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替你爸来揍你
孙娟回想着刚才自己在张清欢的病房里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很难相信那是昨天还对他微笑着说谢谢的男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斜靠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一片黑暗。
于是她走进去，为他打开了灯，却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关了！关灯！”
吓得她连忙又把灯关掉。
当房间里重新恢复黑暗的时候，愤怒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只有悠长的呼吸。
她没能看清楚张清欢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但她能够感觉这屋子里仿佛有一头野兽一样，让她心生害怕。
她甚至联想到了同事们给她讲述的张清欢的恶行。
这让她一秒钟都不敢在病房里带，连忙跑了出来。
回到护士站的时候，她的心跳都还很快，只能低头借着整理资料的动作来掩饰她的慌乱和害怕。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请问护士，张清欢……在几号病房？”
孙娟抬起头，意外又警惕地看着对方，一个两鬓白发，但中间却还是黑发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么人？”孙娟皱眉问道。
杨主任专门交代了他们，除了俱乐部总经理、主教练之外，绝对不允许让任何人知道张清欢在哪。
“啊，我是他的经纪人……”中年男人对尽忠职守的小护士微笑道，并没有因为她很直接的询问而感到生气。
“经纪人？你等等……”孙娟拿起电话，给杨主任打了过去。
“杨主任，我是护士站这边……有个人说是张清欢的经纪人，问我他在几号病房……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对来人说道：“你稍微等一下啊，我们杨主任马上来，他带你去。”
“好的，谢谢了。”中年男人很礼貌地退到了一边，靠墙站着。
孙娟偷偷打量着对方：这个人就是张清欢的经纪人？看起来挺有礼貌，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就管不好他的球员呢？让他天天去夜店酒吧玩女人……喂，你这个经纪人倒是对自己的球员上点心啊！
就在孙娟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华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过来，看到雍军便主动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赵指导和董经理都给我说过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好的，麻烦你了，杨医生。”
“不麻烦不麻烦，能够帮到张清欢就行……”
杨华说着走在前面带路，雍军随后跟上。
孙娟从护士站里探出身子，看到两个人径直朝着张清欢所在的病房走去。
然后在病房门口，那个经纪人对杨主任说了什么，就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了。
杨主任没有跟着进去，看到门被关上便转身走了回来。
孙娟连忙收回身子，低着头假装自己正在忙。
直到她听到杨主任的声音：“不许任何人靠近那边。”
孙娟连忙点头：“啊，好，好的，杨主任……”
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杨主任，那个张清欢……究竟怎么了？我刚才进去查房，他对我大吼大叫的……”
听到孙娟这么说，本来要走的杨华站住，盯着她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呃，他就让我把灯关掉……”
“别的没说什么？”
“没了……杨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昨天他还笑着谢谢我呢……”
“你别管，跟你没关系。”杨华摆摆手，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孙娟则皱着眉头，又探身出去，把目光投向了张清欢的病房。
杨主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一层楼里静悄悄的。
她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从张清欢的病房里传出来。
※※※
雍军一走进张清欢的病房，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房间里太暗了，暗的让人心生不适。
对他的到来，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动静都没有，似乎并不关心进来的人是谁。
雍军也没说话，把目光投向紧闭的窗帘。
明明他今天来的时候，锦城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于是他走到窗边，然后猛地拉开了窗帘。
伴随着哗啦一声，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外倾泻进来，将半间屋子从黑暗中拯救了回来。
“干什么？！”一声惊呼从雍军身后的床上传来。
他回头看去，一个人影蜷缩在床上，正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半张脸，惊恐的仿佛是被阳光刺痛灼伤了一样。
他没去理会床上的人，又继续去第二扇窗户前如法炮制，拉开了窗帘。
这下整间屋子里都充盈着下午的阳光，被荡起的纤细扬尘在房间里缓缓飘荡，轻轻坠落。
“拉上！拉上窗帘！我叫你拉上窗帘！”
“你是吸血鬼吗，张清欢？”雍军哼道。“见光死？”
听到这个声音，叫嚷着的张清欢突然安静下来，他通过指缝望过去，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雍……雍……叔？”
“不错，还认得我，看样子你没有被吸血鬼抢占了身体，你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张清欢。”
“雍叔你怎么……来了？”张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中年男人。
“你妈妈让我来看看你，她虽然很想来，但你知道她的身体不太好。”雍军看着眼前的张清欢说道。
他的面容和之前在电视上看着的还是没太大变化，并没有文艺作品中常有的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毕竟才过去了两天时间而已，胡子还来不及长出太多……再说了，个二十三岁都没满的小毛孩能有多少胡子？
但眼神黯淡了许多，就算现在室内非常明亮，但那双眸子里也没有丝毫光辉，听到雍军的话，还更加黯淡了。
“你的经纪人呢？”雍军环顾了一圈病房问道，“那个许什么来着。我刚才在护士站骗那个小护士说我是你的经纪人，小护士竟然就信了。看样子那个姓许的没来？”
“他给我打了电话安慰我……”
“哦哟！好棒棒！”雍军拍起了巴掌，表情夸张地说道：“竟然还知道给你打电话安慰你，真是太棒了，啧啧！他在电话里怎么说的？有没有捎带着向你提出解约的意向？”
“没有……”
“没有估计也不远了，他只是在等俱乐部官宣而已。放心要不了多久了，明天俱乐部那边就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你，到时候就是你发表退役感言的时候，俱乐部会和你解约……对了，这些年赚的钱都让你小子给作的差不多了吧？”
张清欢低着头没说话。
看到他这个怂样，雍军突然想到了今天在闪星主教练办公室里，那个叫做“胡莱”的小家伙对他说的话，倒是正好原封不动地说给张清欢听。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怎么样？要不要签我重新做你的经纪人？虽然咱们不踢球了，但你是怎么说也是个名人，想赚钱还是要比普通人容易的……我给你找个综艺节目做嘉宾，你不用唱歌也不用跳舞，你只需要先去整形医院做个微整容，然后只管坐在舞台上就行，做一个吉祥物，让评委老师评价你的整形效果怎么样，以及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形的……没错，那是一个整容综艺节目。我还可以帮你运作一下，做那家整形医院的代言人，一样有钱拿。等你年纪大了还可以免费打玻尿酸，永葆青春……你觉得怎么样？”
“雍叔，如果你是来嘲讽我，看我笑话的话……”张清欢听到雍军这么胡扯八道，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当然是来嘲讽你的！我不光是来嘲讽你、看你笑话！我还是来揍你小子的！”雍军粗暴地打断了张清欢的话，情绪激动地咆哮起来。
随后话音刚落，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抡圆了胳膊狠狠地给了张清欢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把张清欢的脸抽到了一边。
“酒驾！还他妈两次！出息啊，小子！你怎么没把自己撞死呢！”
“啪！”又是一声脆响，把张清欢的脸抽了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把张清欢都给打蒙了，他甚至都没用手去捂脸，就这么惊愕地看着雍军。
雍军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这是替你爸打的！”
张清欢嘴巴蠕动了两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老张要是知道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最后竟然沦落到二十三岁就要退役的地步，他只会比我揍得更狠！我只打了你两巴掌，你爸能把你两条腿都打断你信不信？”
雍军真的就像是训自己儿子一样，训着张清欢。
“我有些时候都在想，老张是不是把你照顾的太好了？从你小学开始，他就一直陪着你，带你去学踢球，带你打比赛，无论主场客场，他都一准儿在场边看着你……让你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日子。所以一旦……他不在了，你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对不对？”
张清欢低垂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见他就这么沉默不语，雍军更加烦躁，他骂道：“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然后他说道：“我明天再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去上那个整形的综艺节目。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踢不成球的你难道还指望你妈的那点工资养你啊？你要努力赚钱！做那些以前你瞧不起的工作！”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屋里就只剩下张清欢一个人了。
坐在床上的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阳光明媚的屋子里，再没有了外人。
然后他把头缓缓转向窗户，从五楼的窗户望出去，能够看到远处的一条小街。
这是一条很寻常的小街，因为靠近体育学院，临街开了不少小饭馆。从他这个位置望过去，能够看到体育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出那些餐厅，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
孙娟见张清欢的经纪人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向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她朝杨主任的办公室方向看了看，现在护士站里就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去查房了。
于是她决定偷偷去看一下张清欢，不开门，不打扰他，就在门外，踮起脚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一眼。
她实在是好奇这个经纪人来了之后和张清欢说了什么，能不能让张清欢的情绪变好一些……
孙娟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病房外，踮脚探头，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况。
让她很意外，但也很高兴的是，原来窗帘紧闭灯也不让开的病房里阳光灿烂，所有窗帘都被拉开，窗明几亮。
她发现张清欢在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病号服的他在阳光的照耀下，略显清瘦。
他正扭头看着窗外。
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泛出朦胧的微光。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扭头看窗外，像是一尊白色大理石的雕塑，眼神忧郁又深邃。
小护士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渣男，还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奋不顾身……
※※※
张清欢想起自己小时候，学踢球的体校附近也有这么一条小街，里面是各种现在看起来档次不高的便宜小餐馆。
每次他练完球，如果表现好，爸爸就会带着他来小街里，任他挑选一家餐馆，犒劳他。
足球是他小时候的爱好没错，但当这个爱好变成每周好几次的训练课，日复一日的基础练习，变成被在教练的呵斥和监视下的体力活，就难免有些难熬起来。
那时候，对他来说，能够在那条街中的小餐馆里打顿牙祭，是训练之余最幸福的事情。
有时候，为了能够在那里吃顿饭，他会在训练中动力十足，表现得比其他小朋友都更出色。
教练对来接自己的爸爸说自己很有天赋，爸爸也很开心，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他最开始只是想吃一顿好吃的……
吃完饭他再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将小手从后面伸进爸爸外套的口袋里，把身子靠在他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回家去。
但后来有一次冬天的晚上，爸爸骑车带着他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他的膝盖擦破皮，流了点血，把爸爸吓坏了。从那之后，爸爸就再也没有用自行车带他去踢球了，而是改带着他坐公交转地铁。
他没办法再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爸爸的腰，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也已经长高了不少，再坐自行车后座他的腿会触地，很不舒服，爸爸蹬着也累。
那就不是晃晃悠悠的享受，而是全程绷着双腿的折磨。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对爸爸说，以后等他赚了钱，一定要给爸爸买辆车，这样不管刮风下雨，他来看自己比赛就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爸爸却告诉他要先买房，当初为了支持他踢球，自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为这事儿妈妈生气了很久。所以要先买房子，了却一桩他妈妈的心事。
不过后来首都的房价一路飙升，就算他成了职业球员，也没那么容易能够买得起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所以到现在妈妈都还是在首都租房子住的……
望着那条平平无奇的小街，张清欢突然想起了许多关于他和爸爸的那些往事。
其中有很多是自从三年前就被他刻意封闭了的回忆。
如今全都涌了出来，拦都拦不住，就像是奔涌的洪水，把他彻底淹没。
※※※
ps，本月最后一天了，如果大家还有月票没投的话，不妨投给这本书。
另外，推荐s的《father and son》。我一直想找机会把这首歌无缝插入小说情节中，但很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小说不像是影视作品，可以在展现画面的同时，直接播放bgm。如果我直接突兀地开始插入歌词，只会让读者觉得我又在水字数了……
所以尽管我觉得这首歌的歌词特别贴切张清欢的情节，也没办法用在书里，只好在章节末尾这么推荐了。
上一章的章节名其实就来自于这首歌。
第五十八章 我的比赛还没结束
张清欢做了很多梦，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下坠，那种飘飘然的失重感让他格外舒服，甚至因此产生了一个念头：
坠落吧，坠落。
发光发热之后被烧个精光，就这么被风吹散在空中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但紧接着他又从这种跌落的黑暗环境中抽身而出，回到了小时候。他坐在爸爸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把自己瘦小的身体缩在他身后，前面的寒风冷雨都被爸爸宽大的身躯挡完了，他贴在爸爸的后背，还能感觉到那具身体所散发的温热，以及听到爸爸气喘吁吁的声音：“冷不冷，欢欢？快到家了，咱们快到家了啊……”
就在他感到心安时，却一下子回到了那天。他在比赛结束之后，接到了经纪人雍叔的电话，在电话里，雍叔语气低沉，声音嘶哑地告诉他，他爸爸在从首都来客场看他比赛的路上，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他刚刚在比赛中完成了助攻帽子戏法，被选为当场最佳，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接到这个电话，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嬉笑着问雍叔是不是和自己开玩笑呢……
当然后来他知道了，那不是玩笑。
他又梦到自己在酒吧里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任由身边那个知道他身份的女人把她发热的**紧紧贴上来上。
梦到他在女人身上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也梦到他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梦到爸爸很不满意地对他嚷嚷着：“你刚才踢的是啥啊？那球你为什么不往里面突？你怕他了？你怕他你就完了！张清欢！”
也梦到爸爸摸着自己的小脑瓜喜笑颜开：“今天踢得不错，爸爸带你吃饺子去！”
他还梦到自己第一次被通知入选国家队之后，激动地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却在电话里给他道歉：“儿子啊，你恨不恨爸爸？爸爸从**着你练球……”
“爸你说啥呢？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爸爸把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啊，甚至不惜改变你的人生……我看网上说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应该要求自己的孩子做到，更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强加于孩子身上……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爸你又在哪个微信群里看的鸡汤啊？”
“不是鸡汤。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你爸爸没什么足球天赋，但又偏偏成天做梦都是咱们中国队参加世界杯……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不把儿子培养成国脚呢？让儿子去实现爸爸的梦想，不就完了吗？现在你终于成为了国家队球员，爸爸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你知道为国家队踢球压力有多大，你身上可寄托着十四亿人的期望呢……”
“爸你拐弯抹角的是不是怕我入选国家队就飘了？放心吧。爸你的梦想我帮你实现了！不就是世界杯吗？咱爷俩一起去！”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进国家队帮你爸要个秦林的签名啊，我拿去送人……”
“爸你儿子的签名也可以拿去送人的！”
“你小子的签名等你真的接了秦林的班后再说吧！”
……
“……换句话说，你的左脚……基本上失去了踢球的功能……”
“足球是很诚实的。你平时付出多少，在比赛中就收获多少。你平时不付出，不断透支，到最后都是要还回来的！三年，你的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三年？你拼命透支了三年，代价就是你未来全部的职业生涯！你还想踢球？你没球可踢了张清欢！！”
……
后来张清欢终于从各种梦境中跳了出来，但他又重新身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中，并不断往下坠落。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现在无比希望这一切都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醒来之后，他就躺在家里卧室床上，妈妈上班去了，爸爸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给自己做早饭。然后雍叔打来电话给自己说正在和俱乐部谈新合同，这次一定要个大合同，让他们家能够买得起四环内的房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狭小的卧室里，挂了雍叔的电话听到爸爸在外面喊他起床，他感到无比安心。
没有什么脊髓动静脉畸形，没有什么三年放纵，也没有提前退役。
他还可以在球场上带球奔跑，突破，将对手耍的团团转。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
假如都是一场噩梦……
假如这一切只是恶作剧……
假如……
突然，张清欢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接触到了什么东西，然后那种失重感随之消失，还令他感到有点不适——无穷无尽的坠落终于……结束了。
他睁开眼，清晨的阳光从两扇窗户洒进来，伴随着凉风，轻轻吹起窗帘。
他依然躺在锦城体育学院附属医院的vip病房里。
这不是一场噩梦。
※※※
在杨华的办公室里，球队主教练赵康明，俱乐部总经理董文，主任医师杨华，还有雍军都在看着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赵康明正在对他说：“陈记者，一会儿你和他谈到退役这件事情的时候，把话题朝着反思这方面扯，我们好听听张清欢是怎么看待自己过去那些荒唐事儿的。”
