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幸运仪式
在胡莱第一下射门的时候，佩森不敢赌胡莱是不是假动作，他只能尽全力去阻挡。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胡莱确实是个假动作。
但还好汤姆·沃克尔的反应足够快，趁着胡莱摆脱佩森的时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如此迅速的第二反应不愧是英格兰国家队的主力门将。
面对摆腿做射门状的胡莱，他毫不犹豫地扑了出去。
没有任何一个门将敢在这个时候赌胡莱不射门的。
作为进球如麻的纯粹射手，胡莱他不射门还能干啥？
而胡莱用实际行动证明除了射门，他还会传球……
扑了个空的沃克尔看见胡莱把足球拨给拉斯基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都这个时候你还传球！？有没有搞错啊！这是我和你的对决，你传个屁啊传！
接下来的沃克尔只能趴在地上扭头绝望地看着拉斯基把足球抽进空门……这个球的难度对于一名合格的职业球员来说，几乎不存在！
然后他愤愤不平地锤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草皮。
被晃了的可不仅仅是特拉梅德的门将沃克尔，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胡莱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选择传球的……
这倒不单纯是因为胡莱是一个助攻数非常非常少的球员，更因为胡莱之前好不容易摆脱了佩森，成功和门将一对一，在这样的前提下，任何一个熟悉胡莱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可能再把足球传出去。不管这球能不能打进，那都一定得是他来终结这次进攻。
可谁曾想，今天的胡莱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
拉斯基的第一个球就是他助攻的，现在他更是在和门将沃克尔一对一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把足球传出去。
解说员贺峰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胡莱竟然把足球传给了拉斯基……他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吗？这球他……不可能传的啊！”
就算沃克尔第二反应很快，已经封堵住了绝大部分的射门角度，但以胡莱的能力，总还是有机会进球的。
况且以胡莱的踢球风格来说，自己机会不是很好的时候，把足球传给拉斯基，合情合理。
但是在自己和门将一对一的情况下还传球……真是令人大感意外。
颜康在旁边却抚掌笑道：“哈哈，贺峰！或许正是因为就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没想到胡莱竟然会传球，所以他的这一下才足够致命。特拉梅德在禁区里的防守全都被胡莱给吸引了过去，尤其是在他摆脱佩森之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传球，为拉斯基创造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得分机会……我们总说什么‘保姆式助攻’，什么叫‘保姆助攻’？这就是了！”
贺峰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味儿来，跟着笑道：“没错，颜康。胡莱这一下成功的欺骗了全世界。但……为什么拉斯基没有被骗？”
“说到这个……在赢得和加泰联的比赛之后，拉斯基接受了波兰媒体的采访。他在采访中表示跟在胡莱身边踢球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而这种提前跑空当的做法和胡莱的风格很像，我想可能这就是拉斯基从胡莱身上学到的吧？”
※※ ※
胡莱确实欺骗了全世界。
不光是贺峰在解说的时候被他给晃了一下，来自世界各国的解说员们操着各自的母语在解说胡莱射门的那一下时，都出现了震惊的停顿和转折。
颜康分析的有道理，单赛季打进三十二个英超进球的英超金靴在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都应该是那个面对门将时绝对不会把进球机会拱手相让的人。
甚至说得难听一点，胡莱之所以能够成为英超和世界杯双料金靴，和他在门前的“自私”是有很大关系的。
作为一个前锋，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但作为一个球员，他在外人眼中确实略显自私。
西班牙电视台的解说员就着这个进球的慢镜头重放发问：“胡是没有信心在和沃克尔一对一的时候破门得分吗？很显然不可能……所以他为什么会选择把足球传出去，而不是自己射门呢？他摆脱佩森又晃倒了沃克尔，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按理说这是最好的得分机会……”
在酒店房间里收看这场英超重头戏的卡洛斯·托拉多扭头问他的室友张清欢：“张，你说说，胡为什么要传球？难道他不想得分了吗？”
张清欢耸耸肩：“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他可能就恰好在那个时候想要传球了而已。”
阿根廷前锋啧啧称叹，摇头道：“换成我在这样的机会面前是绝对不会放弃射门的，哪怕踢不进去我也会来一脚……我以为胡是那种确保自己得分放在最优先的前锋呢！”
当着张清欢的面，他比较委婉地表达了“胡莱自私”的观点。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在责怪胡莱。恰恰相反，同为前锋，他非常赞成和认可胡莱在门前对那些机会球的处理方式。在他卡洛斯·托拉多看来，只有对自己射术不够自信的前锋，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足球传出去。
张清欢笑了：“我对胡的这个传球毫不意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卡洛斯？”
“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做出过和今天这个球一模一样的举动。而且当时的机会比这个球更好，他当时是单刀面对出击的门将，身边还没有人干扰……”
张清欢把自己在工体攻破老东家首都腾龙的那个球讲给了自己的室友听。
听得托拉多目瞪口呆。
“……上帝，我完全无法在脑子里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在单刀面对门将的时候却突然用脚后跟把足球磕回去……”
“是啊。如果不是我当初反应足够快，他这一脚助攻很可能就被浪费掉了。”张清欢忆往昔，语气中都带着些许唏嘘。
那都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张清欢很快从怀旧的情绪中退出，对托拉多说：“所以，我认为人们对胡有很多误解。他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射门的前锋。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实际上很难说得清楚他该是什么样的球员。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往往没有什么动机和理由。就比如这个球，他可能就是想传球了，所以他就传了。下次如果有队友机会比他更好，但他也一样会选择自己射门，那是因为他想射门。”
托拉多闻言若有所思：“这样才能让对手更难猜到他的真实意图……果然不愧是能够拿到英超金靴和世界杯金靴的人……”
张清欢听见他这么说，就知道他理解偏了：“不是……算了，你这么想也可以……”
他懒得解释了，反正那小子确实也是很难用某些定义将他框柱的。
每次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那一定会被他打脸……
所以什么都别说了，就继续看比赛吧。
※※ ※
“这……”
科恩·梅尔伯尼目瞪口呆，在这个丢球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凯文·洛克也没比他好多少。
他们是真的不能理解，胡莱为什么会传球，怎么就传球了呢？
他可是联赛金靴啊！
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传出去？！
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洛克突然问：“上赛季胡有几次助攻？”
梅尔伯尼皱眉搜寻自己的记忆：“好像……是三次。”
“妈的！”洛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也不怪他失态，这事情搁谁身上谁都会口吐芬芳的——胡莱上赛季在联赛中一共就三次助攻，今天一场比赛他就助攻两次，占了他上赛季全部助攻的三分之二！
而且他今天两次助攻都是传给的拉斯基，这个在之前联赛中表现平平的波兰前锋凭借胡莱的助攻也梅开二度了，就离谱！
※※ ※
当隔壁洛克为胡莱的异常表现感到郁闷时，在客队教练席前面，利兹城教练们抱作一团，欢呼庆祝他们的第二次领先。
他们并不意外胡莱今天会两次助攻拉斯基，因为他们知道为什么。
“截止到现在，拉斯基已经在所有比赛中打进六个球了！距离你给他定的目标还差十四个……”兰迪尔在兴奋之余提醒克拉克准备好钱包。
克拉克咧咧嘴：“早知道我在赛季之初就和他做约定了，那搞不好我们还能够从欧冠小组赛中出线……”
“东尼，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把每个赛季结束之后去‘红辣椒’聚餐作为球队的传统？”兰迪尔揶揄他。
克拉克坚定摇头：“不，萨姆。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定为传统，那么反而失去了激励的意义。球员们会想不管这个赛季我们踢得怎么样，最后都能去一次‘红辣椒’，那么我们又怎么可能在比赛中看见这一幕呢？”
他指着和拉斯基搂在一起的队员们。
兰迪尔笑了：“好吧。这个赛季只要拉斯基能够成功打进二十球，他们就能去一次‘红辣椒’。那么下赛季呢？”
“下赛季那么远的事情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考虑？等到时候再说吧！”
※※ ※
场上利兹城球员们簇拥着拉斯基结束庆祝，跑回自己半场。
在路上，他们是这么祝贺拉斯基的：
“加油，多米尼克！你距离利兹的著名餐厅‘红辣椒’还差十四个球！”
本来对中餐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拉斯基，看见大家都这么兴高采烈，突然也有些好奇了……
那家让全队队友们这么来劲儿的餐厅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问球队的队长洛伦佐：“队长，‘红辣椒’很好吃吗？是米其林几星？”
“没有星级，多米尼克。那其实就是一家普通的中餐馆。”
“那为什么大家……”拉斯基看着队友们的背影欲言又止。
洛伦佐微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大家就是冲着那顿饭去的？”
拉斯基很奇怪：“难道不是吗？”
“呵……”洛伦佐笑着摇头，“要说好吃，我们都去吃过不少餐厅，米其林各星级的也有。‘红辣椒’的味道在那些米其林餐厅中并不突出。况且中餐对职业球员来说，确实不健康……但大家每个赛季结束后去‘红辣椒’，可并不是真冲着那里的中餐去的。我们只是把去‘红辣椒’视为一种幸运仪式。”
“幸运仪式？”拉斯基皱起眉头，不太理解。
“你听说过因为胡，老板请我们全队去了两次‘红辣椒’的事情吧？”
拉斯基点点头。
“那两次请胡的原因，一次是因为胡在联赛中打进了超过五个球，帮助球队成功保级。另外一次则是因为胡拿到了联赛金靴，帮助球队获得联赛冠军……你瞧出什么来没？”
拉斯基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每次去‘红辣椒’，都意味着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要么是保级成功，要么是夺冠。”
“是的没错。所以大家都觉得如果我们能够在赛季结束后去‘红辣椒’，那就意味着我们这个赛季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表面上看起来是大家想去‘红辣椒’吃饭，但其实不过是在变相追求好成绩。另外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憧憬：只要我们去了‘红辣椒’，说不定下赛季就能取得好成绩呢？”
拉斯基终于明白了队友们为何一说到“红辣椒”就如此兴奋，但他又有了新的问题：“可是……这个赛季我们在欧冠中小组出局，联赛也落到了十名开外，又能取得什么好成绩呢？”
这次队长洛伦佐摇了摇头，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球队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呢。
他拍了拍拉斯基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就奔着你的目标去努力吧。”
第六十八章 听君一席话
胡莱这个助攻给特拉梅德球员带来的冲击可绝对不小，并且影响深远。
当比赛重新开始后，只要胡莱在前场拿球，无论是谁防守他，都会下意识地先去看胡莱周围有没有利兹城的球员。如果有的话，那就会在心里犯嘀咕：这次你小子传不传？
毕竟他是个一对一面对门将还能把足球传出去的前锋，这谁受得了啊！
电视机前的利兹城球迷们甚至还开始猜测……或者说是憧憬，憧憬胡莱在红顶球场完成助攻的帽子戏法——如果他真能做到，那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对于如今的胡莱，在比赛中上演进球帽子戏法不稀奇，助攻帽子戏法可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梅开二度的拉斯基信心爆棚，表现特别积极，让特拉梅德在反扑的时候顾虑特别多：
要防卡马拉和拉斯基的个人突破，也要防胡莱的传球……
有一次在特拉梅德的禁区前，胡莱拿球之后，把身体转向拉斯基那边，抬起脚做了一个要传球的姿势。
就这么一个“前摇”动作，就让特拉梅德的后卫佩森向传球路线切去，准备拦截他的传球。
结果胡莱却只是虚晃一枪，晃开角度之后，直接在禁区外来了一脚远射！
虽然没有助跑，发力不够充分，但胜在足够刁钻，让门将汤姆·沃克尔扑的很狼狈……差点就把足球漏进了球门。还好他第二反应是真快。在足球从身下挤过去之后，马上又起身把足球按在身下。
否则利兹城搞不好就4:2领先了。
要真那样，这场比赛也将彻底失去悬念。
现在，特拉梅德好歹还有反扑的希望。
但也仅仅是有希望而已。
领先的利兹城全队士气高昂，利用两个边路的快速反击迟滞特拉梅德的进攻，给他们的反扑制造麻烦，让对方不能全力以赴投入到反扑中来。
克拉克直到伤停补时的时候，才让球队收缩防守，打算守住这一球。
本场比赛打进一个球，贡献两次助攻的胡莱也在那个时候被换下场。
下场的胡莱走的很慢，他还专门绕了一小圈，跑去找拉斯基击掌——这也正常，毕竟本场比赛他给拉斯基助攻了两次，帮助后者梅开二度，让利兹城得以领先。要下场了去鼓励鼓励自己的队友，实属人之常情，合情合理嘛。
但特拉梅德球迷们可不这么看，他们认为胡莱这是在故意拖延比赛时间。于是红顶球场看台上，嘘声大作。
这样的嘘声并不能影响到胡莱，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该怎么走就怎么走，该走都快就走多块。
甚至他还朝红顶球场的看台上挥手鼓掌，也不知道是在感谢随队出征的利兹城球迷，还是在故意挑衅气急的特拉梅德球迷们。
特拉梅德的球员们对胡莱这种名目张胆拖延比赛时间的举动特别不满，作为队长康纳·柯克跑上去让胡莱走快一点。
胡莱倒好，干脆停下来和柯克理论起来：“我想走快啊，大哥。但我走不快，我没劲儿了。周中才和加泰联踢了一场欧冠的，现在又几乎踢满和你们的比赛，我给你说，你们实力太强了，我和你们比赛都要拼尽全力，现在哪还有力气走快啊……”
