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要有反派的样子
直到足球飞进球门的时候，胡莱才扭头去看了一眼边裁，确认自己有没有越位。
其实别看胡莱突然前插非常坚决，但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否越位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横切再变向的跑位有没有用。不过作为一个前锋，既然获得了单刀的机会，当然就不是考虑是否越位的时候，最起码也要等把足球射出去后再去想。否则万一因为犹豫是否越位，而浪费了一次本来不越位的机会，岂不是要后悔死？
他看到边裁转身跑向中线，而不是站在原地举起手中的旗帜，就知道这球有效！
于是他收回目光，跑向角旗区，在那里他本场比赛第三次高高跃起，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再稳稳落地，犹如回收成功的spacex火箭。
这套庆祝动作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得非常熟练了。
“我操我操我操我操我操——！！！”楚一帆身边的室友忍不住口吐芬芳，跟连珠炮一样。“这就戴帽子了？！”
楚一帆没有加入他们的惊呼中，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在角旗区前的胡莱，眼神恍惚。
他还记得上届全国大赛的时候，他第一次在比赛中做出这个动作，摔了个四仰八叉。后来不得不专门在训练场上为自己加练。
专门加练庆祝动作，简直就是神经病啊……那时的他还只是在罗凯阴影下的替补而已，但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起，他就认定了自己未来会有很多机会展示这套庆祝动作。
于是果然，他的加练并没有白费。这不，在本届全国大赛上他就足足做了六次！
每一次都非常完美，无论是起跳的高度，还是空中的动作舒展，又或者落地的姿态保持……都让人赏心悦目。
当初大家不明白胡莱为什么要加练庆祝动作，就像是当初大家无法理解面对主教练的刻意刁难，这小子为什么会坚持下来，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但事实总是会证明，这个瘦小的身影所付出的努力从来没有被白费过！
他突然摇了摇头。
严炎那小子成天神经兮兮的，有很多话自己其实都不相信，但唯独关于胡莱的那些话，他信。
为什么？
眼前这一幕不就是证据吗？
这人是天选之子，之前所有的磨难和憋屈都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于他身上时的考验而已……主教练一定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天赋闪光点，才对他如此严格要求，甚至不近人情的。
甚至或许正是因为越是看重他，才越要如此苛求，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你们看我连自己最喜欢最信任的球员都这么要求了，你们还有什么借口和理由吊儿郎当不好好训练，不严格要求自己？
“怎么样？”回过神的楚一帆对还在惊讶的室友们说道，“我们东川中学真正的天才表现还行吧？”
室友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一起看向楚一帆，摇头苦笑：“牛逼！”
楚一帆开心地笑了起来。
※※※
在从亚运村开往比赛地的曙光高中大巴车上，突然有人惊呼起来：“我去，什么鬼？！”
这一声引来了大家的关注：“王梓洋你发什么神经啊？”
被叫做王梓洋的人抬起头来，对一车看着他的队友们说道：“你们快看东川中学和青阳一高的比赛直播啊！”
大家愣了一下，就明白王梓洋为什么这么说了。
之前在食堂里看的很过瘾，但因为球队要出发了，所以大家就回宿舍收拾东西，没看接下来的比赛。
没想到王梓洋竟然还在用手机继续看比赛直播！
难道这场比赛又发生了什么吗？
有人已经低头在手机上找直播app了。
还有的人则第一时间去《进球》网看比赛最新消息。
接着车厢里就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靠靠靠！”
“我没看错吧？”
“帽子戏法？！”
“3:2？这场比赛竟然打成了这样，进球大战啊！”
陈星佚也打开了手机，重新关注起这场比赛来。
果然，最新进球消息跳了出来。
在胡莱的名字后面，有三个数字，分别代表三个进球的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那小子在全国大赛上的第一个帽子戏法吧？
真是可喜可贺啊，人生第一次，太值得纪念了。
不像自己，都在全国大赛上戴过三次帽子了，每届全国大赛一次，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
在南山大学的天然草皮球场上，青阳一高的周子经喘着粗气，也没忘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胡莱。
帽子戏法！
竟然是那小子先完成了帽子戏法！
这个结果让周子经很不爽。
论身体素质，论技术，论外形条件，论进球的技术难度，自己哪一样不甩那小子八条街的？
我一个进球能够让全场半数球迷临阵倒戈，变成我们青阳一高的支持者……
为什么最后先完成帽子戏法的竟然是他，而不是我？！
他的进球……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平平无奇，毫无难度，换成任何一个人在他那个位置上都能进球，有啥了不起的？
不就是帽子戏法吗？
我也就只差一个球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举起拳头向自己的队友们打气鼓劲。
但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多人回应他了。
更多的青阳一高球员们这个时候正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压根儿抬不起头来，更不可能用昂扬的斗志来回应他了。
见状周子经急得大喊起来：“大家坚持住！只是一个球而已，我们可以再扳回来的！”
同样在喘粗气的吴晓东听到周子经这番话，有些愧疚——这本应该是他这个做队长的人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结果现在反而还要借一个高一新生的嘴说出来。
于是他重新站起身子，用力拍着巴掌，然后喊道：“周子经说得对！大家再坚持一下，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一边说，一边挨个去拍身边的队友的肩膀。
把他们一一拍醒。
“虽然比分落后，但青阳一高显然并不打算放弃，他们的队长吴晓东正在挨个给队友鼓劲……这就是高中足球的魅力！青春！梦想！永不放弃！”就连解说员都被这一幕所感动到了，在话筒前大发感慨。
※※※
“哎哟我去，这话说得……我都想要支持青阳一高了！”
“但这解说员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这不就是青春吗？”
在曙光高中的大巴车里，球员们干脆就用各自的手机看起直播。
解说员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很有感触，干脆讨论起来。
“青阳一高真的挺顽强，那个周子经确实有点能耐。有一说一啊，陈队，我觉得他还是有资格挑战你的！”
陈星佚打了个呵欠：“先能打进四强再说吧……”
“只是落后一个球啊，陈队，未必就不能打进四强……”
“就是，就是，以那个周子经的能力，我觉得他应该也可以完成帽子戏法的……”
陈星佚不理会车厢里队友们的疑问，靠在座椅靠背和车窗玻璃的夹角处，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
当东川中学的球员们结束庆祝，跑回自己半场的时候，看台上之前沉默的球迷们再次聒噪起来，大声为青阳一高加油。
夏小宇把目光投向了看台，皱眉摇头：“感觉是在打客场……”
“谁叫我们是反派嘛。”胡莱笑道。“不过既然是反派，那就要有反派的样子！”
夏小宇闻言收回目光看向胡莱。
不光是他，其他簇拥着胡莱往回跑的东川中学球员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副队长。
在大家的注视下，胡莱说道：“一球领先不保险，我们要进更多的球，把他们彻底打垮！”
※※※
第七十一分钟，唐源靠速度强行突破，防守他的青阳一高球员已经没了体能，面对唐源的突然启动，脚下一滑，直接失去重心歪倒在地。
而唐源则利用这个机会突入禁区——其实如果对方后卫不失位，他是打算直接下底传中的。
现在突破的效果好的出奇。
随着他果断突入禁区，青阳一高的禁区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唐源把足球传向后点的时候，胡莱出现在那里，身边无人盯防，跳起来头球攻门，就显得一点都不意外了……
“唐源突入禁区……机会！胡莱！球又进了！胡莱打进了他这场比赛个人的第四个球！东川中学4:2领先青阳一高！”
第一百七十八章 那不是更好吗？
当足球第四次飞进青阳一高球门的时候，楚一帆脸上也出现了错愕的表情——他知道胡莱和去年比起来已经进步很多，但他还是没想到今年的胡莱能够强到这种地步！
大四喜啊！
这可是全国大赛，不是安东杯！
你要说各省预选赛中还存在鱼目混珠的情况，参赛球队水平参差不齐，出现大比分很正常，一个人单场比赛进四个、五个的都正常。
但全国大赛中哪支球队不是在当地预选赛里浴血拼杀，最后杀出重围的？这些球队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省的最强者，甭管他们在全国大赛中排名多少，那也是在平均水准线以上的，怎么可能在全国大赛让人随随便便大四喜的？
楚一帆觉得就算是罗凯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做到。
和楚一帆一样惊愕的还包括他的那些室友们。
这次他们没有口吐芬芳来表达自己的震惊，而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球场，用沉默表达了更高级的惊讶。
当胡莱上演帽子戏法的时候，他们觉得这表现太牛逼了。
结果没几分钟呢，胡莱又进一球，帽子戏法变成了大四喜。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有一种反被胡莱打了脸的感觉——他们觉得胡莱能进三个球，完成帽子戏法就已经很牛逼了。但胡莱用这个进球告诉他们：不！我还能更牛逼！
※※※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巴车车厢内，也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短暂的沉默反而显得更加诡异，更引人注意。
就连那些之前并没有关注这场比赛直播的人也忍不住发问：“怎么了？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过了几秒钟，才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胡莱又进球了……”
“又进球了？啥意思？”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啥意思？意思就是他大四喜了！”
“我去？四个进球了！？”这时才有人彻底回过神来，但在这句话之后他就陷入沉默，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不是……之前解说员不是还在讴歌青春梦想永不放弃吗？我还以为青阳一高要绝地反击了呢，怎么又被进球了？”
“青阳一高球员的体能出了问题……”有一直看比赛直播的球员们解释道。“他们跑不动了。”
“快攻快打确实很费体力，上半场看比赛的时候，我就觉得两支球队这么打下去要完蛋……”
“那为什么胡莱还能进四个球？东川中学不受体力影响吗？”
“还真不受。”那位一直都在用手机看比赛直播的队友答道，“他们的体能很好。”
在大巴车的前面，球队主教练梁元浩和领队老师许阳也听到了后面球员们的讨论，并且听到很久了。
最开始的时候，关于青阳一高和东川中学，关于周子经和胡莱什么的表现，两个人都并不在意。
但现在在听到体能问题的时候，领队老师许阳低声问道：“老梁，你觉得这个东川中学有威胁吗？”
梁元浩脸上带笑摇头：“不知道。不过如果他们能够打进四强，那我们就要研究一下他们了。到时候他们和崇文中学的比赛，你去帮我看看现场。”
“没问题，我把机器带上，算是一个补充。”
梁元浩点点头。
许阳又说道：“不过听孩子们说，东川中学体能好？”
“体能好倒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优势。其实中学生比赛，体能是很重要的基础。”梁元浩也颔首道。“但体能训练又很枯燥，大多数学校都很难坚持，毕竟高中球队的训练要求和职业队、专业队不同，不可能照搬专业队的那一套……东川中学的主教练是专业队下来的，但更不容易的是他们的球员还都很服他，都乐意配合他支持他的工作……”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的车厢里又传来一声惊呼：“五个！这个胡莱是怪物吧！”
这句话之后，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就连梁元浩和许阳都停下了之前的话题，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短暂的沉默之后，才有人颤声问道：“那个……有人在全国大赛的比赛中单场进过五个球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都把目光投向了陈星佚。
而靠在车窗玻璃上假寐的陈星佚尽管没睁眼，似乎也能感受到大家的视线一样，他的声音从座位上传来：“没有哦，就连我也没有能够在一场全国大赛中进五个球。”
大家哑口无言。
沉默中，梁元浩压低声音，凑到许阳耳旁说：“等着看他们和崇文中学的比赛吧。去年他们就是被崇文中学淘汰的，正好可以对比一下两届大赛中他们有什么变化……”
许阳点点头，没再吭声。
※※※
南山大学东区球场上，此时此刻有青阳一高的球员们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就算周子经还要鼓劲，他们也没什么斗志可以被振作起来了。
而且其实他们内心深处还有些担心周子经又大发神经，非要让他们振作起来……他们当然不是说不想争取胜利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时候万一周子经又开始吆喝，但他们却没办法回应他，那么在那些一直给他们加油助威的球迷心中，他们会是什么形象？会不会被认为是懦夫？又会不会因此被瞧不起？
不过其实他们多虑了，因为周子经也已经无话可说。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跑去庆祝进球的胡莱。
为什么？
为什么进球的总是他？
为什么自己想进个球那么难，他进个球却如此轻松？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电视转播镜头给了那些呆若木鸡、瘫坐在地的青阳一高球员们镜头，看到这一幕，解说员也有些尴尬。
因为他之前还盛赞青阳一高的顽强，借用青阳一高球员们的表现来讴歌青春呢。
结果现在就被打肿了脸。
简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
不过作为解说员，他的临场反应还算出色，看着这一幕，脑子马上转了过来。
“呃……这其实就是青春。有些时候你拼尽全力之后，也未必就能收获梦寐以求的胜利。不是每一次付出都会有所收获……青春也意味着全力以赴之后的失败和无奈，遗憾也是青春的滋味……”
好么，好话坏话，啥话都让他给说完了，真不愧是靠嘴皮子为生的人。
※※※
胡莱在完成独中五元的“壮举”之后，很快就被主教练李自强给换了下来。
这是他自从高二之后，第一次在比赛中被提前换下。
李自强可能是考虑到已经打进五球的胡莱表现足够出色了，没必要继续留在球场上浪费体力，毕竟现在他要在意的是半决赛怎么打。
下半区的另外一场四分之一决赛虽然还没打，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川中学在半决赛的对手应该是山海的崇文中学。
那支在上届全国大赛淘汰了他们的全国足球名校，上届全国大赛的亚军。
出于保存实力，让更多主力球员获得休息的原因，李自强不仅换下了胡莱，还换下了夏小宇和唐源。
一口气换下三名主力球员，也没有影响到最终的比赛结果。
因为青阳一高是真的被打垮了。
最后的比赛变成了垃圾时间。
当主裁判吹响全场比赛结束哨音的时候，胡莱和其他的替补球员们上场一起庆祝胜利。
他刚刚和队友们拥抱完，一转身却看到周子经正一脸不服地站在自己身前，瞪着他。
见他转过身来了，便哼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只是靠队友而已！”
胡莱笑道：“我的队友们都很出色，那不是更值得高兴吗？”
周子经没想到回来会这么回答他，他原以为对方要和自己打嘴仗，争论究竟谁更厉害，为此他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反驳对方。如果对方恬不知耻地表示他更厉害，那自己就告诉他，他不过是个只会吃饼的“饼锋”而已……
但胡莱竟然会对自己说，他的队友很出色，是一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句话让周子经愣在当场。
他不觉得自己进了五个球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拥有一群优秀的队友更厉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关注
比赛结束了十分钟，球迷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去，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少。
楚一帆和自己的室友们却没有急着离开，他们继续留在看台上，尽管球场上现在已经没了双方球员。
就在一分钟之前，胡莱刚刚接受完全国大赛转播方的采访。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拆除那块背景挡板。
球场上已变得空空荡荡。
“大楚啊，你之前说胡莱是真正的天才，我还不相信呢，现在我是真服了……单场五球啊！我刚才上网查了，全国大赛成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单场比赛独中五元呢！你的这个学弟成了全国高中生球员第一人！”
楚一帆听到室友这么说，笑着摇头：“虽然我说他是天才，但老实说我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够有这样的表现……我也被吓到了。其实在我毕业之前他还不是这样的，这小子进步实在是太快了……”
“我有一个问题啊，大楚。你说他之前还不是这样的，那他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室友们好奇地问道。
虽然在第一场比赛后就见到了胡莱，但当时大家对胡莱的兴趣其实不是很大，主要还是为了照顾楚一帆这个室友的面子。