陈建宇说：“明白。如果他对过去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所反思，觉得不堪回首，那说明他还有救。如果他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态度，那就说明彻底完蛋了。”
赵康明和董文都点头，雍军则保持了沉默。
“那我们走吧？”杨华站出来问。
※※※
孙娟在护士站里值班，就看到好几个人从杨主任的办公室里鱼贯而出，然后从她面前经过，径直向张清欢所在的病房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密集响起，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孙娟想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日本职场剧的场面。
一个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就像是要去对谁进行审判一样。
她是真的很好奇他们会去和张清欢说些什么，但她又不能跟着去，连偷听都不行。
她只是一个实习护士，真要是被抓住了，实习期都没满就被赶出去算什么呀，说出去多丢人？
所以她只能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好奇心，打算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去偷偷张望，就像昨天下午那样。
※※※
斜坐在床上张清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五个人。
俱乐部总经理，球队主教练，主任医师，随队记者，还有雍叔。
这阵仗……
他想起昨天雍叔对自己所说的话。
这应该就是俱乐部要来让自己发表退役宣言的时候了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清欢，自从你受伤之后，球迷和媒体都很关心你的伤势，所以我们请来了陈记者，来为你做一个简单的采访，也算是回应一下目前的传言，让关心你的人感到放心。”俱乐部总经理董文说道。
陈建宇向张清欢微笑着点点头：“不用紧张，这次采访是以书面形式刊登的，没有录像。我随便问，你只要表达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就行了。”
雍军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发现张清欢只是点点头表示会配合，并没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地抗议或者拒不配合什么的……
看来是认命了？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那我们开始了……”陈建宇坐在张清欢的床边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将摊开的笔记本放在大腿上，一手扶着本子，一手拿笔。“这次受伤导致退役，你之前是否想过这种结果？”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压根儿不和张清欢兜圈子，用甚至有些攻击性的质问来直击张清欢内心，让他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来不及思考和伪装，最大程度展现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记者，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完成俱乐部交给自己的任务。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清欢并没有落入他的节奏。
“谁说我要退役了？”他突然反问。
不光是陈建宇愣了一下，手中的笔顿在原地，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张清欢。
在这种错愕中，张清欢反客为主，他盯着杨华：“杨医生，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不是说我一定不能踢球，只是如果我要踢的话，会承受巨大的风险？”
“呃，对……”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其实还是可以踢球的，只不过受伤的几率比别人高？”他又问。
杨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解释道：“不是一般高，是非常高的那种，就是说……你有可能上场比赛，都不需要和对手对抗，就是自己拿球变向，便可能导致旧伤复发，到那时可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那就等再次复发再说吧。”张清欢挥了挥手。
“啊？”杨华愣住了。
张清欢从床上坐起来，挺直腰杆，看着在场所有人，包括雍叔，他说道：“我不打算就此退役，我还要上场踢球。我不想就这么认输，因为我的比赛还没结束，除非我听到终场哨声。如果我真的旧伤复发，那是我命不好，我认了。但只要那一刻还没来临，我就会一直踢下去。”
听到他这么说，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陈建宇，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清欢在自己的采访中竟然抢过了主导权，反客为主了！
他有点懵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几个人——同志们，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雍军呆呆地看着张清欢，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他再见到的张清欢就和昨天不一样了。
倒是赵康明笑了起来：“这不是挺好的吗？本来我们也就是想要知道答案。而现在答案被他自己说了出来，还省了我们从他的回答中推敲。”
说完，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张清欢的跟前，看着因为自己这一番话而有些迷茫的他，问道：“别说漂亮话了，老实说，就你之前那种对待足球的方式，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别踢了吧，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人。要是再受伤，你这辈子恐怕就要和轮椅为伴了。而现在及时退役的话，你好歹还能自己走出病房，也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正常生活。还是认真考虑一下，退役吧，啊？”
坐在床上的张清欢仰头看着自己的主教练，这个曾经对他抱有极大期望，点名把他从腾龙租借过来的教练。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加盟闪星的时候，这位和蔼的教练搂着自己的肩膀，用力捏着，对自己说：“只要你好好踢，清欢。我保证能够让你重回巅峰！”
那个时候他是对自己充满信心的。
结果现在他却一个劲儿劝自己退役，不要挣扎了。
他确实伤透了这个以宽容和蔼著称的主教练的心。
可就算主教练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了，张清欢也还不打算放弃。
因为这个时候，全世界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但如果他真的也放弃了，那就是真完蛋了……
唯独他是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
于是他摇头，很坚定地说：“赵指导，我知道我让你很伤心，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不相信我现在说的话……我没办法向你证明我说的每一个字。但我不会退役，除非我的身体真的不允许我再踢下去了。”
赵康明看着他，缓缓摇头：“何苦呢？在你身体好好的时候，不努力，不珍惜机会。现在人已经废了，躺在病床上，路都走不成，却要坚持不放弃了……何必呢？难道你真是要坐上轮椅才甘心？”
张清欢抬头迎着主教练的目光，点头道：“是的，除非我坐上轮椅。”
“为什么？”张康明面无表情地问。
“我还有对……别人的承诺没有实现呢。我不想让他失望，觉得我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所以，赵指导，除非我如你所说，坐上轮椅，否则我不会现在就退役。我怕到时候见了他，会因为没有拼尽全力去实现对他的承诺而感到羞愧。”
在张清欢和赵康明一对一的时候，雍军全程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张清欢的脸上。
当赵康明又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站了出来道：“好了，赵指导，已经可以了，你还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张清欢奇怪地扭头看向自己的雍叔，对他所说的内容感到不解。
原本还很严肃的赵康明闻言也笑了起来：“我想是得到了。”
张清欢又扭头看向他，一脸迷茫。
“张清欢，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不退役，不放弃，还想重回足球场？”
张清欢点头：“想！”
“还像之前一样好好踢个几场比赛，就开始旧态复发，去夜店喝酒酒吧享乐？”
张清欢摇头：“不！”
赵康明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哪怕任何一个字。我只看你表现，张清欢。现在距离赛季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了，等你养好伤，恐怕就一个月的时间里。俱乐部会考察你在这一个月时间里训练和比赛的表现，然后决定是否买断你。你现在随便说漂亮话都无所谓，反正到时候如果你的表现不能让我们满意，那你就还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你之后究竟怎么样和我们也没关系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董文作为俱乐部的代表，就在后面点头。赵康明每说一句话，他就点一次头，向张清欢表示这正是俱乐部的意思。
张清欢说道：“这是应该的，我现在也确实没资格要求你们相信我的话……”
“很好。”赵康明点头，然后扭头对杨华说道，“杨医生，麻烦你……”
杨华抗议道：“什么又是我？”
“没办法，杨医生你是这方面权威，我们说我怕这小子他不相信啊……”赵康明指着张清欢。
被指着的张清欢又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了杨华。
越发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明明是中国话，每个字都懂是什么意思，但组合起来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杨华长叹了口气：“算球……”
他看着张清欢：“这个，张清欢，在我接下来向你说明情况之前，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冷静和耐心，同时别忘了你刚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张清欢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是说我连重回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杨华摇头：“不是……”
※※※
“娟儿，娟儿！”
孙娟被护士长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啊？护士长……”
“这样不行啊，娟儿。你这么浑浑噩噩的，要是被杨主任看到，会被骂的！”有些微胖的护士长双手叉腰教训道。
孙娟低下头：“对不起，护士长，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心事？”护士长问。
“那个，我看杨主任带着好几个人去张清欢的病房里半天了都没出来……”
“你是真被那个张清欢把魂儿都给勾走了啊！”护士长闻言长叹一声，“他们人进去了没出来就没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就是好奇，好奇他们在里面讲了些什么，我能感觉到张清欢这两天情绪变化很大，是那种不太正常的变化……”
“张清欢和你也没关系！”护士长严肃地说道。“他在咱们这里住几天院，到时候养好伤出院了，该怎么是怎么。人家是明星，开着跑车，住着豪宅，你是谁？你以为在他住院的时候照顾过他，就能和他认识？少看点偶像剧，成天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孙娟委屈地低下头，她也没想和张清欢怎么着，但她就真的是好奇啊，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从这些天来看望张清欢的人的身份猜测，总觉得张清欢恐怕不是简单的一次受伤，否则俱乐部的高层成天闲的没事儿干了吗？老往这边跑……
但她没把自己的猜测再说给护士长听，生怕对方又说自己偶像剧看多了。
※※※
张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他这个表情已经保持了快一分钟。
看的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有点心里发毛。
尤其是赵康明，因为张清欢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看他的。
他觉得自己真应该把胡莱这小子给带来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让胡莱来吸引火力了……
雍军看到张清欢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也有些担心。
毕竟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再告诉你大起大落都是骗你的，其实你压根儿没事儿，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生龙活虎地回到球场上去……换谁都不好受，那心里究竟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万一爆了怎么办？
万一发现是个骗局又后悔了怎么办？
万一借口被人欺骗所以又自暴自弃了怎么办？
实际上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毕竟张清欢所吐露的那些“心声”都是建立在他知道自己的十有**职业生涯无法继续的基础上，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如果知道自己其实死不了呢？
他还会认下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吗？
于是雍军出声问道：“清欢，你还好吧？”
然后他就看到张清欢突然嘴角一抽，笑了一下。
接着他咧开嘴，笑出了声。
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旁若无人，笑到最后他后仰着靠在了床铺上，整个人都在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本来就惊疑不定的大家更慌了，他们面面相觑，有点束手无措了。
最后还是雍军上前想要按住张清欢，但手还没碰到他，就见他止住了癫狂的大笑，但依然脸上带着激烈的笑容，摇着头说：“雍叔，你知道吗？我这两天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但是每一次睁开眼之后，都发现自己还躺在这间病房里……所以我那个时候有多失望，现在就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赵康明：“赵指导，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到时候你看我表现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赵康明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其他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未来的事情确实谁也说不准，但现在来看，张清欢没有因为发现自己被骗了，而恼羞成怒，从而破罐子破摔……
这就是好事。
最起码截至到现在为止，胡莱的计划都应该算是成功了。
想到胡莱，赵康明真是无比感慨。
果然，这孩子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说起来，等你回到球队，其实你最应该感谢一个人。”赵康明微笑着说道。
“谁？”张清欢很意外，和球队里的队友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一个个可都不是很喜欢自己呢……
“胡莱。”赵康明简单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张清欢。“……老实说，我确实想放弃你了的，但是胡莱说服了我。他告诉我既然我们球队是一个整体，那就不应该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听到你受伤之后，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想让你能够幡然醒悟……”
当张清欢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并不惊讶，甚至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因为就在自己受伤之前，他就曾经因为这个理由在训练基地反复堵自己。
只是当时他以为胡莱是脑子里进了水，拿自己消遣而已。
现在想来，倒是自己误会了他。
张清欢收敛起笑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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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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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渣男的自我修养
胡莱每天都会抽时间进系统看一次，翻看任务日志，看那个帮助张清欢浪子回头的任务完成没有。
但系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任务也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任务日志中。
三天时间过去了，张清欢也还继续躺在医院病房里。
所以他的计划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胡莱心里十分没底。
早上去训练基地的路上，他用手机看新闻，刷到了一条和张清欢有关的。
“……安东闪星俱乐部今天正式宣布之前在比赛中受伤的张清欢已经确诊，脚踝有扭伤，但并不严重，没有伤及韧带。预计十到十五天之后就能重回球场……这对于最近遭遇了组织无力情况的安东闪星来说，可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张清欢是在联赛第二十九轮闪星主场1:0击败吴州东山的比赛中受伤的，他在那场比赛中替补出场，助攻胡莱打进球队唯一入球……
“……受伤之后安东闪星一直没有公布张清欢的具体伤情，曾经一度引起了外界的诸多猜测，有人信誓旦旦说张清欢重伤赛季报销，也有人说张清欢可能面临着提前退役的结局……虽然作为曾经才华横溢的天才，如今的他已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但在球迷，尤其是女球迷群体当中，他还是拥有很高的人气。对于这么一个曾经被人寄予厚望的球员，就被传出要提前退役的消息，也还是足够震惊……
“还好经过反复细致的检查，闪星俱乐部最终确认张清欢的扭伤并无大碍，没有损伤到韧带，也不会对他未来的职业生涯带来什么隐患……不少人这才松了口气。在联赛还剩下五轮的情况下，他如果能够及时归队，并且拿出他在对阵吴州东山的比赛中的表现，那闪星保级的形势想必还是比较乐观的……”
胡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完了这篇新闻报道。
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自己的计划是否成功。
但他没能如愿以偿。
这其实就是一篇中规中矩的媒体报道，对于普通球迷来说，或许还算得上是信息量丰富，可对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篇文章说了等于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毕竟不可能一直骗得住张清欢，所以总是要告诉他事情真相的。这个新闻只能表示张清欢肯定已经知道了这是一场骗局，但他对此的反应如何？
他究竟是真的痛改前非了，还是继续自暴自弃？
这些东西胡莱都没办法从此篇新闻报道中了解到。
系统虽然没提示任务完成，但也没提示任务失败啊……
此前胡莱还从来没有任务失败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如果任务失败了，系统是否会有提示。
心里带着事儿的胡莱刚刚走进训练基地，就发现助理教练陈墨在南门等着他。
“胡莱，主教练找你。”
王光伟看了一眼胡莱，什么都没说，就自己一个人先去了更衣室。
而胡莱则跟着陈墨去了赵康明的办公室。
刚刚推门进去，他就看到赵康明一脸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面。
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瞧老赵这表情，不会是失败了吧？
那我的那些任务奖励就真飞走了……
而且除了为自己无法再获得任务奖励而感到遗憾之外，这次胡莱竟然也还为张清欢感到有那么一丝惋惜……
毕竟在对阵吴州东山的比赛中，他对张清欢的传球印象很深，那种水到渠成的踢球方式让他很舒服。
“那个，赵指导……”胡莱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叫我来有啥事儿啊？”
“我是来通知你的。”赵康明继续板着脸说，“毕竟这是你的主意，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结果。”
“哦，那……”
赵康明很严肃地说：“让你小子蒙对了。张清欢被你这么一吓，竟然真的幡然醒悟了。”
胡莱盯着赵康明，眨了眨眼睛，赵指导严肃的表情和所说的内容，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看赵指导表情，说得好像不是一个好结果；可听赵指导说的话，又明明是说他的计划成功了的嘛……
“那赵指导你苦着脸干什么？”胡莱终于反应了过来。