面对滔滔不绝的胡莱，柯克很无语：“我不想听你解释，胡。我只想让你赶紧下场！”
他指着场下。
胡莱双手一摊：“大哥你要是不来找我，我现在应该已经走下场了……”
柯克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把胡莱推出去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肯定少不了一张黄牌。
还好这个时候主裁判赶过来，挥手让胡莱赶紧下场。
胡莱倒也没和主裁判抖机灵，他转身向场边走去，速度依然没变……嘘声也依然没小。
但无论多大的嘘声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看台上的特拉梅德球迷们一边嘘一边咒骂，希望主裁判能够对胡莱出牌。
但就算出牌，也只是一张黄牌，对于胡莱根本起不到什么惩戒的作用。作为前锋，他身上干净得很，并没有背着一张牌，所以要是现在吃一张黄牌……那就吃了吧，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况且胡莱走下场的速度拿捏的非常……妙。
要说他走得快吧……人家下场赶时间的话都是一路小跑，他倒好就跟大爷遛弯一样，这速度能有多快？
但要说他走得慢……也不算太慢，最起码没有在场上故意逗留，他是持续在往场下走的，要不是柯克上来找他，他确实已经走下场了。
也就是特拉梅德球迷们现在心急如焚，才会觉得胡莱在故意拖延时间。
所以就算特拉梅德球迷们想要让主裁判对胡莱出牌，主裁判也没有依据。
就只能口头警告一下。
等胡莱走下场，克拉克把他搂入怀里，没说什么话，只是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把他推向了替补席，继续专注切紧张地盯着场上了。
胡莱也没有和替补席上的队友们击掌相庆什么的，他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条毛巾搭在脖子上，也和其他队友们一起盯着球场。
比赛还没结束。
伤停补时还有四分钟，特拉梅德只需要进一个球就能让利兹城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这个时候胡莱才不会提前庆祝败人品呢。
换下胡莱的是利兹城的后腰比埃拉。
克拉克这个换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加强防守了。
在需要防守的时候，被他换上的是比埃拉，而不是本赛季队内转会标王萨利夫·塞杜，由此可见他对这位花费俱乐部三千万英镑买来的中场铁闸有多不满。
这也不能怪克拉克，实在是塞杜转会来了之后表现不佳，大部分时候甚至连十八人的比赛大名单都进不了……
※※※
利兹城把胡莱换下，留拉斯基和卡马拉两个人在前面打反击。
特拉梅德则把巴利亚留在球场上，希望用他的个人能力在最后时刻创造奇迹。
但奇迹并没有出现。
在伤停补时的四分钟时间里，利兹城成功顶住了特拉梅德的垂死挣扎。
实际上还不等主裁判吹响全场比赛结束哨音的时候，红顶球场就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嘘声了。
嘘声之大，连终场哨都没听见。
大家还是看见主裁判的手势，才意识到比赛已经结束了……
“比赛结束！”考克斯在现场声嘶力竭地吼道，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怕自己的声音会被现场的嘘声给盖住。“利兹城在客场3:2击败了特拉梅德！这是他们连续第三次击败特拉梅德了！在上赛季刚刚开始的时候，如果你对特拉梅德的球迷们说：你们的球队将会连续三次输给一支保级球队……我估计那个特拉梅德球迷不打你都算他是个真正的绅士！现在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看起来一段全新的恩怨情仇要开始了！”
“比赛结束！！”贺峰也同时大喊。“比赛结束！事实证明利兹城有成为特拉梅德克星的趋势，哈！连续三场对特拉梅德的胜利，连续两次在红顶球场击败特拉梅德，主队球迷一定对利兹城这支来自西约克郡的球队印象深刻……胡莱虽然这场比赛只有一个进球，但他还有两次助攻，参与了球队的全部三个进球，可以说是利兹城之所以能够在客场赢下特拉梅德头号功臣！”
一般来说，头号功臣都是在比赛中进球最多的球员，但贺峰才不管那些，在他心中，胡莱就是本场比赛利兹城能够赢球的头号功臣。
尤其是利兹城的第三个球，他认为胡莱如果要自己来射的话，也能进。只不过他慷慨地让给了拉斯基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让拉斯基来进球，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关系不错？毕竟拉斯基可没少在公开场合称赞过胡莱。
如果两个人关系不好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我在胡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样的话。
※※※
赛后，在英超比赛中首次梅开二度的拉斯基也被记者们围住，但大家关心的不是拉斯基本人，而是问他：“胡为什么会在单独面对沃克尔的时候，突然把球传给你？你们之前针对这种情况有商量过吗？”
拉斯基对于大家关注的焦点不在他身上，而在胡莱身上，也没什么抵触情绪，毕竟在这只球队里，胡莱才是头号球星。他也正是因为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才会在球队里人缘不错。
他回答道：“我和胡没有事先商量过。老实说，我也很吃惊他会把球传给我……”
我虽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足球传给我，但我也不敢对你们说啊……否则第二天全英格兰都会知道，利兹城的一群职业球员为了吃中餐什么事情都敢做，那还不得在舆论场中引起轩然大波啊？
拉斯基还是拎得清的，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大家相约去“红辣椒”这件事情就属于更衣室内部的秘密，谁要是敢把更衣室里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就等着在更衣室内被排挤到死吧。
“但你在他传球的时候，上去的非常迅速，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有记者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要素，这可不像是没有提前商量过的表现啊。
拉斯基耸耸肩：“在来英超半个赛季之后，我学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之一就是，无论比赛中发生了什么，身为前锋，永远都要在比赛中保持注意力集中，时刻关注比赛的进程，做好一切准备。就像胡那样。”
他最后还不忘小小地捧一下胡莱。
记者们在拉斯基身上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只能把目光转向胡莱。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问胡莱为什么要放弃进球助攻拉斯基，当然还是得问他本人。
于是胡莱也被堵在了混合区，面对记者们递上来的话筒阵列，谈及自己为什么要传球给拉斯基。
“为什么？”胡莱皱起眉头作思索状。
记者们见他陷入沉思，便也都不打扰他，耐心等待他给出回答。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胡莱直视镜头，开始作答：
“关于这个事情，我简单说两句吧……”
记者们中有人点点头，眼神中满怀期待。
“这个事情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的呢，大家也都看到了，因为这个球是我传的，所以我也有必要回答一下大家关于我为什么要传球的疑问。我为什么要在当时的情况下传球呢？”
记者们内心os：对呀对呀，为什么呢？
“关于我为什么要传球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说的太多。毕竟懂的都懂，不懂的说再多其实也不懂……因为牵扯到很多东西，所以我也不能说的太详细了。总之就是……这样。我这么说，大家都能懂吧？”
中外记者们：？？？
第六十九章 一百年不许变
“……因为这个球是我传的，所以我也有必要回答一下关于我为什么要传球的疑问。我为什么要在当时的情况下传球呢？”
镜头中的胡莱一本正经地对着记者们纷纷伸出的话筒说道。
“关于我为什么要传球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说的太多。毕竟懂的都懂，不懂的说再多其实也不懂……因为牵扯到很多东西，所以我也不能说的太详细。总之就是……这样。我这么说，大家能懂吧？”
现场一片安静。
镜头中，胡莱展颜一笑：“很好，看样子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么再见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他挥挥手就转身沿着球员通道走掉了。
摄像机的镜头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这才调转回来。
一张张迷惘的脸出现在了镜头中。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摄像机镜头抬手高喊：“他刚才说了什么？！”
画面在此定格，切回到演播室里。
“赛季进行时”的主持人鲍比·克莱因笑到用手捶起了桌子，在他身边的前斯坦公园巡游者名宿赫克托·英格拉姆摊开双手：“谁能帮我翻译翻译，胡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搭档，特拉梅德名宿彼得·内尔森无精打采地依靠在桌子上，不想搭理另外两个人。
他的球队又一次输给了利兹城，并且还因为胡莱在赛后采访的这番话，再次成为了舆论焦点。
2024-2025赛季的争议点球，2025-2026赛季的反绝杀，以及这个赛季胡莱在赛后的新闻采访……内尔森悲哀的发现，几乎每次利兹城和特拉梅德的交锋，都会制造出一个引起讨论的热门话题。
作为一个特拉梅德的支持者，在自己的球队输掉比赛之后，巴不得全世界立刻忘记这场比赛。这多少有点鸵鸟心态，但确实是所有球迷们在自己主队输球后的真实想法。
毕竟一场失败被媒体反复说起，就像是在“鞭尸”……
结果偏偏事与愿违。
每次特拉梅德和利兹城的比赛都能折腾出点新花样来。
英格拉姆伸手拍了拍生无可恋状的内尔森：“还好了，彼得。就算没有胡在赛后接受采访的这段即兴表演，就他的那一脚传球也足够让这场比赛成为舆论焦点……”
内尔森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会安慰人呢，赫克托！”
克莱因终于不再捶桌子了，他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找有趣的留言：
“我找到一条……有一位球迷说，胡不应该在利兹城踢球，他应该去当首相。因为他的发言和首相是一样水准——说了等于没说！哈哈哈！不过我要提醒这位球迷，胡是中国人，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中国人是当不了首相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简明英语’已经宣布把胡的这番话列入2026年度‘牛头不对马嘴奖’的候选名单里。虽然距离最终奖项揭晓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目前在官方网站的投票中，胡的这番话却异军突起，以惊人的速度超越了一众‘强敌’，蹿升至榜首位置——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排名榜首的语录贡献人正是我们敬爱的首相大人……”克莱因用新闻播报的语气一本正经调侃道。
但他说的可不是个段子，而是正在真实发生的事情。
“简明英语”是一个旨在让英语变得更简练更易学的组织，他们每年都会网站上举办“牛头不对马嘴奖”，专门选出这一年来最冗杂最词不达意的讲话，以此来批评那些不好好说话、故弄玄虚、卖弄语法和词藻的做法。
而在“词不达意”“故弄玄虚”方面，足坛、政坛和演艺圈是三大重灾区。
该组织曾经如此评价足坛人士的发言水平：“足球界人士的‘哲言’一直都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障碍，因为他们习惯先说话后思考。”
在英格兰足坛的历史上诞生了许多类似的经典语录。但尽管有那么多珠玉在前，胡莱今天赛后接受采访的那番话还是达到了让听众一头雾水的巅峰。
“简明英语”的官方网站在赛后第一时间就把胡莱这番接受采访的原文放到了网上，然后由他们的编辑进行逐字翻译。
翻译结果如下：
胡莱的意思就是：“呃，嗯，呃。”
最后“简明英语”官方评价：
“我们都知道足坛人士喜欢胡说八道，他们说话的时候，大脑往往是停止工作的。一直以来，这种虚伪无聊的说话风气充斥足坛，也荼毒了那些崇拜球星的孩子……
“所以我们总能在电视采访和网络上，看见一代又一代年轻球员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重复着他们前辈的路数。说着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话，恐怕让他们再回看那些话，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这种糟糕的风气在今天胡的身上登峰造极。以前那些胡说八道好歹还得做一些伪装，但今天胡彻底撕下了这种伪装，**裸地把这种‘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展现在大众面前。
“我们研究过胡以往接受采访时的发言，并没有如此不堪。显然这不是他的一贯表现……我们的编辑团队中有人表示这应该是胡对记者们无聊问题的一种反抗——看看记者们问的是什么问题吧……
“他们问胡为什么要把足球传给无人盯防的拉斯基……为什么要把足球传给无人盯防的拉斯基！无人盯防！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好看看这个问题，任何一个稍微懂一点足球的人都会知道这个问题有多荒谬和无聊！为什么要传球给拉斯基？因为他无人盯防啊，伙计！
“或许正因为记者们的问题实在是太无聊，所以胡才选择了这么一种更加无聊的方式来回应，以此表示自己的抗议……”
※※※
“胡说八道啊，我哪有那心思，又不是行为艺术家，还搁这儿批判社会风气呢。我配吗？”
胡莱这话把手机视频那头的李青青逗得乐不可支。
他刚刚从曼彻斯特返回位于利兹的这幢小别墅里，正和李青青在进行视频通话。
李青青应该也是看到了网上关于胡莱那段采访的讨论，才专门给他视频的。估计也像网上的那些人一样，很好奇胡莱为什么要那么说。
至于胡莱为什么要传球给拉斯基这事儿，她并不好奇，因为她早就知道原因——之前微信聊天的时候，胡莱把球队团结一心想要帮助拉斯基完成赛季二十球目标，好去红辣椒吃饭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那你当时咋想的啊？”
视频对面的李青青很明显半躺在公寓的床上，穿着可爱的狗狗睡衣，刚刚洗过的头发盘在头顶。
“还能咋想，就随便应付应付呗。我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们……”
胡莱则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才刚回来。甚至可以说是前脚才踏进家门，跟着李青青的视频发起请求就出现在了他手机屏幕上。
“你这也太随便了！”
“那你给我想个理由？”
“嗯……”那边的李青青还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思索了大约有十几秒钟，她眼睛一亮，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挺直腰杆，对着手机摄像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就说‘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正义！所以我决定把球传给拉斯基！’怎么样？”