但现在，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胡莱独中五元之后，他们是真的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被大楚称为“真正天才”的人。
“如果我说他在去年加入校队之前，压根儿不会踢球，你们信不信？”
听到楚一帆这么说，他的室友们都瞪大了眼睛。
“这就夸张了吧？”
“吹牛也要讲究基本法呀！”
“骗人的吧？”
“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楚一帆反问。
“不是，就算高一加入校队开始接触足球，到现在也才一年半吧？一年半就能在全国大赛上一场比赛进五个了？”
“所以我才说他进步太快……”
“这不是进步快不快的问题，这特么是坐火箭上天了吧？”
“要不怎么说他是真正的天才呢。你们以为他的天赋只是体现在门前嗅觉好上吗？更多的是体现在他的训练进步速度上。而且你们不知道，他刚进入校队的时候，就像是得罪了我们主教练一样，感觉处处都被教练针对，当时很多人都打赌他一个月之内必定退队，结果他不仅留下来了，而且还在训练中打进了一个超级漂亮的世界波，赢得了和主教练的赌局，获得了出场机会……”
楚一帆的室友们听到他这么滔滔不绝地讲述，都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到最后越张越大，完全合不拢。
“什么世界波？”
“什么赌局？”
看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具体内容的室友们，楚一帆有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一听他这么说，三个室友异口同声：“我们请你吃饭！吃饭的时候你慢慢和我们讲！”
楚一帆笑了。
他觉得自己靠胡莱蹭了这么多顿饭，是不是应该等自己暑假回东川之后请他一顿啊……
※※※
戴泽涛关掉电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比赛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但他依然很激动，激动的无法在一个地方安静地坐下来。
其实最开始他是瘫在沙发上看比赛的，后来随着比赛进行，到下半场刚开始之后，他已经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了。
当胡莱打进第二个球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等到胡莱打进第三个球，他离开沙发，站到了电视机跟前，近距离观看比赛。
那之后，他就没再回过沙发。
直到比赛结束，他又耐心地看完了胡莱在赛后接受采访，然后才关掉电视。
就这么来回踱步一番后，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俱乐部的总经理董文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董总啊，我是小戴。对对对，我有个事情，想给您申请一下……是这样的，全国高中生足球锦标赛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我这边发现了一个挺不错的咱们本省的足球苗子，想要去岭南市现场跟踪观察一下……有多好啊？就在刚刚结束的四分之一决赛中，他一个人打进了五个球。对，是五个球，单场五球……这在全国大赛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做到过……实际上通过电视转播，我一直关注他很久了，已经形成了一些报告，但我还想去现场实地观察，近距离的观察，所以希望俱乐部能够批准……好的，好的，多谢董总。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忙！再见！”
放下电话，戴泽涛马上又打开了微信，在微信上找到俱乐部里专门负责出差工作的负责人，将自己的需求和目的地告诉了对方。
接下来就等着对方给他订好机票和酒店。
他则扔下手机，去卧室收拾行李。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否成功让胡莱加盟闪星，毕竟这是双向选择的问题，俱乐部选择球员，球员也选择俱乐部，任何一方谈不拢，最后都成不了。
再加上这是第二届有职业球队关注的全国大赛，那些中超级别的球队也不会缺席。
岭南市本身就有两支中超球队，距离他们很近的南安市也有一支今年刚刚升上来的超级球队，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对高中球员的吸引力也很高。
闪星作为一个中甲级别的球队，或许就只占了一个“家乡球队”的优势，离家近，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饮食习惯都更容易适应。
只是拿这个去说服胡莱，就连戴泽涛自己都没那么有底气。毕竟家乡菜也不适合运动员吃啊……
但他总得努把力。
王光伟说得对，如果我们闪星不在胡莱身上下功夫的话，就不配再自称注重本土球员发掘和培养的俱乐部！
※※※
李青青在更衣室里冲完澡，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拎着包从更衣室里离开了。
她一路疾行穿过球场里的通道，即将抵达大巴车所停靠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就被一群热情的球迷给拦住了。
看到她走出来，这些球迷无论男女都发出了尖叫和欢呼：“青青！”
尽管现场有保安在维持秩序，但他们也还是奋力往前挤，挤到李青青的身前，将李青青的海报和球星卡、明信片、球衣递上来，向她要签名。
李青青只能停下匆忙的脚步，接过笔在球迷们递上来的东西上签名。
同时抽空抬起头，露出明眸皓齿，满足有些人合影拍照的愿望。
放在平时，她总是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但今天，她只是匆匆满足了几个球迷的签名要求，和少数几个幸运儿完成了合影，就一边向大家道歉，一边拒绝了更多递上来的笔，然后朝着大巴车小跑而去。
“感觉青青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呢？”
“因为没在比赛中进球吧？”
“虽然没进球，但她有两次助攻啊……”
球迷们望向李青青的背影，疑惑地猜测着。
李青青钻进车内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迅速掏出手机。
那些在车外皱着眉头猜来猜去的球迷们，一定想不到他们的足球女神为什么今天这么行色匆匆。
因为比赛的缘故，她没能看成东川中学和青阳一高的四分之一决赛直播——两场比赛的时间完全重合，她连一分钟的比赛都没看成……
现在她就想知道比赛结果是什么，想看看胡莱在这场比赛中有什么表现。
至于比赛的具体内容，还是等回去再去网上看重播，或者集锦吧。
打开手机的她很熟练地找到了《进球》网的最新比赛战况。
排在最上面的就是她关心的那一场：
东川中学5:2青阳一高。
5:2？！
看到这个比分的同时，李青青的眼睛瞪大了。
她连忙点进去看具体的进球者。
胡莱（18，50，66，71，74）
周子经（37，46）
李青青这次不仅是眼睛瞪大了，就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什么？！
胡莱一场比赛进了五个球？！
什么？！
我竟然连他一个球都没看到！
李青青更郁闷了。
第一百八十章 铁一般的事实
在从比赛场地南山大学回亚运村的车上，胡莱进入了系统，两个任务中的一个已经完成了。
最开始他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挺懵。不知道要怎么完成才算是“铁一般的事实”。
后来他自己理解，前锋之间的较量嘛，肯定就是比进球。
按理说只要进球多于对方就应该算自己赢了。
但那个“铁一般的事实”让胡莱很在意，他心想万一自己就比周子经多一个进球，系统判定不算是“铁一般的事实”呢？
胡莱也不知道系统会怎么想，于是他决定干脆把优势做大做实。
领先一个球不算铁一般的事实，那就领先两个球、领先三个球、领先更多的球。
所以最后胡莱一口气进了五个球，直到他被换下……
要不是他被提前换下了，他可能还要继续进球——万一系统认为只有比对方多两倍的进球数才算“铁一般的事实”呢？
还好，在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也同时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完成这个任务，他收获了五千积分，以及一张中级训练卷轴，比起只在十堂训练课中有效的初级训练卷轴，中级训练卷轴有二十堂训练课的有效期。
不过训练卷轴目前为止他用不上，倒是那五千积分让他很开心。
他现在所拥有的积分又超过了一万——之前曾经也有过超过一万积分的时候，但后来随着他不断用积分购买训练卷轴已经用掉了许多。
如今随着进球累积的积分和完成任务获得的积分，他所拥有的积分再次破万。
这意味着，他最起码可以再换一条加幸运的【爱人的红绳】。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一万积分只能换一条加幸运的手环，但却可以换五张初级训练卷轴，相当于在五十堂训练课中获得更大的提升，这可比在一场比赛中提升一点幸运更有用。
所以胡莱已经决定了，除非积分有富裕，或者他真的很需要道具自带的效果，否则他还是更愿意把积分留着用来购买训练卷轴，加速自己的训练效果。
毕竟以这个系统偷懒的程度，他现在真的没那么多积分可供挥霍……
“哎呀！”车厢里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完了完了！”
“孟熙你鬼叫什么？什么完了？”严炎作为队长呵斥道。
本来赢了球，大家都挺高兴的，结果孟熙这么一喊顿时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场比赛全是胡莱进球，我们排练的新庆祝动作都没派上用场！”孟熙指着胡莱坐的位置嚷嚷道。
正在系统中的胡莱听到这句话，也从系统中退出来，摊手道：“怪我咯？”
“不行，我觉得我们要修改规则。”孟熙站起来振臂高呼。“以后就算胡莱进了球，也要采用我们集体的庆祝动作，不能他一个人出风头了！”
“我同意！”陈锐举起手臂，积极响应。
“我也同意！”夏小宇身为胡莱的粉丝也站在了绝大多数人民群众这边。毕竟这套庆祝动作是大家一起出风头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愿意配合胡莱一起做训练庆祝动作的加练，因为大家都可以参与其中，参与感很强。
严炎若有所思地颔首：“孟熙说的也有道理，要不胡莱你考虑考虑？”
胡莱冷笑：“我没意见啊，反正谁进球谁坐马桶上，我进球我就不演马桶了。”
群情激奋的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要不咱们换个庆祝动作？别上厕所了，换成其他的？”有人弱弱地提议。
“好不容易才排练出来的，一次都没用就放弃了，不可惜吗？”胡莱问道。
“我来！”孟熙突然咬牙道，“如果是胡莱进球，我来顶替胡莱的位置！不就是演个马桶盖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胡莱愣了一下，然后冲孟熙竖大拇指：“佩服！”
车厢前面，领队老师刘杰听着后面的欢声笑语，小声问旁边的李自强：“李教练，这样好吗？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崇文中学，那可是强队啊。现在大家会不会太放松了点？”
李自强摇头：“我们已经超过了上届大赛的成绩了，可以说接下来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放松也无所谓，放松反而有助于他们保持轻松的心态来面对接下来的对手。刘老师也知道崇文中学很强，比赛绝对不好打。我觉得与其让他们紧绷着，还不如这样呢。”
刘杰听到李自强这么说，笑了起来：“没想到咱们的魔鬼教练也有温柔的一面……”
李自强却板着脸说道：“这不是温柔，刘老师。我只是从最有利于结果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已。”
刘杰知道李自强很少在人面前展露情绪，于是也不在意他的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
当天晚上的比赛，山海崇文中学果然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对手，成功晋级四强，成为了东川中学在半决赛中的对手。
在赛后，崇文中学的门将，同时也是他们的队长，马林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被记者问到了胡莱在下午打进五个球的问题。
他在镜头前摇头撇嘴：“我看了比赛集锦，我个人认为他之所以能够进那么多球主要是因为双方比赛打的很开放，青阳一高并没有聚焦在防守上。给了胡莱太多的空当和机会。但崇文中学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们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机会。最后，不还有我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作为崇文中学的队长，马林在本届全国大赛中只丢了一个球，还是被对手用点球攻破的，运动战中无一丢球，他自然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随后他就话锋一转，谈到了决赛：“我们的目标是重新夺回全国冠军。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陈星佚进球。”
上届全国大赛决赛，崇文中学0:1输给了曙光高中，陈星佚打进了唯一的进球，崇文中学饮恨决赛，痛失冠军。
马林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呢，或者说这一年来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复仇这件事情。
至于手下败将东川中学，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去年进了他球的罗凯今年也已经不在东川中学队内了……
※※※
同样是在晚上进行的另外一场四分之一决赛，曙光高中的陈星佚在比赛中梅开二度，帮助球队挺进半决赛。
虽然打进了两个球，但是在总射手榜上，他却没能超越八球的胡莱，以六球排在第三，七球的周子经则排在第二。
不过谁都知道周子经是没办法继续竞争射手榜的了，他所在的青阳一高已经被淘汰出局，连三四名决赛都没资格参加，周子经在他的第一届全国大赛上的进球数就定格在了七球。
虽然作为一个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的高一球员，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出色了，但恐怕周子经本人不会这么想，周子经的支持者们也不会这么想。
周子经失去了争夺金靴的机会，接下来，谁都知道，射手榜的争夺就落到了胡莱和陈星佚两个人的身上。
当天晚上《进球》网的论坛里格外热闹，不少看不惯陈星佚脑残粉的球迷们把胡莱抬出来讽刺奚落陈星佚。
你们不是说胡莱算什么东西吗？
人家现在单场比赛进五个球，这可是你们家陈星佚都没能做到的哦！
还有，人家胡莱在总射手榜上排名第一，进了八个球，领先你们家陈星佚两个球呢！
这样的表现都还算个什么东西？那你们家陈星佚简直就不算个东西！
只不过这些人虽然是在给胡莱扬名，但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怼陈星佚的脑残粉而已，有把胡莱当枪使的嫌疑。
于是很正常的，陈星佚的粉丝们就把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胡莱身上。
她们反驳胡莱虽然进了五个球，但毫无含金量，“我奶奶来了都能进”。
还有些段位稍高一些的陈星佚粉丝倒是承认胡莱抢点意识出色，但也还是认为与更全面，技术更出色，擅长盘带突破，单兵作战能力更强的陈星佚比起来，胡莱就算进球更多也不能说明他比陈星佚更强。
像什么一场比赛进五个球这种事情运气成分也很大，如果青阳一高不配合的话，他怎么可能独中五元？
反观我们家陈星佚，他成名已久，每一场比赛都是对方重点盯防的对象，就这样还能打进六个进球，你们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
胡莱完全不知道网上因为他而掀起了怎么样的波澜，不过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也毫不在意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因为我要做职业球员
第二天当东川中学在亚运村的足球场上进行恢复训练的时候，他们发现场边围上了不少媒体记者，架着三脚架，三脚架上是单反照相机和摄像机。
没有参加过上一届全国大赛的东川中学球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呆呆的站在球场上，看着那些记者。
而参加过上一届全国大赛的东川球员倒是见识过类似场面的，当时因为罗凯的出色表现，吸引了记者们来报导采访罗凯。
但就算是那时的场面也没办法和今天相比。
感觉今天在场边的记者要比上届大赛时多了一倍。
“‘五子登科’的效果竟然恐怖如斯？！”
大家都以为这些记者们都是冲着上一场比赛打进五个球的胡莱来的，就跟去年都是来采访罗凯的一样。
但他们搞错了。
李自强走上训练场对所有人说道：“他们是来拍摄我们训练的，一会儿训练结束还会对大家进行单独采访。因为不可能所有人都接受采访，所以我选择了几个人，凡是叫到名字的就都需要接受采访。”
“诶，教练，难道不是采访胡莱的吗？”毛晓很意外。
“当然不是，是采访全队。”李自强板着脸说道。
有人偷偷去看胡莱，发现他脸色如常。
“我报几个名字，胡莱。”
虽然说这不是采访胡莱，但李自强却第一个报了胡莱的名字，或许多少说明了一些问题——这些记者确实是来采访全队的，但总要有一个重点目标是不是？而这次采访的重点目标应该就是胡莱了。
“严炎、夏小宇、孟熙。你们四个人在训练结束之后要留下来单独接受采访。”
其他人用带着羡慕的目光看向被叫到名字的四个人，倒也没有人不服气的。
毕竟这四个人的水平和贡献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从前锋到中场再到后卫、门将，四条线上都有人代表，也算是考虑周到。
“好了，现在热身！”
※※※
在亚运村的另外一块足球场，与这块足球场只隔了一排树林，同样也有摄影机和记者，但与之相比可就要寒酸多了。
这是孙永刚带着三个摄影师正在拍摄曙光高中赛后第二天的恢复训练。
两块球场相距其实挺近的，只是隔着树林，所以看不真切另外一块球场上的情况。但树林并不隔音，所以还是可以听到不断有吆喝声传来。
孙永刚站在训练区域外，三个摄影师各司其职，正在按部就班的拍摄纪录片所需要的素材，并不需要他去指导该怎么拍，所以现在他有空去低头刷刷手机。
在媒体记者群里，有人发了隔壁球场的照片。
可以看得出来，那真是大阵仗。
还有人在群里做起了图文直播。
“……东川中学在进行简单的射门训练，所有训练内容都很简单……其实没什么看点，也没什么拍摄的意思……”
“废话，人家战术训练怎么可能当着你们这群记者的面？”