直到这时，赵康明才展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废话，你一个主意把我们所有人都搞得团团转，我还跑去在张清欢面前演起了戏……我总得在这里你找补点回来吧？”
胡莱见赵指导这么说了，也笑了起来。
随后赵康明把当时张清欢转变的经过仔细说给了胡莱听。
“……他当时是主动表示悔改，而不是在我们的循循善诱下说出那些话的。所以我和董经理，以及雍先生都觉得他这次应该是会真正浪子回头了。”最后赵康明说道。
胡莱点头本来想要表示同意，但他突然想到了系统里安静如鸡的任务，却又皱起眉头：“不对……”
“你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陈墨把眼睛一瞪。
胡莱连忙解释道：“陈指导……我只是想说不能只看张清欢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毕竟之前他说过无数次谎了，鬼知道这次他是不是也在说谎。或许就算他没说谎，当下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悔改了，但万一过几天被气氛干扰的激动情绪消散了，又后悔了怎么办？毕竟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赵康明带着值得玩味的笑容看着胡莱：“你的担心我们也都考虑到了，包括张清欢他自己也这么说过。所以我也并没有说张清欢就真的是浪子回头，只是说我们认为这种几率很大。但我们也对他说了，还是要看他的具体表现。”
“那既然赵指导你们都考虑到了，必然是万无一失了……”胡莱连忙拍起了赵康明的马屁。
“行吧，我把结果通知到你就行了，你回去换衣服，准备训练吧。”赵康明不吃他这一套，对胡莱挥了挥手。
胡莱连忙转身告辞，但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又转身问：“那赵指导，如果王光伟问起这事情，我能不能给他说？”
“只能给他一个人说。”赵指导很认真地回答道。“要考虑太多人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在背后的议论，可能会对张清欢的自尊心带来伤害，或许又会让他回到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中。毕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连他父亲的死都没有说过，可见他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明白！”胡莱敬了个礼，开门跑了出去。
“这小子……”陈墨无奈摇头。
回头就看到赵康明笑眯眯地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有点奇怪。
“老陈，咱们都错了。当初说张清欢这事儿不是他该管，也不是他能管的。结果呢？”赵康明双手一摊，“我就说了嘛，给这小子多一点期待，谁知道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陈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沉默了一下，也笑了起来：“那孩子啊，虽然有点蔫儿坏蔫儿坏的，但还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赵康明笑得很骄傲。
※※※
张清欢并没有在vip病房中一直待到他伤好。
既然不是什么大伤，戴好护具自然也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站里的孙娟看到张清欢拄着双拐，在那个经纪人的陪同下，慢慢从病房里走出来，从她面前经过。
此时此刻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幻想，幻想着张清欢在走的时候，能够和她说几句话，毕竟这几天一直都是自己在负责他。
但偶像剧一般的剧情并没有发生在现实中，张清欢在经纪人的陪同下，从她身前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更不要说和她说上几句话了。
这让孙娟有些情绪低落。
她心想，哪怕不说话，对她笑一下也行啊……
等两个人走远了，旁边的护士长察觉到了孙娟的不对劲，并且也知道这个实习小护士为什么如此沮丧。
她拍了拍孙娟的肩膀：“娟儿啊，我早就说过的，那是个渣男。你说你们这些小女生，怎么就对渣男那么感兴趣呢……”
孙娟被护士长这么一说，更委屈了，但她紧咬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重复着整理资料的工作。
倒是同在护士站里的其他护士们，都替孙娟打抱不平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个张清欢连句感谢都没有，就这么走了，也太冷酷无情了！”
“就是就是，这几天娟儿照顾他多尽心尽力啊……”
“呵，要不怎么说是渣男呢？一旦翻脸不认人，那就是真的可以做到字面意义上的‘不认人’呢！”
※※※
在已经关闭的电梯里，雍军对张清欢说：“清欢，那个小护士刚才一直看着你呢，你怎么不理人家？”
电梯中的张清欢却一改刚才的冷漠，嬉笑着说：“那麻烦雍叔一会儿去帮我找她要个微信号？”
“我帮你要什么微信号，像话吗！”雍军瞪了他一眼。
“那雍叔你一会儿帮我再上去一趟，对她说声谢谢吧。”张清欢身体靠在电梯轿厢壁上说道。
“你怎么不自己说去？”
“我不想让别人误会。”张清欢摇头。
雍军愣了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以张清欢的名声，只怕一句简单的“谢谢”在那些旁观者眼中，都会被误会。
他肯定是不希望连累到人家小姑娘。
不过……
“但你刚才冷漠的表情只怕会更加深那些护士对你的偏见，这对你个人形象重塑不利啊……”
听到雍叔这么说，张清欢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利就不利吧，我现在只想好好踢球了，雍叔，也实在是没心思和精力去重塑什么个人形象。”
雍军听到张清欢这么说，有点心痛，但他还是答应了张清欢的请求：“行，一会儿你在车上等我，我再跑一趟。”
※※※
孙娟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正在工作，却意外地发现张清欢的经纪人又回来了，专门来护士站找到了她，还在其他护士们惊讶的目光下非常郑重地对她说：“谢谢姑娘你在这几天里对张清欢的悉心照顾，这段时间他因为受伤情绪不稳定，辛苦你也委屈你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此孙娟深感意外，当一个年龄足够当她爸爸的中年男人一本正经向他致谢和道歉时，她甚至有些慌乱。
于是她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我应该做的……”
雍军表达完了感谢之后，就打算离开，但他却被孙娟给叫住了：“先生你真是他经纪人吗？”
雍军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
孙娟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惊：“那你能好好管一下他吗？别让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雍军深深地看了这位又慌乱起来的小护士一眼，然后点头：“好，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再像以前那样了。谢谢你，我也替张清欢向你表示感谢。”
这次他转身离开，小护士也没有再叫住他了。
※※※
坐在车上的张清欢等到了雍军回来。
“你谢过她了？”
雍军坐在驾驶位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答道：“嗯，感谢过了。你是对的，清欢，那么好的姑娘，可别和你沾上关系了。”
张清欢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笑了。
雍军把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拐上医院旁边的一环路，然后汇入滚滚车流。
在医院五楼的某一扇窗户边，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一环路上的车流，却并不知道其中哪一辆车里的身影才是她心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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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你要负责
在张清欢养伤的时候，安东闪星迎来了联赛第三十轮的比赛，他们客场挑战京阳盛京队，在缺乏有效的中场组织的情况下，闪星0:2输给了对手。
这场比赛的失败让他们的联赛排名下滑到了第十四名——本来上一轮赢了吴州东山之后，他们是从十四名升到了十三名的，结果输掉一场比赛，又回到了解放前。排名仅比降级区高出两名不说，只领先十五名四分，距离第十六名也只有七分。如果继续输下去，那么打完最后四轮联赛，谁也不知道闪星下赛季会在哪儿。
一周后的第三十一轮联赛，闪星主场迎战梅岭游侠，球队又输球了，1:2告负。
这场比赛之后，他们的联赛排名倒是没有变，依然是第十四名，但领先第十五名的分差从四分变成了三分，和第十六名云山彩云之间的分差也从七分缩小到了四分。
联赛还剩下三轮，这真不是一个能让人感到安全的分差。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张清欢回到了球队，开始训练。
其实张清欢是在对阵梅岭游侠的三天前就回到了球队的。不过考虑到他刚刚遭遇了伤病，本来身体素质就不好了，现在恐怕更是雪上加霜。所以赵康明并没有安排他在主场对梅岭游侠的比赛中出场。
当然他一直都有在观察张清欢的训练。
他发现张清欢竟然破天荒地会在训练结束之后，自己跑去健身房加练半个小时的体能和力量。
并且天天如此。
看来浪子这次是真的要回头了啊……
赵康明忍不住就想老泪纵横。
“老赵，这张清欢肯在训练中如此刻苦投入倒确实是件好事。但……我怎么觉得再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呢？”助理教练陈墨对正在感怀的赵康明说道。
“人经过这种大起大落，人生巨变之后，确实都会判若两人嘛。”赵康明没太在意。“而且这不是挺好的吗？这才是正常的张清欢，充分说明了他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
胡莱和王光伟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后，因为下午还有训练，所以中午就在基地餐厅里吃饭。
他们两个打好饭之后，端着餐盘又和韩湘飞他们几个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用餐。
但还没开始吃呢，张清欢就端着餐盘坐到了胡莱的旁边。
他的到来，顿时就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胡莱。
胡莱只好向张清欢求饶：“欢哥，欢爷，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
“不行。”张清欢摇头，“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你得对我负责。”
有人笑出了声。
张清欢对这种哄笑声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胡莱。
其实当初赵康明让胡莱对别人保密这事儿，真是多虑了。
胡莱确实只对王光伟说了，王光伟也没有再说给别人听。
可当张清欢第一天回到球队的时候，整个更衣室就都知道了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都知道了这事儿和胡莱有什么关系。
赵康明是担心别人的议论刺激到张清欢的自尊心，毕竟从之前他的表现来看，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
哪想到张清欢那天刚刚踏进更衣室，看到胡莱之后，就眼睛一亮，大步走到胡莱的跟前，然后当着全队队友们的面，向胡莱大声道谢。再对一头雾水的队友们解释了这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且重点提到了正是因为胡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才让他幡然醒悟的。
当时那阵仗，王光伟真怕张清欢说着说着就给胡莱跪下磕几个响头了……他随时准备从胡莱旁边闪开，反正他是坚决不会受此大礼的，无功不受禄嘛。
虽然张清欢没有给胡莱跪下，可也让胡莱很难受了……那之后，张清欢就像是缠上了胡莱一样，先是提出要请胡莱和王光伟吃饭，被胡莱毫不犹豫地拒绝之后，现在干脆在基地餐厅吃饭都亦步亦趋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王光伟有些时候难免恶趣味地想，这俩人要是在森威路步行街，搞不好真能玩儿出一幅《清欢灯下追胡莱》的世界名画来……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不到三年呢……胡莱你当初毫不犹豫卖掉张清欢的时候，恐怕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躲着他走了吧？
想到这里，王光伟就忍不住想笑。
餐桌上的胡莱特别无奈：“大哥，咋俩都是男的，我要怎么对你负责？”
“你和王光伟住哪儿？我想搬去和你们一起住……”张清欢很认真地说。
“不行，我们租的是两室，我和老王一人一间房，没你的地方了。”胡莱连忙摆手。
“我可以睡客厅。”
“像话吗！不行！”
“那你们在哪个小区租的房子？我住你们附近……”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韩湘飞忍不住问道：“张清欢你的那个阿玛尼公寓不住了？”
“离基地太远，离九孔桥太近，不住了。”张清欢摇头道。
胡莱又找到了理由：“我们那是一个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你的法拉利不好停，万一被蹭到了……蹭到你车子的人多倒霉啊！”
“法拉利我卖了。”张清欢又说。
“啊？！你卖啦！”这次轮到桌上其他人发出惊呼了，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嗯，卖了。我驾照都被吊销了，又开不成车子，不卖干什么？养伤的时候拜托雍叔帮我卖了，这种车子很好卖的。”张清欢解释道。
韩湘飞捶胸顿足：“早说啊，大哥！你卖给我啊！”
“就是就是，卖我也行！”
胡莱特别不理解这些激动的队友们：“为啥你们都对法拉利这么有执念？”
“小孩子不懂。”韩湘飞摆摆手，“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开上法拉利去安东大学校门口停着！”
“这是什么梦想！”胡莱觉得这实在荒诞。
韩湘飞也不理他，追问张清欢：“你多少卖的？”
“一百五十万左右吧……我也不知道，雍叔帮我办的。”
韩湘飞长叹一声，是真的有点郁闷了。
张清欢不理会郁闷的韩湘飞，转头问胡莱：“你们在哪个小区住？我也搬过来，距离训练基地近，确实方便。”
还是王光伟看不下去了，或许他把张清欢代入成了当初那个苦苦追求张清欢的女人，觉得他们俩都一样可怜，于是把他和胡莱租住的小区名字告诉了他。
但张清欢还不满足，又问到了王光伟他们住几栋几楼几号。
“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胡莱皱眉问道。
“看能不能和你们做邻居呀。”张清欢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房屋信息都发给了雍叔，让他帮忙给自己找房子。
见他在和雍军联系，胡莱好奇地问：“你原来的经纪人呢？”
“开了。”
“开了？他能同意？”
“确实不能同意。所以我赔了他一百五十万。”张清欢说的轻描淡写。
但大家都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匆匆就卖车了。
他需要这一百五十万打发掉原来的经纪人呢……
“就这么便宜他了？”王光伟觉得可惜，那可是一百五十万呢……
“也可以不给他钱，那就打官司。但我嫌麻烦，不想折腾这些事情了，我现在就想好好踢球。”张清欢说道。
大家听到他这么说，都陷入了沉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总有人在这种问题上一再重复前人的错误，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没用，一定要亲自尝试过之后才能明白。
如果张清欢没有浪费这三年时光，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在一家中甲俱乐部里呢？
现在身体不行了，再说要好好踢球……
真是让人唏嘘。
察觉到大家突如其来的沉默，张清欢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于是他微笑着说：“大家别学我啊，尤其是你，胡莱。”
胡莱一头雾水：“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性格这么跳，我怕你受不住诱惑。”
胡莱冷笑道：“呵呵。你叫十个女人脱光衣服跪在我面前，你看我忍不忍得住。”
“夸张了，胡莱。这种情况你都能忍住，我以后就得离你远点了……”王光伟在旁边说。
大家哄堂大笑，吸引了餐厅里其他人的目光。
坐在餐厅里面用餐的教练组成员们自然也听到了这欢笑声，体能教练孙毅还专门站到门口去望了一眼，然后回来对其他人说：“是胡莱在的那一桌。”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孙毅又说：“张清欢也在。”
大家表情有点微妙。
赵康明拿起筷子：“吃饭，这种事情就别管了。”
大家纷纷埋头吃饭，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不少人心里想，多好的一支团队啊，可千万别降级了呀！
第六十一章 这比赛不好打
“大楚，球票搞到了，咱们四个人……而且这次好消息，我专门买的是客队区域的球票！”在宿舍里，一个人扬起手中的手机，从床上探出身子，对下面的楚一帆喊道。
“牛逼！”楚一帆回头向他竖起大拇指。
剩下两个人闻言也从床上坐起来：“这下咱们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
“不过就是这票价……每张多了一百五……”负责买票的室友略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么贵？”有人惊呼。
“废话！这场比赛对闪星来说是生死战，要是输了，就真是要去死磕……所以这场比赛听说有不少闪星球迷专门从锦城那边赶过来呢。客队球迷来的多，能流出来的球票就少，这票贩子当然要坐地起价咯。”负责买票的室友解释道。
“你从黄牛那儿买的？”
“要不然呢！”
楚一帆摆摆手：“一百五就一百五，这多的钱我出了！”
宿舍里三个人齐刷刷看着他：“大楚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毕竟是给我的学弟捧场。”楚一帆说道。
“老板大气！”三个人一起向楚一帆竖大拇指。
“但闪星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万一真降级了，喜欢胡莱的主教练赵康明离职，那胡莱怎么办？”
球票买下来，大家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有心思聊起比赛本身。
“我觉得以胡莱本赛季的表现，中超不好说，但中甲随便去哪支球队都不愁没位置吧？闪星要真降级了，他就转会呗。就是不知道他当初和闪星签的合同里有没有降级就恢复自由身的条款……据说秦林是有的。”
“话是这么说，但以胡莱的球风，还是得去一个信任他的主教练那里，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实力……闪星当然是别降级最好，这样赵康明留下来，胡莱也留下来，我还有点期待下赛季的闪星呢……”
“这场的南海可不好打，又是客场，我觉得闪星能够客场逼平对手就不错了。拿一分都能保证还在第十四名。接下来回到主场打云山彩云，直接和第十六名对话，只要能赢，那就算是提前保级了。以闪星的实力，这场打云山彩云总不是问题吧？所以这样这场比赛别输就行……再说了，新闻上不都报道了吗？张清欢要复出了，到时候闪星的中场组织能力也有所提升……”
“哎呀，你快别提张清欢了。这种生死战根本不要把张清欢算成是闪星的球员。我听说张清欢租借去闪星的合同是规定了闪星可以在这个赛季结束之后决定是否买断他的，你们觉得张清欢肯留在中甲球队吗？他才不会在比赛中这么卖力呢，万一表现好被闪星看中了怎么办？”
“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想这些？再不拿出点东西来，回了腾龙难道就能打上中超了？只怕是继续租借出去吧？”
“人家才不管呢，回了首都，那个‘工体之王’才算是回了家。你们真觉得张清欢还有什么雄心壮志呢？我给你们说，这人啊，就算是彻底废了。”
听着大家的议论，楚一帆叹了口气，幽幽道：“想当初，我还是把张清欢视为偶像的……想象着可以成为他那样的中场球员……”
“嘿大楚，你虽然不能成为张清欢那样的中场球员，但你还有机会成为张清欢那样的夜店小王子啊！”室友们开起了楚一帆的玩笑。
“滚滚滚！”
※※※
大家关于闪星客场争取能够逼平岭南南海的猜测似乎是对的。
这从赵康明的十八人大名单中更多的是防守球员就不难看出了。
他似乎确实是想要在客场求稳。
但当赛前两个小时，闪星公布他们的首发阵容时，外界却大吃一惊。
因为刚刚伤愈复出十天左右的张清欢出现在了这份名单上。
他首发出场！
这就让评论员、媒体记者们和球迷们都有点看不懂了。
如果是要求稳，为什么要让张清欢首发？
他可不擅长防守啊……
难道赵康明压根儿不是为了求稳，而是想要在客场追求一场胜利？
不过安东闪星的球员们却一点都不意外主教练的这个安排。
或者说，如果有意外的话，也早就在周中训练的时候意外过了。
当时赵康明在为下一场比赛选择十一个人进行进攻套路训练的时候，就选择了张清欢。
在让张清欢本人感到惊讶的同时，也让其他队友们感到惊讶。
当时赵康明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安排。
大家很快就从实际训练中找到了答案。
张清欢坐镇中场之后，和胡莱马上就形成了连线，两个人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化学反应一样。
传跑配合非常默契。
在训练中张清欢的爆发力确实下降明显，导致他很难再有带球长途奔袭的表现，可他利用自己出色的脚下技术和对防守球员反应的判断，一样可以过掉对手，然后再把足球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放纵的日子虽然不同程度地摧毁了他的身体各项素质，比如爆发力、体能都大不如从前。
但是谢天谢地，他的大脑还没被酒精腐蚀一空。他能够看到空当，并且还能把足球送到空当里去。
只要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哪怕他已经跑不快了，也无所谓。
要不怎么说张清欢是超级天才呢？
在这之前他老老实实训练了一个月，伤愈复出之后又全情投入训练，在训练中很快就征服了所有队友。
老实说，当一个这样的天才不再恃才傲物，那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与他接触相识的。
当初张清欢刚来球队的时候，大家也都是挺欢迎他的。
要不是后来发现这小子眼高于顶，谁都瞧不起，大家和他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
而现在嘛……当然不存在这种问题了。