胡莱狂翻白眼：“那我就社死了！”
“你还怕社死？”李青青瞪大眼睛，很惊讶的样子。“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国内网上是怎么评价你的？”
“怎么评价的？”胡莱还真是有阵子没去国内网上看大家是怎么夸他的了。
“他们已经打算在网上众筹出版你的语录了！”
“什么鬼？”
“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胡说》……哈哈哈哈！”李青青再也忍不住了，话未说完，便笑得趴在床上一耸一耸的。
“他们怎么会对我有这样扭曲的印象？宋胖子的公关部门是干什么吃的？”胡莱皱起眉头，觉得自己人设要崩。
李青青还在笑，边笑边说：“宋嘉佳没敢告诉你，公司的公关部已经无力回天。你在国内网络上连高中时期的八卦都被人扒了出来，更不要说职业队了……”
胡莱心头一凉。
自己高中的经历都被扒出来了，那确实完蛋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胡莱。”李青青强忍笑意，让自己能把这句话说完整，“之前打完世界杯后，宋嘉佳不是帮你们男足搞了个集体入驻《进球》网的事情吗？”
胡莱点点头。
因为世界杯上表现出色，从世界杯回来之后，宋嘉佳就和《进球》网这个国内最大的足球社区网站谈妥了，公司旗下的国脚全部入驻，和球迷们互动。
当时他还去搞了个在线问答活动，反响非常好，人气爆棚，进一步巩固了他中国头号球星的地位。
“好消息就是你在《进球》网的马甲没有被曝出来，否则那才是真社死呢！”李青青又笑到拍床了。
胡莱早期用“禁区之who”的马甲在《进球》网很活跃，经常出没在各种有关他的话题里，甚至还亲自下场发帖询问球迷们觉得他在某场比赛中的表现怎么样。
这要是被人扒出来，那确实是“清白不保”。
胡莱咧嘴：“我那个号就咱们俩知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能扒出来。”
李青青脸上带着微笑，眼珠子一转：“那你可要收买我，胡莱。万一哪天我把持不住，不小心说出去了呢？这样吧，看在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你请我十顿饭，我就保证守口如瓶！”
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说话算话。
“你绕了一大圈在这儿等着呢！”胡莱直呼好家伙。
李青青笑弯了眼：“十顿饭和社死，你选个吧，胡莱！”
被知道了最大秘密的胡莱只好举手投降：“请请请，先记账上！”
“哎哟，还记账上？你都欠我多少顿了，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啊？”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胡莱敷衍道，他现在完全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
李青青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不行，你最起码得请我一顿吧？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新年……”
“英超圣诞节期间不休战。”
“谁说圣诞节了？我说的是新年，元旦。我研究过了，在元旦之后有段时间赛程宽松，中间没有联赛，只有一场足总杯和联赛杯。而你们联赛杯又被淘汰出局了。所以一天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李青青得意洋洋地反驳道，看她这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但胡莱却给她泼了盆冷水：“哪有时间啊，姐姐……你忘了，明年一月份还有亚洲杯，我过段时间就得回国集训了……”
闻言李青青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胡莱这次没找借口推脱。
十二月十五日，胡莱是真的要去国家队报到的。
所以不可能有圣诞节假期两个人相聚的可能了……
一想到这里，李青青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见视频中失落的女孩，本来还为逃过一劫感到高兴的胡莱似乎也受到了李青青的影响，他犹豫了一番，安慰道：“没事儿，欠你的肯定会还，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你还怕我赖账吗？”
“那可不好说……”李青青嘟囔道，然后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比划到摄像头前。“拉钩！”
胡莱白了她一眼，但也还是听话地把小拇指凑到摄像头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李青青嘴里念念有词，“这次可真是一百年不许变了啊！”
胡莱看着如此认真的李青青，没有反驳她，而是点了点头：“好，一百年不许变。”
得到胡莱郑重承诺的李青青，心情这才好转过来，漂亮的脸上重新出现笑容。
“那么亚洲杯加油哦，胡莱！如果你们赢了冠军，你要请我吃饭！”
“这为什么也要请……”
“拿冠军是件喜事啊，难道不该请客吗？”
“嘿……”
看见胡莱无奈吃瘪的样子，李青青笑得合不拢嘴。
第七十章 像流水一样
雷鸣在沃伦丹球场的上空响起，回荡。
这是维罗尼卡球迷们的掌声。
掌声中，罗凯高举双手向看台上那些为他鼓掌的球迷们鼓掌致谢，回礼。
荷兰电视台的解说员说道：“在比赛还剩下五分钟结束的情况下，罗被提前换下……他在这场比赛中贡献了一个进球和一次助攻，帮助维罗尼卡3:0领先海牙大力神。如果维罗尼卡能够最终赢下比赛，可以说罗就是球队赢球最大的功臣……
“甚至不仅仅是这一场比赛，在这个赛季中，他都是维罗尼卡能够排名荷乙第一的重要功臣。联赛九个进球和六次助攻，他一个人就创造了十五个球，占了维罗尼卡全队联赛进球的三分之一还多！
“让维罗尼卡球迷们非常不舍的是，如此优秀的前锋现在即将回国参加亚洲杯的比赛，缺席最少一个月的比赛。也正是这个原因，哈罗依才会提前把罗换下，让他能够享受到主场球迷们的欢送仪式……”
电视转播画面中，沃伦丹球场看台上，不少维罗尼卡球迷们都纷纷站起身来，看着场下鼓掌。
隋炘也一样站在看台上，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维罗尼卡球队的围巾，看上去仿佛已经成了个维罗尼卡的球迷。
他的举动和周围的那些维罗尼卡球迷们别无二致，也一样鼓掌，注视着场下那个正在抬手鼓掌的身影。
内心无比唏嘘。要知道就在上个赛季，他和罗凯刚刚来到这支球队的时候，有很长时间都跟隐形人一样，不仅是在这支球队，在这座小城也毫无存在感。
没有人在意他上不上场，表现如何。
在他表现不好，无法融入球队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嘘他——无人关注才是最大的悲哀。
看看现在的场面，当时陷入绝望和痛苦中的隋炘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罗凯的话，为他续租维罗尼卡的事情费心费力。
事情本身并不像新闻那样简单和顺利，在简单的官宣背后，是他和俱乐部之间的博弈。
特拉梅德一开始并不愿意把罗凯续租给跌入荷乙的维罗尼卡，因为他们认为荷乙水平太低，不能很好地锻炼罗凯。他们原本是打算把罗凯租借去比利时的甲级球队安特卫普城。
这支球队是比利时甲级联赛的强队之一，和特拉梅德也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同时比利时紧邻荷兰，两国在语言和生活习惯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罗凯并不用从零开始适应。
可以说，特拉梅德俱乐部对罗凯还是很上心的，仅从这个球队选择上可见一斑。
但罗凯本人还是坚持要继续留在维罗尼卡。
最终经过一番争论，特拉梅德虽然答应了罗凯续租维罗尼卡，但言谈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隋炘压力很大。
显然俱乐部对罗凯这种自作主张的想法不太满意，如果罗凯在维罗尼卡表现不佳，那么他们可能会提前结束租约，将他收回。
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租借对象，那他很可能只能在特拉梅德预备队中训练，连比赛都参加不了。
这样的结果对罗凯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还好罗凯在这个赛季的表现非常出色，已经完全适应了荷兰环境和球队战术的他在比赛中屡建奇功。
特拉梅德方面再也不说提前结束租借的事情，而是让罗凯专心在维罗尼卡踢球。
这是罗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再看看眼前这一幕，这也是罗凯自己赢到的。
隋炘发自内心地为罗凯感到高兴。
和胡莱不同，他选了一条最难的路。虽然经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最终还是走过来了。
走最难的路，看最美的景。
这一切……你值得，罗凯！
※※※
陈星佚看见队友劳伦特·阿比尔斯在中路拿球抬头观察，原本在边路的他突然加速斜线冲向中路。
同时还大喊一声：“传球！”
他毫不客气的要求阿姆斯特丹竞技的中场主力球员阿比尔斯把球给他。
阿比尔斯见状也没迟疑，将足球传了过去。
接球的同时，对手鹿特丹精英的防守球员也冲到了他跟前。
陈星佚却似乎早有准备，他没有停球，直接用右脚的脚尖把足球斜向捅给在左肋的前锋队友马里奥·因格斯。
传完球的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绕过防守球员继续往禁区里插，同时做出手势示意因格斯把足球传回来。
因格斯不停球直接回做，两人打了个二过一撞墙配合！
“陈！漂亮的配合！他接到了球！！”解说员在这时猛然提高音量，因为现场的惊呼声也达到了最顶峰，如果不提高音量，他怕自己的解说会被彻底淹没。
鹿特丹精英的中后卫迅速上前拦截，他来势汹汹，陈星佚却非常巧妙地用右脚把足球往前拨动，紧跟着稍稍扭身，把对方的冲抢消解掉一大半。然后凭借自己灵巧的身形和速度，就从对方身前抹了过去！
“人球分过！漂亮！陈斜线杀入禁区！机会！！”
巨大的尖叫声中，陈星佚面对扑上来的第二名鹿特丹精英中后卫，以及出击封堵他射门的鹿特丹精英门将，用右脚外脚背轻轻一挑！
足球就这样从两个人没来得及合拢的缝隙中轻巧地越过，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后面的球门……
同时陈星佚也扭头死死盯着足球，期待着他个人荷甲联赛中的首球到来……
但足球最后还是擦着远门柱的边缘飞出了底线！
“哎呀！！”荷兰解说员都遗憾的双手抱头大喊起来，似乎是他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样。
陈星佚也很遗憾，但他只是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仰头摇着脑袋，甚至还没有解说员看起来不甘心。
“刚刚替补出场七分钟的陈差一点就打进了他本人在阿姆斯特丹竞技的首个进球……也差一点就让这场竞技和精英的双雄会胜负悬念提前终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电视转播从陈星佚充满遗憾的脸部特写切换成他刚才犀利的突破。
从突然内切到接球传球一气呵成，利用自己的超高敏捷闪开上抢太凶的鹿特丹精英中后卫，最后面对两个人的封堵，出人意料地用外脚背挑射，一气呵成。
解说员不断赞叹：“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在高速跑动中做出来的，陈简直就像是流水一样，遇到石头就绕过石头，遇到弯道就顺流而下……丝毫不为那些阻挡而停留！他的节奏让鹿特丹精英的后防线都跟不上……”
“真是可惜！”场边在客队教练席前，助理教练替陈星佚这个球感到遗憾。“如果这球进了，甚至可以成为本轮最佳进球……”
主教练约普·蒙斯特面无表情：“更可惜的是他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后却要离开我们了。”
助理教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蒙斯特说的是接下来陈星佚要离队去打国家队比赛。
“我们等了半个赛季，给他时间慢慢适应、融入球队……现在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结果他要去踢那个该死的亚洲杯！”蒙斯特依然面无表情，但话里却带着气。“我不知道他打完亚洲杯之后，是否还能跟上我们的节奏。或许一切又要从头再来……真他妈见鬼……”
最后一句脏话，蒙斯特是非常小声嘟囔的。
其实按理说，球队少一个陈星佚，是没什么影响的。他犯不着这么大脾气。
蒙斯特是在为陈星佚感到可惜。好不容易要走上正轨了，结果被抽调回去参加亚洲杯，最少一个月没了。
他不相信中国队的训练和比赛水平比得上荷甲豪门阿姆斯特丹竞技，所以蒙斯特担心陈星佚的状态和感觉都被打断。
“没有办法啊，约普。陈在中国队可是主力球员呢。”助理教练解释道。“他们在世界杯上表现出色，据说这次志在夺冠。韩国、日本、伊朗他们都把自己在欧洲的球员调了回去，中国队又凭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蒙斯特耸耸肩：“那我可不管，我只是阿姆斯特丹竞技的主教练，又不是中国队主教练。”
“说到这个，豪尔赫那家伙可差点成了中国队主帅呢，可惜最后没成，否则你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偷偷摸摸骂了。你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助理教练笑着打趣。
蒙斯特没好气地说：“你知道我不敢的，那可是我的头儿。”
他在刚刚退役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豪尔赫·迪隆的助理教练，所以在迪隆面前他可豪横不起来……
※※※
两位教练谈笑间，场上比赛其实还在继续。
客场作战的阿姆斯特丹竞技在客场一球领先鹿特丹精英。
比赛还剩下十分钟，其实时间是够鹿特丹精英反扑的。
但是陈星佚的上场让阿姆斯特丹竞技在前场多了一个爆破点，这就让鹿特丹精英有些难受了。
所以一直到比赛结束，鹿特丹精英都没能在主场拿下阿姆斯特丹竞技，联赛赛程快过半，来自首都的球队领跑积分榜，拿到半程冠军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而一直到比赛结束，陈星佚都没能收获自己在阿姆斯特丹竞技的首个进球。
他也只能把这个遗憾留在心底，等到从国家队回来之后再弥补。
比赛结束后，球队主力中后卫丹尼·德鲁上来搂着陈星佚的肩膀安慰他：“你那个球真的很漂亮，可惜没进。不过没关系，星。只要你继续这么踢下去，我相信你距离进球会越来越近的！不过首先你回国家队比赛，要注意别受伤……”
“谢谢丹尼，我会注意的。”
“祝你好运，星。我会想你的，我的好朋友！”
陈星佚笑了：“实际上我们还要一起回更衣室，再一起回阿姆斯特丹。我不会直接从这里去机场，我的航班是明天下午起飞的……”
德鲁摆摆手：“提前说，我怕到时候忘了！”
“嘿，你这友情……”
德鲁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陈星佚的肩膀。
陈星佚则笑着摇头，不和德鲁一般见识。
在阿姆斯特丹竞技五个多月的时间，他虽然没有收获进球，但却收获了队内的朋友，适应了完全陌生的环境。总体来说是向上走的。
尽管因为去国家队参加亚洲杯，这种上升的势头被迫打断。看起来似乎是他的损失。
陈星佚却并没有任何患得患失的情绪，他依然对自己在俱乐部的未来充满信心。
就像流水一样，遇到拦阻就绕过去，不必拼个你死我活，重要的是往前走，在奔流到海之前，不要停。
罗凯喜欢挑战极限，去爬最高的山，走最难的路，挨最毒的打，看最美的景。似乎不经历这些人生就不够完整，活着就没有意义一样。
而陈星佚则没那么执拗。
在金箭头过得不顺利就去中甲的闪星。在闪星给胡莱、张清欢打下手，曾经“高中第一人”的风头全都被胡莱给盖住了，他也不计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抱大腿”。