“好了好了，他们正儿八经的训练终于完了，接下来可以拍我们想拍的东西了！”
“你们想拍啥？”
“当然是拍他们怎么排练庆祝动作！”
“哈哈！我也想看！”
“果然，和他们交涉了一下，他们就开始进行庆祝动作的彩排了……”
有记者发来了现场照片。照片中东川中学的球员们正在训练场上排练庆祝动作，而记者们就端着摄像机、照相机围在他们周围，每个出现在照片中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孙永刚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
无论是崇文中学还是曙光高中，风头似乎都被这东川中学给抢去了。
他想起了去年，也是媒体们跑去采访东川中学，只不过和这次不一样，那次有一种自上而下派发的任务感，大家都是因为全国大赛要力捧罗凯才跑去采访的，有完成任务的心态。
但这一次，全国大赛组委会并没有什么宣传任务，倒是媒体们自己嗅觉灵敏的闻到了某种气味，就跑来一窝蜂地采访报道和宣传东川中学了。
胡莱在上一场比赛的独中五元，以及东川中学那引人瞩目的集体庆祝，都让这支球队充满了话题性。
曙光高中和崇文中学的恩怨大家都看腻了，陈星佚这个明星也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说老实话，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川中学以一种独特的风格出现在人们视野里，自然就迅速成为了目光汇聚的焦点所在。
他们没有陈星佚这样的超级球星，也不像崇文中学那样是拥有足够历史底蕴的全国足球强校。
但他们所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却完全不同于其他那些球队，毕竟谁能想到一支高中生球队会在比赛中把庆祝动作玩出花样来？
给人的感觉他们不是来参加全国大赛的，倒是来享受足球的。
我们总说“快乐足球”，什么是“快乐足球”？这不就是吗？
有什么比东川中学这样总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足球更能代表高中足球吗？
孙永刚找不出第二支球队来。
并且他相信其他人也一定找不出第二支球队来，要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一窝蜂跑来采访报道东川中学，而不是其他学校的球队呢？
虽然他正在拍摄曙光高中的纪录片，但他现在却觉得，其实东川中学也应该有一部纪录片的……
有哄笑声从隔壁球场传过来，孙永刚听得出来，那些都是记者们的笑声。
他再看着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一下子就觉得这照片有了声音。
每一个看到东川中学那群少年的人，恐怕都会发出这样开心的笑声……
想到他去年去东川中学采访拍摄他们时的那一幕幕，孙永刚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去年他们被淘汰出局的时候，自己专门下了一篇稿子，为他们感到可惜遗憾。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的见解是多么有道理啊——如果在这届全国大赛上看不到东川中学这样的球队，那会少了多少乐趣？
※※※
周子经背着双肩背包，身边放了一个大号行李箱，他在东川中学的宿舍楼下徘徊，仗着自己的身高，探头通过窗户向一楼房间里望去。
房间里依然是空无一人。
“走啦，周子经。”远处有几个和他一样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的队友在向他喊。
但周子经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依然固执地站在东川中学宿舍楼门口。
远处的那几名队友见状，也只好摇头叹气，然后继续拉着行李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输掉了四分之一决赛之后，青阳一高在今天告别全国大赛，告别亚运村，要乘坐大巴车去机场回家。
他们不知道周子经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东川中学的人，他们也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被淘汰出局，每个人的情绪都不高，懒得管别人的事情。
就算是和一位身材出挑的女士擦肩而过，这些青少年们都没有多看上一眼。
倒是这位女士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站着犹如雕塑的周子经。
“你是青阳一高的周子经同学吧？”当她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主动问道。
“是我，请问你是……”周子经奇怪地看向她。
女士微笑道：“我是专门负责对接东川中学的工作人员，我叫林瑾，你可以叫我林姐。请问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吗？”
“我在等胡莱。”周子经说道。
“等胡莱？他们还在训练呢。”
“还没有训练完吗？这都快中午了。”周子经皱眉道。
“嗯，今天有很多记者去看他们的训练，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接受采访吧？”林瑾猜测道。
“还有多久才结束？”周子经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瑾摊开双手笑道。
随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让人有些尴尬的沉默。
周子经皱着眉头，显得很为难，林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周子经！你在干什么？！全队人都在等你呢！”
林瑾和周子经同时循声望去，发现是青阳一高的队长吴晓东，他正大步向这里走来。在走到周子经跟前时，很不满地说道：“怎么？比赛输了还要寻仇吗！”
周子经连忙摇头：“不是，队长。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对胡莱说。”
“说什么说？这都要走了，还想惹事吗？”吴晓东伸手上来拽他的胳膊，“走！回去了！”
周子经没动：“我真是有话要给胡莱说，队长。不是惹事……”
见两个人拉扯起来，林瑾连忙道：“这样好不好，你把话告诉我，由我转告给胡莱……”
吴晓东和周子经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她。
“我觉得可以。”然后吴晓东点点头。
周子经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就在队长又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道：“好吧，那……林姐你告诉胡莱，就说我周子经在明年的全国大赛上一定会击败他的，让他在遇到我之前不许输！”
※※※
“胡莱同学，接下来你和你的队友们将会在半决赛中遭遇崇文中学。这也是上届全国大赛淘汰你们的球队，请问你对这场比赛有什么展望吗？”有记者问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然后等待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就算是完成这次的采访了。
哪想到胡莱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成功复仇，淘汰他们，闯入决赛啊！”
低着头的记者听到他这么说，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这么有信心吗？”他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都打到半决赛了，我们总不可能是来准备三四名决赛的吧？”胡莱反问。
这位记者闻言笑了起来。
没错，胡莱说得对，都是四强了，还在镜头面前谦虚未免太虚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哪个是真正能低头的人呢？
但不是所有记者都和他一个想法，或许是觉得胡莱的态度太轻浮了，有人便问道：“那万一输了呢？”
此言一出，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他记者们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发问的人。
有人还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有些不够友善……
如果是成熟一点的受访者，此时就不会和记者继续纠缠下去了，要么岔开话题，要么适当地表示一下谦虚，哪怕有些虚伪……
但胡莱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成熟的受访者呢？他在同龄人中也算不上成熟呢，更不要说面对一群成年人了……
他直接摇头：“那不可能，必须赢。”
这话在记者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提问的记者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虽然他这问题问的不够友善，但你小子这回答不是**裸的抬杠吗？
什么叫做“不可能”？什么叫做“必须赢”？
输赢你说了算啊？
“为什么必须赢？”于是他追问道。
胡莱心说我怎么给你解释说因为任务要求我击败陈星佚，所以我必须打进决赛去直面他，挑战他？要是在半决赛就被淘汰了，这任务还要不要完成了？或者说，难道我认为陈星佚和曙光高中也会输掉半决赛，然后我和他成功会师三四名决赛？
像话吗！
但偏偏这位记者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而是死死盯着他，一副他不说出个理由来决不罢休的架势。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来参加全国大赛的目的。
那位发问的记者视线牢牢钉在胡莱的脸上，一点要挪走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做其实是很没有礼貌的，没有谁愿意被人用这样带着质问的眼神锁定。
不过既然对方要和自己抬杠，这位记者当然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胡莱了，这个时候他才不去管胡莱其实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这个成年人怎么能够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呢？
“为什么……”他见胡莱没吭声，又打算重复自己的问题。
“因为我要做职业球员，所以我必须赢，必须拿出有说服力的表现来！”
胡莱微笑着连用两个“必须”把这位记者的问题堵在了喉咙里。
但他不丢人，因为在场所有记者都被这个回答震动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定要成功啊，胡莱
“他真是这么说的？”在东川中学的宿舍楼外花园中，胡莱正在向林瑾确认。
就在刚才，林瑾把胡莱单独叫出来，将周子经的话转告给了他。
“对呀对呀！他真是这么说的！”林瑾兴奋地说道。
她现在回想起周子经对她说这番话时的表情，还觉得很兴奋。
那个人认真的样子，让她从中看到了“青春”。
是的，就是青春。
林瑾理解中的青春就应该是这样，哪怕输了比赛也不会被打击到一蹶不振，而是会斗志昂扬地告诉对手：“别跑，等着我来击败你！”
只有青春才能这样任性，也只有青春才有这样任性的资本。
在林瑾看来，这简直应该是漫画、电影、小说里才能出现的情景，没想到就让自己遇上了。
于是她说什么也要把这话告诉胡莱，并且等着观察胡莱的反应。
“怎么样，胡莱？是不是有一种遇到了宿命之敌的感觉？当时青阳一高全队都在等他，他也还是坚持要把这话说给你听，要不是你们训练完了还要接受采访，你就可以听到他当面对你说这些话了！”林瑾双手放在胸前沟壑里，激动地对胡莱说道，但同时也有一些遗憾，没能亲眼见证这少年漫画般的一幕。
胡莱听完林瑾的话之后，却皱起了眉头，然后摇头：“那他注定要失望了，林姐。”
“没错，你怎么能够被他击败呢？当然是接下他的挑战，然后在明年的全国大赛中击败他咯！”林瑾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明年全国大赛的主流剧情了。
“不，不是这样，林姐。”胡莱连忙打断了林瑾的妄想。“我的意思是明年他不会在全国大赛上遇见我。”
“诶？”林瑾愣了一下，随后她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这届全国大赛打完了就要去职业球队？”
胡莱点头：“我是这么打算的。”
“哇！有志气！”林瑾向胡莱竖起大拇指，但很快她就担忧地说：“可想要成为职业球员并不容易……”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职业球队。”
见胡莱说的这么急切，林瑾很奇怪：“为什么这么着急？其实你也可以再打一届全国大赛再去，我相信如果你能够在连续两届全国大赛上都有这种表现，去职业球队会更轻松一些，也能去更好的球队……”
“如果我今年去不了职业球队的话，那我明年也参加不了全国大赛的。”面对姐姐一样的林瑾，胡莱很坦承地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了对方。“我妈已经给我说了，让我打完今年的全国大赛，就退出足球队，认真备考，等上了大学再继续踢球。”
“这……”林瑾没想到现在排在全国大赛射手榜头名的胡莱竟然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对于这种只参加高一高二两年全国大赛的学生球员，林瑾此前曾经听说过，胡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毕竟学生球员，“学生”是放在“球员”前面的，学习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高一和高二没有高考临近的压力，还能够踢踢足球，一旦到了高三……或者确切来说从高二暑假开始，就能够感受到一年后高考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了。
这个时候，有些学生球员自然会因为家庭的压力，而暂时放弃足球，退出足球队，专心备考。
不过这种情况多发生在那些在足球队里也没什么发展前途，打不上比赛的替补球员身上。
毕竟与其留在球队里做个啦啦队员，还不如退队去准备高考，这是任何人稍微想一下就会同意的做法。
像胡莱这样明明是东川中学的主力前锋，前途一大片大好，怎么会退出足球队？东川中学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主教练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似乎是看出来了林瑾的疑惑和不解，胡莱解释道：“我爸一直都反对我踢球，我是靠我妈帮忙瞒着他，才能出来参加比赛的……”
林瑾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胡莱一定要在高二这一年就去职业球队呢，如果这个时候不能去，那之后就去不了了。对胡莱来说，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笑着鼓励胡莱：“其实你不用担心了，现在以你在全国大赛上的表现，不仅可以吸引职业球队的关注，也肯定能够向你爸爸证明你是可以走这条路的……”
“嗯！”胡莱用力点了点头。
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从这一届安东杯开始，就争取拿出最好的表现来，一方面是为了吸引来自职业俱乐部的关注，另外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向自己的爸爸证明，自己不是当初那个连平地跑路都要摔跤的小孩子了，现在的他有能力也有资格去追求他的足球梦想。
毕竟爸爸坚决不让自己踢足球，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没天赋，不愿意让自己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足球上。
所以在第一次拿到安东杯冠军，参加全国大赛之后，他也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事情真相。
他觉得无论是安东杯还是全国大赛，都只是替补，并不能说明自己真的有这个能耐。
但如果以主力的身份拿到安东杯，还拿到了安东杯的最佳射手，并且在全国大赛上也有出色表现呢？
是不是就能够说服自己那个固执的爸爸了？
现在球队已经打进了半决赛，作为全国大赛的四强，这样的成绩堪称出色。再加上只要打进半决赛，就肯定可以打够五场比赛——打不进决赛也还有三四名决赛可以踢的。
比赛场次相同的情况下，他也有信心和陈星佚争一争最佳射手了。
全国大赛最少四强的成绩，再加上全国大赛的最佳射手，这样的表现只能够作为自己可以走这条路的证明了吧？
虽然不代表着一定可以走成功，但最起码有了走这条路的资格，而之前对他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胡莱是计划好的，等全国大赛打完，如果真被职业球队看上了，那他就回去找自己的爸爸摊牌，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撒谎骗他的行为，但同时也希望爸爸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甚至都打算到时候用宝贵的五千积分换取一份魅力精华乳液试用装，来增加一点个人魅力，帮助提升他说服爸爸的成功率。
“接下来的比赛一定要全力以赴！”林瑾对胡莱攥起拳头挥了挥。
“谢谢姐姐的吉言！那我先回去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林瑾连忙摆手，示意胡莱回宿舍。
看着胡莱跑向宿舍楼的背影，林瑾一想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看不到他，突然有些失落。
但如果到时候他是在职业球队，那自己的失落也无所谓了。
一定要说服你爸爸！
一定要去职业球队！
一定要成功啊，胡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去职业球队
当周子经重新背起书包，走进青阳一高临街的校大门时，穿着青阳一高校服的他似乎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看起来和周围的学生们没有任何区别。
只看这副外表，人们恐怕很难想到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周子经是那个在全国大赛上打进了七个球，目前排在射手榜第二的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天，但从人声鼎沸的全国大赛的赛场上来到喧嚣嘈杂的校园中，周子经还是没能适应过来。