※※※
楚一帆和自己的三个室友出现在了岭南市奥体中心的看台上，这里距离他们的学校不算太远。
但他们还是早早就来到了奥体中心，在外面简单吃过晚饭，就跟着人流进入了球场。
虽然岭南市已经有两支中超球队了，但作为中甲球队的南海在这座国际大都市里也还是有不少拥趸，毕竟他们在这座城市已经扎根多年了。要论足球的社区文化的话，可能他们比海神、华南虎都更能代表岭南这座城市的社区文化。
所以虽然奥体中心最多能容纳八万人，但这场比赛还是来了四万名球迷。
中甲比赛能够吸引这么多球迷来现场观战，是非常罕见的。
当然，这也和南海正在争夺冲超资格也有关系——到目前为止，岭南南海排名第四，距离第二名的川南崇山还差四分，距离第三名京阳盛京差两分。
在联赛还剩下三轮没打的情况下，他们也是很有希望竞争前两名的。
只要能够拿到第二名，就可以获得参加中超联赛的资格。
到时候，岭南市将成为中国足球历史上第一个拥有三支顶级联赛球队的城市。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将是整个岭南足球的荣光，绝不仅仅只属于某一家俱乐部。
所以今天这场比赛才有如此多的人来现场为南海队加油助威，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华南虎和海神的球迷们呢……
“真是热闹……”楚一帆和他的室友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道。
能够容纳八万人的奥体中心并没有坐满，但是却也不显空旷，不得不说岭南的球迷们很会营造主场气氛。
先进球场的南海球迷们已经把巨型tifo准备上了。
这是巨幅的海浪画像，蓝色的海浪配上白色的浪花，正好是南海队的主场球衣配色。在这个背景上面，是红色的书法字体：“巨浪巨浪！南海巨浪！”
“我操，夸张了吧？”楚一帆的室友们站在看台上，望着这一幕，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这是中甲啊，不是中超……”
“赢了这场比赛，他们就有机会成为中超球队。”楚一帆说道。
室友们扭头看着声势逐渐起来的球场看台，喃喃道：“我之前还觉得闪星能够客场逼平对手就不错了，现在我觉得少输当赢吧……”
“其实就算输了也不是最坏结果。昆阳那边赢了球积分也不过是和闪星一样，而且净胜球还比闪星少，闪星依然会排在第十四名。下一轮回到主场打云山彩云，我不相信闪星还能输！”
※※※
吃完了饭，胡立新想要去洗碗，却被谢兰给拦住了：“我来，你去开电视，儿子比赛要开始了。”
平时都是胡立新洗碗的，但他很清楚为什么这次老婆要帮他洗碗。
她不想让自己错过儿子哪怕一分钟的比赛，尤其是在赛季即将结束，比赛看一场少一场的情况下。
胡立新倒也没有反对这个安排，但还是把自己手里的碗盘都送到了厨房：“我帮你带进来。”
“哎呀，这不用你……你快去开电视，那破电视开机还有广告的呢！你再磨蹭，等你调好了进去，搞不好比赛都开始啦！”谢兰用胳膊把他推出了厨房。
胡立新只好去卧室开电视机。
妻子说得对，他们家电视是一个以性价比出名的互联网电视品牌，当初买它是冲着它便宜去的。
就是每次开机都会有一段又臭又长的广告……
平时倒还好，要是急着看胡莱的比赛，妻子就会对这个开机都有广告的电视非常不满。
当谢兰用极快的速度洗完了所有的碗筷锅盆，一边在身上擦手一边走到卧室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丈夫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
“怎么了？”她问。
“闪星丢球了。”胡立新抖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谢兰连忙走到电视机前，果然，电视机里是正在庆祝的岭南南海队球员们。
“这才几分钟呀……”谢兰抱怨起来。
随后她想起来之前媒体上说这场比赛对闪星的重要意义，惊呼起来：“那闪星不是要降级了？”
胡立新皱眉道：“比赛才开始了四分钟呢。再说了，就算这场比赛输了，也不见得就会降级。”
“为什么？”谢兰问道。
心情不好的胡立新懒得和自己的妻子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说：“先看吧，比赛才刚刚开始，闪星还是有机会扳回来的。”
“哦……”谢兰乖巧地坐在了丈夫旁边，和他一起看比赛。
第六十二章 重要的是气势！
岭南市奥体中心欢声雷动，蓝白色的旗帜在看台上挥舞飘扬，方言助威声响彻全场。
楚一帆和他的三名室友们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息。
虽然知道这场比赛闪星会很难打，但也没想到会难打成这样。
开场五分钟都不到，主队南海就进球了。
听听这现场山呼海啸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要把闪星所有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种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不是说南岭人什么都吃吗？
作为在看台上看球的球迷，他们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此完全可以想象，在球场上的安东闪星的球员们又该有多大的压力。
楚一帆把目光投向了胡莱，他并不是很担心胡莱的心理承受能力。
已经很熟悉胡莱的他觉得南海队球迷们的欢呼声，并不会干扰到胡莱。他担心的是这会影响到闪星球队里其他人。
尤其是那个伤愈复出就首发出场的张清欢。
谁都知道他以前有多牛逼，但谁也都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傻逼……
在很多人看来，如果不是秦林受伤，张清欢恐怕一直到赛季结束都未必能够获得出场机会。
现在情况这么艰难，以张清欢出了名的不靠谱，鬼知道他能把比赛踢成什么样子？
是形同梦游？还是直接隐身？
如果闪星的球员没办法把足球送到胡莱脚下的话，那胡莱就算跑位再精彩，一脚射门再精准，也毫无意义。
这个时候，楚一帆就不得不感慨中途加入球队的坏处。尽管胡莱在赛季中期才加入球队之后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救火队员，这支球队无论是战术还是人员配置，其实都不是为了他所打造的，难免会有些兼容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胡莱那么依赖秦林的原因。
因为能够给他输送炮弹的人太少。
楚一帆只希望闪星这个赛季能够成功保级，然后在转会期好好运作一下，最好找来一些可以配合胡莱的球员。
这是他作为胡莱学长的一点小心思。
※※※
场边的闪星主教练赵康明在看到这个丢球之后，就面色凝重地从教练席上起身，走到了场边，双手环胸站在那里。
不是说没想到在客场会丢球，但真的没想到会丢的这么早……
他让张清欢首发，本来是希望增加中场控制力，从而帮助自己的防守减轻压力，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求稳的。
结果歪打正着——他现在不需要在比赛刚刚开始就把张清欢换上场，就为了加强进攻……
因为张清欢就在场上呢。
但战术上可能要做出一些调整。
他让张清欢首发的时候，给张清欢的位置是个中前卫，有点像张清欢在他自己受伤的那场比赛中所扮演的角色，要照顾到中前场，也要兼顾中后场，也就是说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组织进攻的时候他是张清欢，控制节奏，串联攻防的时候他是秦林。
听起来好像有些强人所难，但赵康明相信张清欢能够完成他的战术要求。
因为张清欢就有这样的能力。
他在那场对吴州东山的比赛中，不就是在前后串联的情况下，还助攻胡莱进了个球吗？
要不是受伤，说不定还不止那一次助攻呢。
当然了，这套战术其实是秦林受伤缺阵的无奈之选。就像在张清欢还没有浪子回头之前，赵康明只能让秦林前腰后腰一起打，既当爹又当妈的，同样很无奈。
秦林最擅长的位置还是后腰，而张清欢最擅长的位置则是前腰。
可惜他们两个人到这个赛季结束都凑不上了。
至于下赛季还能不能并肩作战，也要看张清欢在剩下三场比赛中的表现。
就算他浪子回头了，但如果表现不行了，俱乐部也是不会花五百万把他买断的。
思索了一阵子之后，赵康明最终还是决定冒冒险，现在就做出战术上的调整，让只持续了五分钟的第一套战术寿终正寝。
他在场边大喊张清欢的名字之后，对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往前去。
张清欢知道，这是要让他做前腰了。
老实说，之前主教练安排的位置他也能打，并且还能干得不错。但他内心深处是真不喜欢这种安排。
这是他很气听出，如今的他是没资格和主教练谈条件，挑三拣四的。能获得上场机会，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如果他真的真想要在主教练面前证明他确实已经改过自新了，那他就应该不讲条件地完成主教练给自己的任务。
现在能让他位置更靠前，去直接面对对方的防线，做个送最后一传的前腰，倒是让他长出了口气。
总算能踢自己最擅长的位置了……
※※※
“让我们来看一下，张清欢的位置明显更靠前了……这应该是赵康明的有意调整。落后一球的闪星急于扳平比分。冠霖，你觉得赵指导的这个调整会不会太急了点，毕竟比赛才刚开始？”安东卫视的解说员和解说嘉宾互动起来。
而在电视机前，王媛也在问她的丈夫秦林：“老秦你怎么看？是不是有点急啊？”
秦林摇头：“我倒觉得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作出调整。”
他话音刚落，电视机里的解说嘉宾卢冠霖就说道：“确实有点着急，应该再观察观察的。现在就让张清欢顶上去，本来平行站位的四个中场，变成了菱形站位，后腰只有一个马文一，防守压力陡增。取得领先的南海一定士气大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全力进攻。这样此消彼长的，万一让南海队再进一球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秦林听得直摇头：“老赵是想用我们的进攻把南海队的攻势顶回去，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的主场把气势打起来。这评论员纯粹的纸上谈兵。很多时候，决定比赛胜负的不是技战术，而是士气。丢球后的劣势也不是战术失误，而是没有迅速让场上球员统一思想，造成了场上球员混乱，当然要被压制住……老赵的选择是正确的，临场指挥不能死板教条。”
与此同时在东川的胡莱家中，谢兰听了解说嘉宾的话之后也皱起眉头，焦急地问道：“那是不是这主教练在瞎调整？闪星会不会丢更多的球？”
胡立新摇头：“我不知道会不会丢更多球，但这个教练的调整，可能会让你儿子有进球。”
听到丈夫这么说，谢兰立刻就话锋一转：“哦，那调整的好啊！”
胡立新瞥了妻子一眼：“你可真是没原则啊。”
“凡是有利于儿子的，我就支持！凡是不利于儿子的，我就反对！”谢兰挺胸抬头，“这就是当妈的原则！”
胡立新扭过头去继续看比赛，但另外一边的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
※※※
张清欢顶到前腰位置上去之后，闪星的进攻果然有了威胁。
一开始当岭南南海对张清欢的重视度不够的时候，张清欢在前场拿球后搅得他们的防线一团糟。
就连南岭电视台的解说员都不断惊呼：“这是那个我们都知道的张清欢吗？！”
他所谓的“我们都知道的张清欢”当然是那个沉迷于酒精和女人，场上场下都玩儿消失的张清欢。
而如今出现在奥体中心的则是拿球虚晃一枪，骗得对手去了左边，自己却从右边过掉对手，然后把足球分到边路的张清欢。
冷金宇接到张清欢的分球之后，靠速度突破再下底传中。
中路胡莱和墨菲两个人一前一后“双鬼拍门”。
虽然最终这球让南海队的中后卫顶了出去，没有形成射门，但却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南海队的球门。
当胡莱和墨菲两个人一起向着足球落点跳起来的时候，看台上的南海球迷们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
“好球！！虽然球被对手抢先解围，但这次进攻打得真漂亮！”电视机里，安东卫视解说员大声说道。
“看！”秦林拍了一巴掌，然后指着电视机对自己的妻子、孩子兴奋地喊道，“这就是我说的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时候就应该坚决地攻上去，把他们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你瞧看台上那些南海球迷被吓得！”
妻子王媛看到丈夫这么兴奋的样子，笑了：“你搞得我以为闪星扳平比分了呢……”
“这么踢下去是有希望的。”秦林不再激动，而是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球。
电视屏幕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显得双眼格外炯炯有神。
※※※
秦林的乐观是有道理的。
当张清欢更靠近对方防线之后，他就可以送出更多有威胁的传球，这些传球可以帮助胡莱和墨菲获得射门机会，同时也迫使南海队的防线收缩的更靠后——因为不能在身后留下太多空当，这样会被张清欢抓住机会送出直塞球。
一个能够送出致命传球的前腰，加上一个总是不停插向身后空当的前锋。
这样的组合，让南海队的后防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当他们的防线向后撤之后，在禁区前沿就难免会出现一些空当。
上半场踢到第二十四分钟的时候，闪星发动攻势，马文一作为后腰一次突然的后插上，带球从边路杀向前面。
与此同时，右边后卫张昊从他身后高速套边插上，又拉走了一名南海队的防守球员。
胡莱见状没有在禁区里等着，而是回撤出来接应马文一。
马文一把足球横着传给了撤出禁区的胡莱，胡莱在背对进攻方向的情况下，把足球横着传给了在中路罚球弧顶一带的张清欢。
传完球之后他就直接转身往里冲。
他这一冲，带走了两名防守球员——因为担心胡莱是在和张清欢打二过一撞墙配合。前锋传球后反跑，前腰再直塞，这样的进攻套路实在太常见也太经典了，任何后卫看到前锋转身往禁区里跑就都会想到这一点。
于是本来其中一名要上去封堵张清欢的南海队防守球员顿时不敢轻易上前了，生怕自己身后的空当被利用。
张清欢跟前顿时有了一个短暂的空当！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送出一脚直塞球，而是选择了直接起脚射门！
在禁区外，他发力远射，足球仿佛在草皮上打水漂一样，触地之后轻轻跳起，继续前窜，速度还有所提升！
对于这脚远射，因为角度并不刁钻，南海队门将迅速移动脚步，然后往前扑倒，打算把足球直接拢入怀中。
可足球在他面前的时候再次触地，有一个轻微的反弹，这导致门将在判断的时候出现了失误。
手回来的慢了一些，让撞在他胸口上的足球又弹了出去！
“脱手！！”
伴随着安东卫视解说员的尖叫声，门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拍马杀到！
“胡莱！！”
刚才那个转身反跑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张清欢没给他传球就停下来，而是一口气冲到了南海队的门前。
而足球就像是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甜品一样，反弹出来恰好出现在他“嘴”边！
没有任何犹豫，也绝不拖泥带水。
冲到门前的胡莱抬起右脚，将脚腕横过来，把反弹出来的足球轻轻一推……
足球就在绝望的南海队门将十指关前，飞进了球门。
此时此刻，南海队的后卫才有人反应过来，举起手臂向主裁判示意这球胡莱越位。
可无论是边裁还是主裁判，都没有做出这样的判罚，后者更是一转身将手指向中圈，同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
“胡莱！！！赛季第十球！他为安东闪星扳平了比分！”
第六十三章 硬是要得
南海队的六号中后卫刘淦在这场比赛中负责防守胡莱，对于这个仅打了半个赛季，就进了九个球的前锋，他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所以看到胡莱突然从禁区里回撤出去接应队友的时候，他也跟着冲了出去。
在胡莱把足球横传给张清欢，然后自己转身跑位时，他也依然跟着又撤了回去。
他相信有他在胡莱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小子本场比赛肯定颗粒无收。
果然，在他的严密盯防下，张清欢并没有把足球传会给胡莱，而是选择了直接射门。
见状刘淦也没把胡莱放在心上了，他的注意力都跑到足球那儿去了。
想看看张清欢这脚射门的结果。
于是背对胡莱的他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在张清欢把足球射出脚的时候，胡莱就从他身后冲向了球门。
“在张清欢射门的同时，胡莱并没有停下来，他就好像是知道这球南海门将谢方一定会脱手一样！”看着进球慢镜头重放的安东卫视解说员自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进球的胡莱身上。
而在之前进球的实况解说中，他在张清欢射门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胡莱……
就连身处直播间中，以上帝视角在看比赛的解说员都没注意到胡莱，更不要说场上的南海队球员们了。
刘淦是在看到门将谢方扑球竟然脱手之后，才发现已经冲到足球跟前的胡莱的。
于是他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臂，向裁判示意胡莱这球越位了。
没人理会他。
“胡莱这个球真是漂亮啊，如果他在传完球之后就站在禁区外等着的话，那防守球员不会被他带走，张清欢也无法获得射门的空当，接下来这所有的进攻都将消失掉。张清欢估计只能横着再把足球又传出去，绝对不可能直接威胁到南海队的球门。”解说嘉宾卢冠霖结合着进球重放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解释着，主要是称赞胡莱的聪明之处。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传完球马上就坚决前插，搞得南海队的防守球员以为他要和张清欢打二过一，于是他一个人就带走了两名防守球员，张清欢马上就没人防了……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说明胡莱的聪明之处了。毕竟不少前锋连这一步都做不到呢……但胡莱还不止于此。哪怕张清欢已经射门了，他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冲……我想这就是胡莱和其他前锋最大的区别了，其他人在这个时候肯定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这次进攻和自己无关了。但胡莱没这么想，在他眼中，恐怕除非足球进门或者出界，都不算是进攻结束……”
电视机中，切换到了从球门后面的摄像机拍出来的画面，从这个画面中可以更直观地看到胡莱刚才的跑位。他把足球传给张清欢后果断前插，同时还在回头观察张清欢，非常注意自己是否处于越位位置。
直到他看见张清欢起脚射门，他才猛地把速度提起来，直接冲向南海队门将谢方。
这让他成为了场上双方距离谢方最近的球员，只要足球脱手，他就会是最有可能抢到球的人。
“只是一脚补射，却把胡莱的踢球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卢冠霖摇头感慨道。“所以为什么是这个人再来了闪星之后，仅用了半个赛季就成为了闪星队内的头号射手……他的门前嗅觉太灵敏了，执行力也太强了！这么勤勉的跑动和永不放弃的精神……他不进球谁进球？！”
“哎呀，这个解说员说得真好！”谢兰在电视机前拍着巴掌笑道。“我儿子不进球，谁进球！”
胡立新坐在她旁边，嘴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也承认，他这儿子在足球上确实有点天赋……
毕竟不是队友每一次射门，他都一定会坚决地从禁区外插到门前去的。
为什么这次胡莱跑了上去？
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队友这一脚射门很突然，门将可能会准备不及，有大概率扑救出现失误？
所以才坚决前插准备补射？
这种阅读比赛的能力，确实是天赋。
※※※
“哈哈哈！！胡莱牛逼！”客队球迷们聚集的看台上，远道而来支持闪星的闪星球迷们欢声雷动。
楚一帆和室友们混在其中仰天大笑，尽情庆祝，也一点不显突兀。
就冲着他们可以在胡莱进球之后肆无忌惮地庆祝，而不用担心被人打，大家这时候都觉得那多掏的一百五十块钱真是花的值！
看球不就图个舒心吗？
花了钱看个球，还提心吊胆的，那还看个屁啊！
闪星球迷们看到这四个并没有穿着闪星球衣，和他们统一着装的人，在胡莱进球之后一蹦三尺高，就都知道这四个人想来也是闪星的球迷了，看着面生或许是因为人家就是在岭南的闪星球迷。
便都朝着他们竖大拇指，用方言夸他们：“硬是要得！”
楚一帆作为安东人，听到乡音自然是很亲切的。
而他的那三个室友，来自天南海北，这个时候也用蹩脚方言发音高声回应：“雄切！雄切！”
结果引得看台上的闪星球迷们又爆发出了一波“雄起”的呼喊声。
※※※
在自己主场四分钟就取得领先，对南海队来说，这个开局简直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们想要趁势进攻，取得更多领先的时候。
安东闪星却反而扳平了比分。
第二十四分钟的这个丢球，其实只是最近闪星一系列出色表现的一个注脚而已。
在这个球之前，闪星的进攻就让南海队打的很难受了——他们没办法全力进攻去争取第二个进球，相反还得不断回撤防守，应付闪星的进攻。
但南海队毕竟是本赛季在中甲联赛中排名第四，并且还有希望争夺冲超资格的强队，不仅如此，他们还是主场作战，优势明显。
所以在丢了球之后，他们迅速做出调整和应对，加强了对张清欢的防守，不再让他可以在南海队后防线前轻松处理球了。
只是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必然会影响到进攻。
所以在闪星队扳平比分之后，比赛就陷入了僵局。
双方都有一些机会，但也都没有能够取得进球。
一直到上半场比赛结束，比分都还是1:1平。
中场休息的时候，在更衣室里，主教练赵康明特别表扬了张清欢。
张清欢的表现确实让他很高兴，毕竟上半场就能扳平比分，并且在扳平比分之后还能和主队打的有来有回，张清欢功不可没。
有他在中场后，闪星的中场控制力确实大增。
毕竟多了一个控球点，这样当球队在进攻的时候，其他球员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压上去参与进攻，而不用像之前那样，不敢上去。不敢上去就导致球队进攻乏力，进攻乏力就只能被对手压着打……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面对主教练的称赞，张清欢笑得很开心。
但他不是因为赵康明的称赞才这么开心的。
而是因为这半场比赛他踢得就是这么开心，他终于重新找回了踢球的乐趣，也找到了前进的动力。
每当他松懈的时候，只需要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就能够看到父亲在天上注视着他，告诉他：“儿子好好踢！”
他就会重新获得斗志和力量。
※※※
与此同时在南海队的更衣室里，主教练潘宏伟正在给队友们分析着上半场得失，并且对下半场做出相应的调整。
“……很明显，闪星的核心人物是张清欢，他们上半场能够扳平比分，以及和我们保持均势，也是因为他。那下半场我们只要能够防死张清欢就行了。不管是谁，只要他进入了你们的防区，就贴上去和他肉搏。我不相信经过了几年的瞎搞之后，他还能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潘宏伟说道。“当他把体力都消耗在和你们肉搏之后，自然也就没什么威胁了。另外他刚刚伤愈复出，也可以适当对他犯规，但你们每个人都要小心，不要吃牌吃的太快。一旦你们在防守他的过程中吃到了黄牌，就会反过来成为你们的麻烦……”