他顺势而为，顺流而下，在这一路上积累经验，不断进步着，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到最后变成一股汹涌澎湃足够劈山覆地的洪流。
这就是陈星佚的路。
第七十一章 集体归队
正盯着手机中的西甲赛程看的雍军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引起了张清欢的注意：“怎么了，雍叔？想家了？没事儿，再过两天咱们就回去了，你也可以在家里好好陪陪……”
雍军打断了张清欢的猜测：“你想什么呢？我是在替你可惜！”
“我可惜？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十五号，西甲第十六轮，你本来可以去王冠球场挑战马德里国王的。”
张清欢恍然，那轮联赛是萨里亚客场对阵马德里国王。
于是他笑着调侃自己的经纪人：“雍叔，你这经纪人是不是有一个成就系统的？”
“你胡说什么？”
“那你干嘛这么执着于‘打卡’？我这次去不了王冠球场，也还有下次嘛。难道你觉得我下赛季就不在萨里亚了？”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你现在是势头多好啊，结果要去打亚洲杯……等你再回来，队里的位置又没了，还得重新去竞争，重新调整……”
“那也没办法不是？”张清欢两手一摊，“我难道还能不去国家队？”
雍军叹了口气，不说啥了。
张清欢当然不能拒绝国家队。所以除非国家队不征召，否则张清欢就一定得在状态好的时候踢亚洲杯。
要是四年后的亚洲杯他都没这么在意了，随便去。但现在这是张清欢来欧洲的第一个赛季，最关键的适应期……这个时候去踢亚洲杯就让雍军觉得足协的考虑欠妥。
可他只是一个经纪人，国家队的事情少插嘴。所以他恪守底线，不谈了。
倒是张清欢笑道：“要说可惜，胡莱那小子才可惜呢。连最后一场欧冠小组赛都踢不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利兹城这场欧冠小组赛踢不踢都不影响他们下半赛季打欧联杯……”
见雍叔没理解到点在哪儿，张清欢解释道：“但是胡莱他少打一场，就失去了争夺欧冠金靴的机会……”
“啥玩意儿？”雍军以为自己听错了，“欧冠金靴？想什么呢？哪有只打小组赛就能成为金靴的？”
这话他刚说完，张清欢就说：“世界杯金靴！”
“咳！”雍军咳嗽一声，“那不一样。世界杯打完就七场比赛，能进五六个球就可以争夺金靴。可欧冠是多少场比赛？小组赛就要打六场，再加上淘汰赛，一直打到决赛的话，是十三场比赛。总共十三场比赛想要靠六场小组赛的进球就拿金靴？你们是真把天下英雄全小瞧了啊！”
张清欢笑嘻嘻的摆手：“不是我，雍叔，是胡莱！”
“这话是胡莱说的？”
“也不是，是我们拿这个来开胡莱的玩笑呢……”
雍军松口气：“我想他也没这么膨胀……”
打进五个球的胡莱在今年夏天的世界杯上幸运的捧起了金靴奖杯，但是同样是五个球，放到欧冠中就不够突出了。
目前在欧冠射手榜上排名第一的是巴黎埃热尔的前锋门迪·佩耶，五场小组赛他轰进去七个球。
接着是在马德里国王效力的“王子”亚历山德拉·塞拉多斯，他在因伤缺席了第一场小组赛的情况下，仅用四场比赛就打进了六个球，效率同样惊人。
打进六个球的还有意大利豪门都灵公牛的塞留斯·凯撒。已经三十四岁的他状态并没有明显下滑，依然是那个让对手闻风丧胆的“凯撒大帝”。
在他们三个人后面才是打进五球的阵营——这个阵营有四个人之多，除了胡莱。还有曼彻斯特竞技的主力前锋马尔文·斯通斯、马德里海盗的荷兰举行马克西·凯里，以及蓝白慕尼黑的索萨·埃斯皮诺拉。
没有一个是无名之辈，全都是在世界足坛成名已久的顶尖人物。
由此可见欧冠的竞争有多激烈。
所以雍军才说他们认为胡莱仅靠小组赛就能拿到金靴，那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欧冠作为地球上技战术水平最高的足球赛事，集合了全球最顶尖的球员，各个位置上都是如此。能够成为欧冠金靴，就意味着一定得是进球能力最顶级的球员之一。
所以每个赛季的欧冠最佳阵容评选，都可以被认为是代表了当今年度这个星球上水平最高的十一个人：
如今的欧冠并没有最佳球员的评选，赛季最佳阵容就可以被认为是欧冠的最佳评选了，能够在这份阵容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那都是当年欧洲足坛的佼佼者。
同时因为欧洲足坛在世界足坛的地位和水平，也可以约等于是世界足坛的佼佼者。
那些能够连续多少个赛季都入选欧冠最佳阵容的球员，自然是在自己位置上最最拔尖的人。
而这样的人在世界足坛便是无可争议的顶级巨星。
※※ ※
“全场比赛第八十一分钟，利兹城用掉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克拉克用沃尔什换下了卡马拉。这意味着胡将继续留在球场上，打完这场比赛……因为不用参加下周中的欧冠最后一场小组赛，所以用不着担心胡的体能跟不上……”
电视转播给了胡莱一个特写镜头，同时屏幕下方打出字幕：
“本场比赛两个进球”
利兹城正在客场以4:1的比分领先升班马桑德维尔。
在还有大约十分钟比赛时间的情况下，这个比分几乎意味着利兹城提前拿下了三分。
当威尔士国脚杰克·沃尔什上场的时候，比赛气氛已经非常轻松了。
说这场比赛提前进入了垃圾时间都没什么毛病。
利兹城放慢节奏，不再咄咄逼人。主场的桑德维尔在如此巨大的分差面前，也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对于自己的替补出场，沃尔什没抱什么期待。
十月初的时候他在比赛中受了伤，一直到最近才复出。现在替补出场其实就是让他找一找久违的比赛感觉而已，主教练并不会对他寄予厚望。
这场比赛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出色表现。
所以当沃尔什在边路送出传中的时候，确实也传得有些随意，高高越过前点和中间，奔着后点就去了。
就在沃尔什自己都不期待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一道人影杀到后点，在角度很小的情况下飞起一脚，将飞来的足球垫向球门！
桑德维尔门将扑救不及，只能在中间眼睁睁看着足球再次飞进他所把守的球门！
“哇！胡！！是胡！！帽子戏法！这是他本赛季在联赛中的第一个帽子戏法！终于来了！克拉克把他留在球场上是对的！”
杰克·沃尔什在愣神，他没想到自己刚刚上场就完成了一次助攻……
倒是胡莱跑来找他庆祝，对他竖大拇指：“传得好啊，杰克！”
沃尔什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看到你往后点跑的，所以这球我故意传的是后点！哈，胡你果然没有浪费我的这脚传球！”
“刚刚上场就能有这样水平的传中，杰克你状态恢复的不错啊！”戴着队长袖标的洛伦佐跑上来，搂住沃尔什，夸赞他，为他感到高兴。
其他利兹城队员们跑上来把他们围在中间，大家为胡莱的帽子戏法欢呼，也为杰克·沃尔什刚刚伤愈复出就有一次助攻而欢呼，这意味着他的复出是成功的，也是一个好兆头。
克拉克扭头对助理教练兰迪尔说：“我真不是为了让他完成帽子戏法才把他留在球场上的……”
兰迪尔哈哈大笑：“不管是因为什么。沃尔什刚刚伤愈就有一次助攻，这会极大的增强他的信心。而如果沃尔什能够正常发挥的话，我想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这半个赛季绝对有利！你就当这是胡送你的临别礼物吧，哈！”
克拉克摇摇头：“他这样，我更舍不得让他走了……”
马修·考克斯也在说：“不知道看见胡的这个帽子戏法之后，利兹城的球迷们会不会更想念他了……接下来他将缺席最少一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欧联杯说不定都要重燃战火了。不过这对于英超的其他球队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看看状态如此出色的胡暂别英超，他们可以松口气了！”
※※ ※
2026年12月13日，在利兹城客场5:1击败桑德维尔之后的第二天，帮助球队赢球的功臣胡莱收拾行囊，独自离开利兹，乘坐飞机回到中国。
在所有留洋球员中，他是最晚动身的，因为他的比赛最后踢。
像王光伟和夏小宇这种根本没在一线队踢上比赛的球员，甚至在一周之前就告别了俱乐部，回到国家队和大家一起集训。
胡莱人还在伦敦机场的时候，就被中国记者们把照片和视频发在了国内的网络上。
作为中国队最后一名归队的球员，他的归来意味着已经集训了半个月的中国队终于能够以最完整的形态来准备这届万众瞩目的亚洲杯了。
第七十二章 不是好兆头
林致远半躺在床上，略微仰头看着眼前这些人。
首先是挨着他的经纪人邱新荣，接着是中国队的主教练董建海、领队洪仁杰、队医组长袁博。
他们四个人围在床四周，都把他看着。
他先把目光投向邱新荣，用眼神询问。
但邱叔没有回应他，而是移开了视线。
这让林致远的心跟着沉入谷底——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球队的队医组长袁博说道：“核磁共振检查结果出来了，致远……”
“是……什么结果？”林致远小心翼翼地问。
“你的右脚脚踝韧带三分之二撕裂……好消息是不用做手术，经过完善的治疗和恢复，也有很大的几率不会影响你的运动机能。但是你的伤最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来愈合，再加上恢复性训练的时间，所以……”袁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说下去。
在袁博宣布这个结果的过程中，林致远全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死死盯着他，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这让袁博有些不敢把最终结果说出口。
最后还是国家队的领队洪仁杰做了这个“恶人”，他说：“所以你肯定参加不了这次的亚洲杯了，致远。”
呆若木鸡的林致远终于回过神来，他低下头骂了一句：”操，为什么是我？！”
在场四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甚至，他们也想问：
为什么偏偏是林致远？
偏偏是中国队的主力门将？
就在昨天晚上，中国队集训之后迎来了首场热身赛。
对手是实力并不强的巴林队。
这场比赛虽然是热身赛，但董建海还是排出了几乎所有主力球员，除了胡莱。
因为胡莱刚刚才从利兹回到国内没两天，时差都还没倒明白呢，身体条件也不在最佳。因此这场比赛胡莱是坐在替补席上的，代替他首发的则是周子经。
周子经似乎也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他开场之后表现非常活跃。
在比赛开场仅仅三分钟时，就差点用头球轰开了巴林队的球门。
虽然没进球，但他也还是在第十二分钟为中国队首开纪录。
接下来比赛就彻底进入中国队熟悉的节奏。
毕竟无论是人员配置还是战术安排都和之前施无垠的国家队很类似，大家并不需要过多适应。
上半场结束前中国队就已经三球领先巴林了。
这场比赛胜负没有任何悬念。
大家就等着这场比赛之后好好吹一波国家队了。
哪想到意外就在随后发生了——在下半场刚刚开始四分钟时，巴林队反越位成功，获得了一次单刀的机会。林致远出击扑救和对方前锋撞在一起，右脚和对方前锋双腿缠在一起，被狠狠地别了一下——因为是互相纠缠的状态，他没办法及时把脚抽出来。
当时林致远在场上就接受了长达六分钟的检查和治疗。随后他还尝试继续比赛，看见他没有被换下场，解说员和中国球迷们都松了口气，以为没什么大碍。
结果才过去了三分钟，林致远就在一次死球情况下直接坐在地上，同时抬手示意换人。
他再也无法继续坚持比赛下去。
尽管最后中国队在主场4:2击败巴林，拿下首场热身赛的胜利，可大家却高兴不起来。
所有人都在牵挂着林致远的伤情。
作为中国队的主力门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中国队接下来的亚洲杯可是非常不利的。
这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因为就在一年前的世界杯预选赛最后附加赛首回合，林致远因为一次愚蠢的失误，导致中国队仅有一只手扒住悬崖边，身下便是万丈深渊，他可是被全国球迷一直骂到第二场附加赛。
直到他扑出去关键点球，才完整了自我救赎。
那个时候的人们怎么可能会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因为林致远打不了国家队比赛而伤神呢？
虽然在世界杯上丢了六个球，但没有任何人认为林致远的水平不行。
在世界杯之后，也传出了意甲豪门因苏布雷对林致远感兴趣的消息，并且得到了林致远经纪人邱新荣的承认。说明林致远的实力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最后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考虑，林致远拒绝了因苏布雷，坚持留在能够给他打上比赛的国内豪门华南虎踢球。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选择。林致远在中超联赛表现稳定，一赛季三十场联赛踢下来，仅丢二十四球。帮助华南虎以领先第二名大顺金箭头五分的优势，提前一轮夺冠。
林致远在联赛中的出色表现，再加上留洋军团，中国球迷们自然对这届亚洲杯的国足成绩有许多憧憬。
结果这些做美梦的球迷们在亚洲杯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先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但所有人这些人所遭到的打击，都没有林致远本人大。
此时此刻，得到结果的他就低头坐在床上，除了一开始骂了句粗口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但也不抬头，不和其他人对视，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床边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致远。
最后还是经纪人邱新荣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随后他率先向门外走去。
等到所有人都出来，他再亲手关门。
在关门的瞬间，一声带着哭腔的脏话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邱新荣叹口气，对国家队的领导们说道：“让致远发泄发泄吧，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先和我说，再由我和他讲。”
洪仁杰和董建海对视了一眼，然后前者说道：“好。我们先和保险公司的代表商量了一下给俱乐部的理赔……”
现在国家队的工作做的比以前正规多了。如果有球员因为参加国家队比赛或者训练而受伤，那么都会对球员所属俱乐部进行赔偿。不过也不是足协自己出钱，而是会在事先和保险公司签订保险理赔合同，真出了意外，就由保险公司来进行赔偿。
避免出现以前那种俱乐部给球员开着高额薪水，却因为球员参加国家队比赛受伤，而令俱乐部的利益受损的情况。
邱新荣点点头：“你们去忙吧，我在这里守着。”
三个人随后离开，邱新荣就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身体贴在墙壁上，静静听着病房里隐约传出来的哭号。
※※ ※
林致远确定将缺席亚洲杯，提前退出国家队集训的消息稍晚些时候传到了国家队内部。
尽管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可是当确定的结果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感到难受。
林致远在国家队内部的人缘谈不上好，因为他的性格原因，总会有人不喜欢他这样跳脱的性格。
可不管怎么说，林致远毕竟是他们一起在世界杯赛场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现在这个战友掉了队，这让他们难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毕竟受伤这个事情算是职业球员永恒的“伙伴”，只有什么时候受伤，绝对没有受不受伤。
今天是林致远，明天指不定就是他们谁呢。
