡莱来吸引火力了……
雍军看到张清欢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也有些担心。
毕竟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再告诉你大起大落都是骗你的，其实你压根儿没事儿，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生龙活虎地回到球场上去……换谁都不好受，那心里究竟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万一爆了怎么办？
万一发现是个骗局又后悔了怎么办？
万一借口被人欺骗所以又自暴自弃了怎么办？
实际上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毕竟张清欢所吐露的那些“心声”都是建立在他知道自己的十有**职业生涯无法继续的基础上，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如果知道自己其实死不了呢？
他还会认下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吗？
于是雍军出声问道：“清欢，你还好吧？”
然后他就看到张清欢突然嘴角一抽，笑了一下。
接着他咧开嘴，笑出了声。
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旁若无人，笑到最后他后仰着靠在了床铺上，整个人都在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本来就惊疑不定的大家更慌了，他们面面相觑，有点束手无措了。
最后还是雍军上前想要按住张清欢，但手还没碰到他，就见他止住了癫狂的大笑，但依然脸上带着激烈的笑容，摇着头说：“雍叔，你知道吗？我这两天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但是每一次睁开眼之后，都发现自己还躺在这间病房里……所以我那个时候有多失望，现在就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赵康明：“赵指导，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到时候你看我表现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赵康明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其他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未来的事情确实谁也说不准，但现在来看，张清欢没有因为发现自己被骗了，而恼羞成怒，从而破罐子破摔……
这就是好事。
最起码截至到现在为止，胡莱的计划都应该算是成功了。
想到胡莱，赵康明真是无比感慨。
果然，这孩子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说起来，等你回到球队，其实你最应该感谢一个人。”赵康明微笑着说道。
“谁？”张清欢很意外，和球队里的队友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一个个可都不是很喜欢自己呢……
“胡莱。”赵康明简单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张清欢。“……老实说，我确实想放弃你了的，但是胡莱说服了我。他告诉我既然我们球队是一个整体，那就不应该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听到你受伤之后，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想让你能够幡然醒悟……”
当张清欢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并不惊讶，甚至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因为就在自己受伤之前，他就曾经因为这个理由在训练基地反复堵自己。
只是当时他以为胡莱是脑子里进了水，拿自己消遣而已。
现在想来，倒是自己误会了他。
张清欢收敛起笑容，陷入了沉思。
※※※
ps，七月最后一天了，如果大家还有月票没投的话，不妨投给这本书，谢谢大家了！
给你们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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