最后，他给全队球员打气：“我们距离中超联赛还差三场比赛，赛程对我们来说也相对有利。所有人都要一鼓作气，冲上超级联赛！到时候岭南这座城市就将拥有三支中超球队，这是岭南足球的光荣，也是我们南海的光荣！让我们现在主场击败对手，为最后三场的冲刺开个好头！”
在他说完之后，球队的队长站起来带领队员们齐声高呼：“巨浪！巨浪！南海巨浪！”
当球员们走出更衣室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高昂的斗志，就像是一队雄狮踏进了球场。
第六十四章 你是真的狗啊，胡莱
下半场比赛开始之后，张清欢作为闪星的中场核心，确实遭到了对手的严密盯防。
南海球员很好地执行了主教练安排的任务。
对张清欢的防守一定会充分利用身体优势，挤靠他，冲撞他，架起胳膊顶上去，此外手上还小动作不断。
张清欢很快就被他们折腾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在又一次被对方撞倒之后，他又想要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胡莱给按住了：“你别起来！”
“我没事儿……”张清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胡莱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时压低声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你有事儿！”
接着他扭头向着跑过来的主裁判大声抱怨：“裁判你看到了吗？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球员的，把他一次次撞倒在地，就像是在打保龄球！而且只针对张清欢一个人！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犯规的南海球员连忙辩解：“我不是故意的，裁判……”
胡莱起身冷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对方一脸迷茫。
“明知故问！”
对方被胡莱这么质问，也恼了，他迈步凑上去，对上了胡莱：“你别在这里挑事儿啊，小子！这可是我们的主场！”
胡莱马上指着他对主裁判说道：“裁判，他威胁我！暗示我不能活着走出他们的主场！”
对方没想到胡莱竟然能胡说八道到这种地步，这指控可是非常严重的啊！
于是他连忙摆手：“我没有威胁你！”
“那你就是暗示主裁判是偏向你们！示意主裁判吹主场哨是不是？裁判，我可不是挑事儿的人，但他这么胡说八道，连我都不能忍了！”胡莱又指着他对主裁判说。
“我不是，我没有！裁判你别听他的……”面对胡莱，这人也只能不断摆手否认三连了。
主裁判看出来闪星这小子是在胡搅蛮缠呢，于是他挥手驱散了胡莱：“行了行了，一边去！”
然后他对犯规的南海球员提出了口头警告：“注意你的动作，再有下次，我可不保证不会出牌！”
南海队的队长王一如刚刚赶过来，就听到主裁判这句话，连忙把情绪更加激动的队友拉到了一边：“你想找死啊！你看不出他是在挑衅你吗？你要真是冲动了，可就下去了！”
这位球员被队长这么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他扭头远远看着胡莱，自言自语道：“年纪轻轻怎么就不学好呢……”
※※※
闪星这边，张清欢也被队友们给拉了起来，大家还在关心他：“你没事儿吧？”
张清欢摇头，眼睛看着走回来的胡莱：“你是真的狗啊，胡莱……”
胡莱翻了个白眼：“怎么跟你救命恩人说话的！”
张清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在更衣室里当面感谢了胡莱之后，胡莱就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了。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还是稍微有点不太符合大家的传统美德，让人总是觉得违和。
胡莱不理会张清欢的心理阴影，继续教育他：“我给你说，下次他们再这么对付你，你就往地上一躺，然后抱着膝盖或者脚踝别起来……你急着起来干什么？现在是我们着急的时候吗？这是他们的主场，他们还想要冲超，比分平局，该着急的是他们啊！”
队友们听着胡莱这么教育张清欢，都忍不住啧啧称叹：“有些时候我都想不通，到底谁才是踢球踢得长久的那一个啊……胡莱这些东西你是跟谁学的？”
胡莱很迷茫：“这还要跟谁学吗？”
大家一致同意张清欢的意见：“你是真的狗啊，胡莱……”
最后队长李铁林还是对胡莱刚才的做法提出了批评：“以后这种上去找主裁判施压的事情你少做，换一个脾气暴点的裁判，就给你黄牌了。他会认为你是在挑衅他的权威，试图影响他，有些裁判是很反感这种行为的。”
面对队长，胡莱还是很老实的，连忙点头哈腰：“好的，李队，没问题……我刚才也冲动了。”
李铁林知道胡莱也是为了球队好，便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讨论这事儿。
※※※
被胡莱这么一折腾，比赛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场下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胡莱跑去和主裁判沟通的一幕。
“那小子又干什么去了？”场边闪星教练席上，陈墨皱起眉头。
赵康明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应该是在维护张清欢吧。”
听到赵康明这么说，陈墨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还真是一心为队友着想……”
“在张清欢又一次被对方撞倒在地之后，胡莱第一个冲上去为他出头。这一幕让我想到了对吴州东山的那场比赛，张清欢在受伤之后，也是胡莱第一个冲上去为他打抱不平，甚至不惜吃到一张黄牌……看样子胡莱和张清欢的关系还真不错！”安东卫视解说员称赞道。
“毕竟两个人都是天才，也许是惺惺相惜吧。”
雍军没有跟着张清欢去客场，而是留在锦城帮他办理租房子的事宜。
现在的他坐在电视机前，听着解说员和解说嘉宾两个人对胡莱的评价，就忍不住想到了他在赵康明办公室里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情景。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让张清欢妈妈和他都紧张不已的退役说竟然是这个年轻人出的主意。
目的则是为了……帮助张清欢重新站起来，浪子回头。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雍军根本不相信现实足球俱乐部里能有这样的人。
要是胡莱和张清欢是一对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两人相识多年，胡莱的所作所为还能说得通。
可胡莱和张清欢之间好像关系还不是很好？
就这样的关系，却能让胡莱为了张清欢做到这个地步。
雍军不能不为之感动。
毕竟他自问自己都没有做到胡莱这样。
所以对于清欢提出的要搬到胡莱隔壁去的做法，他自然是一百个支持。
经过他这周来的奔波，他总算是要完成这个任务了——你说巧不巧，就在胡莱租住的房子对门，原来的租客房租到期，正好让他给赶上了。
等张清欢回来了，明天就带着去签租房合同。
这小区环境当然和阿玛尼公寓没办法比，各方面都远远不如，房子又老又破，小区环境几乎没有，住户成分鱼龙混杂……但只要这里有胡莱，雍军就对张清欢放心不已。
在他想来，只要有胡莱在旁边盯着，张清欢就不会跑偏。
※※※
“我怎么觉得胡莱和张清欢关系不错呢？”看台上，楚一帆的室友发现了盲点。
“对啊，那场比赛张清欢受伤，也是他第一个上去推倒了犯规的球员，还因此吃到了一张黄牌。要不是关系好，能做到这份儿上？”
“不是说张清欢这人在球队里人缘很不好，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吗？胡莱为什么要主动凑上去啊？”
楚一帆想到了胡莱刚刚加入东川中学足球队时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那支球队中都像是一个编外人员一样，只有毛晓和孟熙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其他人对他都爱理不理的，甚至私底下议论起他来还多是讥讽和不屑。
或许是张清欢在闪星的处境令他联想到了自己当初在东川中学校队里的经历吧？
同样的经历让他感同身受，所以才愿意向张清欢伸出援手……
想到这里他很骄傲地说道：“所以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当初要提议让他做副队长了吧？因为我看早出来了，这小子身上有领袖气质！”
“大楚你眼光真是没得说！”大家都纷纷向楚一帆竖大拇指。
面对室友们的称赞，楚一帆却想到了严炎，心说自己算什么眼光好啊，最早看出来胡莱是天选之子的严炎才是带预言家啊……
※※※
比赛重新开始，张清欢果然学聪明了，只要有身体接触，他扛不住了就会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大叫一声是用来提醒主裁判，注意到他这边，要不然他就白摔了。
要不怎么说张清欢是超级天才呢？被胡莱一点拨，学起这个来也是超级快，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不能什么情况都不问青红皂白地摔，一定要是在主裁判视野良好的情况下，并且对方真的犯规了，才摔。
否则自己摔下去，丢了控球权，对方还不犯规的话，被对方趁机打一波反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与此同时，也不能说胡莱的那番胡搅蛮缠一点用都没有，在被他用这种方式提醒过之后，主裁判也果然注意了判罚尺度的问题。
他更多地吹南海队犯规。
惹得看台上嘘声四起，南岭卫视的解说员也对裁判的判罚十分不满：“这到底是谁的主场？！”
他发出了这样的灵魂质问。
但却不知道，他的这个质问正是主裁判吹成这样的根本原因……
下半场比赛变得不再连贯，南海虽然是主场作战，但却没什么优势。两支球队又僵持上了……
下半场眼看着就进行了二十分钟，比分还是1:1。
闪星正在距离他们逼平对手的这个目标越来越近。
第六十五章 世界级反击
张清欢又一次被对方侵犯倒地，但这一次主裁判的哨音没有响起，他没办法躺在地上多休息休息，只能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回追。
才跑了几步，对方的传球就被王光伟给截掉。
看到他跑回来，王光伟便把足球传了过来。
张清欢刚刚接到球，就被对方球员贴上。
他已经没力气继续带球摆脱对手，只能护住足球，在对方球员伸脚断球却踢到他腿的时候，大喊一声，然后张开双臂摔倒在地。
这次主裁判的哨音终于响了。
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哨响，张清欢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他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还记得胡莱的话：除非裁判喊他起来，否则绝不动弹，能在比赛中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让体能稍微恢复一点。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需要拼尽全力是什么时候。
马文一上来问他的中场搭档：“怎么样？还行吧？”
张清欢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节约下来，他只是向马文一竖起了大拇指。
在场边的闪星教练席前，助理教练陈墨正在向主教练赵康明建议：“张清欢看样子是差不多了，可以考虑把他换下来吧？他这个体力留在球场上也没什么用。比赛还剩下大约二十多分钟，咱们还是有可能守住这个平局的……”
赵康明点头，赞同陈墨的意见：“去让石俊德热身吧。”
换石俊德而不是韩湘飞上场，就是要加强防守。毕竟石俊德是专门负责防守的后腰，在防守方面比韩湘飞更专业。
※※※
“张清欢要下场了……”电视机前的王媛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秦林点点头。他印象中的张清欢体力绝对没有这么差过，要知道他可是在中超的强强对话中踢满全场的人，现在打个中甲难道连七十五分钟体能都没有吗？
只能说他过去放纵的三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腐蚀的痕迹……而修补这些痕迹需要时间，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好的。
足球是公平的啊，你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你认真对待足球，足球就不会辜负你。
你要是不认真对待足球……这就是下场。
“赵康明应该是要做出换人调整了，换下明显体力不支的张清欢。张清欢其实今天比赛踢得很不错，不仅间接助攻了胡莱一个进球，他娴熟的脚下技巧还帮助闪星控制住了中场，能够和坐镇主场的南海队在中场抗衡……”安东卫视解说员开始为张清欢这场比赛的表现做总结了。
解说嘉宾卢冠霖也说道：“没错，而且我还要说有这样表现的张清欢真是很久没看到了——我不仅仅是在说他表现出色，我还是在说他在今天这场比赛中真的是拼尽了全力，踢的非常积极。而如此不惜体力的张清欢，真的是让我想说一声：‘好久不见’！”
“毕竟刚刚伤愈复出，就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据说张清欢的租借合同里有买断条款，如果他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表现，或许到赛姐结束之后，闪星俱乐部将会考虑买断他。那样的话……我现在很期待下赛季的闪星了。秦林伤愈回归之后，坐镇后腰，张清欢打前腰……这中场，国家队级别的啊！”解说嘉宾卢冠霖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他了，电视机前听到这话的秦林竟然都有些心驰神往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拜托了，快点好起来吧！
※※※
五分钟之后，石俊德结束热身，回到了教练席前，站在主教练赵康明和助理教练陈墨的旁边，等待主教练给自己安排任务。
此时此刻，球场上南海队获得了一个角球，正准备主罚。
球队的三名中后卫和中锋，都挤到了闪星的门前，打算争顶。
两名边后卫拖在了中线附近，是门将前面的最后一道防线。
几乎所有闪星的球员都回撤到了禁区里，防守这个角球。
只有胡莱留在了禁区外面，他个子矮，在禁区里防守角球的时候起不到太大作用，还不如留在禁区外利用他对足球落点的精准判断能力，来控制第二落点呢。
至于张清欢，他虽然没什么体力了，这个时候也站在大禁区里，做做样子。
赵康明没有急着让石俊德在这个时候上场，而是决定等对方的角球发完了再说。
在防守角球的时候换人，很可能导致禁区里的防守出现漏洞——刚刚上场的球员未必搞得清楚状况，也还没有进入比赛状态，说不定会成为球队防守的定时炸弹。
所以除非有球员在这个时候受伤，他都是不会在防守角球时换人的。
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石俊德好好讲一下他上场之后的任务：“……接下来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保住这个平局了。上场之后你需要和马文一在中场组成一道铁闸，同时兼顾边路防守，必要时去边路补位……”
双手叉腰的石俊德一边听主教练的讲解，一边看着球场上。
赵康明也同样如此，盯着球场给石俊德讲战术。
看到对方已经摆好了足球，准备开角球，他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将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球场上。
就在这时，主裁判一声哨响，足球被南海队的球员踢向了球门。
足球划出一道弧线绕向了门前，守在小禁区线上的王光伟高高跃起，抢在所有南海队球员之前把足球顶出了禁区。
看到这一幕，赵康明准备继续对石俊德安排任务。
足球被王光伟顶出禁区，飞向了胡莱所在的方向。
或者说是胡莱利用他对足球落点的判断能力，移动到了足球的落点上。
在等待足球飞来的过程中，他还迅速对中路的情况看了一眼，发现在他斜后方有一个空当，与此同时张清欢也在王光伟头球的同时就从禁区里移动了出来，跑向了那个空当——整个中前场特别空，除了两个守在后面的边后卫，就只有一个南海队球员在禁区外，还正在他身后，不在张清欢前进的方向上。
其他的南海队球员全都在闪星禁区里，正准备往回跑。
观察完周遭情况之后，胡莱跳起来把足球甩向了斜后方的空当，也甩给了正在向那里跑的张清欢。
足球被他顶的有些高，但也给了张清欢观察并且追上足球的机会。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前方——正前方五六米左右的距离上上有一名南海队的十二号边后卫冯磊，这是唯一能够阻挡自己的防守球员。
在球场另外一边是又一名边后卫，可以不用管。
看到张清欢有可能拿到足球，南海的边后卫冯磊却没有扑上来，因为距离太远，他怕扑空。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还是挺正确的。
扑太猛容易被对方趁势过掉，而自己不上去则能逼迫张清欢控球。
只要张清欢选择把足球停下来，再调整调整，冯磊就能逼上来，卡在一个让他很难受的距离上。他的任务不是直接断球，而是阻挡住张清欢，延缓他，给已经在回防的队友们制造机会。
那我该怎么办？
张清欢的脑子里这么想着。
既然对手希望我慢……那我就快！
想到这里，他迅速向上瞟了一眼，足球已经落下来，就在他身前。
他可以稳稳地把足球停下来，但没必要。
※※※
“把球停下来，控住就行了……”电视机前的秦林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似乎是在替张清欢出主意。
但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张清欢抬起右脚把空中的足球用力趟了出去！
趟了足有十五米远！
“停球失误？！”安东卫视解说员惊问道。
不！
秦林在心里回答了他。
张清欢是故意的！他要人球分过！
果然，电视画面中的张清欢在把足球趟出去的同时，猛地加速从防守他的南海队的球员冯磊身边掠过！
同时冯磊也转身往回追。
两个人在中场展开了一场百米冲刺般的竞速追逐！
“哇！！！人球分过！！”安东卫视的解说员也终于看明白了，大叫起来。
※※※
奥体中心的看台上也被这血脉贲张的一幕给点燃了，无论是客队还是主队的球迷们都在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的球员加油。
整个球场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热闹非凡。
“操，不是吧……”站在场边的石俊德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冒出一句粗口。
不是说这小子没爆发力了吗？
那这个人球分过是怎么回事儿？
回光返照？！
※※※
被趟出去的足球在前面草皮上越滚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而追上去的张清欢却依然能够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身后追兵的，或者两者皆有……
他很清楚自己拼尽全力，咬紧牙关的冲刺，也没能帮助他甩开那个十二号，甚至继续这么跑下去，他就肯定会对方追上。
他的速度……他的爆发力，确实大不如从前了。
要是换成三年前，这次进攻在他把足球趟出去十几米远的时候，结果就毫无悬念了。他将利用自己的速度带球直捣黄龙，打出一次最远距离的单刀破门。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在燃烧，像是破了洞的风箱，每次抽动都在嘶吼咆哮，但却处处漏风，根本鼓不起多少劲。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过去三年的荒唐日子感到愤恨。
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呢？
如果……如果我的体能再好点，速度再快点……我还需要这么狼狈？！
他终于追上了完全静止的足球，但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冯磊也趁机超过了他，然后转身堵在了他身前。
他降低重心，摆好架势，看着这个喘气如牛的闪星十号，有些恼怒——自己刚才真是被这个人给耍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隔那么远就一脚把足球踢了出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被对方甩在身后的。
不过现在好了，看你小子这副狼狈样，你的表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队友们正在迅速回防，其中一人已经快杀了回来，正是南海的队长后腰八号王一如，他准备和自己的队友前后夹击张清欢。
张清欢控制住足球后，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只见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身体朝向，向着中路抡起右脚，似乎是要把足球传向中间。
引得协防的王一如没有上抢，而是朝着中路挪动了一部，试图挡住他的传球路线。
可张清欢并没有真的传球，他的右脚从足球外侧划过，又以极快的速度轮回来，在轮回来的同时脚内侧把足球向自己身后一磕！
与此同时他迅速转身！
转过身之后，他有用左脚外脚背把足球向前一趟！
从冯磊的外侧又冲了过去！
继续带球突破！
“啊啊啊啊！！！弗朗西斯转身！！”安东卫视解说员嘶吼道。“张清欢还在继续带球向前！”
妈的……没完了是吧！
冯磊一边在心里骂道，一边跟着转身，咬牙追了上去。但仓促回追的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乱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张清欢抡起左脚似乎是要传中，但却只是虚晃一枪，脚在足球旁边虚点了一下。
这下把冯磊晃得稍微有一个踉跄，还好他稳定住了，没有直接“扑街”。
可这也让他被张清欢甩开了半个身位，和一个角度……
他来不及去仔细观察中路的情况，就直接抡起左脚把足球传了出去，传向球门！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脚他随便踢出来的传中，虽然在他传中的时候，那个空当还没有人，但他相信，这球传出去之后，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
尽管这只是他们俩在一起踢球的第二场比赛，但他就是这么坚信着……
否则他就不配接自己的传球！
“张清欢传中——”
伴随着解说员拉长了声音的嘶吼，足球越过了回防到位然后奋力起跳想要头球解围的刘淦的头顶，坠向他身后的大片空当。
在那里，从电视转播画面外突然杀出来一个身穿白色闪星客场球衣的人！
他整个人几乎腾在空中，飞铲向了足球！
完成传中就摔倒在地的张清欢，勉强挺起上半身，看到了那个拍马杀到的白衣少年。
他咧嘴笑了起来。
那个从他开始把足球趟出去就埋头努力往前奔跑的人，终于跑到了！
他长出了口气，身体随之失去所有力量，向后倒去。
就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听到了巨大的嘘声。
※※※
“胡莱！！！”
飞在空中的胡莱右脚跺向了空中来球，借着他一路冲刺上来的惯性，把足球狠狠地踹向了球门！
南海队门将谢方翻身往回扑，他也同样把身体扔了出去，几乎也是飞向球门后角。
可他并没有能够阻止这脚犹如出膛炮弹一般的射门！