同样的喧闹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就像是倒时差一样，明明睡了八个小时的周子经现在却显得精神萎靡。
他看着周遭那些叽叽喳喳的同学们，还有一种不真切感——我怎么就回了学校呢？我应该继续在岭南市的全国大赛，这个时候我应该和队友们在亚运村的场地里进行训练，备战半决赛……
我身上穿的应该是球衣，脚下穿的是带钉球鞋，而不是校服和运动鞋。
周子经看着前方的教学楼，高一三班的教室就在二楼最右边，挨着楼梯口。
他能看到有同学正从教室的两扇门进出教室，还有不少人靠着水泥栏杆，有人拿着书本应该是在早读，有人则只是闲聊或发呆。
这应该是他熟悉的高中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全国大赛归来之后，他却觉得自己和这一幕格格不入。
但其实他去参加全国大赛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而已，比较起来显然是在这所校园中待的时间更长久。
为什么仅仅一个多星期的比赛就让他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人虽然回来了，但心却留在了全国大赛的赛场上了一样。
望着前方的教学楼和教室，周子经没有继续迈步，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仿佛有些害怕走进教学楼，走进高一三班教室的那扇门，也走进那个相比起来平淡如水庸庸碌碌的高中生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后背：“愣着干嘛，周子经？”
周子经回头看到了队长吴晓东的脸：“没啥，队长……如果没被淘汰出局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备战半决赛了吧？”
吴晓东没想到周子经竟然会这么说，他自己也一下子被对方的话勾起了别样的情绪。
对啊，如果我们没被淘汰，应该是在备战半决赛了。
先不说半决赛最后结果了，光是能够打进全国大赛四强，那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就算最后输给了崇文中学，也还有个季军可以争一下。
拿到了季军，有了奖牌和奖杯，再回到这学校，就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地踏入校门，肯定会有一个欢迎仪式吧？
那可真是……不对！
吴晓东使劲摇头，把自己脑海中的这般念头甩了出去：“想什么呢？足球比赛可没有如果。被淘汰就被淘汰了，下届再来就是。不过下届可就要靠你了……不对，这届靠的也是你小子。”
说到这里，吴晓东反应过来，然后笑着对周子经说：“我要谢谢你啊，周子经。没你的话，我压根儿参加不了全国大赛，更别说还能打进全国大赛的八强。”
周子经摆手：“快别这么说了，队长……”
胡晓东见周子经一个劲儿的谦虚推辞，一点在全国大赛中的气势都没有了，要知道他可是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堵着陈星佚发出挑战书的人啊……
他突然觉得在全国大赛中的周子经和回到学校里的周子经完全是两个人。
吴晓东心里有猜测，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心落在了全国大赛中呗……
他摇摇头，别说周子经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战火纷飞的战场回到了和平安宁的生活中，不是说战场更好，和平生活不好，只是经历过战火的人很难迅速适应和完成角色转换。
这种问题他也没办法帮周子经解决。
他倒是想到一件事情：“你对胡莱的决定有什么想法啊，周子经？”
“什么决定？”周子经一头雾水。
“你竟然不知道？我以为你会关注他呢，你不是临走之前还念念不忘跑去给人家下战书吗？”吴晓东有点意外。
“他咋了？”
“他啊，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自己要去职业球队……”
“职业球队？”周子经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队长。
“是啊。而且以他的表现，肯定也已经有职业球队在关注他了。你不是说明年要和他一决高下吗？但我觉得，明年的全国大赛他可能不会参加……你恐怕没办法找他报仇了。”吴晓东看到周子经一脸震惊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对他说这事儿？
眼看着他从全国大赛回来都精神萎靡了，自己还说这些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他连忙挤出笑容，打算随便安慰周子经几句。
但就在他才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周子经却突然舒展开眉头，说道：“那我就去职业比赛中打败他！”
“啊？”这次轮到吴晓东吃惊了。
“我也要去职业球队！到时候在职业赛场上再打败他不就行了了吗？所以别为我担心，队长，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吴晓东摆摆手：“不，你想多了，我没替你担心，你小子神经大条的很，有什么好担心的？”
找到奋斗目标的周子经一下子恢复了斗志和神采，他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校园中荡漾开来，令人侧目。
笑完他抓住吴晓东的肩膀：“队长你放心，明年代表宁天省去参加全国大赛的一定还是我们青阳一高！”
吴晓东见他这样子，知道他是真的振作了起来，于是也放下心来，笑道：“好呀，明年我给你们加油！要是明年的全国大赛在我考上的大学的城市举办，我就去现场看你的比赛。”
“一言为定，队长！”
“一言为定。”
※※※
“陈星佚，你瞧瞧，你瞧瞧，人家才刚打进半决赛呢，就已经喊出要去职业球队的话了。你嘛时候也去职业队啊？”
在名为“2020全国大赛曙光高中足球队”的qq群里，有人了陈星佚之后，发出这么一句话。
很快陈星佚就跳了出来回道：“队长你这才去海河大学上了半年吧？怎么口音就变了？”
“你别管我口音，我就问你，你小子不会是不打算去踢职业足球吧？”说这话的人正是去年全国大赛曙光高中足球队的队长黄海。去年打完全国大赛，他作为队长捧杯之后，就从球队退役，专心备战高考，最后考去了海河的大学。
“怎么可能？我当然要去踢职业足球的！我这不是要帮助咱们学校拿到史无前例的全国大赛三连冠嘛。等打完这届比赛，我就去，队长你放心！”
“那我可等着你了啊。我还指望你在职业足球中混出来之后，给人吹牛逼说我是陈星佚的队长呢！”
“哈哈，队长你永远都是我队长！”
陈星佚手指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这句话后，顺便把手机屏幕息屏，揣入裤兜，然后抬头看向电梯里显示楼层信息的屏幕。
孙永刚带着的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陈星佚，拍他注视着屏幕的侧面。
很快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叮的一声轿厢门开启，外面站了一个和陈星佚看起来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
他看见电梯里的陈星佚和他身后的摄制组，先是瞥了摄影师和孙永刚一眼，然后就看向陈星佚皱眉道：“你小子，中超冠军找你，你都不积极点，还给我迟到了十分钟！”
听见这话陈星佚有些吃惊：“啥？来的是山海的水手俱乐部？爸你不是说是大顺的金箭头吗？”
“金箭头难道没拿过中超冠军？”专门从唐都飞过来就为了处理儿子职业足球合同这事儿的陈翰堂瞪了儿子一眼。
“拿过，五年前……”陈星佚点头道。
“五年前的冠军就不是冠军了？少废话，赶紧走，人家在房间里等着呢！”陈翰堂拉起儿子的胳膊，快步向指定的酒店房间走去。
孙永刚则带着摄影师也快步跟上。
晃动的镜头中，陈星佚被他爸爸拖得几乎小跑起来。
他们一行人穿过铺有地毯的长长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间门前。
但陈翰堂并没有急着敲门，而是先整理了一下呼吸，又回头打量了一下儿子，抬手把他的领子整理好，这才转身抬手敲门。
在陈翰堂敲开房门之后，陈星佚看到了海宁省大顺市金箭头足球俱乐部的总经理薛超羽，一个大腹便便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全是皱纹，皮肤有些黑。
开门看到陈星佚之后他立刻就爽朗的笑出了声：“哎妈呀，可算把你等到了，陈星佚！”
陈星佚虽然在爸爸面前对于迟到这事儿不是很在意，但是看到职业俱乐部的总经理时，他还是态度很端正地鞠躬道歉：“对不起，薛经理，路上堵车了。我们应该早点出门的……”
“哈！没关系，这个时候岭南有多堵车我也知道。”薛超羽边笑边说，同时闪身让道。“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这一闪，让出了通道，也让门口的众人都看到了原来在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比薛超羽要年轻，身材保持的也很好，听到薛超羽的话便转身看过来。
而无论是陈星佚还是他身后的孙永刚，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都愣住了。
去年带领山海水手队拿到联赛冠军的主帅王献科！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是金箭头一线队的主教练了。
看到陈星佚，他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主动走上来握住了陈星佚的手：“你好啊，陈星佚。”
孙永刚在后面看到这一幕，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搞不好见证了一个历史。
中超球队一线队的主教练亲自来到岭南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从遥远的北方飞过来，竟然就为了招揽一名高中生球员……
这在全国大赛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这说明了什么？
是该说金箭头为了复兴求贤若渴呢？还是该说陈星佚的实力早就已经超出了高中生球员的范畴，得到了中超一线队主教练的认可？
要不然人家为什么专门来一趟？
按理说这种事情，俱乐部总经理来了都是阵仗惊人——去年罗凯和职业球队谈的时候，都只是和青训部门的负责人接触——结果金箭头这边一口气来了两个重磅人物，俱乐部总经理和一线队主教练！
孙永刚知道尽管现在有多家职业足球俱乐部都在和陈星佚接触，但这次恐怕要让金箭头签下号称最强高中生球员的陈星佚了，毕竟人家这诚意这态度……无可挑剔！
他将目光投向了陈星佚，果然发现被王献科握住手的他呼吸都变粗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星佚如此失态……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一幕的孙永刚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胡莱。
那些记者们在为胡莱所喊出来的“因为我要做职业球员”而震动时，恐怕绝对想不到，真正震动人心的一幕却正发生在自己眼前。
当胡莱在那些记者们面前直接说出自己的目标是成为职业球员时，恐怕也绝对想不到这里已经有一个高中生球员得到了一名中超俱乐部总经理和一线队主教练的同时青睐……
这人和人啊，真的没法比。
第一百八十四章 骄兵必败
孟熙站在训练场上，手搭凉棚放在眉间，正在向场边的小树林里张望着。
“你看什么呢？”胡莱见他这副样子就说道。“今天不会有记者来采访的，哪儿能天天来啊，还训不训练了？”
“什么呀，我没找记者。”孟熙一边继续保持着张望的姿势，一边向胡莱挥挥手。
“那你在找啥？看草丛里蹲没蹲人？”
“嘿，我还真是在找草丛里有没有蹲人！”
胡莱愣了一下：“然后趁我们训练结束的时候，高呼一声德玛西亚，就从草丛里跳出来？”
“什么呀！”孟熙收回目光，很无奈地看向胡莱，“你自己都不关心一下的吗？”
“我关心什么？”胡莱一头雾水。
“关心关心有没有职业球队的球探来观察你啊！”孟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胡莱简直就是付不起的阿斗。“你自己大话都放出去了，万一没有职业球队球探来观察你的表现，岂不是翻车了？”
“开玩笑啊，谁来看这种保持状态性质的训练啊！”胡莱嗤笑道。“看这种训练能看出什么东西来？看比赛就行啦！”
他刚说完，就见孟熙突然表情严肃起来对他身后说道：“教练！”
胡莱也猛地跳起来转身，果然看见了在他身后板着脸的主教练李自强，后者正板着脸盯着他。
“教练……”
“怎么，瞧不起我的训练安排？”李自强微微虚起眼睛。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教练。你的训练安排非常好，科学合理，无可挑剔！”胡莱连忙摆手。
李自强也没有继续理他，而是对着全体球员们说道：“今天的训练我们主要进行定位球和点球的训练，也只是让你们找找感觉而已。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才是最重要的。崇文中学虽然是上届全国大赛淘汰我们的球队，也是传统强队，但并不需要做什么针对性的安排——我们也没这个时间来调整战术，就为了针对他们，那样反而会把我们自己搞得手足无措。所以半决赛还是要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来踢。现在开始热身吧！”
球员们纷纷跑去热身。
李自强则开始在球场上摆放训练器械，准备一会儿的训练内容。
他确实不打算给球队做什么针对性的安排，只是会在赛前一天晚上给大家看一看崇文中学在本届全国大赛上的比赛录像剪辑，让大家了解一下这支球队是什么样的球队。
他们踢球什么风格，擅长什么战术，进攻是从边路发起还是中路发起，是左边攻强守弱还是右边攻强守弱，他们在进攻中的核心人物是谁，需要额外在意的人是谁，他们在后防线上有什么缺点，他们的门将发挥如何……
知道这些就够了。
如今的东川中学不是上届的东川中学了，只能够靠一两个人的超常发挥来和对手抗衡。
再次面对崇文中学，李自强可是很有底气奉陪到底的。
※※※
哨音很快从球场传来。
戴泽涛听见这个声音才从草丛后面慢慢退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绕到了一棵树后面。
当他背靠着树干时，长出了口气。
他本来是打算来看看东川中学的训练，想要通过训练来观察一下胡莱。但又考虑到临近半决赛，生怕自己被东川中学当做是崇文中学的间谍，就干脆蹲在了一团比较茂盛的草丛后面，偷偷观察。
结果正好这个时候东川中学的门将在东张西望的，于是吓得他也不敢起身了。
就这么一直蹲在草丛后面，脚都蹲麻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能手脚并用爬回去的原因……
躲在树林后面，戴泽涛还在偷偷观察东川中学的训练。
然后看了一会儿，他悲哀地发现被胡莱说中了，这样的训练内容完全没什么观察的价值……
所以我是为什么要来这里蹲草丛呢？
戴泽涛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
“你们看胡莱接受采访的报道没？”
“看了，那小子竟然说不可能输给我们，说什么必须赢……他凭什么？！”
刚刚结束完训练，崇文中学的球员们坐在草坪上休息，然后很自然地就聊到了他们最在意的话题上——已经见诸报道的东川中学专访。
如果只是媒体报道一下这支球队是怎么利用训练间歇给自己加练庆祝动作的话，崇文中学的球员们可能压根儿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偏偏胡莱面对半决赛对手崇文中学，说出了“不可能输，必须赢”这样的话。
“凭什么？人家都说了要做职业球员了，可不就得赢我们吗？”有人讥讽道。
“呵，去做职业球员和赢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么说来，那我们就让他去不了职业球队好了！”
“诶，我突然想到，其实说不定输给我们，他也能去做他的职业球员呢……你们想啊，去年全国大赛，他们输给了我们，但罗凯不最后还是被职业球队相中了？”
“那不一样，要知道罗凯可是进了个挺漂亮的球呢……”
话说到这里，不少崇文中学的球员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队长，主力门将马林。
上届全国大赛，罗凯那个漂亮进球洞穿的正是马林的十指关。
被大家目光注视的马林撇嘴：“你们看我做什么？罗凯是确实厉害。但胡莱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个人能力很突出的前锋，只要我们在防守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他太多机会，他就很难进球。”
听到他这么说，队友们中间立刻有人附和道：“队长说得对啊。一个机会主义者而已，机会都没有，他还怎么进球？”
这话逗乐了球员们，他们发出了哄笑声。
但也引来了球队的主教练徐奉江的关注。
他怒道：“笑什么笑！你们笑话的是一个在单场比赛中进了五个球的对手！”
主教练一发火，笑声就消失了。崇文中学的球员们有些难堪地闭上了嘴。
徐奉江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球员们，他甚至有些借题发挥的想法，要趁机纠正球员们的不良心态。
“马林倒是没说错，在防守中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对方机会，对方就很难进球。但看看你们的态度，一个二个笑得那么开心，就这样怎么能够在防守中做好自己的事情！？”
大家发现主教练是真的发怒了，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们当初在全国大赛首轮就被淘汰出局的教训不记得了？这才几年啊？忘啦？！陈星佚和曙光高中是怎么崛起的？不就是踩着我们崇文中学的头上位的吗！作为卫冕冠军的我们是怎么输掉那场比赛的？难道不是因为轻敌吗？怎么？现在你们还要再轻敌一次？！对一个单场五球的最佳射手都还能轻敌？你们是想死吧！”徐奉江站在球员们面前喷得唾沫星子四溅。
旁边的领队老师和其他教练组成员们见状也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来掺合。
“还有马林，你赛后接受采访时说的什么玩意儿？半决赛都还没踢呢，你就惦记着陈星佚了？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陈星佚？啊？！”徐奉江骂完全队，突然又把目标矛头直指球队队长。
作为队长，一开始被主教练认可了，马林还有些侥幸，觉得主教练骂的是自己的队友，而不是自己。
但现在很明显他也没跑掉……
“不是，教练，我没有……对不起，教练，我错了！”马林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在看到主教练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之后，就马上改口了。“教练你放心，我们每个人都绝对不会轻敌的，到了比赛中一定和他们玩儿命！”