想想高瑞敏吧，当初他在世界杯上因伤不得不提前告别世界杯。结果直到现在都还没重回国家队——伤愈复出之后的表现一直没有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所以落选了这次亚洲杯前的国家队集训名单。
虽然在当初参加完世界杯归国的飞机上，机组成员们和他们约定了四年之后在伊比利亚半岛再见。
可是真到了四年后，这支球队里又有几个人能够“梅开二度”呢？
有时候，主要决定因素甚至都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运气。
就像高瑞敏，就像林致远。
※※ ※
林致远在确定缺席亚洲杯之后，就从国家集训队离开，返回了俱乐部所在地岭南市，他将在俱乐部的医疗团队支持下进行康复疗养。一切顺利的话，他还能赶上明年三月份开始的中超联赛新赛季。
在新闻镜头中的林致远尽管带着硕大的墨镜，也难掩他低落的情绪。
他在机场甚至都没有接受任何媒体记者的采访，这对于喜欢出风头的他来说，是很罕见的。
也由此可见事情过去三天后，他也还是没从中走出来——伤病对职业球员的打击远比一般人想象的大。
他就这么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被经纪人邱新荣用轮椅推上了专门来接他们的商务车上。
虽然林致远伤退让国脚们情绪低落，但中国队的集训也并没有因为林致远的退出而有所停歇。
亚洲杯的备战在继续。
但外界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对这届亚洲杯中国队的成绩那么乐观了。
都说优秀的门将能顶半支球队。
林致远在国内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天才门将，虽然他在世界杯上丢了六个球，可如果换成其他人去，搞不好丢的比他还要多……不，是肯定会比他丢得更多！
所以他的伤退，对中国队绝对是巨大的损失。
或者这么说，临阵折损一员大将，绝对不算好兆头。
第七十三章 他与常人不一样
正在训练中的萨利夫·塞杜突然捂着膝盖坐了下来，一开始大家还愣了一下，因为当时完全没有任何对抗，他周围方圆五米也没有一个其他人。
大家还以为是他累了呢……
但很快众人就意识到——塞杜受伤了！
“见鬼！”助理教练萨姆·兰迪尔低骂了一句之后，吹响哨音，中断正在进行的对抗赛。
接着在场边待命的队医组迅速入场去检查塞杜的情况。
与此同时主教练克拉克也向塞杜大步走去，同时他示意其他球员先下场休息，不要围观。
球员们听话的向场边的休息区域走去，补充水分，但他们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塞杜，显得很关心。
克拉克也没有直接站在塞杜的身边去，而是稍微隔了几步停下来，不打扰队医组的工作。
托姆·米德尔还没有检查完，但只是看着塞杜脸上痛苦的表情，克拉克依据经验就能猜得**不离十——塞杜这伤得可不轻。
利兹城这个赛季真是倒霉，斥资三千万英镑，创俱乐部转会费纪录，买来的本以为是一员虎将，结果场上表现平平不说，如今还在训练中还受了伤。
按理说，二十九岁的塞杜正值当打之年，他也不是那种玻璃人体质。在柏林戈森联仅受过三次伤，而且都还不是那种大伤。
结果第一次膝盖大伤就让利兹城给赶上了！
三千万英镑就这么打了水漂……
克拉克的猜测不错，很快米德尔就走过来对他低语：“塞杜说他的膝盖很痛，我认为应该是膝盖韧带出了大问题……我们需要把他送去做详细的检查……”
“好的，没问题。”克拉克平静地点点头。
接着走到塞杜的身边，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问题的，萨利夫。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会好起来的。现在安心去做个检查……”
安慰了一阵塞杜之后，他才让米德尔搀扶着塞杜去接受检查。
在米德尔他们离开时，正好和助理教练萨姆·兰迪尔擦肩而过。
兰迪尔没有拦住对方再问上一问，只是拍了拍塞杜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目送对方离开，再找到克拉克：“情况怎么样？”
“我估计塞杜这个赛季要报销了，萨姆……”克拉克把他的判断说了出来。
“真他妈见鬼！”兰迪尔咒骂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萨姆？”
“意味着……呃，意味着我们损失了一名后腰？”兰迪尔尝试着猜测道。
“意味着我要去找埃里克，问问他为什么我们在后腰这个位置上的引援工作推进的如此缓慢！”
教练团队不是在塞杜受伤了之后才决定要继续引进后腰的。早在这之前克拉克就和马特·道恩敲定了几个转会目标，并且把名单报给了俱乐部。
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展。
塞杜的受伤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出来，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可引援工作是内文在负责。”兰迪尔提醒他，俱乐部的足球总监内文·鲍尔才是转会负责人。
“我知道，萨姆。但如果我能直接去找埃里克，何必去找内文呢？”
听见克拉克这么说，兰迪尔咧咧嘴。从这句话中他就能听出来克拉克对俱乐部的引援工作有多不满了。
他这是想要拿总经理埃里克·杜菲去压内文·鲍尔啊，免得自己这个主教练说话不好使。
※※※
“有一个坏消息，埃里克。”
当克拉克敲开俱乐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后，就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埃里克·杜菲开门见山地说道。
“塞杜受伤了，整个赛季都完蛋了。”
埃里克·杜菲愣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已经意识到克拉克专门跑到他这里来告诉他这个消息是为什么了。
按理说，一名球员受伤这种事情是根本不需要通知他这个总经理的，他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但球员受伤可不归他管，他又不是队医。
克拉克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在委婉的表达他对俱乐部引援工作的不满。
于是他解释道：“东尼，内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欧洲飞来飞去的，就是为了你在名单上的那几个名字。但是很抱歉，要么是对方俱乐部不放人，要么就是要价太高……我们缺一名好后腰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人家都想趁火打劫呢。”
“欧洲？”克拉克反问，“那他去亚洲了吗？”
“呃……”杜菲无言以对。
看他这个样子，克拉克就知道内文·鲍尔没去。他倒也没有发火，而是长叹一声。
听见他这声叹气，埃里克·杜菲反而更内疚了，他连忙解释道：“我们一开始打算优先引进在欧洲踢球的，毕竟本身就在欧洲踢球的球员更容易适应一些……”
克拉克没有和杜菲争辩，尽管他心里觉得内文和杜菲或许仅仅是不想和那个该死的胖子打交道而已……但他也没说出来，而是选择接受了杜菲的这番解释，然后说道：“那内文现在可以去一趟中国了吧？”
“去去去，马上安排。”说着杜菲就拿起了手机，当着克拉克的面给足球总监内文·鲍尔打电话。
自从克拉克率领球队拿到英超冠军之后，在俱乐部内的地位就大幅度上升，就连总经理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毕竟克拉克这样的主教练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但利兹城放弃了他之后还能不能找到这么一名有水平的主教练，可就不好说咯……
※※※
“我吃饱了，谢谢林哥和嫂子。”
森川淳平边说边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对秦林夫妻两个人鞠躬致谢。
“哎呀，都说了不要搞得那么客气……”王媛摆摆手，觉得森川淳平太执拗了。“反正我们每天都要吃饭，多你一个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真不麻烦。”
秦林则抬头看着起身的森川淳平：“森川要不然你还是搬出去住吧，你一个人住那么大套房子……不习惯。”
“谢谢林哥关心。”森川淳平摇头道，“但这里是我在锦城的家，我不住家里住哪儿去？”
秦林见识过森川淳平的固执，现在便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劝说。
“那么，林哥、嫂子，我告辞了。”森川淳平见两人都没有话要说，便再次点头致谢，然后转身出门。
“我送送你。”秦林也跟着起身。
森川淳平并没有拒绝林哥的好意，他只是再次停下来鞠躬：“谢谢林哥。”
秦林摆摆手，然后搂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出了门。
但也仅仅只是送到他家的院子门口，他用力捏了捏森川淳平的肩膀，便挥手作别。
随后秦林站在门口，目送森川淳平穿过一条马路，来到那幢白色宫殿一般的大别墅面前，掏出钥匙开门。
在开了门后，他还回头向秦林这边张望，见秦林依然在大门口，便再次鞠躬。
直到看见秦林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他才转身走入屋里。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森川这孩子也是的……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不嫌瘆得慌吗？”妻子王媛的声音在秦林耳边响起。“就咱们家这房子，让我和七七两个人住我都不敢关灯呢……”
秦林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又继续将目光投向那幢暮色中的白房子。
“确实，让我一个人住那房子里我也怕。”他说道。
王媛和丈夫一起望过去，嘴里还唠叨着：“森川这孩子挺可怜的，胡莱他们都走了，就留人家一个人看家。亚洲杯日本队也没招他，就因为他留在了闪星踢中超……半年前还能在世界杯上出场呢，现在却连亚洲杯都打不了。唉，真是……”
“我记得老赵说过，森川的想法和一般人大不一样，所以别人经常不能理解他。私底下会觉得他……”秦林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太阳穴。“无论是在日本国内俱乐部，还是国奥队都这样，去了国家队好像也没变化，他在日本没什么朋友。”
王媛点点头，以她对森川淳平的接触和了解，她也能感觉到这人的精神世界和常人好像很不一样。
“但在闪星，他交到了朋友。这幢房子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吧。我们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很害怕，他却觉得大点好，大了才能容得下他和他的朋友们……”
“可他朋友都走了，这房子他们不是也说好了空置着吗？”王媛问。
秦林望着别墅说：“所以才说森川的想法和咱们不一样啊。他住在这里不是为了住，而是想要守护这里。因为房子长期不住人的话……是会坏掉的。”
说话间，别墅二楼的窗户中透出了橙色的灯光。
※※※
森川淳平关上别墅大门，换了鞋子穿过漆黑又空旷的客厅，从右边拐上楼梯走到二楼，先将走廊里的灯打开。
接着转身走向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放水的哗啦声。随后他提着拖把重新出现在走廊中，开始……拖地。
从这头拖到那头，把走廊拖了一遍。又用钥匙打开王光伟的房间门，开灯，拖地。
拖完地他关灯出来，再把门锁好。转身去卫生间洗拖把。
水声响起又消失。
森川淳平空手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开灯让房间变得明亮后，他在书桌前坐下，摊开桌上的一本笔记。
这是一本卫生值日记录。
当初他们一起租住在这幢别墅中时，虽然会定期请钟点工来打扫别墅的公共区域。
可是每个人的房间都是他们自己收拾的。
现在他们都走了，各自房间都无人打扫，森川淳平就把这份活接了过来。
他只有一个人，还要训练比赛，并没有太多时间做家务，只能今天抽空打扫一间房，明天再抽空打扫一间房。
就这样一天接一天，花一周时间把他们六个人的房间都打扫一遍。
为了怕自己忘记哪间房是打扫过还是没打扫过，他便准备了这么一本卫生值日记录，上面写着六个人的名字。
凡是打扫过的房间，就在对应名字下面打钩。
现在他提笔在“老王”下面新添了个“√”，就代表这个星期王光伟的房间被他打扫过。
记录完，他将值日记录合上放到一边。
再拿起桌子另外一边的平板电脑，在墙上挂着的两件胡莱球衣下面，埋头伏案跟着app学起了英语。
亮着孤灯的房间里很快响起了两种腔调的英语诵读声。
第七十四章 别墅里的守望者
秦林站在自家二楼的小露台上，望向斜前方别墅的后院。
那里有一个被网墙围起来的小足球场。
曾经很热闹的足球场如今却很安静。
但秦林还是站在那儿看，没有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一道人影从别墅的负一层里走出来，手里拖着一辆迪卡侬的手工拖车，上面装满了各种训练器材。
那人拉着拖车来到小球场上，开始陆续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下来，再摆放到球场中间。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花了些时间才把训练场景布置好。
有角锥，有绳梯，有立杆，也有标志碟等，摆放位置也和正常训练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那道人影开始在球场上热身。
尽管只有一个人，却也还是没偷懒，每个热身环节都做的很认真很标准。
“你在这儿啊，我在下面找你一圈了……”妻子王媛的声音从秦林身后传来，她也跟着走上露台，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球场上热身的那道身影。
她知道为什么丈夫会在这里了。
于是她也陪着丈夫站在十二月底的寒风中望过去。
看了一会儿她喃喃道：“嗳……老秦，你知道我看见这个现在想到是什么吗？”
“什么？”
“一部电视剧里的情节：许三多一个人守着钢七连的营房，还坚持打扫卫生，去食堂吃饭时一个人也要先唱歌再进去……”
秦林没让妻子把话说完，突然冲着球场方向一声大喝：“森川淳平！！”
球场上那个正在热身的身影晃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望向秦林，立正站好。
“去给我开门！”秦林挥手指向大别墅的前院门方向。
森川淳平连忙转身向前门跑去。
秦林也转身往下走。
“嗳你干嘛去？”妻子在后面追问。
“给他搭把手，他一个人练个屁啊。”
※※※
森川淳平在四根立杆的缝隙中做蛇形机动，扭身绕过杆子，然后往右跑。
跑到一个红色标志碟所在的地方之后，急停俯身用手把标志碟翻起来，再折返冲刺跑向另外一边。
与此同时，秦林把脚下踩着的足球传过去。
森川淳平用左脚接球的同时把足球顺到右脚，起脚射门。
足球被踢向不远处的小球门里。
秦林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秒表：“速度比刚才明显慢了，你累了，休息下吧。”
森川淳平喘着粗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秦林把森川淳平脱下来的外套给他披上，两个人就坐在场边的折叠椅上休息。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球队还没开始集训呢，这么早回来干嘛？”
森川淳平喝了一口水才说道：“我想……我想早点回来提前训练，把身体状态调节好。”
“你父母呢？”
“他们在乡下种地。”
“不是，我是说他们舍得让你走啊？”
“他们知道职业球员就是这样的。我给他们说俱乐部要求我回去，他们就答应了。”
“嘿你小子，俱乐部可没要求你提前这么早回来啊！”
森川淳平露出微笑，并没有再说。
聊天戛然而止。
沉默了一会儿，森川淳平从椅子上起身，甩掉外套：“林哥我们继续吧？”
秦林起身地同时“漫不经心”地突然问道：“现在有没有恨俱乐部？”
森川淳平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对秦林咧嘴一笑：“没有，林哥。当时对方开的条件确实也不是很好……”