在漫天嘘声中，足球燃烧起来，把南海球迷们用声波织成的网烧了个干干净净，轰入球门！
“世界级的反击！这是世界级的反击！！这就是世界级的反击！！！”安东卫视解说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次比一次咬的重，到最后干脆是咬牙切齿了。
“王光伟，胡莱，张清欢，胡莱……三人连线，一次反击，就打穿了整座球场！从安东闪星的门前到岭南南海的门前！”解说嘉宾卢冠霖也非常激动。“漂亮——！！！这完全可以当选闪星本赛季最佳入球！”
电视机前的王媛听到从身边传来一声闷响，她扭头去看，发现丈夫一拳打在了沙发的木质扶手上。
“……这甚至有可能成为本赛季中甲联赛的最佳进球！”安东卫视解说员断言道。“我们都知道张清欢的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但他拼尽全力的冲刺杀出了一条血路……而且胡莱也没有辜负他的之前所有的努力，这一脚简直就像是天外飞仙一样！他们两个人通力合作完成了这个精彩进球！一个真敢突，真敢传！一个真敢跑，真敢射！”
胡立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自己手里的烟盒以及那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根烟捏成了团。
然后他听到身边传来异动，扭头去看，发现自己的妻子双颊上有两条高光反射，那是泪痕。
她紧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哭声。
“想哭就哭吧，憋着对身体不好……”胡立新叹了口气。
谢兰这才放声痛哭了出来，从儿子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开始到现在，将近两年来的日日夜夜，对儿子不间断的担心，夹在丈夫和儿子之间的委屈、无奈，全都化为了泪水，夺眶而出。
让她担心的儿子，已经成为了球场上的英雄。
和儿子倔了十九年的丈夫，此时此刻也坐在了自己身边，和她一起看儿子的比赛。
这个用尽一切心思小心翼翼维系着三口之家的女人，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尽情释放了。
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妻子，胡立新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妻子也是这么一边哭着一边离他远去的。当时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消失在路灯找不到的黑暗中。
而如今……
胡立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轻轻放到了妻子的肩头。
第六十六章 好久不见
看到张清欢完成了漂亮的突破之后把足球奋力送到门前，又看到胡莱拍马杀到，腾空而起，用右脚的脚底把足球蹬进球门。
雍军高举双臂跳了起来，然后在出租屋的客厅里跑了个来回，就差来个客厅滑跪了。
胡莱这球当然进的漂亮，但他更在意的是张清欢的表现。
作为伤愈回归之后的第一场比赛，也是宣布浪子回头之后的第一场比赛，雍军是非常清楚张清欢的表现有多重要。
因为这可能决定了大家还能对他抱有多少耐心和信心。
如果他在这场比赛中踢得形同梦游，那么哪怕他再怎么说自己已经悔改了，恐怕很多人也还是会不相信的。
那对于刚刚决定重回正轨的张清欢来说，可能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作为他现在的经纪人，雍军自然希望张清欢的回归之路能够走得顺利一点。
在这次助攻之前，其实他已经很满意张清欢的表现了。
回归之后的第一场比赛能打成这样，再挑剔的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他相信就这么稳定发挥下去的话，到赛季结束的时候，应该可以让他留在闪星了。
结果没想到张清欢还能打出天神下凡一样的表现！
这个突破，让了解张清欢如今身体状况的雍军，在电视机前都看呆了。
要是在三年前，这样的突破也无非只是让雍军从座位上起身鼓掌而已。
但现在，他非常清楚，这个突破对于张清欢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当他一脚把足球从冯磊身边趟出去后，他几乎是在用生命在冲刺。
电视机里正在重放着这个进球，从张清欢一脚把球趟出去开始，安东卫视的解说员大声说道：“张清欢一脚把球传给了三年前的自己！那个浪子……回来了！是的，我可以感觉到，他回来了！冠霖啊，你说得对，我现在也很想对他说‘好久不见’了！”
心情已经逐渐平复下来的雍军，在听到解说员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眼眶含泪。
他太知道能够回来的张清欢经历了什么。
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啊……
“而且你看这个转身啊……弗朗西斯转身！‘中国的弗朗西斯’用出了弗朗西斯转身……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回归了！欢迎回来，张清欢！”
※※※
仿佛身处奥体风暴中心的赵康明对陈墨大声说道：“不用再考察了，老陈！就是这个球！就是这个球！比赛结束后我就要给董文打电话，让他启动买断条款！我们一定要签下他！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陈墨也很激动，连连点头：“五百万，我们赚大了，老赵！不知道到时候腾龙会不会后悔，五百万就放走了张清欢……”
赵康明大笑：“他们不用后悔，毕竟他们队伍中可没有胡莱！”
场下拯救张清欢，场上和张清欢配合无间。
之前赵康明还觉得是他们捡到了宝，现在他不这么想，这哪儿是宝啊……这分明是宝藏探测器！
※※※
进球之后的胡莱第一反应是跑向角旗区庆祝进球，他做出了招牌式的庆祝动作，在南海球迷面前骄傲地展示了他的名字和号码。
也有队友上来和他拥抱、击掌庆祝。
然后他带着大家跑向了给自己传球的张清欢。
在另外一边也有队友已经先扑向了张清欢，但张清欢的情况看起来却似乎不是太妙……
他躺在地上，抱着左小腿，并没有起身。
当胡莱跑过去的时候，冷金宇正在给他压腿：“他抽筋了。”
其实不用冷金宇的解释，看到这一幕的闪星球员们都知道，为了这个球，张清欢已经拼尽了全力……
而在此之前，他们何时曾在比赛中见过这样的张清欢？
别说拼尽全力了，指望他在比赛中全力以赴都是奢望，他能正常踢就谢天谢地了……
为球队拼到抽筋？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冷冰冰的超级天才身上。
看到胡莱带着队友们向自己围上来，躺在地上的张清欢喘着粗气对他笑道：“跑得好……”
“是你传的好！”胡莱对他竖起大拇指。“和你一起踢球，舒服！”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张清欢，他说的是实话，一点都不夸张。
在把足球用头点给张清欢之后，他就开始往前跑，一直跑，奔着南海队的球门开始冲刺。
他当时完全没去想这会不会让他白跑一趟，他只是觉得这是一次反击的好机会。
而张清欢也果然没让他失望，用一次世界级的突破，把足球送到了自己脚下。
他是真的很享受这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其他队友们对于胡莱给予的这种赞扬，也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和张清欢这样的超级天才踢球，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实际上最开始当张清欢刚刚来到球队的时候，闪星的队友们也确实是对他抱着这种期待的。
只不过后来张清欢的表现没有符合队友们的期待，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当然现在不再是这样了，不论这场比赛张清欢的其他表现，就单说这个球，他就已经赢得了所有闪星球员的尊重。
大家也很想像胡莱那样，对张清欢说：和你一起踢球，舒服。
※※※
赵康明终于想起了从进球之前就站在他旁边的石俊德，他要干嘛来着？
哦，对换人！
看到张清欢抽筋，他连忙又重新回去找石俊德，告诉他上场之后就一个任务，防守，守住这一球的领先优势！
石俊德点头，很干脆地对主教练说道：“赵指导你放心吧，我就擅长干这活儿！”
赵康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
以此同时，助理教练陈墨已经跑去找场边的第四官员了，通知裁判组，闪星要换人。
※※※
电视转播还在播放这个进球的慢镜头重放，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放了，从不同机位不同角度全方位展示这个进球。
南岭卫视的解说员看到这个进球直摇头：“就算冯磊不以速度见长，但是被张清欢突成这个样子也太丢人了吧！那可是那个成天泡吧去夜店的张清欢啊！你冯磊成天在训练场上练的是个啥？”
被他痛骂的冯磊在足球飞进球门之后，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双手捂脸。他自己也觉得丢人。
直到队长王一如走上来，把他拉起来，安慰他：“不用太沮丧了，那可是张清欢。”
“可是王队……那个张清欢不是都废了吗？”这也是冯磊特别想不明白的一点，碰上这么一个张清欢，他竟然成了对方的背景板……
“你看他这表现像是废了的样子吗？”王一如反问道。
冯磊不吭声了。
“人家可是中超亚冠级别的，打你打到腿抽筋，你的表现也已经很好了。”王一如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随后他和冯磊一起扭头看着被队友从地上拉起来，一瘸一拐向场边走去的张清欢。
※※※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张清欢？”看台上楚一帆的室友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被队友们搀扶下场的张清欢，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嘿，这就是那个我认识的张清欢！”楚一帆开心地笑道。
是那个被我当作偶像，一次次幻想着可以像他那样在场上踢球的张清欢！
今天这场球可真是来着了，既看到了胡莱的梅开二度，也看到了张清欢的归来。
※※※
冷金宇搀扶着张清欢走到场边就折返回到了球场上，剩下从场边到替补席的路，就得他自己走过去了。
另外一边，石俊德已经从中线跑进球场，并带来了主教练赵康明的最新指示：防守，守住这一球，守住这三分。
张清欢沿着边线一瘸一拐慢慢走着。
他先是从主队替补席前走过，感受到了南海队替补球员们一个个都在看着自己。
他又从南海队的教练席前走过，然后被南海队主教练潘宏伟给叫住了。
“我听说过你很多传闻，你总是擅长先让人高兴，再让人失望……”这位五十六岁的对手教练盯着张清欢。
张清欢缓缓摇头：“这次不会了，我保证。”
潘宏伟点点头，把路给他让开，在张清欢从自己身前经过的时候，他沉声说道：“踢得不错，但这是我们的主场。”
人都走过了，张清欢听到这句话才回头对他露出了疲惫的笑容：“我的队友们会守住这个球的。”
然后他继续向自己球队的教练席走去，在那里主教练赵康明已经张开双臂再等着拥抱他了。
在他的身后球场上，比赛已经重新开始，闪星球员们收缩在半场，队长李铁林大喊道：“别让人看扁了！守住这个球！”
看台上无论是南海队的球迷，还是闪星的球迷们，都在尽一切所能发声呐喊，为自己球队加油。
奥体中心热浪翻涌，所有人的激情似乎都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体育场上空聚集。
张清欢抬头望向被灯光映红的夜空。
爸，好久不见了。
第六十七章 你知道胡莱吗？
在张清欢被换下场之后，闪星就全队都转入了摆大巴模式。
胡莱也在第八十分钟的时候被换下场。
在他下场的时候，比分还是2:1，客场作战的安东闪星一球领先着。
在比赛的最后十分钟内，南海队疯了一样向闪星的球门发动进攻。
对于闪星来说，这场比赛其实就算是输了，对他们的保级目标影响也不大。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要回到主场，迎战排名第十六的云山彩云。
只要他们能够主场击败云山彩云，一样可以保级。
但对于南海队来说可就不是这样的了。
联赛只剩下三轮，在今天下午已经结束的几场联赛中，川南崇山已经赢了球，现在暂时领先南海队七分，如果南海队输掉这场比赛，他们就将彻底失去冲超的希望。
不少南海队的球迷们都希望闪星能够高抬贵手，让他们赢下这场比赛。
毕竟输了球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但闪星的球员可不会这么想。
这个领先优势是张清欢拼到抽筋才给球队带来的，怎么能够轻易拱手让出呢？
那以后人家这个超级天才会怎么看他们？
就这样，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拼抢。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赵康明虽然执教闪星的前半个赛季成绩不怎么样，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干的。他用半个赛季改造了球队的后防线，提升了球队的防守硬度，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对球队后防线的改造就体现出了价值。
尽管南海队攻势如潮，看起来闪星的后防线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但每一次当南海巨浪打过去之后，却还是能够看到闪星的球门在风浪中屹立不倒……
一直到主裁判吹响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南海队都没能攻破闪星的球门。
“比赛结束！闪星客场2:1击败了岭南南海！他们不仅在保级中占据先机，也打碎了南海队的冲超希望！”安东卫视解说员兴奋地说道。
电视转播迅速把镜头切到了安东闪星的替补席上，胡莱和张清欢两个人纷纷从替补席上起身，振臂欢呼，庆祝胜利。
“这是闪星本场比赛能够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取胜的两大功臣！通过这场比赛，我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张清欢和胡莱两个人配合默契的情况下，闪星的进攻威力能够提升多少……我觉得本赛季闪星的联赛征程就这样了，虽然没有能够按照当初所承诺的那样，三年成功冲超，但本赛季也不算是一无所获的。最起码我们的锋线上有了一个效率超高的前锋，我们的中场迎来了一个沉稳老辣的指挥官，现在又收获了一个进攻组织者。再加上愈发成熟的王光伟，我认为下赛季球队的中轴线已经成型，这让我对球队下赛季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画面中的胡莱和张清欢分别和身边的队友们拥抱，在其他队员都跑上球场继续庆祝之后，替补席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挥掌相击。
看到这一幕的解说嘉宾卢冠霖大发感慨：“啊！青春真好！”
※※※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张清欢的表现成为了媒体记者们最关心的问题。
以张清欢这些年在中国足坛的名声，大家都想搞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在这场比赛中的表现和以前判若两人。
面对好奇的记者们，赵康明并没有回答他们的疑问，而是微微一笑：“我们对张清欢的表现非常满意，俱乐部决定启动他租借合同中的买断条款。”
这等于是向大家表明了张清欢现在的表现在俱乐部看来，不是短期行为，而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会是这样的表现……
俱乐部为张清欢的表现背书，认为他未来可期。
这个消息对于媒体记者们来说，也可谓重磅。
这意味着那个曾经让无数人扼腕叹息的浪子，这次算是真的回头了！
至于张清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赵康明没有回答。
开玩笑啊，难道要让他告诉这些记者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善意的谎言吗？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根据球队里的反馈，好像不少球员都已经知道了张清欢转变背后的故事。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作为主教练，反正是不会在这种新闻发布会上把这事儿拿出来说的。
他甚至觉得或许以后他自己要出自传的话，才会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详细讲。现在嘛，就让它成为秘辛吧。
记者们爱怎么猜怎么猜，要是他们能够从其他人嘴巴里挖出内幕，那是他们的本事。
※※※
岭南南海在中甲联赛还剩下两轮的情况下，就提前丧失了冲超资格，在主场1:2负于闪星，在赛后成为了岭南足球届的大新闻。
虽然张清欢的回归同样是大新闻，但对于岭南球迷来说，他们还是更关注前者。
在这场比赛之前，不光是南海的球迷，岭南其他两支职业球队的球迷都非常关注这场比赛。
哪想到他们竟然会在主场输给闪星……
“南海太可惜了，谁能想到在主场碰上了爆发的张清欢……这口气要是泄了，下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啊……”
“就是就是，主场都能被对方逆转翻盘。说起来，为闪星打进两个球的那个胡莱，还是咱们青年队转过去的呢，赛季都进十一个球了，被闪星俱乐部当宝呢……”
“真的？这么优秀的球员怎么跑闪星去了？”
被问到的人并没有解释，而是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咳……”
正在议论的两名海神俱乐部青训部门的工作人员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冲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孙赫堆笑着打招呼：“孙总好！”
孙赫很轻微地点了点头，板着脸从他们面前扬长而去。
而等他走远了，当初咳嗽示警的人才又压低声音说道：“闪星现在的主教练是赵指导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不就是孙总的前任吗？”
“是他把胡莱带去闪星的……”
听的人马上恍然大悟：“孙总和胡莱不对付？”
“嗯，据说孙总很瞧不起胡莱的踢球风格，觉得他没啥前途，正好闪星花钱挖人，俱乐部就五十万给卖了……”
“我操？五十万就卖了？一个能够在中甲联赛打进两位数进球的前锋就值五十万？”听的人都惊了。
“嗨，当时有几个人知道胡莱能有这样的前途呢？”
“那孙总现在什么感想？”
“你要去采访采访他？”
“我找死啊？”
“哈！你还知道是找死啊？咱们刚才差点就让孙总给听到了……我给你说，小心点，孙总出了名的心眼儿小，别让他听到我们在背后议论他。否则说不定哪天就给你小鞋穿了……”
“明白，噤声噤声！”
※※※
那两个混蛋还以为自己没听到？
操！
早就走远的孙赫在心里骂道。
刚才他可是听到了那句“这么优秀的球员怎么跑闪星去了”。
如果不是俱乐部总经理张强叫自己过去，他肯定得好好收拾他们，背后议论领导，还想不想干了？
说起这个胡莱……
要不是闪星来岭南打客场，要不是这场比赛关系到南海冲超资格，他甚至都不知道胡莱在闪星的表现。
在被他赶出海神青年队之后，他就并不关心这个失败者了。
没想到这才……三个月吧，这小子竟然就在闪星踢出来了？
在这三个月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孙赫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张总您找我啊？”看到总经理，孙赫堆起笑脸。
“嗯，小孙啊，来来来，坐坐。”总经理张强正在看报纸，听到孙赫的声音之后，头也没抬，只是向他挥挥手，指了指沙发。
孙赫依言进去坐在沙发上。
他见张总经理招呼他坐之后就继续看起了报纸，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也不敢催，就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等待张总问他话——他相信张总突然叫他来，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说的。
但张总秘书电话里也没说，他只能耐心等待，可一点不敢在张总面前表现出自己公事繁忙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张强才放下报纸，笑眯眯地看着孙赫：“小孙啊，找你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你打听一个人。是从咱们青训营里出去的……”
“张总你说，咱们的青训我还是很清楚的。”孙赫端坐在沙发上，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保持谦虚。
他当然不能谦虚了，毕竟作为青训主管，如果说青训营里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那不是说明他渎职了吗？
这让这位俱乐部总经理怎么看？
要知道张总是决定他命运的人，区区一个青训主管在俱乐部总经理面前屁都不是。
就拿那个赵康明来说吧，在俱乐部青训营里工作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关系还是人望都非常深厚，结果呢？还不是说赶走就赶走了？
“你清楚那就最好不过了。我就想问问啊，你知道胡莱吗？”张总经理笑呵呵地问。
孙赫只觉得自己后背瞬间出了一层汗。
第六十八章 永远年轻
“你知道胡莱吗？”
当张总经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孙赫下意识地以为张总找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日理万机的张总怎么可能会知道一个青年队的无名小卒呢？
也许这就只是一次单纯的询问……
孙赫决定赌一把。
于是他连忙点头：“我知道，张总。”
“哦，他在青年队的表现如何？”
孙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张总……我刚刚接手青训营没多久，他就确定要离队了，所以我也没过多关注他，而且当时他在青年队连比赛都打不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孙赫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不算撒谎。如果张总真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无知者无罪。
他只是很巧妙的隐藏了某些不利于他的实际情况而已。
这种有选择性的真相，用来糊弄领导是百试不爽的。
而如果张总真的不知道胡莱的情况，那么他就会对自己的所说的话感到疑惑。
果然，张强很意外：“离队？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三月底来俱乐部的吧？”
孙赫连连点头，然后给张总解释道：“是啊，我刚刚接手青训，还没来得及了解完所有情况呢，他就确定要在夏天离队了，合同和闪星都签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强问道。
“是赵康明。张总你知道的，胡莱是张康明从一支中学球队带来的，他在离开俱乐部之后，也把胡莱带去了闪星……”
“结果这个当初被我们轻易放走的年轻人，现在在中甲联赛半个赛季不到就进了十一个球？”张强盯着孙赫。