徐奉江哼了一声：“你别在我面前保证。反正你已经高三，今年就是你的最后一节全国大赛，能不能击败曙光高中拿回全国冠军，也就这最后一次。要是你们自己骄傲轻敌，输了比赛，连决赛都没打进去，遗憾终身的也不是我！自己犯的错，自己承受！现在解散！”
球员们如蒙大赦，迅速作鸟兽散，很快球场上就已经看不到一个崇文中学的球员了。
这个时候球队的领队老师才慢慢踱步上来，站在徐奉江身边，和他一起望着球员们离去的方向：“老徐啊，会不会说得太过了点？”
“过啥啊，不过。”徐奉江似乎还没从愤怒的情绪中抽出来，对领队老师说话的语气都还有些生硬。
他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解释道：“杨老师，咱们这次打进半决赛的过程可以说是非常轻松了，球队里苗头早就不对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敲打敲打他们，真到了半决赛的比赛中，可是要出大问题的，骄兵必败啊。”
“不至于吧……那个胡莱虽然进球很多，但确实也都是门前抢点和反越位，进球手段还是很单一的。只要我们自己把篱笆扎好，不给他机会，他威胁不就小多了吗？”领队杨老师很明显也是懂球的人，否则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单场五球有运气成分，也有对手青阳一高配合的缘故，这种特例不能作参考的。”
“杨老师你说的没错。但咱们不能让球员们真这么觉得啊，否则他们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真不把对手放在眼里，放松过头，到了比赛中想紧都紧不起来了。把对手设想的更厉害一些，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趁着这次机会，扭转他们心态，让他们认真起来，对决赛也是大有好处的。”徐奉江说道。
“这倒也是……”杨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笑道，“今天总算是把这最后一块可能存在的漏洞给补起来了，也是件好事。”
徐奉江轻轻颔首，没有再说话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知己知彼
“……陈星佚在边路带球，过人！漂亮！”
电视机里传来解说员激动的声音。
屏幕中的陈星佚也确实是做出了一个漂亮的过人动作——他先是假装要继续下底，身体都往前倾了，却突然一个急刹，右脚迈出去却只是从足球上划过，虚晃了一枪。
随后他的左脚外脚背轻轻把足球拨向内侧，在大明中学第二名防守球员伸脚破坏之前，左脚的脚内侧又猛地把足球扣向了前方，让对方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陈星佚跳起来闪过正面防守的大明中学边后卫，再扭身躲开冲上来的第二名大明中学球员，然后追上足球，带球杀向了禁区！
电视机的喇叭里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可以清楚地听到夹杂在里面的尖叫。
过掉两名大明中学防守球员之后，陈星佚带球进了禁区。
面对第三名上来防守他的大明中学球员，他抬起左脚作势要射门，骗得对方转身用身体来阻挡。但他的左脚落下来却并不是射门，而是用外脚背把足球轻轻横向一拨，闪开了对方。
接下来在第四名大明中学防守球员冲上来封堵他之前，果断起脚射门！
足球兜出了一道弧线，绕开大明中学门将的十指关，从远端门柱的内侧飞进了球门！
“噢！漂亮！陈星佚打进了他本场比赛的第二个进球！”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就算是解说员声嘶力竭，他的声音也几乎被淹没了。
“我去，这球确实漂亮……”
“陈星佚的那些脑残粉真的很讨厌，但陈星佚的能力也确实很突出……”
电视机前，崇文中学的球员们也都被陈星佚的这个进球所折服。
这样的表现，就算是对手也挑不出毛病来。
“看样子，今年的全国大赛曙光高中打进决赛是没悬念的事情了。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复仇成功！”
“先别想决赛的事情，我们还有和东川中学的半决赛呢。”房间里一直没吭声的马林突然说道。
他的队友想要说什么，但刚张嘴就想到了昨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主教练徐奉江的那番话，顿时又把嘴闭上了。
就在这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去开门的人刚把门打开就连忙叫了一声：“教练？”
挤在房间里看比赛的其他崇文中学球员们闻言连忙从床上、椅子上、地毯上起身，将视线投向门口。
果然，他们看到了主教练徐奉江正站在门口，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之后；落在了电视机上，屏幕中的曙光高中球员们正在庆祝进球，扬声器里传来解说员的声音：“……在全场比赛进行到第五十七分钟的时候，曙光高中两球领先大明中学，形势一片大好……”
听见解说员这么说，房间里的崇文中学球员们都有些尴尬，毕竟昨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主教练才批评了他们只顾着关心曙光高中，而不在意眼前半决赛的对手。
但这一次，徐奉江并没有批评球员们，而是说道：“别看比赛了，来会议室开会。”
说完，他没有继续停留，而是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在外面走廊中响起了助理教练敲其他人房门的声音：“开会了，开会了！会议室集合！”
房间里的崇文中学球员们则都把目光看向了队长马林，马林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走，开会去！”
※※※
在这间并不大的会议室里，崇文中学的球员们挤得满满当当，甚至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人，大家还把桌椅都挪了一下，让所有人站着。
这样才算是塞进了崇文中学全队人。
现在站着的大家都看着前方的投影幕布，上面正是经过崇文中学教练组们剪辑过的东川中学比赛录像。
从第一场比赛面对上届第四人民中学，再到次轮打秦川中学，最后是四分之一决赛5:2大胜青阳一高。
主教练徐奉江是唯一坐着的人，他坐在桌子前，操作笔记本电脑。
结合每一场比赛的录像，给大家说明为什么东川中学能赢，为什么他们的对手会输。
“人民中学犯的错是过于轻视胡莱了，说实话这个错误犯得很愚蠢，胡莱怎么说也是这届安东省预选赛里的最佳射手。不过考虑到人民中学的主教练孙一明是一个‘中场致胜’理论的拥趸，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过于轻视胡莱，所以他付出了代价。如果他们能够更注重对胡莱的防守，也许最终结果会不一样……”
“秦川中学输掉比赛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实力不如东川中学。要不是东川中学这场比赛自己也不是很兴奋，比分绝对不会是2:1。至于青阳一高……是个很蠢的例子，你们要引以为戒，这就是不管不顾任球员自由发挥的结果。虽然比赛踢的很激烈，但青阳一高的球员却全都是傻子，不考虑自己的体能，不顾及比赛节奏的变化，一味的加速，和对手对攻，以为靠热血就能赢得比赛？真是可笑！”
徐奉江说到这里，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东川中学的三个对手，徐奉江评价最低的就是青阳一高，尽管赛后这场比赛的比赛集锦是在《进球》网上人气最高，观看人数最多的。
球迷们都喜欢进球大战，但对于主教练来说，这样的进球大战意味着主教练的失职。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大家也都看到了，青阳一高让胡莱一个人就灌进了五个球。如果最后胡莱真的拿到了这届全国大赛的最佳射手，那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愚蠢的青阳一高。因为他在这一个对手身上捞到的净胜球就足够让他成为最佳射手了……”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好了，回到我们和东川中学的比赛上来。胡莱是东川中学的头号射手，肯定是需要重点盯防的。但如果只是盯紧胡莱是不够的。东川中学进攻的时候是一个整体，从边后卫到边前卫，到中前卫，最后到锋线，每个人都会参与其中。如果我们只防守胡莱，或者夏小宇，都是没用的。”徐奉江表情严肃地说道。
听主教练说到正事，会议室里的笑声也逐渐消失，每个人都专注地听主教练讲话。
“所以对付他们，我们要充分发挥我们在整体上的优势，不是在某些位置上和他们对抗，而是在整体上和他们对抗。比如针对他们两个边后卫喜欢插上助攻的特点，我们就打他们的边路，哪个边后卫上来助攻，就专打他的身后空当，一方面这样我们容易创造出进攻机会，。另外一方面也能迫使他们的边后卫不敢压上来进攻，这样也就等于变相的减轻了我们的防守压力……”
※※※
“崇文中学的特点是整体综合实力强大。”
在会议室里，李自强正在对自己的球员们介绍他们半决赛的对手。
这次的亚运村李类似这样的小会议室有很多，再也不用像上届全国大赛那样，用会议室都需要提前预约，然后排队使用。
“这支球队从整体实力上来说，排在所有参赛球队中的第一是毫无悬念的。尤其是这一次，他们的球员更加成熟。这本届比赛来看，他们的队长门将马林的发挥要比上一届全国大赛稳定多了，到目前为止运动战零丢球很能说明问题。他们在三条线上没有像陈星佚那样特别突出的明星球员，但依靠强大的整体实力，他们总能够轻易掌控比赛节奏，把对手牵着鼻子走。这一点从四分之一决赛他们击败长潭外国语高中就能够看得出来。还有一个证据……”
李自强操作笔记本电脑鼠标，在投影幕布上出现了多个球员的名字。
“这些都是本届大赛上位崇文中学进球的球员，总共六个人。而他们全队一共打进了十一个球。这六个人里有前锋、中场，也有后卫。有定位球直接得分，也有定位球抢点得分，还有正常的运动战进球……可以说无论是进球者，还是得分方式，都非常分散平均。”
东川中学的球员们仰头看着那些名字和号码，十一个进球，六名球员，进球最多的有两个人，都进了三个球，打进两球的一人，打进一球的有三个人。
“虽然我们也是整体攻防，但崇文中学是更成熟更完善的整体攻防。他们攻防一体，进攻时要求边后卫压上，防守的时候两个前锋全都要回撤到己方三十米区域前参与防守。和这样的球队比赛，没有什么漏洞可以抓，指望他们一时脑子糊涂像青阳一高那样大举压上和我们打对攻，也不可能。”
“另外崇文中学非常擅长控制球，他们以短传控制球见长，就算是门将马林，也很少会直接一个大脚把足球开到前场，而是选择传给后卫或者回撤的中场球员，再通过传递过渡到前场……”
胡莱听到这里，差一点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巴萨吗？
不过还好他忍住了，否则恐怕会议室里的焦点就要转移到他身上了，因为每个人都会问他“巴萨是哪支球队？”
到时候他要怎么回答？
虽然胡莱很迅速地闭上了嘴巴，但他的这个小动作还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李自强瞥到了，于是他点了胡莱的名：“胡莱你有什么话想说？”
这下胡莱还是成为了会议室里目光汇聚的焦点……
“没有，没有，教练，我没话说……”胡莱连连摆手。
“不，你有话说。”李自强盯着胡莱。
“呃……”胡莱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但他又不可能把自己刚才脑子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还好他急中生智，佯装为难地说道：“其实，我是刚才听了教练你说的关于他们门将也短传的话，就想到了一点，我和沈聿林可不可以在比赛中逼抢他们的门将，迫使他出球失误……”
李自强听到胡莱这番话，脸上意外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点胡莱名字确实是想要借题发挥一下，让大家端正态度。
没想到胡莱竟然还真的是思考出来了一些东西，而不是插科打诨打胡乱说。
这小子成天脑子里胡思乱想竟然也能想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不少队友们听到胡莱这么说，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沈聿林更是挺起胸膛，望向主教练。
但李自强却摇了摇头：“想法不错，但实现起来很困难。如果就你和沈聿林两个人上去干扰的话，没什么用。因为对方又不是只有一两个出球点，他们在后场的出球点很多，你从中路去逼抢马林，马林可以迅速把足球转移到边路。你从边路去逼抢马林，他可以把足球传给中路。你和沈聿林两个人就算可以控制两个出球点，崇文中学也还有更多的出球点可供选择。”
“如果我们整体前压呢？”胡莱问道。
“那我们的后面就空了。对方完全可以利用他们娴熟的传切配合，迅速把足球传到我们的身后空当。这方面他们一定比我们更擅长，而我们则可能面临着思想不统一，压上时机没把握好等情况。说白了，我们之前并没有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现在临时想要改变打法，不太容易实现。”
“哦，好吧……”胡莱本来也就是为了应付主教练的问话才扯出来的这么一个话题，既然主教练否定了他的提议，那他也不纠缠。
不过他这样子落在李自强眼中，可能却反而被误会了。
李自强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没被采纳而有些失望，便难得地称赞和安慰了他，以作鼓励：“不过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在比赛中情况允许的话，你也可以尝试去逼抢一下马林。”
胡莱点点头：“好的，教练。”
※※※
体育场内欢呼声犹如惊雷炸响，陈星佚在雷鸣般的呼喊声中奔向角旗区，然后一个帅气的滑跪，引得看台上他的女粉丝们尖叫不止。
陈翰堂第一时间从座位上跳起来，朝着球场挥动双拳，大声欢呼：“好样的，儿子！”
当他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就坐在他身边的薛超羽微笑着恭喜了陈翰堂：“全国大赛半决赛上的帽子戏法，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陈先生，你培养出来了一个优秀的儿子！”
陈翰堂尽量表现得很谦虚：“哪里哪里，还是他自己有能耐，我啥也没做，就只是把他带进了足球的门……”
闻言薛超羽哈哈大笑：“陈先生你就别谦虚了。我现在是真的期待陈星佚在我们金箭头的未来呢！”
“我也期待，薛经理！”
两个中年男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经被队友们簇拥在人群中心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强高中生球员
胡莱刚刚跑到位置接住球，就被崇文中学的后卫李龙康贴身逼住，连身都转不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足球传回去，回给了刚才给他传球的夏小宇。
但夏小宇还没接到球，就被崇文中学的球员给断了下来，好不容易获得一次进攻机会的东川中学球员只能立刻转入防守，迅速回防。
而夏小宇为了不让崇文中学打出反击来，选择了就地犯规，伸手拉倒了拿球的崇文中学球员，用一次战术犯规换来了自己队友从容回防的机会。
看到这一幕，解说员说道：“在今天的比赛中，胡莱遭到了崇文中学的严密盯防。他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创纪录的单场五球之后，理所当然地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从比赛开始，崇文中学的后卫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让他无法从容拿球……而在他往前抢点的时候，也总是会受到崇文中学后卫的贴身干扰……到目前为止他只有一脚射门机会，还没射正……”
“当然，胡莱得到的机会少，可能也和东川中学在比赛中处于守势有关……为了顶住崇文中学的进攻，东川中学擅长的两个边后卫的插上助攻没有能够打出来，无论是王俊超还是李明伟，两个边后卫都因为防守任务重，而无法像对阵青阳一高时那样肆无忌惮地压上前插参与进攻……”
“崇文中学则利用强大的整体实力，不断对东川中学施压，这段时间东川中学场面很被动。崇文中学完全掌握住了场上局势，他们依靠传递来调动东川中学的球员。而东川中学为了不丢球，也不得不拼尽全力……这就是大家公认整体实力最强大的崇文中学。要不是曙光高中的陈星佚实在是太厉害了，去年他们就应该夺回全国冠军了。而今年如果他们还能够再次打进决赛，那又将上演复仇大戏……”
“说到复仇大戏，其实对于东川中学来说，今天这场比赛也是一场复仇之战——上届全国大赛，第一次参加的东川中学表现出色，尤其是淘汰了上上届全国大赛的四强惠堂中学，被称之为‘黑马’。这匹黑马的全国大赛之路最后正是终结在崇文中学的身上……本届大赛，东川中学虽然没了罗凯，但却拥有了进球效率更高的胡莱，所以一口气打进了半决赛，再次遇到崇文中学。尽管球队实力有所提升，但面对整体实力更强的崇文中学，他们还是只能处于守势，甚至不得不全员防守，摆起了大巴。只不过东川中学的大巴车并没有摆在门口，而是摆的很靠前，这是为了保持三条线之间的紧凑，压缩崇文中学球员的活动空间，不过这么一来，他们身后的空当就会显得非常大，给了崇文中学打他们身后的机会……”
解说员话音刚落，就看到崇文中学这边发动了一次进攻。中场球员刘京硕把足球横着传给接应自己的另外一名中场球员张文昊之后，果断提速前插。而张文昊则把足球挑起来，传了一个过顶球，尝试把足球打进东川中学的禁区。
但就在他刚刚把足球挑起来的时候，门将孟熙就果断弃门出击，抢在刘京硕跑到之前，跳起来双手高高举起，就像摘篮板球一样，把空中的足球摘了下来。
“东川中学也知道他们这种防守的问题所在，主教练李自强显然是专门叮嘱过孟熙的，让他扩大在比赛中的出击范围，多少弥补一点后卫线身后的空当……不过这种战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丢球，先丢球就没办法继续这么和崇文中学周旋下去了，也就是说不能犯错，一次错误都不能犯。现在来看，崇文中学的球员们更有耐心，他们是坚信这么一次次反越位总有能够打穿东川中学后防线的一次，而作为防守方，东川中国学却一次错都不能犯，这种压力随着比赛的进行会越来越大的……”
正如解说员所说的那样，这次进攻没打成，并没有让崇文中学的球员们急躁，没接到球的刘京硕脸上甚至都没出线遗憾的表情，他转身冲给自己传球的张文昊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刚才这球传的好。
没过多久，崇文中学又一次获得了球权，策划进攻。他们从后场传到中场，从中路发展到边路，又从边路横向转移着到另外一边，又一次利用后排插上的方式，尝试打东川中学的身后空当。
不过这一次东川中学的后防线在毛晓的指挥下，整体迅速回撤，由王俊超及时回防，在禁区边缘一脚铲球，破坏了崇文中学的进攻。
※※※
“哎呀，这比赛踢得……”看台上，楚一帆的室友们看得着急，“真是好险啊！差一点就不是铲到球，而是犯规了！”
“这么踢下去，我觉得东川中学丢球是迟早的事情……”
楚一帆摇头：“毕竟是半决赛，对手还是崇文中学，我觉得大家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看起来是做了认真准备的。”