虽然在世界杯上森川淳平并不是日本队的主力中场，但是替补出场的表现很出色，也为他吸引来了欧洲的目光。
但闪星俱乐部却拒绝了所有对森川淳平的出价。
站在闪星俱乐部的立场上，这无可厚非，毕竟当时的闪星已经接连失去了三位主力，王光伟、夏小宇和张清欢都在那个夏天离队，如果再让森川淳平离开，闪星半壁江山就全没了。
对于需要保级的闪星来说，防守很重要。所以中场铁闸森川淳平绝对不能离队。
那次董文真是顶着“国际压力”硬生生把森川淳平留了下来。
“我听说茂木弘人对你当初很不满，所以这次他才没把你招入国家队参加亚洲杯？”
秦林说的是一桩“传闻”。
日本国家队主教练茂木弘人对森川淳平是非常看好的，在世界杯上让他连续四次替补出场。虽然都是替补出场，但也可以说获得了稳定的出场机会，毕竟日本队人才济济，能够稳定地替补出场也非常不容易。
此外在公开场合茂木弘人也大力称赞了他，认为他会像前辈们一样，在欧洲大放光彩。
这不是传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但在森川淳平没有能够去欧洲踢球之后，茂木弘人对他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变——他并没有在任何场合表达过他对森川淳平的不满，可自从世界杯之后，森川淳平就再也没有入选过日本国家队，而森川淳平并没有受伤，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选了国家队。或许可以证明那些关于将帅关系紧张的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至于为什么茂木弘人会对自己原本看好的森川淳平很不满，不满到不愿意把他再招入国家队，坊间就有了这么一条传闻：
茂木弘人认为森川淳平在有机会转会去欧洲踢球的关键时刻，没有站出来向安东闪星施压，没有坚决地表达自己要离开中超去欧洲踢球的意愿……这种行为是非常懦弱和不求上进的表现。
他觉得森川淳平既然安于留在中超这种低水平的赛事，不愿意去欧洲，那就算天赋再好也没用。自己的国家队不需要这种软弱无能的人。
就这样，森川淳平在世界杯四次替补出场之后，就和日本国家队说了“sayonara”（注1）。
当然，以上内容皆是传闻。无论是森川淳平还是茂木弘人这两个当事人，谁都没有站出来对这些传闻做出过回应。。
茂木弘人倒是解释过他为什么不招森川淳平，也只是说森川淳平目前还达不到国家队的要求。
森川淳平本人呢？面对日本记者的问题，也是说“我会努力进步，争取让自己早日达到要求”。
两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矛盾，就仅仅只是“技术原因”。
不过在三家欧洲俱乐部求购森川淳平的时候，森川淳平也确实显得非常安静。甚至故意不接受采访，不光是中国媒体的，日本媒体的采访他都没答应。
不在媒体上公开表达自己对转会去欧洲的渴望，也没有在任何渠道透露过他的内心想法——森川淳平在日本的朋友不多，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杉山达哉勉强算一个。日本媒体跑去找杉山达哉打听森川淳平是怎么想的，杉山达哉表示森川淳平并没有对他说过关于转会的事……
所以森川淳平确实没有就转会的事情，向安东闪星俱乐部施压。
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传闻如草原上的野火，很快就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相信。
这次面对秦林的询问，森川淳平第一次对这个传闻点了头：“茂木监督认为我应该在夏天就去欧洲……但他不是瞧不起中超的水平，而是认为我继续留在中超踢球已经不能再进步了。”
秦林又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我听老赵说，你压根儿没和俱乐部沟通过这个事情……去不去得成欧洲是一回事儿。但你为什么不表态，我是没想明白的。”
森川淳平从地上捡起刚才被他甩掉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闪星对我很好，我在闪星也过得很好。我不想让她真的降级了。所以我当时确实是有些犹豫的。”
秦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森川淳平竟然是出于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
“是胡莱他们对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森川淳平摇头，“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是真心想要帮助闪星保级。”
在森川淳平再次确认之后，秦林先是默然无语，很快他又说：“对不起啊，森川……”
森川淳平很惊讶：“林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在留洋的待遇上，俱乐部区别对待了你和中国球员……”秦林解释道。
无论是胡莱，还是王光伟、张清欢、夏小宇，当有欧洲球队来报价的时候，不管闪星要价多少，最起码是保持了一个愿意倾听报价的态度。就是说他们是不拒绝把球员送出去的，甚至是乐于送出去。
但是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森川淳平这个日本球员身上的时候，俱乐部方面甚至都没有和球员本人商量，就简单粗暴地拒绝了所有对他的报价。压根儿不给欧洲球队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确实是很明显的区别对待，说明闪星俱乐部没把森川淳平和胡莱他们看做一样的球员。
在这样的情况下，森川淳平却还是出于对俱乐部的热爱，而选择留下帮助球队保级……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闪星本赛季成功留在中超，和森川淳平的出色表现也有很大关系。
所以秦林才会对森川淳平心怀愧疚。
森川淳平听了秦林的解释之后，却很认真地反驳道：“这不算区别对待，林哥。因为我和胡桑他们本来就不一样，我知道胡桑、老王、欢哥、小宇他们去欧洲踢球对中国足球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胡桑他们在转会上有俱乐部的特殊优待很正常。而在我这儿，俱乐部也是正常表现，谈不上有什么对不起的。没有哪支球队愿意随便放走重要球员吧？”
说到这里他又向秦林确认道：“我算是球队的重要球员吧，林哥？”
秦林点头：“当然算，绝对算。”
得到肯定回答的森川淳平脸上重现笑容：“那林哥我们继续吧……”
他话音刚落，放在椅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个男人沙哑的吟唱：
“だから真っ直ぐ真っ直ぐもっと真っ直ぐ生きてえ……”（注2）
秦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手机铃声，森川淳平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屏幕上露出来的来电人姓名：
三井先生
他的经纪人。
※※※
注1：日语“さようなら”的发音，再见的意思。
注2：歌自長渕剛的《myself》，这句歌词的意思是“所以啊，坦率地、坦率地、坦率地活下去吧”。
现已加入qq音乐中的《禁区之狐》歌单。
第七十五章 人去楼空
秦林看着森川淳平的背影，他正背对着自己接电话。
因为刚才他面对手机来电所表现出来的犹豫，秦林甚至听了一大段这首歌曲铃声。
虽然全是日语歌词，完全听不懂，但旋律还算是朗朗上口。而且秦林还从中听出来了歌手的情绪，虽然歌声本身很爷们儿，但却是“浅吟低唱”，感情并不算激昂，甚至还有那么点“消沉”的意味。
这让秦林稍微有些在意。
他原本以为像森川这么中二的人应该用那种热血动漫的主题曲做手机铃声，比如什么《直到世界的尽头》啊，听起来就很燃很炸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首“婉转”的歌。
森川淳平并不知道背后的秦林是如何打量他的，他听见经纪人三井孝至先生在电话里给自己说的话之后，惊呼起来：“诶？诶——？！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三井先生！”
电话那头的三井孝至大笑道：“当然是真的，森川！这件事情是董先生打电话告诉我的，所以绝对不会有错……这就是闪星俱乐部官方的态度！他们打算就利兹城对你的报价展开谈判！虽然不是最终接受，但愿意谈判就是个好消息！”
森川淳平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愣在当场。
就在刚才，三井先生在电话中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英超球队利兹城对他感兴趣，已经向安东闪星俱乐部正式提出报价，而安东闪星这次竟然没有毫不犹豫地拒绝掉，而是表示对方出价低了！
当时说到这三井先生激动地在电话里对森川淳平说道：“出价低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淳平？董先生从来没有只一个回合就答应对方报价的，无论是胡莱、张清欢，还是王光伟、夏小宇，他们的转会都是经过一番价格拉锯的。但只要闪星肯还价，就说明你这次真的有希望出去！”
其实这些内容森川淳平不是很在意，他脑子里当时就一个词：
利兹城！
那是胡莱桑所在的球队！
再三确认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森川淳平迫不及待地说：“我愿意，三井先生。不论对方提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我要去利兹城！”
“放心吧，淳平。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成的。其实茂木监督说得对，你继续留在闪星是不可能再取得什么进步了……”
“三井先生，请你代表我，去和董经理谈，向他转达我的意愿。夏天的时候，为了帮助球队保级，我没有提出离开。现在我希望俱乐部能够允许我离开……”森川淳平急切地说。
“好的，没问题，淳平。我会为你据理力争的！”电话那头的三井孝至也显得很激动。
※※※
森川淳平打完电话，转过身来。
秦林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神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甚至有点回到了大半年前、一年前的状态。
秦林为什么这么在意森川淳平？
就是因为自从王光伟他们全都转会离开，这幢大别墅里只剩下森川淳平一个人后，他觉得这小子的情绪好像就有点不对头。
训练还是一如既往刻苦，在场上表现也无可挑剔。
但秦林就是觉得这样的森川淳平不对劲。
今天妻子那番话一下子让秦林茅塞顿开——这个孤独执拗，一个人守着这么大幢别墅的森川淳平，不就像极了那个独自一人守着一个连队的“傻子”许三多吗？
许三多在电视剧里虽然性格憨傻，有些时候做出来的事情无法理解。他曾经在草原五班上独自一人在地面上铺画，似乎是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
可是在独自坚守钢七连营房的那段岁月许三多的精神状态也明显是不正常的。
森川一样，他虽然性格原因经常不让人理解，所以朋友不多，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一个能够忍受寂寞和孤独的人。但在他一个人独守别墅的这半年时间里，他的精神状态也是不正常的。
被妻子那句话拨云见雾的秦林，打算去和森川淳平聊一聊，所以他来帮助森川淳平训练了。
不过现在看见森川淳平脸上的表情，秦林知道以前“中二少年”又回来了。
他很奇怪，那通电话说了什么，会让森川淳平和接电话前判若两人。
于是他问：“有好消息？”
他想或许是日本队那边有球员受伤，需要临时增补——在亚洲杯开始之前，各支国家队是有资格增补新球员去顶替受伤球员的。
森川淳平点头道：“我要离开闪星了，林哥！”
秦林愣住了，没想到让森川淳平恢复正常的“好消息”竟然是这个……
森川淳平继续说道：“我的经纪人三井先生给我打电话，说利兹城对我感兴趣！”
听见“利兹城”，秦林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难怪森川会这么激动，那可是“胡莱桑”在的地方呢……
他笑起来：“恭喜你了，森川。你终于可以去欧洲了！”
森川淳平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妥，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巴不得早点逃离闪星一样……于是他又连忙说道：“呃，我是说我可能要离开闪星了，还只是可能。三井先生告诉我俱乐部没有拒绝利兹城的报价……”
“哈！以董胖子的作风，没拒绝就是有的谈，只要有的谈就没问题了。最后一定是会把你送出去的。能够继续和胡莱做队友，不错啊！”
秦林并不在意森川淳平刚才说的，他是发自内心地为森川淳平感到高兴。
而且去胡莱身边也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森川淳平这种性格，欧洲第一站能够得到胡莱的帮助，是最好不过的。
森川淳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让秦林觉得似乎今天锦城阴沉沉的天气都好转了一样。
“林哥我们继续吧？”森川淳平似乎还想练，但秦林已经不想了。
他摆摆手：“不练了不练了，我估计一会儿你还会接到很多电话。”
说着他还指了指森川淳平的手机。
森川淳平就笑。
是啊，他今天会变得很忙碌……
“对了，你的手机铃声是什么歌，还挺好听的。”
森川淳平没想到林哥会突然关心自己的铃声，他愣了一下回答道：“我自己。”
“你自己？”秦林皱起眉头。
“不是，林哥。我是说歌名，歌名叫《myself》。”
秦林恍然大悟：“哦哦，myself，我自己。原来叫‘我自己’啊……”
他正喃喃感慨，就听见森川淳平的手机再次响起了那个沙哑男人的歌声：
“だから真っ直ぐ真っ直ぐもっと真っ直ぐ生きてえ；恥ずかしそうにしてるお前が好きだ。だから真っ直ぐ真っ直ぐもっと真っ直ぐ生きてえ；上を見ると負けたくなくて……”（注1）
森川淳平没有马上接电话，而是先向秦林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秦林则微笑着示意他忙他的，不用管自己。
于是森川淳平便转过身去接通电话，那个沙哑的歌声戛然而止，竟然让秦林听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却还是从这个男人的吟唱中感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想森川淳平这么一个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首歌来做手机铃声呢？一定是这首歌里有什么东西打动了他吧？
又联想到在得知自己可以去欧洲和胡莱重逢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欣喜，和之前判若两人。
显然这个中二又执拗的男孩，也有着和外壳不相衬的内心世界啊……
想到这里，秦林笑着摇摇头。
然后起身，没有和正在用日语接电话的森川淳平打招呼，独自转身离去。
走出院子后他回望别墅。
这次是真的要人去楼空了。
再也听不见年轻人们在隔壁充满活力的笑声，看不见他们在这幢屋子里进进出出的身影。
或许自己和他们需要很久才会再相逢。
希望到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还没被改变。
※※※
“……是的，三井先生。我明天就会去俱乐部……我会和赵指导好好谈一谈的。好的，再见，那边也拜托你了三井先生！”
森川淳平挂了电话，再转过身来，想给林哥说说去找赵指导的事情。
结果在他眼前的是空无一人的座位。
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森川淳平就这样望着已经没有人的球场愣神。
他知道林哥为什么今天偏偏要来和自己一起训练——他在担心自己。
他又扭头望向林哥家露台的方向，发现嫂子穿着羽绒服外套还站在那上面。森川记得嫂子这是从一开始就在的，她也在为自己感到担心。