虽然孙赫辩解说他刚来这里没多久，胡莱就跟着赵康明跑了，但他很清楚，有些道理在领导面前是讲不通的。
如果你执意为自己辩解，可能反而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一个坏印象。
执教生涯最擅长抱大腿的孙赫当然知道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于是他连忙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的错，张总。我刚刚接手球队的时候，对自己的球员了解的不够。否则一定让青年队重点培养他……”
张强摆了摆手：“算了，人都不在了……”
※※※
当孙赫终于从总经理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他长出了口气。
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当张总突然提到胡莱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场比赛，张总经理注意到了胡莱。
这对孙赫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现在只能希望胡莱在这个赛季的表现是一种偶然，是流星。等这个赛季结束之后，就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这样才不会继续吸引张总的注意力。
孙赫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样。
胡莱这个除了跑位射门啥都不会的前锋凭什么在处子赛季表现如此出色？还不就是因为对手对他都不够熟悉，不了解他，所以才让他占了便宜吗？
你等下个赛季再看，这小子要是还能有如今的表现我特么当街裸奔！
孙赫能这么想也正常，毕竟所谓“新秀墙”可不仅仅是篮球上的专用术语。很多足球运动员第一个赛季表现出色，第二个赛季就一下子萎了，实在是屡见不鲜。
究其原因，因为他第一个赛季出色的表现引起了对手的重点关注，在被研究透了之后，做出针对性防守，再想要有这样的表现当然难咯。
更不要说胡莱这个人特点非常单一，更容易被研究透彻。
对孙赫来说，只要胡莱下赛季表现不佳，就此消逝在人海中，成为一个普通平庸的球员，他的危机就算是度过了。
反正只要别让张总再想起这人就行了。
※※※
雍军看到已经背好包，换好鞋子的张清欢站在门口，把眼睛凑到猫眼处，看着外面，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并没有开门。
他好奇地问道：“你干嘛呢？”
没想到张清欢回身把手指放到嘴边，对自己的经纪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雍军见状，尽管还是很疑惑，但也不吭声了。
接着他就听见外面对门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看见张清欢猛地一下打开门，然后迈了出去：“呀，好巧！”
雍军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敢情这小子是在制造一场偶遇啊……
门外的胡莱和王光伟看到对门突然被打开，然后钻出来一个张清欢，都集体呆住了。
“什么情况？！”胡莱大叫起来。
“啊哈！”张清欢张开双手，兴奋地说，“我说到做到，搬到了你们对门做邻居！惊不惊喜？”
胡莱跟见了鬼一样：“不是吧？这都能让你租到……你是不是采用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把对面的租户赶走了？我给你说啊，现在扫黑除恶……”
张清欢笑着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真的就是一个巧合。我拜托雍叔帮我找离你们最近的房子，没想到正好就找到了你们的隔壁！”
他侧身向屋内的雍军指了一下。
还穿着围裙的雍军抬手向胡莱和王光伟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小伙子们。”
张清欢挺开心的：“以后我们就一起去训练，一起回家了，为了庆祝我搬家，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给你们说，雍叔的手艺可好了！”
雍军也在里面发出邀请：“我下午去买好菜，你们想吃什么？”
王光伟客气地摆手：“随便什么都可以，雍叔……”
胡莱却问：“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张清欢不等雍军开口，就替他答道：“当然可以。雍叔可是有高级厨师证的人！”
王光伟很意外：“雍叔你不是职业经纪人吗？”
“我在做经纪人之前开了十年的餐厅，我和清欢他们一家人最开始就是在我的餐厅里认识的。”雍军用围裙擦了擦手，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两个年轻人解释道。
说完他看着胡莱：“点菜吧，小胡。”
他也是真心想要请胡莱吃饭，以作为对他的感谢，感谢他帮忙让张清欢浪子回头。
胡莱并没有马上点菜，而是似乎陷入了沉思，可能是在考虑到底吃啥。
大约沉吟了两秒钟之后，胡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那雍叔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
王光伟愣了几秒钟，等他反应过来，胡莱已经报了二十多道菜了，他连忙伸手去捂胡莱的嘴：“你说相声呢！”
而雍军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行，我知道了，我看着做，你们随便吃！”
胡莱不甘心：“雍叔我这里还有一百来道菜呢……”
“嘭！”
雍军关掉门，回屋里去了。
※※※
三个人从小区里走出来，来到了十二路公交车站的站台上。
尽管张清欢已经做过一些乔装打扮了，但总会有路过的女人将目光投向他。
搞得站在他旁边的胡莱和王光伟有点尴尬，尤其是胡莱——怎么着？我们不是男人啊？你们只盯着张清欢看是几个意思？这是渣男知不知道？渣男诶！渣男！看到没有？
他越想越气，掏出手机打开淘宝，在上面搜了一件商品，然后递给张清欢：“你看你搬家，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要不然就送你几件这t恤吧？”
张清欢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件黑色t恤的正面印了两个硕大的书法字体，上书：“渣男”。
王光伟也看到了，脸色都变了——胡莱你这是专挑人家伤口说啊……
但张清欢却笑了：“胡莱我给你说，女人缘太好也是烦恼……”
“此地禁止装逼。”胡莱收回手机，双手交叉比了个“否”的手势。
张清欢笑了笑，也不多做说明，他相信胡莱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胡莱看着站台上的电子显示屏，下一班十二路公交车距离本站还有三分钟。
他就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随着他和王光伟小有名气，原本空空荡荡的十二路公交车多了不少乘客，绝大多数都是专门来抓他们俩，以满足合影签名要求的。
这倒也没什么，最开始几天的新鲜期过了之后，大家的热情迅速降低，人虽然还是比出名之前多，但也要好很多了。
而现在张清欢要和他们一起坐公交车……那公交车还不得挤爆啊？
搞不好他们连公交车都上不去了……
于是他突然扭头对王光伟说：“老王，等这个赛季结束之后，你赶紧去学个驾照啊！”
“为什么是我？”王光伟反问，“你不也没驾照吗？”
“我放假了要回东川，我是在锦城学还是在东川学？在东川学来回跑怎么学得好？在锦城学的话你这个锦城人，不是更方便吗？直接在锦城找个驾校学了考了，多好？”
王光伟很想反驳胡莱，但他发现胡莱说的有理有据，这理由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胡莱说服了王光伟，又转向张清欢：“等老王学了驾照，你再买辆车，这样我们以后三个人就可以坐车去训练了……”
张清欢很疑惑：“为什么是我买车？”
“因为要不是你非要搬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去训练，我和老王还能继续坐公交车去上下班呢，哪里需要买车？”胡莱说的理直气壮。“你不信明天看看十二路公交车我们仨还能不能挤得上去！”
胡莱这么说的时候，张清欢也注意到在稍远处，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们这边在拍了……
显然，胡莱的担心不无道理。
王光伟也皱起眉头，意识到考驾照的迫切性。
“早知道不卖法拉利了……”张清欢喃喃道。
“不卖也坐不下我们三个人吧？”胡莱撇嘴耸肩，他又想到了韩湘飞他们对这辆车的执着，忍不住吐槽道：“这东西空间又小，底盘又低，过个减速带都小心翼翼的，速度再快，高速公路最高限速也只能跑一百二，不知道韩哥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
张清欢听到胡莱孩子气十足的吐槽，就笑了：“很正常，对于绝大多数职业球员来说，这是一个象征，一个成功的象征。他们中很多人从四五岁就开始学踢球，在十岁左右时离开了家，独自一个人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接受严格的训练，面对残酷的淘汰机制——教练会告诉他们，在二十二个孩子中未来只有两个能够出人头地……像韩湘飞这样的人就会想，我付出了那么多，终于成功了，我为什么不能享受开法拉利的生活？开超级跑车，买奢侈品，包括泡妞儿，其实都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说到这里张清欢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其实我也是。我爸小时候逼着我练球，如果我不练就打我。后来稍微懂事了，知道踢球会成为我的事业，我主动认真了许多，但也因此放弃了很多东西。训练真的是很枯燥乏味，还得小心受伤什么的，一不小心，受一次重伤，可能之前十几年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这么大的压力下，一旦成功当然要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胡莱和王光伟两个人都是学生球员，王光伟小时候也接受了专业足球训练，但他更多的时候还是个学生，他的生活是正常的，和那种从下就被送去集中训练，离开父母家乡的职业球员还是不一样的。后者在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却必须独自一人面对残酷的竞技体育，或许性格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缺陷。
王光伟也颇有感触：“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想着自己以后要去做职业球员，梦想着可以进入职业足坛，觉得那就是成功了。后来真的进来了，才发现其实和自己的想象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日复一日的训练、伤病的影响、和俱乐部谈合同的勾心斗角……当然，咱们俱乐部还算好的，最起码不欠薪，有的俱乐部……啧啧。”
胡莱看到两个人突然都情绪低落下去，便哼了一声：“只有进来的人才有资格抱怨。不管怎么说，你们能够以自己的天赋爱好和最擅长的技能作为职业，已经比不知道多少人幸福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哪行哪业没有？”
他看着张清欢。
“压力大？我们做学生的时候压力不大吗？十几年寒窗苦读，不也是一样全都指望高考那几天吗？现在哪行哪业是可以轻易成功的？反正我好不容易才有资格进来了，那我就不会只是进来混混的，付出再多代价我也要成功！”
他说完，王光伟和张清欢都看着他，看了几秒钟，王光伟笑起来对旁边的张清欢说：“你瞧，胡莱就是这样的……”
“我咋样了？”胡莱皱眉反问，总觉得王光伟没好话。
“一个纯粹的少年。”王光伟笑道。
张清欢听到他这么说，也点头表示了同意：“是有点孩子气。”
“就是说我中二呗。”胡莱撇嘴。
“不。”张清欢摇头，“是羡慕你，真的羡慕你。你要保持下去啊，胡莱。永远做个少年，永远年轻。”
胡莱打了个寒战，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靠，好恶心。你才是真中二啊！”
张清欢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中，十二路公交车缓缓驶入车站，停靠在了站台旁。然后车门打开，司机师傅探头对就在车门外的胡莱、王光伟打招呼：“早上好啊，胡莱，王光伟，呃……”
他看着站在两人身边的张清欢，有点犹豫，一时间没认出来他是谁。
张清欢笑容灿烂地对他说：“师傅你好，我是胡莱和王光伟的队友，我叫张清欢。”
第六十九章 仪式感
安东闪星在客场2:1击败岭南南海的比赛，其实还产生了一个后果，只不过大家当时都被张清欢的精彩表现和胡莱的梅开二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显然更受媒体的青睐，所以赛后媒体报道都以这两件事为主。
但其实另外那个结果对球队的影响恐怕更深。
那就是因为他们在客场击败了南海，同时云山彩云在主场打平，双方的分差达到了六分。
无论是进球数、净胜球数还是双方的胜负关系，目前来看，闪星都全面领先云山彩云。
尤其是在积分相同的情况下优先比较的净胜球，闪星现在是四个净胜球，而云山彩云净胜球则是负十八个。
云山彩云想要保级成功的话，不仅要在积分上追平闪星，还要在净胜球上超越闪星，这完全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在联赛还剩下两轮的情况下，这个分差意味着闪星基本上提前保级了。
在主场对阵云山彩云的比赛之前，紧张了一个赛季的闪星球员们训练中都非常放松。
这次就连主教练赵康明和助理教练陈墨都没有表示异议，成功保级，本赛季的目标就算是实现了，实在是没理由再继续逼着球员们拼命了。
毕竟大家也都累了一个赛季，临到结束稍微有所松懈也很正常。球员毕竟是人类，不是只要有能源，设定好程序就不知疲倦的机器。
而且中甲也没有中超那种转播权收益和联赛排名直接关联的规则，所以在中甲联赛中只要不是升级和降级，那其实排名第几都无所谓。
联赛倒数第二轮，闪星主场迎战云山彩云，这也是闪星本赛季的最后一个主场，省体育中心来了不少球迷。
他们是来告别本赛季的中甲联赛的，同时也是来表达他们对新赛季展望的。
其实球队上半赛季的表现真的很让这些球迷们失望，所以一度闪星主场的上座率直线下跌。
随着夏季转会窗引进了秦林、胡莱之后，球队成绩有了起色，球迷们也重新回到了省体育中心的看台上。
秦林的受伤，让球队成绩有所起伏。
但上一场比赛，张清欢的成功复出，又带给了大家来现场看球的动力。
尽管大家都骂张清欢的职业态度，骂他泡妞，骂他酒驾，但却没有人否认过他的天赋。
大家之所以讨厌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肆意浪费自己的天赋。
上一场比赛张清欢则用实际表现证明了他是真的浪子回头了，尤其是他助攻胡莱打进的第二球，那个球胡莱的最后一击固然精彩绝伦。
但其实这球最漂亮的部分是张清欢之前带球狂奔的那一段。
有了这样的表现，大家对张清欢自然有了更高的期待。
于是这一轮的主场比赛，不少球迷其实是冲着张清欢来的。
赵康明也把张清欢放进了首发阵容。
不过他没有让胡莱首发，而是让倪子昂和聂进两个人首发出场。
倪子昂自从伤愈复出之后，也没获得出场机会，聂进作为球队青年队提拔上来的年轻球员，本赛季出场机会也不多。
现在球队提前保级，已经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了，当然也没必要再让主力阵容霸着出场机会不放。
让更多的替补球员获得出场机会，有利于安抚人心，维护球队更衣室的气氛。
对于聂进这样的年轻球员来说，他需要更多的出场机会来锻炼自己，在对阵实力弱的对手时出场比赛也有助于年轻球员提升信心。
而倪子昂这样的老将更需要提升出场次数，从而在和俱乐部谈判的时候获得一份条件更好的合同。
※※※
张清欢在比赛中再次送出一次助攻，此外还有一脚射门差点破门。延续了上一场比赛的出色表现，也没让专门来看他踢球的闪星球迷们失望。
他在第七十分钟被换下场时，还收到了看台上球迷们送给他的掌声和欢呼。
这对于他来说，可谓久违了——上一场比赛表现出色被换下之后，因为是客场，无论是掌声和欢呼都没有如今这么大。
自己的表现能够得到球迷们的认可，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坐回替补席上的他却并不是很高兴，甚至还皱着眉头盯着球场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这样皱着眉头，会让自己显得更帅一些？”还没上场的胡莱在他旁边问。
看着模仿自己皱眉头凝视球场样子的胡莱，张清欢笑了笑：“你这样做会让人误会你对赵指导没让你上场不满呢。”
“那你这难道是高兴的样子吗？干嘛，还对自己表现不满啊？”
张清欢扭头看了一眼胡莱，然后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意犹未尽而已。”
“理解。”胡莱点点头。
张清欢重新把目光投向球场，但这次没做出皱眉头的表情了，他也怕被媒体对着自己的表情瞎联想。
不过他对胡莱也没说实话。
他皱眉头不是因为意犹未尽，也不是因为对自己的表现不满。
实际上他是觉得虽然他这场比赛的表现还算可以，但在球场上踢得却并不顺。甚至在自己的主场，踢得还不如上一轮在自己的客场踢得舒心。
究其原因，上一场比赛虽然是客场，打的很艰苦，但前面锋线上有胡莱在，他能够很好的理解自己的想法，比如有一个两秒钟之后才会出现的空当，可能就只有他和胡莱才能看得到。
所以他会把足球往那边传，胡莱也会往那边跑。
这就很舒服了，让他踢得特别有成就感——每一脚传球都不会被浪费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而今天这场比赛，他看到空当，传过去，队友没跑，或者跑晚了。
倒还显得他传大了一样……
这就是让他踢得不是很得劲的原因。
胡莱不在球场上，竟然就没人能在足球上理解他了。
但他没告诉胡莱，倒不是因为怕这小子得意忘形，而是担心被其他队友听到之后，会对胡莱产生负面意见——哦，就你胡莱能够和张清欢配合，我们其他人都不配是吧？
他倒是可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不怕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不能给别人找麻烦。
胡莱和队友们关系挺好的，犯不着为这事儿让其他球员对胡莱心生芥蒂。
不过自己下赛季应该是会留在闪星的了，这样一来又可以和胡莱在球场上配合。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满足。
他靠在了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脸上泛出了微笑。
※※※
“张清欢坐在替补席上，十分享受的样子……看样子他对自己这场比赛的表现很满意，要不然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开心的笑容？”安东卫视体育频道的解说员调侃道。
因为比分领先，解说员也显得很放松。
孙娟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看着电视机屏幕中那张笑起来无比好看的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尽管护士长劝过自己，让自己离张清欢远一点，让自己少一点幻想。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去关注那个男人。
好奇他后来有没有变好，好奇他还能否回到以前的样子……
她不是很懂足球，但无论是解说员，还是媒体记者，或者是网上的球迷们，大家都在说那个他们所期待的张清欢又回来了。
她就想，经纪人大叔应该是真的说话算话了的。
最近这段时间真的没有听说他又出现在夜店、酒吧里，也没听说他又和哪个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他又成为了那个让球迷和解说员都疯狂的人，而不是让女人和狗仔队疯狂的人。
真好。
孙娟怀中抱着抱枕，开心地在床上轻轻摇晃着身体。
※※※
胡莱是在比赛的最后五分钟时才被换上场的。
这个时候闪星已经3:0领先对手，这个时候换他上来显然不是为了让他进球的。
而是让他享受主场球迷们的欢呼声。
这是2022赛季中甲联赛闪星的最后一个主场，作为下半赛季闪星队内的最佳球员，胡莱理应享受这样的待遇。
于是赵康明把他换上了场，让他独享这个moment。
果然，当胡莱被替换上场的时候，省体育中心的现场广播中充满激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而现场球迷们也大声欢呼，起立为他鼓掌。
一般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球员被换下场的时候，但胡莱上场的时候，现场就有了这样的声势。
解说员都忍不住感慨：“如果一定要让我选一个本赛季闪星的最大收获，当然不是浪子回头的张清欢，也不是老大益壮的秦林，不是日趋成熟的年轻中后卫王光伟……而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十九岁的前锋。他在赛季打到一半的时候才转会而来，却以十一个进球成为了队内目前的最佳射手。而且他对球队的贡献还远远不是这十一个进球，而是随着他的到来，好像还改变了闪星的很多东西，就仿佛一阵新风从窗外吹来……”
谢兰指着电视机屏幕扭头问自己的丈夫：“他说的是我儿子？”
胡立新有些无奈地点头：“对，是胡莱……”
“嘿嘿！”谢兰得意地笑了起来。
同事王姐还在办公室里发动他们去网上给她儿子投票，那是一个什么培训机构搞的评奖活动。我儿子就完全不需要靠这些野鸡奖来为自己镀金，这电视台解说员的称赞和现场球迷们的欢呼声就是最好的荣耀！
“……这是他的第一个职业赛季，还不完整，只是半个……却已经拿出了这样的表现，可惜中甲联赛没有什么最佳新人的评选，否则我一定投他一票。我非常期待这个年轻人的下个赛季，因为那将是他第一个完整的职业赛季。加油，胡莱！”
彭浩陪着自己的外公坐在电视机前，收看这场比赛。
这是他第一次和外公看足球比赛，他也是第一次确定原来外公早就知道了胡莱表哥的身份……而之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现在表哥终于被换上了场，总算是没有白在电视机前等待，否则可就尴尬了……
“我早就知道他肯定会上场的。”外公沙哑着嗓子说。“这是最后一个主场，要给他一个谢幕仪式。”
彭浩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外公：“外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还多，我什么都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好吧，外公你厉害……”
随后他们俩不再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电视机，欣赏胡莱的表演。
在他们身后的卧室门口，外婆笑眯眯的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
最后时刻才被换上场的胡莱并没有取得进球，他的任务也不是去进球的。
当主裁判吹响全场比赛结束哨音的时候，他和全体队员们一起列队绕场一周，向看台上的主队球迷们鼓掌致谢。
也向他的第一个职业赛季主场告别。
这个时候他就像那些关注着他的人一样，已经开始期待新赛季了。
他看着热情的球迷们，幻想着下赛季自己在这座球场能够有什么表现，会有更多进球吗？
会收获什么？
会遇见什么？
加油，胡莱，你的未来可不是梦！