“话是这么说，大楚。其实我觉得你们学校现在的问题就是只能被动防守，万一被对方进了球，这套战术就完全失效了，只能压出来进攻，那身后空当会更多。而崇文中学就没有这个担心，他们可以踢的很从容，因为东川中学的进攻威胁不到他们的球门。”
“诶其实现在想一想，上场比赛胡莱的‘五子登科’是不是反而不好啊……在半决赛前成功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也被对手成功注意到了。所以你看这场比赛崇文中学针对他的防守真的是严了很多，几乎都拿不到球……”有室友叹息道。
另外一名室友反驳他：“话不能这么说，上一场比赛如果不是胡莱进了五个球，东川中学哪能那么轻松的淘汰青阳一高？可以说青阳一高完全是被胡莱的五个进球给打崩溃的……”
“不过其实也还好，既然都打进半决赛了，就算输了球，也能参加三四名决赛。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和陈星佚竞争一下最佳射手的。昨天的那场半决赛，陈星佚靠着一个帽子戏法，才在射手榜上反超胡莱一个球，两人差距很小的。”
听见队友们这么说，楚一帆笑了：“你们已经开始看好胡莱和陈星佚争夺全国大赛金靴了啊？”
三个室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问他：“那大楚你怎么看？你觉得胡莱能拿到金靴吗？”
在三个室友的注视下，楚一帆摇头：“我不知道，一切顺其自然，能拿到当然好，但就算拿不到我也不会觉得胡莱就比陈星佚差了。”
“哇，你比我们还看好胡莱啊！”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三个室友惊呼起来。
“那是，他可是‘天选之子’啊！”
※※※
就在楚一帆和他的室友们在看台上聊着天的时候，上半场比赛结束了。
比分还是0:0，东川中学虽然很惊险，但好歹守住了四十分钟，没有在上半场丢球。
中场休息十分钟可以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也能让主教练针对上半场的表现作出调整。
而看台上看球的球迷们也可以趁此机会休息一下，他们纷纷离开自己的位置，要么出去买饮料，要么去上厕所。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觉得这比赛太无聊，就直接走了——在他们眼中，只要没进球，这足球比赛就算是沉闷无趣的。至于那些球迷们津津乐道的战术啊、细节啊，他们是一律感受不到的。
坐在看台最顶层，戴着一顶鸭舌帽掩饰自己身份的陈星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是不是很失望？”坐在他旁边的孙永刚抬头看着他，微笑问道。
陈星佚撇撇嘴：“怎么可能，孙哥？”
“也对，他是你在射手榜上的竞争对手嘛，他没进球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能失望？”孙永刚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哪想到陈星佚却再度反驳了他：“不是的，孙哥。我不失望是想要看看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打出什么表现。换句话来说，我是对他抱有期待的。”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将目光投向下方球场。
孙永刚最初是吃惊的张大了嘴，最后又扭头瞥向了稍远处的摄影师，他正端着一台架在稳定器上的单反相机，拍摄这一幕。
他想要找摄影师确认这一幕有没有被成功拍下来——当陈星佚凝视着球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孙永刚从他的侧脸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捕捉的东西。
一个天才少年渴望遇到一个能让他奋起一战的对手。
摄影师也明白他的意思，在相机后面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确认之后，孙永刚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和陈星佚的讨论中：“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来看这场比赛的原因？”
“嗯。”陈星佚继续站在座椅前，双手插兜，看着已经变空旷的球场。
“你把他当做金靴的竞争对手吗？”
“事实摆在这里，我当不当的，他不都已经是我的竞争对手了吗？在射手榜上，我也只领先他一个球。”
孙永刚思索了一番，又问道：“你已经和金箭头签了约，胡莱也说他想去职业球队，你觉得你们到了职业球队之后还会是竞争对手吗？”
这次陈星佚并没有马上回答，长焦镜头中的他面部特写上毫无表情变化，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摇摇头：“我不知道，孙哥。职业足球和高中生足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就算去了职业球队的梯队，也未必就能打出来。罗凯到现在不还在青年队吗？”
“那如果去了职业球队之后，努力了几年没打出来怎么办？学业也荒废了，你会后悔吗？”
“我在上高中之前，踢球对我来说都更多的是兴趣，我也没有什么职业规划，反正踢球和学习可以两不耽误。但其实我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一定会有一个十字路口在前面等着我，到时候我就必须做出选择，是选择足球，还是选择考大学。”陈星佚缓缓说道。
孙永刚保持了安静，没有去追问，也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等待陈星佚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选择了足球，因为我觉得我是有能力去争取一下职业道路的。孙哥你问我如果没踢出来会不会后悔，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不会后悔。但如果我明明有这个能力，却没有去争取一下，连试一试都不敢做的话，那我现在就会后悔。”
说到这里，陈星佚把目光从空荡荡的球场上收回来，低头看着还坐着的孙永刚，他微笑道：
“胡莱说他想做职业球员，为了能够做职业球员，他必须赢下这场比赛，拿出有说服力的表现。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他究竟是嘴巴上说得好听呢，还是真打算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拼尽全力。孙哥你问我去了职业球队之后会不会还和他竞争，我连他能不能去职业球队都不知道呢，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他最后没有去成职业队，哪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姿势高差的原因，侧身仰头看着陈星佚的孙永刚突然产生了一个感觉……
网上的粉丝们也好，媒体记者们也好，甚至那天的金箭头总经理薛超羽也好。
他们说起眼前的这个少年，都说他是当今中国最强的高中生球员。这里面有多少是来自于粉丝的吹嘘，有多少是来自于调侃，又有多少是真正贴切的评价？
直到此时此刻，孙永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位强者的气势，这气势让他确定眼前的陈星佚确实就是全国最强高中生球员，没有之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狡猾如狐
短暂的十分钟中场休息之后，双方球员重新回到了球场上，易边再战。
两支球队的主教练都没有做出什么人员调整。
崇文中学主教练徐奉江没做调整还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其实是崇文中学占优，他完全可以更耐心一些，缓慢地但坚定地继续给东川中学施压，就像不断绷紧那根钢缆一样。
直到这根钢缆因为承受不住互相拉扯的力，而被崩断。
东川中学也就将随之坠入深渊。
但东川中学的主教练李自强也没做任何调整，就让人有些疑惑了。
要知道现在压力全都在他的球队这边，如果不能做出什么调整来，难道要看着对手慢慢绞死自己吗？
当然，不作出调整可能是出于调整之后反而会打破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的顾虑。
但不作出调整其实也不会让最终结果有利于东川中学，作出调整可能会猝死，但不做调整也难逃一死。
除非李自强是打定主意要把比赛拖到点球大战，然后和崇文中学打点球大战。
但很多人怎么看都觉得这种可能实在是不高。不是说李自强会这么安排的可能不高，而是说东川中学能够如李自强所愿那样撑到点球决战的可能性不高……
毕竟足球不是单纯的数字游戏，执行战术的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那就有情绪脾气，要遵循正常的物理规则，会体力不支，会情绪起伏，会状态不稳，这些都会导致球员们在执行战术的时候执行走样，或许后卫的一次造越位失误，又或许门将犯一次错，就足够致命了。
电视转播甚至很懂大家心里想法的把镜头对准了场边的东川中学主教练李自强，他正坐在教练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比赛。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他这是否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现，更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做给球员们看，为了增强他们的信心。
崇文中学的主教练徐奉江也是坐在教练席上看比赛的，他还翘起了二郎腿。
不过大家都觉得他这副表现是正常的，毕竟他的球队场面占优嘛。
※※※
和两位坐着指挥比赛的主教练一样，陈星佚也安安静静地坐在看台顶层的座椅上，只手托腮，看着场上的比赛。
孙永刚见他看的如此专注，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坐在旁边陪他一起看比赛。
陈星佚说他在期待胡莱的表现，其实孙永刚自己也是如此。
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拍摄？
要知道他只是负责拍摄曙光高中的纪录片而已。
按理说陈星佚一个人跑来看这场半决赛，和曙光高中足球队是没关系的，他们不用跟着来。
但在知道了陈星佚的打算之后，孙永刚却劝说陈星佚带上他和一个摄像师，理由是陈星佚是曙光高中的一员，那么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属于曙光高中足球队纪录片的素材。出于收集尽可能多视频素材的目的，他也要跟着来。
陈星佚最终被说服，答应带着他和一个摄影师来。
可孙永刚自己清楚，他是带着私货的。
他并不只是来拍摄陈星佚的，还想通过拍摄陈星佚来表现胡莱。
毕竟《进球》网并没有安排给东川中学，给胡莱拍摄纪录片，他就只能利用这种方式来捎带一下。
他希望能够通过拍摄陈星佚的方式侧面表现一下胡莱，让这个少年能够在中国首部高中足球纪录片中留下一些痕迹。
少年之间在足球场上，在各自梦想上的竞争，就是他想要在这部纪录片中承载的主题思想。
他甚至还幻想过，若干年后，当陈星佚和胡莱都成为职业球员，踏上职业赛场，并且各自功成名就之时，大家可以通过他导演的这部纪录片来了解当初这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对手的。
到那时，从普通球迷到中国足球的研究者们都会感谢他今天的这个决定……
当然，这扯得有点远了。如果胡莱过不了眼前这一关，如果胡莱最终没能打动那些目光挑剔的职业球队球探，那自己的所有小算盘都不过是个人yy而已，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也把目光投向球场，然后停留在胡莱的身上。
※※※
东川中学在全力抵抗崇文中学进攻的时候，终于获得了一次反击的机会。
不过最终夏小宇的直塞球稍微传大了一些，胡莱没能追上，足球被及时出来的崇文中学门将马林轻松拿到。
看台上的楚一帆室友们发出一声长叹：“唉——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楚一帆虽然没这么唉声叹气的，但他也摇了摇头，为东川中学错失这次进攻机会感到惋惜。
夏小宇在对方球员的贴身干扰下，没能控制好传球的力量和路线，稍微靠门将了一些。
胡莱明明看到马林拿到了球，并没有就直接刹车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跑，一口气冲到了马林的身后去才减速停下来。
从他这个动作来看，楚一帆几乎可以想象到胡莱心中有多么不甘——如果胡莱接到了夏小宇的球，可就是直接面对门将了，以他的射术，是完全有把握将足球射进球门的。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胡莱，他看到胡莱跑到马林身后才停下来后，却并没有急着跑回去，而是扭头盯住了马林的背影。
“还不赶紧回防？对方要打反击了……”室友在旁边替胡莱着急。
“也许是没体力了，想要休息一下吧？”有人替胡莱做出了解释。
※※※
胡莱当然不可能没有体力，虽然他的体能在球队里算不上好的，在连续打了三场比赛之后，他的体能也确实出现了枯竭的情况。
但他有【体力药剂】啊，那个只需要在赛后喝下一瓶就能马上恢复体力，让自己重新生龙活虎的东西。他之前陆陆续续攒了十瓶，结果一瓶都没用过。因为压根儿用不上。
一方面因为高中生足球比赛全场只踢八十分钟，而且还没加时赛。预选赛阶段更是一周就踢一场，对体能消耗没那么大。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当初还是替补，出场时间不多，消耗体能也不多。
不过这届全国大赛，他场场比赛都首发，前两场比赛更是打满了全场，十天时间里踢了三场比赛，体能消耗巨大。
打完和青阳一高的比赛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有点恢复不过来了，当时便毫不犹豫地用掉了一瓶【体力药剂】。
与喝下【洗髓药剂】和【聪颖药水】毫无感觉不同，喝下了【体力药剂】之后，胡莱感觉很强烈，就跟满血复活了一样，一点刚刚打完比赛的疲惫感都没有。
这东西在商城里卖价不贵，抽奖的话又掉率颇高，要是能在比赛中使用，那简直就是神级道具。
但系统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限定死了只能在一场比赛结束之后使用，而且多喝无效，体力恢复满之后，再喝也不会让你体能更好。
因为使用了【体力药剂】，胡莱在这场比赛中的体能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的身体就像是刚刚来到全国大赛，打第一场比赛一样。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跑回去，只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所观察到的一个细节。
这场比赛中，他一直都在观察崇文中学的队长，门将马林。
他发现对方有一个动作……也不知道是个人习惯还是主教练要求的。
那就是只要马林拿到了球，他都不会马上一个大脚把足球踢向前场，也不会选择手抛球直接发动进攻，而是会把足球抱在怀里，等一下。
等自己或者沈聿林跑出禁区，退回去，等他的后卫队友们拉开接球角度之后，他再把足球放到地上，用脚把足球传出去。
最开始胡莱是在崇文中学的比赛录像剪辑中看到的，当时他还不是很在意。因为就那么一两下，也许是偶然情况呢？
但是当他在和崇文中学的比赛中再次看到马林这么做之后，马上就联想到了自己在比赛录像中所看到的那一幕。
他就想，这会不会是马林的习惯动作？毕竟崇文中学会要求从门将开始就短传发动进攻，而不是大脚开到前场，他们的主教练好像禁止门将开大脚一样。
就这么一直观察，到现在胡莱可以确定，马林接下来一定会把足球扔到地上，再传球。
既然如此，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胡莱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抱着足球的马林扭头向自己的左边看。于是他连忙横跨一步，闪到了右边。
随后马林又往右边扭头，向自己右后方看来。
胡莱一个横向滑步再转移到了左边。
让他惊喜的是，马林竟然没有看到他！
因为马林并没有继续抱着足球警惕地等待他离开禁区，而是继续背对着他。
※※※
孙永刚突然看到在禁区里的胡莱弓腰缩身向马林靠拢，他瞪大了眼睛。
同时也听到了身边传来陈星佚的笑声：“哈，马林要倒霉了！”
这话音刚落，就看到马林往前弯腰俯身准备放球。
这让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队友们对他做出的示警——背对着胡莱的他看不到人，但正对着他的队友们却能看到胡莱啊！
他们疯狂指着马林的身后，冲他大吼大叫：“队长！背后！背后！”
但可惜的是，现场也响起了巨大的呼喊声，这些声音压住了崇文中学球员们的提醒。
或者说，这些呼喊声也是在向马林疯狂报警。
只是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了听不真切的噪音，马林对于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也只当是看台上球迷们对他迟迟不开球的抱怨。
至于本来应该在他身后的胡莱后来去哪儿了，马林压根儿没仔细想，也许已经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从侧面绕回去了呢？
就这样，他把手中的足球轻轻抛了出去。
再起身时，他才看到了距离自己最近，大约有十米的中后卫李龙康，正抬手指着自己，大声疾呼着。
在球场巨大的喧嚣声的间隙，他听到了李龙康的声音：
“……后面！”
尽管只听到了这两个字，但马林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没有回头去找人，而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同时附身向下，想要把足球重新抱住。
但就在他的还没来得及伸手出去的时候，就有道人影带起一阵风从他身边突然杀出来！
他眼睛里，一只脚把眼前的足球轻轻一捅，就给捅开了，捅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胡莱！！”解说员尖叫道，“他把足球捅走了！”
捅开足球的胡莱同时跳起来，躲开了马林伸出来的双手，整个人从马林的身上越过！
落地之后的他一个箭步追上足球，稍作调整，转身面对偌大的空门，抡起了脚！
在崇文中学球员惊恐的眼神中，他抡下来的右脚脚腕外撇，让整个脚变成了高尔夫球杆，横过来这么一推！
足球贴着草皮飞快地滚向了崇文中学的球门！
已经趴倒在地的马林试图爬起来，但已于事无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足球滚进他所把守的球门！
下半场开始了十三分钟，崇文中学的球门被攻破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躁动不安