似乎是给林哥一家添麻烦了呢……
想到这里森川淳平转动身体，朝着嫂子所在的露台方向，立正，再深深鞠下一躬。
谢谢林哥，谢谢嫂子。
森川淳平能够遇到你们，真是一个幸运的笨蛋。
※※※
十天之后，安东闪星官方宣布球队的主力后腰森川淳平永久转会英超利兹城。
转会费据说在六百万英镑，同样有二次转会分成。
当初以升班马身份奇迹般获得中超冠军的班底，已经几乎被拆了个精光。
这也意味着安东闪星将彻底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不过这条新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响，仅仅只是在一些闪星球迷聚集的论坛上引起了一些怀旧和唏嘘。
因为同一天，中国国家队迎来了他们在本届亚洲杯上的首战。
而备受关注的他们最终0:2输给了伊拉克。
※※※
注1：歌词大意“所以啊，坦率地、坦率地、坦率地活下去吧；看起来难为情的你，我真的喜欢。所以啊，坦率地、坦率地、坦率地活着吧，因为寂寞而落泪的可不止你一个。”
第七十六章 难以入眠
胡立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觉得身边有一团亮光，他睁开惺忪睡眼，就看见妻子正在躺在他旁边看手机。
那团亮光就是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所发出来的。
“几点了？”他问。
“两点半。”
胡立新抱怨起来：“那你还不睡？”
“睡不着。不想睡。”
“啧……”胡立新微微起身，看清楚了妻子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她在刷抖音。
“别看抖音了，上面都是骂国足的。”胡立新提醒他妻子。
“我看的是搞笑段子，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可以睡觉了吗？”
谢兰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丈夫，黑暗中一双眼睁得很大：“你竟然能够睡得着？”
“要不然怎么办？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吃了中午饭才去学校，装什么装？我明天早晨要上班的人都没说啥呢！”
“对呀，你明天早晨不上班了吗？”
“我给主任请假了，就说国家队输球心情不好，没心思工作，请假一天。”
胡立新咧咧嘴，一句“好家伙”都到嗓子眼儿了，没敢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老婆自从晚上看中国比赛之后，心情就非常不好，万一自己这个时候说错话，那一直到天亮都别想睡觉了。
“我就奇怪了，老胡你为什么看了这么一场比赛之后就能睡得着？”谢兰用一只手支起自己的头，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丈夫。
“因为我有心理准备。从林致远伤退开始，我就不对这次亚洲杯抱什么希望。”胡立新解释道。
“我不爽不是因为我们今天输了比赛，而是因为踢得太烂，这和林致远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你没看到今天中国队的表现吗？前场进攻被伊拉克限制住，没什么解决办法，后场又防不住对方的反击，被对方一打一个准……”
胡立新听见妻子这一连串问题，睡意全消，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长叹一声：
“我觉得你是在亚洲杯前对球队的表现期望值太高了。虽然是亚洲杯，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在世界杯上的表现。还有网上那些人，就比如你抖音上刷出来的那些营销号，张嘴闭嘴就是‘国足是世界杯上唯一不败的球队’，好像我们能在世界杯上逼平巴西，就能横扫亚洲了一样……足球又不是升级游戏，等级高就一定能够击败等级低——能够在一场比赛中击败或者逼平世界冠军，并不代表就可以在另外一场比赛中击败一支实力较弱的球队。”
夫妻俩在半夜两点半的时候，躺床上一本正经地聊起了足球。
“别把我和抖音上那些不懂球的喷子相提并论啊！现在的问题是这支国家队和世界杯上的那支比起来，无论是人员还是战术基本上都没变化。同样的人员配置，同样的战术，对手实力还不如，那为什么反而踢得差？我不是说输球，比赛结果有意外，毕竟足球是圆的嘛。但从场面上来说，踢得还很糟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谢兰反驳了自己的丈夫。
胡立新听见妻子这番话，一时间竟然没有能够立刻再反驳回去。
因为他想了想，妻子说得有道理。
结果是有偶然性的，半年前平了前世界冠军，不代表半年后就能稳赢亚洲级别的对手。
可是比赛场面确实很能说明问题。
你可以输球，却不能用一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很糟糕的方式输球。
而昨天晚上那场比赛，很不幸，中国队恰恰就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输掉了他们的首场亚洲杯。
这场比赛主教练董建海尽遣主力，拿出了中国足球目前所能拿出的最强阵容。
阵型433，首发门将郝德，首发中后卫姚华升和王光伟，左边后卫瞿路，右边后卫白迪。中场三个人分别是夏小宇、张清欢和江万庆。锋线上胡莱居中，陈星佚在左，罗凯在右。
除了门将位置，其他十个人不能说和世界杯上毫无区别，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这么一套成熟的阵容和打法，按理说就算伊拉克是本小组第二档次的球队，中国队拿下他们也应该是没什么悬念的。
就算再悲观一些，考虑到这是亚洲杯的首场比赛，球员们没那么快进入大赛节奏和找到状态，表现有些起伏不定。打平伊拉克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剩下的两个对手，无论是菲律宾还是巴勒斯坦，都不是这支中国队的对手。
所以小组出线不成问题。重要的是拿到小组第一，在淘汰赛的路好走一些。
如果不小心打平了伊拉克，那么只要在巴勒斯坦和菲律宾身上多捞净胜球也行。
官方给这届亚洲杯制定的目标是打进四强，球迷们和媒体舆论却认为中国队是具备争冠实力的。
以小组第一身份出线，在淘汰赛中遇到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有助于中国队在亚洲杯上走的更远，实现大家对他们的厚望。
结果以最强阵容和最熟悉战术出战的中国队，却在比赛中拿伊拉克的密集防守没办法。
胡莱虽然在比赛中打进一球，却因为张清欢反抢断球时犯规在先，进球无效。
中国队久攻不下后，在第三十一分钟让伊拉克偷袭成功，率先丢球。
球员们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越踢越急。
哪怕是经过中场休息的调整，也没有任何好转。
第七十七分钟，伊拉克再次利用快速反击，破门得分。
尽管董建海在丢球之后换上周子经，加强中国队在禁区里的进攻支点，也无济于事。
在仅剩下十几分钟的时候落后两球，以中国队这场比赛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大势已去。
这场比赛中伊拉克显然做了非常充分细致的准备，他们几乎把中国队都研究透了。
防守上通过在禁区里扎紧篱笆的方式来限制陈星佚和罗凯的突破，对付胡莱也时刻保证他身边有最少两个伊拉克球员。把禁区里可能存在的空当全都堵死填满，让擅长找空当的胡莱面临没有空当可利用的尴尬局面。
至于张清欢和夏小宇，他们反而不去过多逼抢，任由他们在禁区外拿球传球。这样看起来有些消极，是放任球权交给中国队。但实际上却可以确保他们在禁区里扎紧的篱笆不会出现突破口。
只要在禁区里没有空间，张清欢和夏小宇的传球再好也发挥不出来。
同时在进攻上，伊拉克选择的是两名速度快有冲击力的年轻前锋，专门针对中国队左边后卫瞿路。
董建海可能是因为想要赢下伊拉克，所以这场比赛在首发时选择的是进攻属性更强的瞿路。
瞿路也确实根据主教练的战术安排，多次前插参与进攻。
而伊拉克就正好利用这一点猛攻瞿路前插后的空间。
瞿路在比赛中多次出现攻上去回不来的情况，伊拉克一打就有，一打就有。看的中国球迷们心惊肉跳的。
伊拉克的第一个球就是从瞿路这边发动的反击。
董建海也看出来瞿路这边的问题了。
于是在中场休息时就进行了换人，用防守更稳健的焦琪瑞替下瞿路。
不过这个时候中国队已经一球落后，下半场还是要继续进攻。
所以换下一个瞿路，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们大举压上后，整个后场都是空的，不仅仅是左边路的问题了。
总体来说，看了这场比赛后，哪怕是一个不懂球的人都会觉得憋屈、不爽。
我们的最强阵容围着年轻的伊拉克国家队狂轰滥炸进不了球，却被对方两次偷袭给带走了。
在世界杯上看得人热血澎湃的足球是一丁点也没有，精气神似乎也不如世界杯。
难道是亚洲杯不如世界杯更能让中国队球员们兴奋？
比赛刚结束……不对，是比赛还没结束，网上就出现了针对中国队的批评声。
有些话说的还很难听。
同样一批球员，他们在世界杯上获得的评价和亚洲杯上的评价完全不同，大相径庭。瞬间就让不少人又找到了前些年看国足比赛的感觉了。
不得不说，这就是足球。
半年前你能够逼平巴西队，不代表半年后你就可以击败伊拉克。半年前你被舆论捧上天，半年后你就可以被舆论踩到泥里。
胡立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场比赛，是球员们有问题？还是教练战术安排有问题？又或者是足协的备战工作做的有问题？
以一个足球教练的角度，他不能像网上那些球迷一样，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
最后他只能对妻子说：“你说得有道理。但这比赛已经输了，接下来就是看中国队能不能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打好剩下的两场小组赛了。”
把话题从已经输掉的比赛转移到还没踢的两场比赛，帮助妻子把情绪抽离出来，免得一直生气。
果然谢兰的注意力立刻就转向了未来：“诶老胡你觉得咱们这次不会连小组赛都出不了线吧？”
胡立新摇摇头，头发在枕头上摩擦发出声响。
“不至于，小组出线还是没问题的。输掉这场比赛对中国队来说也不都是坏事，好歹可以让他们更重视接下来的对手，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那就好。要是连小组都出不了线，那可真是丢人……”谢兰说道。
“睡吧，都快三点了。”胡立新再次劝自己妻子睡觉。
这次谢兰没有再和他闹情绪，而是轻轻嗯了声。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卧室重新恢复安静。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
亚洲杯中国队的第一个比赛日结束了。
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场比赛而久久无法入睡。
但原因可和半年前那个世界杯首战后的夜晚完全不同。
第七十七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森川淳平和他的经纪人三井孝至站在一幢英式小楼的面前。
“是这里了吧，三井先生？”森川淳平望着眼前这幢房屋问。
三井孝至掏出手机，翻到自己提前记录好的地址，将门牌号对了一遍，然后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胡莱在利兹城租的房子就是这一幢。”
接着他抬起头来打量着：“虽然和你在中国的那套大别墅比起来房间少多了，但就住你们两个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在胡莱知道森川淳平将转会来利兹城之后，就直接在群里表示森川淳平来了利兹不要找房子，也不用住酒店，直接就去他在利兹租的那套房子。
他们俩合住，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当然，主要是方便他带森川淳平融入球队和在英国的生活。
森川淳平没有拒绝胡莱的好意。
于是他和经纪人三井先生现在就出现在了这幢房子面前。
“开门吧，淳平。”
三井孝至提醒呆站着的森川淳平。
后者这才把行李箱放在一边，从背包里找出钥匙。
就连这把钥匙都是胡莱专门让他的经纪人雍军飞到锦城，亲手交给森川淳平的。
对于森川淳平来说，这可不只是交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代表着胡莱对他的信任和期望，他自然是要郑重对待。
所以他当时是微微鞠躬，双手把钥匙从雍军手里接过去的。
开门进去，关门闭户快一个月的房间里空气有些浑浊，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憋一口气。
直到他们把一楼的几扇窗户全都打开，新鲜空气涌入，那种不适的感觉才消失。
他们没有去二楼，而是就先站在一楼打量着这个接下来森川淳平不知道要度过多久日子的地方。
很普通的摆设，很普通的布局。
并不是那种新闻里常见的英超球星们所拥有的各种风格的豪宅。
有一点可以证明——这房子后院连游泳池都没有……就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胡莱租下来之后也没有对这栋房子进行任何改造。
对于在锦城那套大别墅里住过的森川淳平来说，可谓“寒酸”。
但森川淳平也不在乎这个。
倒是三井孝至有些惊讶：“胡莱的生活真是平凡啊……”
“胡莱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森川淳平说道，“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只是想要踢好足球。”
三井孝至笑道：“看这后院的面积，可没办法再搞个足球场出来了。”
他们的目光通过窗户望向外面小小的花园草坪。
“胡莱桑说英超的训练强度很大，就算有足球场，我们在球队训练完回来，也不会有力气再踢球的。”
三井孝至又转身打量其他地方，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酒柜，里面放了不少瓶酒。这个发现让他眼前一亮：“没想到胡莱竟然也是爱酒的人……呃。”
走到跟前，他才尴尬地发现这酒柜里放的确实是酒，但和他所以为的那种酒不一样。
这些“酒”其实都是胡莱赢取的“本场最佳”奖杯。
在三井孝至打量这些“奖杯”的时候，森川淳平也凑了上来：“这都是胡莱桑在英超赢得的。他给我们说过，等攒的足够多了，就发回中国，送到他家里放着。”
“胡莱……真是可怕的人啊！”三井孝至感慨道。“我想起当初你第一次参加东亚杯，当时在中日韩三支球队里，胡莱也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结果……现在亚洲第一人的身份已经从朴纯泰换到了他。”
“三井先生。能够想到在屋子后院修个足球场，在训练之余还踢球的人，理应如此强大。”森川淳平很认真地说道。
三井孝至哈哈一笑：“没错。爱足球爱到这种地步，成功也是必然的。你也很幸运，淳平。能偶在职业生涯中遇到他。”
森川淳平微微一笑。
三井孝至又说：“淳平你放心，虽然没有参加这次的亚洲杯。只要你能在利兹城踢出你的正常水平，我想茂木监督就一定会把你重新召回国家队。这次转会对你的职业生涯来说非常关键，你什么都不要想，还像你在闪星那样踢球就行。有胡莱在身边，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适应这里的一切。”
“嗯，我会努力的，三井先生。”
得到回答的三井孝至又把目光投向那个酒鬼，半开玩笑地说道：“干脆我们也在这里添置一个酒柜，然后定一个目标——努力争取用‘全场最佳’的香槟把柜子装满！”
他这是调侃，但没想到森川淳平竟然点了头：“好。”
这让三井孝至有些意外，瞥了森川淳平一眼。
森川淳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一柜子的“全场最佳”出神。
※※※
没有森川淳平的日本队在亚洲杯第一场比赛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实力强大的卫冕冠军以3:0的比分完胜了小组里第二档次的球队泰国。
这支球队的主教练茂木弘人也确实有底气不征召森川淳平。