正在胡莱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的时候，王光伟从旁边搂住了他，开心地对他说：“恭喜啊，胡莱。职业生涯第一个赛季，就能有这样的表现，你简直让人嫉妒的质壁分离！”
“陈星佚吗？”
王光伟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名字，这个“嫉妒的质壁分离”的人也不过是他的虚指而已。
但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陈星佚！
让你小子拉黑我！
※※※
陈星佚突然打了个喷嚏，让旁边的队友很紧张：“别感冒了啊！”
陈星佚揉揉鼻子摇头道：“没有，只是鼻子突然发痒……”
然后他望着正在进行的比赛。
他再次入选了比赛大名单，但也再次没有能够上场比赛——主教练王指导已经用掉了全部三个换人名额。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来金箭头就是为了在替补席上看比赛的吗？
这位置看比赛还不如上vip包厢视野好呢，而且在vip包厢里看比赛玩手机也没有被主教练骂的风险……
他已经下定决心，在这个赛季结束之后就让爸爸去和俱乐部谈，下赛季干脆把他租借出去吧，找一支能打上比赛的球队锻炼，哪怕是中甲球队都行。
以自己的年纪，正是长球的时候，却要在替补席上枯坐九十分钟，他就觉得这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看看胡莱和王光伟，两个人现在在中甲闪星混的是风生水起。
我当初也是昏了头，竟然会觉得去中超俱乐部更好……
就像罗凯那个白痴一样……
罗凯比自己更早进入职业足坛，但是他和自己一样，到现在虽然在中超球队偶尔有出场，却没什么亮眼表现，依然没有等来自己的第一个职业联赛进球。
一想到罗凯，陈星佚心情就好了许多。
嗨呀，果然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陈星佚瘫坐在替补席的椅子上，开始幻想下赛季的事情了。
第七十章 临时经纪人
胡立新站在厕所外面，看着妻子正在洗衣机前忙碌着，她把刚刚拆下来的窗帘扔进洗衣机，再倒进胡莱最喜欢的那款洗衣液，选好洗涤程序，按下开关。
整个过程，她都在哼歌。
“这么晚了你还洗什么啊……都要睡觉了。”胡立新抱怨道。
“我晚点睡，洗完我再把窗帘挂上去。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去睡吧。”谢兰对丈夫说道。
“我睡什么啊？你不知道这洗衣机甩干的时候动静大的跟拖拉机一样？”胡立新很无奈地说。
“你把卧室门关上嘛，我再把这边的门也关上，双重隔音……”
“你明天不是请了一天假的吗？明天来洗不行？”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我明天要把家里的卫生全都打扫一遍，擦窗户、拖地、擦家具……你说我还有时间洗窗帘挂窗帘吗？”
“至于吗？”胡立新撇撇嘴，“他回个家你就跟过年一样。”
闻言谢兰正色道：“就是过年，明年春节他要跟着球队去冬训，所以我们家提前过年。”
胡立新哼道：“那你要不要在门口贴春联？”
“被你说中了，我明天还要贴春联，贴福字！”
“神经啊！现在才十一月初，你去哪儿买春联？”
“网上啊，我都买好了。”谢兰指了指家门口那堆快递。
胡立新长叹一声，转身走去了卧室，然后把门关起来准备睡觉。
谢兰也不在乎丈夫的感受，她坐在客厅沙发中，翘起二郎腿，刷着手机等待洗衣机把窗帘洗好。
手机上是闪星最后一轮中甲联赛的新闻。
闪星在客场1:2输给了河西大秦，本赛季被对手双杀。不过没有一个闪星球迷在乎这个事情。
本地媒体和球迷，都开始迫不及待地展望起了新赛季。
当然，也有人在关注年底进行的世界杯。
不过这不是谢兰会关注的——她只在乎和儿子有关的消息。
除非儿子参加了世界杯，否则她才不关心什么世界足坛顶级盛事呢……就是宇宙杯，也没有自己儿子重要！
她正在看一篇分析胡莱下赛季在闪星的地位和作用的帖子。虽然那些专业术语她看得一知半解，但这不重要，她看到作者说她儿子下赛季会成为球队的核心射手，主教练应该会围绕着他来打造球队战术和人员配置。
这说明了她儿子很厉害，就连主教练都很器重。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看得笑逐颜开，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她的脸上。同时有好闻的味道从洗衣机里传出来，逐渐飘到客厅中，那是胡莱最喜欢的一款洗衣液的味道，当初专门让她买来用。
到时候她会把洗好的窗帘挂回到胡莱的房间里，那整个房间都会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等儿子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兰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
“胡莱你明天就回家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俱乐部谈新合同？”
在出租屋门口，雍军问胡莱。
“休假完了回来吧？我不会在家里待太久，会早点回来的。”胡莱答道。“赵指导还给我安排了针对性的训练。”
“你现在连经纪人都没有，你是打算亲自去和俱乐部谈吗？”
“嗯。”胡莱点头。
在那天雍军亲自下厨，请胡莱和王光伟吃饭的时候，席间雍军委婉地询问了胡莱，是否需要自己做他的经纪人。
然后被胡莱委婉的拒绝了。他说自己高中有一个好朋友，现在人在国外进修，他已经答应了要让对方来做自己的经纪人了，所以很抱歉……
雍军不知道胡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高中同学，或许真的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或许就只是个借口。
既然胡莱不愿意让自己做他的经纪人，那雍军也没强求。
现在球员们都习惯和经纪公司签约，由更专业的公司来运作，比自己这种单打独斗的经纪人强多了。如果胡莱是有这个想法，那也正常。
不过现在看到胡莱要和俱乐部签新合同了，竟然都还没有经纪人，他才意识到或许之前胡莱对他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是在等自己的那个高中同学？
否则的话，如果只是不想让自己做他经纪人，那涉及到签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还不找其他经纪人，非要自己去和俱乐部谈？
他之所以拒绝自己，只是因为想着以后还要让高中同学来做经纪人，现在却和自己签经纪合同会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自己这几年帮他打理合同事宜，结果等他高中同学那边学成归来，自己就得让位……他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好才拒绝自己的？
想到这里，雍军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胡莱？我呢，最近正好要和闪星俱乐部谈清欢的新个人合同。之前清欢是租借来的，他的工资都还是腾龙那边给，现在要转会过来，个人合同全都要重新谈。你看要不要委托给我，让我帮你和俱乐部谈新合同，反正谈一个合同是谈，谈两份合同也是谈。我们签个单次的经纪合约，谈完这笔合同合约就到期了，不会影响你之后……当然，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经纪人帮你谈的话，也可以找我，我们就签单次约。”
他之所以执着于做胡莱的经纪人，当然不是因为看上了胡莱的天赋，认为当他经纪人以后有利可图。而是纯粹出于报恩的心态——胡莱帮张清欢重回正轨，这是请他吃一顿饭就能还上的恩情吗？
所以他才想要做胡莱的经纪人，帮他打理和俱乐部的合同等问题，为他赚到更多的钱，以此来偿还他对张清欢的帮助之情。
没有谁会讨厌钱对不对？
现在他就希望帮胡莱谈成和俱乐部的这次合同。
而且他不会从中收取一分钱佣金。
因为这是还人情，怎么能收钱呢？
但他没告诉胡莱，他怕一旦说出来，会被胡莱拒绝掉，那就尴尬了。
等事情谈妥了，他再把钱退给胡莱就是了。
胡莱听到雍军这么说，有点意外：“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可以，怎么不行？”雍军笑着反问。“我们签个合同，合同里约定好，我的经纪服务仅限于这一次续约谈判，续约谈判结束，我们之间就不存在合约关系了。”
胡莱低头沉思了一阵子，然后点头：“那就拜托雍叔了！”
“没问题。我先问问你对个人的待遇有什么想法吗？比如年薪你最低要多少，最高能接受多少的？还有合同年限的问题……”
胡莱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能把进球奖提到一个球……一万吗？”
雍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胡莱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进球奖……年薪才是大头啊，孩子！
看到雍军发呆，胡莱有些迟疑：“不行吗，雍叔？”
“呃……不是，一万的进球奖虽然有些高，但也不是不能谈……”雍军连忙解释道。
“那就行，要是一万俱乐部不同意，最低五千一个球也行的。”
“行，我记一下。”说着雍军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把胡莱的要求记在上面。“年薪呢？你对年薪有什么要求？”
“年薪啊……一百万？”胡莱略带迟疑地反问道。
雍军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胡莱对这个其实毫无概念。一百万年薪对于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了，但以他的表现，一百万年薪在俱乐部眼中是一个很轻松就能答应的数字。赖泽凯这样的表现都能拿一百万年薪，以胡莱的年龄和未来发展空间，一百万年薪简直太便宜了好吗？
但如果俱乐部很轻易就能答应的话，那就说明还可以要更高的年薪。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放了下来：“行，我明白了，我给你谈，保证尽量给你谈下一个最好的结果来。”
“那就谢谢雍叔了。”胡莱笑道。
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之前他是真打算用积分去换一个魅力精华乳液的试用装，然后抹了这个去找俱乐部谈合同，不知道能不能让他顺利谈成，拿到自己想要的合同。
而现在有了雍叔这个专业经纪人，自己就不用浪费积分了。
有这积分，他可以换更多的训练卷轴，来提升自己的硬实力。
“客气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那就这样，咱们有事儿微信上路联系？”雍军说道，就要再见。
那天吃饭的时候，雍军和胡莱、王光伟两个人都互加了微信的。
胡莱本来要点头，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连忙说道：“那个雍叔，我想再要点签字费行吗？”
雍军皱了眉头，签字费这个东西最开始是转会的时候才有的，俱乐部为了让球员下定决心转会加盟会给这个签字费。再后来发展成了续约也要签字费，并且越是大牌球员的签字费越高，甚至可以比年薪还高。
直到足协限薪令出台之后，签字费也算在了球员一年的总收入里，这才刹住了天价签字费的车。
不过因为签字费也算在一年总收入里，有签字费和没签字费对合同年薪的影响就很大了。
如果想要谈一个高年薪，签字费恐怕就会成为双方扯皮的点。
“不好要吗？”胡莱见他这个样子，就问。
雍军并没有马上对他解释，而是问道：“你当初转会来闪星的时候，没有签字费吗？”
胡莱点头：“有倒是有，就三万……”
雍军差点脱口而出“就这么点？”，但他马上想到当时的胡莱还没在闪星证明自己的价值呢，在俱乐部眼里，他就只是一个依靠赵康明裙带关系才能加盟闪星的青年队球员而已。
他的转会费才五十万，给三万的签字费好像也不算抠门，毕竟有的球员可能压根儿就没有签字费。
“签字费这个事情和年薪扯到了一起，有些麻烦，如果你想要高年薪，签字费上恐怕就得让让步……”雍军给胡莱解释道。
“我不要太多签字费。”胡莱连忙说道。
“你想要多少？”
“四十万。”胡莱说道。
“啊？”雍军瞪大了眼睛。
“太多了吗？”见状，胡莱有些忐忑。
“不是，是太不多了……你确定就要这么点吗？”
胡莱点点头，然后解释道：“我家里借了外面一笔钱，加上我自己借的钱，一共欠了四十万。我想用这四十万把债还清了，老拖着就要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
原来如此……雍军微微点头，要钱来为家里人还债，而不是拿去挥霍享受，这孩子和他所见过的很多职业球员都不一样。
“行，我帮你尽量争取。只是四十万的签字费，我相信俱乐部不至于这么为难你，除非他们不想留你了。”雍军笑道，“你半个赛季进了十一个球之后，想要你的球队一大把，就连中超都有呢！只要你们的董经理不犯傻，应该就能满足你的要求。”
“那就谢谢雍叔了。”胡莱脸上这才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
“谢我干什么，合同如果能谈下来，最大的功劳是你自己的，是你用出色的表现帮我降低了谈判的难度。”雍军不居功。
胡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为啥当初进了十六个球后的赖哥却谈不下新合同？”
“赖泽凯年纪大了，而且要的年薪太高了……你知道他要多少？”
胡莱摇头：“不知道。
“他要三百万。俱乐部肯给他就见鬼了。”
“那我这……”
“你和他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半赛季十一个球和一个赛季十六个球，差距还是挺大的。最后，我也不可能给你要三百万年薪。”雍军说道。
胡莱这才松了口气：“一百万我觉得就够了……”
“那也不至于是一百万。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我帮你谈下来一个尽量大的合同。”雍军摆摆手。
胡莱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谢，这才进了屋。
看着已经关上的门，雍军轻轻点了点头。
这孩子，稚气未脱呢。
不过稚气未脱倒也是好事，更单纯，更纯粹。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清欢。
但清欢最终还是变成了大人，他希望胡莱能够依然保持他的孩子气，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那或许是好事。
第七十一章 妈，对不起
当胡莱乘坐的出租车从一条他非常熟悉的街道上经过的时候，他猛地从后排座位上坐起来，扭头看过去。
那是一排排砖石结构的老房子，红色的砖房伫立在这条宽敞的大街上，确实有些突兀。
这就是他曾经上学经过无数次的那排旧房子，在这排旧房子的后面，有一块长满了荒草的空地，是他的秘密训练基地。
他自从离开这座城市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还是通过安东卫视的电视节目《人物志》才重新看到了这基地的现状。
而现在这座训练基地可能已经存在不了几天了，因为外面的那些旧房子已经在为被拆除做准备了——有工人正在旧房子外面搭建围墙，到时候这些整洁的围墙将会遮掩住里面的断壁残垣。
从他发现这座荒弃的广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虽然早就觉得这片地方肯定逃脱不了棚户区改造的命运，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胡莱还是有些感慨。
承载自己记忆的地方……又少了一个。
车子继续往前驶，他看到了一条巷子的入口，从这里面进去就是李自强教练的家，也是李青青的家。
这里的情况似乎要好一些，或许是因为有人居住的原因，围墙还没搭到这里来。
但估计也离被拆不远了。
那李教练他应该要搬家了，不知道李青青回来之后面对一堆废墟会是什么表情呢？
哎呀，突然有些期待……
但胡莱很快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好事儿呢？人家回家之前当爸爸的都不通知的吗？李教练那么稀罕他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搬了家都不说的？你以为是你爸啊？
想到这里，胡莱摇了摇头。
车子很快驶过那条小巷的入口，继续向他家的方向驶去。
※※※
谢兰正在家里卖力地打扫卫生，当时她正在站在椅子上擦灯具上的灰，就听到了门口传来敲门声。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第二遍敲门声响起，她才确定——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除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有谁呢？
于是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去开门。
只是当她满怀希望的打开门之后，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穿着东川燃气工作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同样是意外的表情：“咦，还真有人在家啊？”
谢兰很郁闷，但也不好在一个查气表的工作人员面前摆什么脸色，只好干笑道：“是啊，今天请假了……”
“抄个读数，是你去帮我看，还是我进去自己抄？”对方笑眯眯地问。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打扫卫生呢……”
抄表员听到她和么说，就调侃道：“我看你这门口还贴上了春联，现在又在搞卫生，怎么今天过年啊？”
谢兰回头冲她笑了笑，却并没有解释。她的故事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方似乎也对这个事情并不感兴趣，而是径直去厨房抄表了。
抄完表把读数报给了谢兰，提醒后者记得缴费，就继续爬楼抄表去了。
在给这家人关上门的时候，又看到了防盗门上大红色的“福”。
难道真是在过年？
可这才十一月初，过什么年啊？
她摇了摇头，搞不清楚这家人的脑回路。
关上门的谢兰重新去打扫卫生，但脑子里却忍不住猜测起来：
不是说已经上出租车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是路上堵车？
还是……不会是出车祸了吧？
谢兰开始抑制不住地去想自己在网上、电视中看到的那些社会新闻……
就在她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再次敲响。
谢兰还是急匆匆奔向了大门，她觉得连续两次遇上不是儿子敲门的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否则她就应该去买彩票了。
果然，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就在外面看到了背着包，提着行李箱的胡莱！
“妈！”看到自己的妈妈，胡莱笑着和她打招呼，就好像之前每次放学回家一样。
谢兰什么话也没说，一把胡莱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似乎生怕他又跑了一样。
胡莱真是没想到妈妈的力气会这么大，他作为专门练过力量的职业球员，一下子都没有挣脱，然后他就不挣扎了，任由妈妈抱着。
随后他就听到了妈妈的啜泣声。
“妈你哭啥啊，搞得楼上楼下的邻居以为咱家死人了呢……”
“啧！胡说什么！”谢兰用力拍了胡莱的肩膀一巴掌，但确实不哭了，只是眼眶有些湿润泛红。
她松开儿子，仔细打量着：“嗯，不错，高了点，壮了点，黑多了。”
“你不是每周都在电视里看的吗？怎么感觉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胡莱很疑惑，“而且妈我人还没进家门呢……”
谢兰这才反应过来，把他拉了进来，再关上门。
“诶妈，我看门口怎么又是春联又是福的，你们去年春节贴的还没撕？”
“你见过那么新的春联？那是我刚贴的。”谢兰说道。
“刚贴的？这才十一月，贴春联是不是早了点？”胡莱很惊讶。
“不早，你不是明年春节没法在家里过吗？咱们就提前把春节过了！”
胡莱张大了嘴：“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呢……”
当时妈妈确实在电话里说了一嘴提前过年，可胡莱没当回事儿——谁会在十一月过年的啊？
“以后我们家都这样，提前过春节！”谢兰大手一挥，宣布道。
“行吧，只要你高兴……”
谢兰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也看不够一样：“高兴，我当然高兴。你爸晚上下班回来，我们三个人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好。”胡莱一边点头，一边拉着行李箱往自己房间去。
还没走进去，才到门口，他就闻到了那股曾经在李教练家中闻到的味道，他知道，这是那款洗衣液的味道。
让他有点惊讶的是：“妈，你还在用这款洗衣液啊？”
“对呀，味道挺好闻的，就一直在用了。怎么，你不喜欢了？”
胡莱摇头：“没有没有，还喜欢着呢。只是觉得有点惊讶……毕竟这洗衣液当初是我要买的嘛，我想着我走了之后，你们应该就不会再用了……”
“用惯了，懒得换。”
还有一个理由谢兰没说，因为这是儿子喜欢的味道，所以她坚持用这个洗衣液洗家里的衣服、窗帘和床单被套。当家里充盈着着淡淡的清香时，就会让她觉得其实儿子还在家中。
胡莱走到自己的书桌旁，伸手在自己的全国大赛金靴奖和金球奖的奖杯上摩挲，奖杯光亮如新，还能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没有灰啊……”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我经常帮你擦着呢。”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胡莱回头，见自己的妈妈斜倚在门框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想起来当初为了踢球，贸然离家出走，直到坐在飞机上了，才敢通过微信告诉妈妈。而那个时候距离他放学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在他迟迟未归的那段时间里，妈妈该有多担心他呢？
当初的他满脑子却只想着要去追求自己职业足球梦想的豪情壮志，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幻想着去了岭南见到赵指导之后要怎么怎么样，海神青年队是什么样子的，有哪些队友，他们好相处吗？住宿条件如何？岭南的饭菜吃得惯吗……这些有的没的他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自己的妈妈，她会不会很担心自己，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而伤心落泪？现在想来，她是那么支持自己踢球的，如果自己离开之前对她说出真相，妈妈也应该不会阻拦自己的吧？以前他在校队踢球打比赛，都是妈妈帮他掩护，那他凭什么就认为这次自己去踢职业足球，妈妈就不会同意呢？
自己就这么自私的不告而别，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那个广阔天地，却忽略了在他背后永远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想到这里，胡莱对谢兰说道：“妈，对不起。”
当妈的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你妈，说什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