当马林回头去确认周围情况，而胡莱左右横跳完美躲开了他视线的时候，在场下的两位球队主教练就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开始徐奉江还坐在椅子上没动弹，觉得马林不会没看到胡莱。
但当他看到马林自顾自把足球抛出去之后，便被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一直猫在马林身后的胡莱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足球捅走，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发生了，毫无悬念……
在看到足球滚进崇文中学球门的时候，东川中学足球队主教练李自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用力挥了一下拳头。
隔壁的徐奉江则直勾勾地看着崇文中学的球门，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还不敢相信这一切。
看到足球飞进球门，看台上乱作一团，有人欢呼，有人惊呼，还有人在大喊：“这不是越位吗！？”
楚一帆的室友忍不了，回头怒怼：“越个屁的位啊！懂不懂规则？！”
被骂了的人一看对方四个大汉，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憋回去了……打不赢。
“哈哈哈哈！”看台上的陈星佚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我就知道，哈哈！那小子……果然，这才是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情！哈哈哈！”
在他放肆的大笑声中，原本一脸错愕的孙永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摇头。
陈星佚和胡莱，这两个人的足球还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
在球场上崇文中学的球员们跑向了主裁判，向他投诉胡莱这球犯规在先，不能算是进球。
但主裁判却用手势告诉了他们，不，这球有效——他把手指向了中圈。
解说员也在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解释胡莱的做法是否合规：
“……这球没有问题！主裁判也做出了进球有效的手势，尽管崇文中学的球员们对这个球有不同意见，但其实他们对规则的理解没有主裁判深……根据规则，非死球的情况下，只要足球脱离守门员的双手，转动超过一周，对方球员就可以碰球了，这是不犯规的。犯规的是哪种情况呢？就是马林如果是把足球抛起来准备大脚开球，那么在他踢到球之前，胡莱不能碰球，碰到球就是犯规。还有，马林把足球往地上拍，释放球的过程中，胡莱也不能碰球。但很显然，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
“马林自己把球权释放出去，他把足球抛在地上，这个时候其实他就不能再用手碰球了，就算他刚才用手把足球重新抱住，也会被判二次触球违例的，主裁判会判给东川中学一个禁区里的间接任意球……只能说，这球胡莱真是太狡猾了！他故意躲在了马林的身后，没让马林看到自己，然后趁着对方把足球跑出去，准备传球的时候，突然冲上来抢球……”
说到这里，解说员也忍不住笑着摇起了头。
虽然规则上是允许球员这么干的，但还是极少有人能想到利用这个规则来谋取利益。
很多人甚至会觉得这种偷偷摸摸的做法行事不够堂堂正正，不屑为之。
还有人则是对规则没有理解透彻，不敢做，怕犯规。
只有这个胡莱……全国赛成立七年了，电视转播也是第二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在比赛中成功地用这种方式破门得分的。
之前包括他在内的不少人都认为东川中学整体实力不如崇文中学，只能被动挨打，丢球是迟早的事情。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比崇文中学先进球，但这样的情况下，东川中学想要进球谈何容易？
他们的主力前锋胡莱都被对方盯的毫无机会，沈聿林就更别说了。
在很多人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来东川中学还能有什么办法进球。
哪想到胡莱不走寻常路啊……利用一次背刺的机会，就这么取得了进球！
实际上在看到胡莱突然从后面冲上来偷走足球的时候，解说员先是惊讶，随后就笑了起来，被胡莱的这个做法逗乐了。
“真是狡猾的像狐狸一样！”
这位解说员恐怕自己也没想到，他随口的一个比喻，竟然会在日后成为对胡莱最好的评价。
※※※
在崇文中学球员们围着主裁判要个说法的时候，胡莱已经跑去准备庆祝了，但夏小宇却叫住了他：“胡副！等等！等等！先别急！说好的上厕所庆祝呢！”
胡莱抬头向后场望去，发现孟熙已经哈哈大笑地朝着这边跑来。
他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演个马桶盖还这么兴奋的……
既然孟熙这么想要扮演马桶盖，那自己就成全他吧。
于是他往回跑，迎了上去，同时挥手招呼队友们都上来一起庆祝。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东川中学的球员们为胡莱搭建了一个三人组成的抽水马桶。然后由进球之后的胡莱把孙盼扮演的马桶盖掀开，坐了上去，还不忘双手大开“报纸”。
上完厕所之后，他起身“穿裤子”，再摇动扮演水箱的队友的胳膊，表示冲厕所。
“哈！看看东川中学的庆祝！”解说员兴奋地说道，“在‘钓鱼’之后，他们又拿出了新的一套庆祝动作！这一次，他们在球场上起了厕所……这可真是一个有味道的庆祝动作！”
※※※
当东川中学的球员们用别具特色的庆祝动作庆祝进球时，为他们做背景的是郁闷的崇文中学球员们。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会如此莫名其妙地丢了球！
而且出现失误的竟然还是自己的队长！
要是换做其他人，还能埋怨两句，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现在这样，谁能冲着队长发泄情绪？还想不想在球队里混下去了？
既然不能发泄情绪，那就只好憋着，只是憋得人胸膛都要炸了一样。
这个时候，他们又看到了东川中学的上厕所庆祝，简直就是双重打击。在他们眼中，东川中学的这套庆祝动作根本就是在嘲讽他们嘛！
他们当然知道东川中学的创意庆祝动作。
但为什么在对我们进球之后你们不用那个钓鱼的庆祝动作，却非要用上厕所的庆祝动作？
不就是嘲讽我们是马桶吗？！
于是崇文中学的球员们看向东川中学球员的目光都不是很友善。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崇文中学的球员们把自己的这股怒火都宣泄到了东川中学的球员身上。
尤其是胡莱，作为崇文中学球员心目中的“罪魁祸首”，他不仅在比赛中遭到了对方的重点防守，而且在防守他的时候，崇文中学球员们的动作也比之前更大。
这边他刚刚接到足球，就马上把足球传了出去，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被崇文中学的球员从侧面撞倒在地。
主裁判吹响哨子，判崇文中学的球员犯规。
被吹犯规的崇文中学球员还一脸不服气，觉得自己只是合理冲撞。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吃到了一张黄牌。
在场边看到这一幕的崇文中学主教练徐奉江气得跑到场边去咆哮。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发泄对主裁判判罚的不满呢。
但实际上他是在不满自己的球员。
作为球队的队长，马林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因为失误犯错而导致的沮丧情绪中，看到队友们因为这个丢球变得情绪不稳，他这个做队长的必须站出来。
他不断大喊犯规队友的名字，在吸引后者的目光之后，再用双手指着太阳穴，用这样的手势告诉队友保持冷静！
确实必须冷静，如果不冷静，继续这么踢下去，到最后反而是崇文中学会先崩盘。
毕竟如果再被罚下一个人的话，比分还落后，这比赛就更不好踢了。
至于被撞倒在地的胡莱，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坐在地上先把球袜撸下来，然后把里面的护腿板拿出来重新戴，放好护腿板之后再把球袜拉起来。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慢条斯理的节奏，完全没把周遭的事情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一眼。
哪怕都崇文中学和主教练的事情都解决了，他也还坐在地上。
直到主裁判过来问他是否需要担架，是否需要队医，他这才一边摆手，一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这番做派自然也引起了崇文中学球员的不满，他们再次向主裁判申诉，抗议胡莱拖延时间。
于是无论是主教练徐奉江还是队长马林所做的努力瞬间就失效了……
看到这一幕的解说员有些唏嘘，因为就在胡莱这个进球之前，崇文中学还稳如泰山，他们每个人的心态都非常放松，在比赛中具体表现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冷静。
结果现在，他们原本的从容淡定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躁动不安。
反倒是东川中学的球员们淡定从容多了，尤其是在胡莱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一个球而已啊，两队却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百八十九章 球油子
尽管主教练徐奉江和队长马林都在提醒球员们保持冷静，但已经上头的火气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被熄灭的？
球员们不是机器人，按一个开关，就能切换成冷静模式。
更何况高中生球员在情绪控制上本来要比职业球员更难。
比赛继续进行，崇文中学的球员们还是很难完全保持克制，尤其是在有东川中学球员故意挑衅的情况下……
当崇文中学发动进攻的时候，回防的胡莱眼看着肯定是不可能断下球了，他就干脆趁着对方从自己身边带球过去的时候，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倒也不是很用力拉，更没有死拽着不放。
就拉扯了一下，见对方带球的势头被打断，让足球脱离了控制范围之后，他就马上松手。
他的这番动作并没有逃掉主裁判的注意，哨音跟着响起。
吹了胡莱在防守的时候犯规。
由于这个犯规动作幅度不大，只是拉了一下就马上松开，被拉的崇文中学球员没有人仰马翻，视觉冲击力不够强。
所以主裁判没有因为这次犯规就给胡莱黄牌什么的，只是简单吹停比赛而已。
其实就算胡莱让对方把足球带过去了，也不会就真的威胁到东川中学的球门，毕竟犯规地点距离东川中学的禁区还远着呢，胡莱他是在崇文中学的后场犯规。
一般进攻球员在这个位置防守，基本上都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拼尽全力去防守，更不会犯规，因为对方不是打反击，前场不犯规，队友就来不及回防。
也因此，主裁判除了吹胡莱犯规什么都没做，既没有口头警告，更没有掏牌。
在主裁判看来，这是一次非常轻微的犯规。
但崇文中学的球员可不这么认为。
因为在崇文中学的球员们看来，胡莱的这次犯规不能简单的根据规则来做出判罚，不能简单的从表现出来的结果来考虑影响。
就好像你好好地走在马路上，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你看街边花坛鲜花摇曳，蜂蝶飞舞，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心情好的不得了。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陌生人，在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却突然用力拽了你的胳膊一下，把你拽得身体都歪了歪，你是什么感受？
好心情荡然无存，会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贱，怎么这么欠，怎么这么可恶呢？
现在崇文中学的球员就是这个心情。
甚至都不能理解胡莱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说我们进攻已经打到你们三十米区域了，你不犯规，我这个突破就直接进禁区了，那你拉我胳膊我都多少能理解。
现在这情况，你拉我胳膊犯规了，球权依然在我这边，还是我发动进攻，你自己还可能有吃牌的风险……
图什么呀！
想不通，就更不爽，就更急躁了。
被胡莱拉了一下的崇文中学球员跑去找主裁判理论，让他给胡莱出牌。
但主裁判显然并不打算让崇文中学的球员来教他怎么吹罚比赛，于是用言语非常严厉地警告了上来喋喋不休的崇文中学球员。
犯规的胡莱一张牌都没吃到，倒是被犯规的崇文中学球员被主裁判口头警告……
崇文中学的球员们一看，就更暴躁了。
凭什么啊！
※※※
“这个胡莱……踢得很油啊。”看台上的孙永刚看到这一幕，感慨道。
“孙哥是不是觉得不像是一个学生球员的踢球风格？”旁边的陈星佚问道。
孙永刚点头：“躲在门将后面伺机偷球，结果真让他偷进去一个。还有这个犯规，时机和犯规地点都很巧妙，在崇文中学刚刚想要冷静下来，重整攻势的时候，他这个看起来像是纯属手欠的犯规，等于又在崇文中学球员的心头点了一把火……老实说，这种表现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球员，像一个球油子。”
“我看他比赛也总有这种感觉。按理说他是去年十月份才开始接受系统足球训练的，打上比赛的时间也很短，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事实就是如此。或许这就是他的天赋吧……”陈星佚看着球场上的那道瘦小身影说道。
孙永刚想到了当初自己带人去东川中学拍摄罗凯时，被胡莱想方设法蹭镜头的那一幕，笑着摇头：“不是天赋，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就是这样的人。”
陈星佚则想起了第一届全国大赛时自己和胡莱的几次相遇，无论是主动跑到自己面前来表示他比自己更强，还是站在食堂餐桌上调戏王乐，都可以说明这小子不是一个可以用普通人的正常思维去揣度的人。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对孙永刚的结论表示赞同。
※※※
戴泽涛站在看台的某个角落，同样正在盯着胡莱。
他观察胡莱的比赛已经不是一场两场了，自从在安东杯半决赛之后，他就在王光伟的提醒下开始持续关注和了解胡莱的比赛情况。
为了更了解胡莱的过去经历，以方便他了解和分析这个人，他还专门通过各种途径去补了课的。
所以绝对不能说他不了解胡莱，但今天这场全国大赛半决赛中的胡莱，却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随后他就有一个疑惑——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自身性格都无可挑剔，像是模范一样的王光伟，是怎么就对这种性格的胡莱高看一眼的呢？按理说他这样性格的人应该和王光伟是天生相性不合才对啊……
难道是当初被胡莱弄乱了发型之后，反而患上对胡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
比赛由崇文中学后场开任意球而重新开始。被胡莱这么打断了一下，崇文中学只能重新组织进攻，之前的所有计划和安排都毫无意义。
这真是让来主罚这个任意球的中后卫李龙康心绪难平，尤其是他看到那个罪魁祸首还一脸若无其事地在对他笑——这小子是在嘲笑我们吗！
再加上比分落后，比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龙康最终选择了一个大脚把足球踢向了前场，而不是遵照着崇文中学的习惯短传层层推进。
这让回撤接应他的张文昊都有些意外，摊开手向李龙康抱怨道：“你干嘛呢？！”
李龙康懒得向他解释，他到现在心里那股气还没平静下来呢。他冲对方摆摆手：“赶紧压上去吧！”
张文昊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身跑向前。
在场边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的徐奉江起的咆哮起来：“干什么！专注比赛！还有李龙康，你乱开什么大脚？！”
只是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中，他这么一长串话，究竟有多少能被崇文中学的球员们听到，并且往心里去，那可就不清楚了……
徐奉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替补席，决定用换人的方式来作出调整。
他向其中一名替补球员勾手：“张立杰，去热身！”
正在一脸焦急盯着球场的张立杰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显然他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没听到主教练的话……
见状徐奉江上前一脚踢在了对方面前的水瓶上，一脚将水瓶踢飞，也吸引了张立杰和其他替补球员的目光，他们惊恐地看着黑着脸的主教练。
“叫你去热身！”徐奉江指着张立杰咬牙切齿地吼道。
张立杰来不及再说什，起身就奔向热身区域，但因为脚下的地面被主教练踢翻的水瓶所打湿，有些话，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手脚并用才没让他在主教练面前出丑。
徐奉江看着自己的球员几乎是用爬的跑出替补席，真想仰天长叹——丢人啊！
崇文中学的足球队什么时候慌张成这副样子了？
他不想再看自己球员的丑态了，转身重新望向场上。
然后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到了东川中学的十四号胡莱身上。
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算到这个人的头上……
徐奉江很难接受这一点，自己精心打造的王者之师，难道就要亡于此人之手吗？！
第一百九十章 胡莱的天赋
崇文中学的足球战术特点是各种娴熟的传切配合，这套战术建立在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球员都知道自己在这套体系中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做的基础上。
比如什么时候该选择保守一点的横传和回传，什么时候又该选择冒险的直塞？
什么时候应该上去接应队友，什么时候应该横向拉开空间？
这种战术要求其实对于高中球队来说要求很高，能够做到的球队凤毛麟角。这和崇文中学在全国大赛之前就已经为职业球队的梯队输送过多名球员有关，让崇文中学在训练方面会向职业球队的要求靠拢，反过来也因此才让崇文中学在全国成为了出名的足球强校。
以往的崇文中学在面对其他对手的时候，因为实力占优，自然可以时刻保持清醒和冷静，从容地用传球跑位来调动对手。他们总是处于优势地位的，而对手则被他们的传球搞得狼狈不堪，火冒三丈。
在对手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从容收割进球和胜利。
反过来能够让他们自己阵脚大乱，失去理智的球队可不多。
就算是上届全国大赛的决赛，崇文中学和曙光高中争夺冠军时，也没有这样过。当时崇文中学全场都在用他们最擅长的传控球和曙光高中缠斗，直到输掉比赛也都还是保持了基本的战术纪律。
此前唯一一次他们在比赛中如此不堪，还得追溯到上上届全国大赛首轮，当时他们的对手还是曙光高中。作为卫冕冠军骄傲轻敌的崇文中学一上来就被陈星佚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率先丢球后慌了手脚，再想要紧张起来反而把自己搞得手足无措。
最终他们在混乱中输给了陈星佚，也被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的曙光高中淘汰出局。
不过当时陈星佚是凭借自己超人一般的表现和硬实力，让崇文中学陷入混乱的。就算是被淘汰出局了，崇文中学的球员们说起陈星佚，也会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子够资格做我们崇文中学的对手，有的是对这个强大对手的敬佩和惺惺相惜。
而胡莱则是利用他的“卑鄙无耻”，让崇文中学球员火冒三丈。估计这场比赛踢完了，如果崇文中学真的被淘汰出局，那么所有崇文中学的球员和支持者们，一说到胡莱都只会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够生啖其肉。根本不可能会对击败了他们的胡莱有任何好评。
※※※
失去冷静的崇文中学在策动进攻的时候，不太容易打出他们所擅长的那种繁琐的传切跑位，然后利用传球拉出空当，再把足球送过去的战术了。
好几次明明是有机会的，场上的崇文中学球员却没有继续传球，而是选择了更简单粗暴但明显不符合他们习惯的打法。比如直接起脚远射，或者从边路起高球传中。
场下的徐奉江对球员们的表现非常不满，他在场边不停地咆哮着，挥舞手臂，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来表达他的愤怒。
但这于事无补。
他只能也必须用换人来进行调整了。当张立杰热身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把他推到场边，换了上去。
除了张立杰，他在接下来还一口气用完了所有三个换人名额，换下明显已经情绪失控，并且怎么调都调不回来的球员，换上脑子还能保持清醒的。
通过这一番操作，在比赛还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崇文中学全队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对胡莱的刻意挑拨也有一定的免疫能力。
不过李自强也在这时做出了他的调整，他换上更多的中场和后卫线球员，并且让整体阵型后撤，不再像之前那样保持高位的逼抢压缩中场空间了，而是选择压缩禁区附近的空间，不让崇文中学的球员在孤注一掷进攻的时候获得太多机会。
这个时候，李自强把大巴车从中场开到了自己球门前，将之堵了个严严实实。
至于胡莱呢。
他很难在防守中直接断下崇文中学球员的球，他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利用身体来干扰对方球员拿球，他只能在球权被东川中学掌握的时候，千方百计浪费一些时间。
这就是不擅长防守的他所能做的唯一贡献了。
崇文中学在比赛的最后几分钟全线压上，围着东川中学的球门狂轰滥炸。
而东川中学球员则全员回收到三十米区域，如果球权转移到他们脚下，那就一个大脚往前场边线踢，争取能够把足球踢出边线，宁肯给对方一个后场界外球，也绝对不让崇文中学拿到前场界外球。
双方的替补球员都紧张地从替补席上起身，站起来，焦急地张望着球场。
两个主教练，也同样站在场边，紧紧盯着同一个方向。
东川中学毕竟只领先一个球，崇文中学只要能打进一球，扳平比分，就可以士气大振。这样就算比赛被拖入点球决战，他们也将更占优势。
毕竟排除那个愚蠢的失误，马林本身是个优秀的门将，拥有不错的扑点球技巧。
到比赛最后时刻，就连马林这个门将都杀到了前场，参与到了球队的进攻中——他一开始还没有直接冲到东川中学的门前，而是越过中线，来参与全队的传递组织，从而让中后卫可以直接压到东川中学禁区里当个中锋，再让中场队友也往前顶，继续保持压迫。
但这样收效甚微，他最后干脆也杀到禁区里，利用自己的身高和头球，当起了中锋。
别说，还真让他给争顶到了一次。
当他把足球甩向球门的时候，足球却被孟熙双手稳稳抱住，连个角球都没给崇文中学。
而孟熙拿球之后，看到对方门将都几乎冲到自己跟前来了，那后面的球门肯定是一片空白啊，于是也没有抱着足球在地上趴一会儿，浪费一下时间，而是直接大脚把足球踢向崇文中学的球门。
马林同为门将，当然知道孟熙这是要干什么，让他转身跑回去，是肯定来不及的，这种时候只有一种解决方法，那就是干脆阻止孟熙把足球踢出去！
于是他也学胡莱，伸手拉了一下正要释放球权的孟熙，导致后者没能成功踢出这个大脚。
主裁判的哨音随之响起，吹了马林犯规。
马林没有在主裁判面前为自己争辩，也没有沮丧摇头，在犯规之后他就转身往会跑了——他生怕东川中学再搞出一个任意球快发来……
在见识到了胡莱的卑鄙无耻之后，他现在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对手。
看见马林埋头往回一路狂奔的狼狈身影，解说员叹了口气：“今年高三的马林，这是他高中的最后一届全国大赛，是他为崇文中学夺回全国冠军的最后一次机会。在崇文中学获得全国冠军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支球队的一员，而当他以高一球员的身份就坐稳卫冕冠军主力门将位置之后，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就遭遇了沉重打击，首轮比赛即被淘汰出局……痛定思痛之后，率领球队再度卷土重来，杀进决赛，却又在决赛中输给了老对手曙光高中和陈星佚……”
虽然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是当电视机前的崇文中学支持者们听到解说员已经开始这么回顾马林的高中足球生涯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或许这支全国足球强校这次连决赛都打不进去了……
当马林终于跑回自己的球门前，尽管连气息都没喘匀，他也还是努力摆出了防守的姿势，准备应对东川中学的任意球。
他认为东川中学那边的门将一定会一个大脚把足球踢过来，就算进不了，也能争取多浪费一点时间。
自己接到球之后就要再次带球推进到前场去，继续组织进攻。
但他没有等来足球，等来的却是主裁判的三声哨响。
在球场巨大的喧嚣声中，这三声哨响甚至都不是很明显，第一声哨声响起的时候，被马林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所掩盖，他完全没听到。
第二声哨音淹没在了看台上的声浪中。
直到第三声哨向，马林才听到，并且通过主裁判的手势，看懂了这声哨音的意思。
比赛结束了，上届全国大赛的亚军，这一次输在了半决赛。
但他们还不用在第二天收拾行李回家，因为还有一场三四名决赛要打。
只是那个全国冠军梦，就和他们彻底无缘了。
崇文中学的队长气喘吁吁地看着前场那些欢呼雀跃的东川中学球员们，双眼无神。
※※※
“好，决赛对手出来了。”陈星佚拍了一下大腿，从座位上顺势站起，“该回去咯。”
孙永刚发现陈星佚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于是好奇地问：“你好像很希望东川中学进决赛？”
“对啊，上届决赛打的就是崇文中学，今年真是不想再看到他们，尤其是不想看到马林那张脸了。审美疲劳。今年换个从没遇到过的对手，有新鲜感多好？”
陈星佚一边说，一边拾阶而下，往体育场外面走去。
孙永刚招呼摄影师赶紧跟上，自己却站在台阶顶端，把目光投向了球场。
东川中学的替补球员们已经冲进了球场，正在疯狂庆祝。
而那个在这场比赛表现出色的胡莱正和队友们抱在一起，勾肩搭背，蹦蹦跳跳。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但孙永刚相信，此时此刻这个少年一定笑得很开心。
于是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低头看着脚下，一步步迈下了台阶。
※※※
看台上已经有人退场了，戴泽涛却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将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放在大腿上，用圆珠笔在上面写着：
“……胡莱虽然身体素质并不占优，但却极擅长用头脑踢球。他会认真观察对手在比赛中的表现，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被利用的细节。有时候，为了胜利和进球，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不择手段。”
写到这里，戴泽涛放下笔，抬头又看向球场。
双方球员已经在列队互相握手了。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楚球员们的面部表情，但他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崇文中学的球员对胡莱依然有很大的怨念。
证据？
几乎每一个和胡莱握手的崇文中学球员，都会偏过脸去，压根儿不看眼前的握手对象，握手动作也很敷衍，基本上是沾到胡莱的手就马上收回去。
他听说过“输球又输人”的说法，但这算是“赢球却输人”？
戴泽涛摇摇头，这种表现怎么可能算是“输人”呢？恐怕也就只有崇文中学的球员和支持者才会这么认为了。
而其他所有人，只要看过这场比赛，都会认为胡莱是这场比赛的最佳球员，是东川中学足球队的赢球功臣。
想到这里，戴泽涛低头拿起笔继续在笔记本上写道：
“……虽然才高二年级，但比赛经验却出人意料的丰富，对比赛的理解也完全超过了同龄人。我认为身体素质可以训练，足球技术也可以训练，但这份对足球比赛的理解和聪明的头脑，是很难后天训练出来的，这和无球跑动能力一起，构成了他最优秀的足球天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排面
宋嘉佳背着书包拐进西苑街，前方一百五十米就是学校大门。
今天和平常不同，不少东川中学的学生们在走进校园之前，都会先仰头对学校大门行注目礼。
这就很奇怪了，这座大门大家每天从下面进进出出，也没见几个人会抬起头来关心一下头顶上的风景。
怎么今天每个人都会在走进校园之前驻足停下来，然后抬头望向学校大门呢？
宋嘉佳又往前走了几十米之后，终于明白了大家都在看什么。
尽管他处于侧面，但也已经能够看到学校大门上方多了一条红色的横幅，垂在“东川中学”四个金色铜字的下面。
他再绕到小街对面，看清楚了横幅上的字：
“热烈祝贺我校足球队打进全国高中生足球锦标赛决赛！”
“我靠，排面呀……”看到这一幕的宋嘉佳忍不住感叹道。
尽管他已经知道胡莱他们打进了全国大赛的决赛，但是在学校大门口看到这条随风轻轻摆动的横幅，高高在上接受全校师生注目礼，还是让宋嘉佳觉得很震撼。
在他身边不断有人在校门口停下来，抬头注视着横幅，然后低声议论：
“咱们学校的足球队真是强啊！这才第二次参加全国大赛就打进了决赛……”
“而且击败的还是上届亚军呢！”
“你在网上看到比赛视频了吗？胡莱太鸡贼了！哈哈！”
“看了看了，这样也可以的吗？我还以为是犯规呢……”
“怎么可能是犯规，规则允许的，要不我怎么说鸡贼呢？一般人谁能想到猫在门将身后等他把足球放下来呢？”
“确实挺搞笑的，求崇文中学门将的心理阴影面积……”
“哈哈哈哈！”
宋嘉佳闻言也微笑起来，然后带着这副笑容收回目光，迈入校门。
在他进入校园之后，又发现右前方的公告墙那里围满了同学们。
围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后面的人都完全看不到公告墙上的内容，不明白为什么要聚集在这里。
宋嘉佳甚至都没有往前凑，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挤不进去，除非像胡莱那样去吃一碗螺蛳粉再来……
但不用他挤上去，也能知道里面究竟说了什么。
有人正在大声念道：“……下周一下午四点钟，各班组织学生在教室里自行收看全国大赛决赛的现场直播！为学校足球队加油助威！”
“哇！好棒！！”围在外面的人发出了欢呼。
只要不上课，大家就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就算不喜欢足球，也一定要为自己学校的足球队加油。
听到这个通知，宋嘉佳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经过门口横幅的“洗礼”，他以为这就是排面了，哪想到还有更大的排面！
为了让学生们收看比赛直播，给校队加油，竟然连上课时间都能占用！
这样的大手笔……宋嘉佳也只在全国两会期间才见识过——为了让高三学生们了解今年的时事热点，为高考做准备，高三学生们会在教室中通过投影电视收看两会的新闻发布会。
而如今，东川中学的足球队，也享受到了和两会相同的待遇……
牛逼啊！
宋嘉佳发自内心地竖起了大拇指。
真不愧是世界第一运动。
※※※
翟光明站在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前，通过打开的窗户望向学校大门方向。
居高临下的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公告墙前面围着的密集人群，他们都是被那张有他落款的通知所吸引去的。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翟光明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
毕竟这涉及到很多教学工作的调整，虽然星期一下午本来就有一场自习课，但一节课四十分钟，而一场比赛算上伤停补时则是九十分钟呢，这意味着一定会有一堂正常教学课要受到影响。
最后还是翟光明用个人威望强行决定了这事儿，至于那些受到影响的教学课，在之后找自习课补回去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为东川中学足球队加油。
毕竟自习课又不是只有下周一的下午才有，但东川中学足球队能够打进全国大赛决赛可就只有下周一才能看得到。
优先哪个？还用讨论吗？
听到从公告墙那边传来的欢呼声，翟光明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
胡立新站在小区门口的岗亭中，对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业主抬手敬礼，重复着那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几乎都成为了条件反射的：“晚上好，欢迎回家。”
站完这班岗，等自己的同时吃完晚饭再来替自己，他就可以下班了。
然后骑上电瓶车回家，和老婆吃一段简单的晚饭。晚上睡觉之前，趁着儿子不在家，和老婆做点什么……
就这么过完美好的一天。
这时一个中年人与一个穿着东川中学校服的孩子从外面走过来。
胡立新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他认识他们，但他们应该不认识他。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东川中学校服上短暂停留后就挪开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自己儿子的同班同学，但他并不打算让对方知道这一点，也不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一点。
他不想自己儿子的同学知道儿子有一个在他们小区做保安的爸爸，那样的话，他会怎么看胡莱？会不会嘲笑胡莱，会不会瞧不起他，排挤他？
毕竟大家都在同一所中学上学，但有人的爸爸能够住在高档小区里，而有的人爸爸却只能在这座高档小区里做保安。
看到他们来，胡立新抬起手敬礼。
就在他要习惯性致以回家问候的时候，他听到那位穿着东川中学校服的少年对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对了，爸，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学校足球队竟然打进了全国大赛的决赛！而且为了给校队加油，下周一有两节课直接不上了，改成了看比赛直播！你说夸张不夸张……”
少年兴奋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已经穿过了门口的闸机，走进了花园一样的小区里。
直到他们走进去，胡立新的那句回家问候也没说出来，他保持着敬礼的姿势，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怀疑当中。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凭借直觉，意识到这个东川中学的学生所说的事情和自己的儿子应该有关系。
很简单，这段时间儿子一直都不在家，他妈妈说是去参加一个科技小组的社会实践活动了，去年也参加过一次，所以胡立新当时是没怀疑的。
尽管今年出去的时间比去年要久一些，妻子也说只是因为每年社会实践活动时间都不一样。
抱着对妻子一贯的信任，胡立新全都相信了。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他的儿子，应该不是去参加什么科技小组的社会实践活动，而是去踢这个什么全国大赛了吧！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那个连平路跑步都能摔跤的儿子是怎么进入校队的。既然这支球队有实力参加全国大赛的决赛，按理说就不应该能够看得起自己儿子啊……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卫室中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的老范，少见的出声催促道：“老范吃完了吗？”
“马上好，马上好。”一边说着，老范一边收回盯着手机屏幕的目光，然后把不锈钢饭盒里的最后一口米饭刨进了嘴里。
接着他收起手机，用手背擦了擦嘴，就从里面跑出来，笑着对胡立新说：“这么急着回家，弟妹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胡立新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回答同事，就把站在岗亭上欢迎业主回家的工作交给了老范。
然后他转身掏出了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全国大赛、东川中学”，一条贴吧的帖子排在了搜索结果的第一位，还配上了图片。
“胡莱为东川中学‘偷’来了一个决赛机会！”
都不用点进去看图片了，就凭着标题上的名字，胡立新就能百分之百确认，自己的儿子，是真去参加了全国高中生足球锦标赛……
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日全食时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