其实日本媒体也就只是在世界杯之后的头两场比赛，对森川淳平没有入选国家队感到奇怪和意外。随后这个话题的热度就迅速下去了。
至于森川淳平连亚洲杯都没参加这事儿……在日本足坛甚至不能算做新闻。
日本足球有太多天才。现在日本国家队的中场首发全都来自于欧洲五大联赛的主力。像杉山达哉这样同龄人中的天才，目前也只能在这支国家队打替补。
作为上赛季的亚洲杯冠军，日本队这次参加亚洲杯有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卫冕。
在历史上他们曾经卫冕成功过一次，那次正是在2004年的中国亚洲杯，决赛中日本队凭借一个争议进球击败了东道主中国队。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无可争议的卫冕成功。
并且以此为基础，冲击史无前例的亚洲杯三连冠——在此之前，还没有一支国家队能够做到。
在亚洲杯七十一年的历史上，一共有四支国家队成功卫冕过。
韩国队在1956和1960这两届亚洲杯上夺冠。
接下来是伊朗，他们在1968到1972这两届亚洲杯上连续夺冠。
沙特阿拉伯在1984和1988年“梅开二度”。
最年轻两连冠的是日本队，他们在2000年和2004年两度夺魁。
但没有一支球队能够连续三次获得亚洲杯冠军。
日本队现在首先是要成为亚洲杯历史上第一支两次卫冕成功的球队。
仅从这第一场比赛来看，他们确实是冠军相十足。
所以森川淳平不在日本国家队，根本不叫事儿。
※※※
亚洲杯首战就0:2输给了伊拉克，让中国队上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还好四天之后的第二场小组赛，中国队在算是背水一战的情况下以4:1击败了本小组实力最弱的巴勒斯坦。
胡莱在这场比赛中梅开二度，总算是把他上场比赛一球未进的憋闷全都发泄了出来。
剩下两个球一个由王光伟利用角球头球打进，还有一个则是罗凯远射破门。
这场胜利让中国队避免了被提前淘汰出局的尴尬结果。
虽然赢了球，在赛后舆论中的批评声依然络绎不绝。
因为中国队丢了球。
在面对本小组实力最弱的巴勒斯坦时，都还丢了球，这样的表现自然不能让对国家队寄予厚望的中国球迷们满意。
在他们看来，击败巴勒斯坦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如果中国队连巴勒斯坦都赢不了，就可以解散了。
让他们不满的是，面对实力如此孱弱的巴勒斯坦，中国队的后防线都能丢球。
那么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就凭这样的防守表现，又怎么保证我们的球门不被人打成筛子？
到时候如果又像对阵伊拉克时那样，进攻打不穿对方的防守，我们自己的球门反而让对方进了球，这比赛还怎么打？
和美如画的前场比起来，中国的中后场水平有些……一言难尽。
这也是从上届十二强赛开始就存在的问题了，哪怕是施无垠也没有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世界杯之后，不止有一个中国球迷在网上遗憾憧憬：如果中国队的防守能够再好一些，就凭借我们的进攻火力，是不是就能在世界杯上取得历史性的胜利了？甚至……是不是还能晋级世界杯的淘汰赛？
防守的问题现在看来，也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中国队迄今为止所有比赛，无论是世界杯、亚洲杯这样的大赛，还是友谊赛，就没有不丢球的。
他们上一次在正式比赛中零封对手还要追溯到2025年十一月十九日那场永载史册的附加赛次回合。
中国队在自己的主场2:0击败巴拉圭，历史首次杀入世界杯决赛圈。
林致远在比赛中扑出了对方的点球，中国队后防线全体就跟开了挂一样，在九十分钟里让巴拉圭人一球未进。
从那之后，中国队的后防线就再也没有这样的高光时刻了。
每场比赛都要丢球，最少丢一球，最多丢过四个球。
如今就连打巴勒斯坦这样的鱼腩球队，竟然都能丢球，确实让中国球迷们有些意难平。
问题是从中场防守开始的。在中场屏障这一块，高瑞敏受伤之后，中国队也只能依靠即将年满三十四岁的老将江万庆。
而江万庆虽然在世界杯上表现很顽强，但无论是能力还是身体状态，确实和他当年巅峰时期比起来，下滑太多。
正因为在中场拦截不住，才会频频出现让对方进攻直接面对后卫线的情况。这样一来，后卫线的压力就会非常大。
而防守型中场这个位置，无论是新生代还是中生代，目前来看，都没有太让人放心的。
中国足球在这个位置上有多缺人，从一件事情上或许可见一斑：
这次森川淳平没有参加亚洲杯，在日本国内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但在中国国内，却有球迷感慨哀叹：如果森川淳平没有代表日本国家队参加过比赛该多好，中国足球完全可以考虑归化他。
毕竟日本足球在中场人才济济，瞧不上森川淳平，可中国足球瞧得起啊！上赛季闪星成功保级，森川淳平是立下了大功的。他在赛后还入选了中超联盟的最佳外援阵容。
现在人家更进一步，还去了利兹城。
顿时就变成了具备英超水平的球员。
这么一个优秀的防守中场，不正是中国足球所需要的吗？
这帖子在网上竟然还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可见中国球迷们对中国足球在防守型中场这个位置上的实力有多绝望。当然前来点赞表示支持的大部分都是安东闪星的球迷，大家对这个场上勤勤恳恳，场下低调谦逊的日本球员很有好感。再也不像最初听说闪星俱乐部竟然要引进一个“小日本儿”那样抵触了。
可惜人家森川淳平已经代表日本队出场过，按照国际足联的规定，是绝对不可能再转籍中国，代表中国队登场比赛。
而且中国足协对归化球员的态度，也让这件事情就注定只能是网络上球迷们的yy而已，然后看着日本足球流口水。
简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第七十八章 胆小鬼
“……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菲律宾队。他们通过大规模的规划欧洲球员，如今在东南亚足坛已经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国足最后一场小组赛，绝对不像有些人所认为的那样轻松……”
胡立新听见妻子手机外放里传来的这个声音，忍不住吐槽：“你还关注起菲律宾来了？”
“这不是马上就要和他们打生死战了吗？”
“生死战？”胡立新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还真是有那味儿了。”
“什么味儿？”谢兰扭头好奇地问。
“以前看国足的味道了啊，担惊受怕的。”
谢兰摇头：“那还是不一样。现在生死战是因为小组最后一轮。以前国足什么比赛都是生死战。”
对于妻子如此一本正经的认真回答，胡立新哑口无言，觉得对方说得好有道理。
但他想了想，又说道：“可本来这场比赛不应该成为生死战的。”
“那没办法，谁让第一轮小组赛我们拉胯了呢？我听网上说，如果这次亚洲杯小组赛都出不了线，董建海就会下课。唉……”谢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矛盾啊，不知道是该希望他们小组能出线，还是不能出线了……”
“……”
谢兰继续说道：“现在网上都是骂董建海的，说他把好好一副王炸打得稀撇。还说什么‘亚洲杯这么重要的比赛，足协应该派一员虎将来带队，派不出虎将也应该找一条狗，没想到他们派了一头猪来’……我感觉要是让他继续执教下去，搞不好下届世界杯我们都出不了线……还有人在网上发起了请愿，想要让施无垠出来接手……”
“想什么呢？施无垠不可能再出山的，否则他当初就不会退。”胡立新摇头。
谢兰却有些期待：“为什么不能？他就忍心看着这支他自己带出来的球队沦落到这种地步？”
“因为他就算重回国家队执教，也未必就能做得更好。”
“你又知道？”谢兰反驳道。
※※※
“呀，网上这个让你重新回去执教的请愿都有二十多万人签名了……”
妻子拿着手机给施无垠看。
施无垠却只是瞥了一眼就低头看他的书了。
“你真不考虑回去？其实我无所谓的……”妻子又说。”这半年你在家陪我也陪得够久了……”
施无垠合上书，看着妻子：“我打算春节过后去欧洲。”
“去欧洲干什么？”妻子有些惊讶。
“去欧洲转一圈，到他们的俱乐部参观学习一下，给自己充充电。”
“然后回来重新执教国家队？”
“然后回来找个俱乐部执教。我也不能总是在家里待着不出去工作不是？坐吃山空……”
妻子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俱乐部？你真不回去啊？”
“嗯，不回去了。”施无垠说话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决。“这支球队需要有更高的追求和目标，我没办法带给他们。”
“可你不是都要去欧洲学习了吗？”
施无垠笑了：“我学的那点儿哪够啊。再说了……你觉得我在世界杯上的表现怎么样？”
“棒极了。”妻子对丈夫竖起大拇指。
“但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后悔。”
“后悔？你带队保持不败啊……老施你可真好玩，你这话要是说出去，一定会让人以为你是在故意嘚瑟呢！”妻子笑起来，仿佛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两件事情让我后悔。”施无垠端正坐姿，看着妻子，表情认真。“第一件事，在我们和俄罗斯打成1:1的时候，我用周子经换下了胡莱。我不应该这么做。”
妻子的笑意逐渐消散，疑惑出现在她脸上：“为什么不应该？换上周子经是为了帮助防守，同时他还能在中前场拿住球，拖延时间……”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啊，老婆……我脑子里当时想的都是‘一定要守住这个比分，保住平局’。”
“不对吗？”妻子问。
“不对。”施无垠摇头，“当时是对的。但现在想来觉得不对。我太胆小了……”
“这……”妻子见丈夫竟然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我想着的不是防守，而是进攻，是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进攻……我们可能会输掉这场比赛，保证不了不败的成绩。但我们却也有可能收获一场胜利。”施无垠不在乎妻子的反应，继续说道，“这是第一件让我后悔的事情。第二件就是最后一场对巴西。我在2:3落后的时候换上周子经，同时换下江万庆，孤注一掷地进攻……”
“这不是很对吗？就因为你这个换人，最后我们扳平了比分。”妻子不能理解，迫不及待地插嘴道，似乎是想要维护自己的丈夫。
“你听我说完嘛，老婆……”施无垠有些无奈，“是的没错，我们扳平了比分。但是在那之后，我却竟然没有让球员们继续进攻，而是满足于3:3的比分……不，甚至是巴不得比赛就这样立刻结束，让我们能够保持世界杯上的不败。当时我们的势头已经彻底上来了，如果豁出去和巴西队拼了……说不定真的可以击败巴西，打进十六强呢？”
妻子没吭声，因为她无法反驳。
“但我只想着……不能输。我下意识里对‘保持不败’这件事情看得很重。其实输了又怎么样呢？输了我们没办法小组出线，可我们本来也就没办法出线。反过来如果赌赢了，我们可就真的创造历史了。结果……就因为我的胆小懦弱，导致我们的第一次世界杯留下了巨大的遗憾……”
妻子连声安慰道：“这不怪你，老施。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而且回国之后，你看大家也都是肯定你在世界杯上的带队成绩，没有人说过不满的……”
施无垠摇头并不赞同妻子的说法：“别人高看我，那是给我面子，看在我带队打进世界杯的面子上不忍心苛责我。但我自己要清楚啊……我其实是可以做得更好的，最起码是有可能做得更好的。我没做到，一方面是我的能力不足，另外一方面也是我的性格问题。说白了就是我在需要拼命冒险的时候不敢冒这个险，内心是求稳的。我这样的人，在第一次带队打世界杯的时候，做的可能还算不错。但中国足球要想继续进步，靠我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我不会再执教国家队……最起码这几年内都不会考虑。”
听了丈夫这番独白，妻子有些震惊：“你之前从来没给我说过……”
“因为我也是最近才想通这件事情。看看这届的亚洲杯，中国队表现不好吗？不好。网上都在骂董建海，说的人家好像是一个南郭先生一样，徒有虚名。那些营销号几乎都把董建海说成了一个卑鄙小人，要多不堪有多不堪。还把之前中国队冲击世界杯的责任都归到了董建海一个人身上……中国足球出不了线是董建海一个人的问题吗？董建海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战术思想和带队理念，已经不适合当下的足坛和中国足球了……”
施无垠摇了摇头：“你别看现在网上二十多万人请愿让我回国家队执教，各种煽情的话都敢说。我要真回去了，一旦带队成绩不如人意，就会和现在的董建海一样。我不是中国足球的救世主，我做不了，也不想做。中国足球不需要救世主，就按照科学发展观，一步一个脚印走好了，不要因为一届大赛的成绩起伏就怀疑已经走过的路……这就行了。”
妻子低头看看手机上那条联名请愿，就这么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参与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十万。
在投票的评论区里还有各种让人热泪盈眶的留言。
诸如什么：
“此生不黑施指导！”
“施指导yyds！”
“只有施指导才能拯救国足！”
“若无施指导，国足如长夜！”
……
她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话，再想想丈夫刚才的自白，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些人如果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国足英雄，却自称懦夫胆小鬼，又会是什么感受……
第七十九章 八分之一决赛
虽然中国足协针对网络上传得甚嚣尘上的“如果中国队小组赛不出线，董建海就会下课”的传闻做过辟谣，表示并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可是球迷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网络上“内部人士”的爆料。
但这也让他们陷入了一种和胡莱妈妈相同的矛盾心理中：
他们究竟应该希望中国队亚洲杯小组出局呢，还是小组出线？
中国队小组出线，董建海续命成功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可是中国队小组出局，堂堂世界杯不败球队却沦为了笑柄，同样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各种传言中的当事人之一施无垠在这时也通过《进球》网发表了份个人声明。
声明中他感谢了中国球迷对他的热爱和支持，但他也表示自己带队打完世界杯之后，深感个人能力上的不足。接下来他会把精力转向充电和提高自己的学习上。
言下之意就是“我对重新执教国家队没兴趣，别来烦我”。
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大家却都看得很明白。
这让那些还期待施无垠出来救火的人很失望。
甚至还有些人在极度失望下说出了一些过激的话。
当然这样的人很快就被广大真正的中国球迷给冲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说着“爱惜羽毛人之常情，就是没想到施指导也重个人名声胜过中国足球的未来，多少让人有些失望”的傻叉是真的球迷还是专门带节奏的黑子。
但凡真正的球迷还有脑子，都知道不能让这种傻叉代表了自己。
这就跟在公交车、地铁上让座一样。我没坐在老幼病残孕专座上，那让人是情分，不让也理所当然，不能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 ※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组赛最后一轮，中国队面对几乎全员归化的菲律宾队，经过九十分钟的激战，最终以2:1的比分拿下对手。
中国队的两个球都由胡莱打进，他也以四个进球领跑亚洲杯射手榜。
凭借胡莱的这两个球中国队赢得了生死战的胜利，也获得了小组出线的资格。
只不过因为第一轮就输给了伊拉克，所以中国队在积分上不如伊拉克，只能以小组第二的身份出线。
这就让他们在八分之一决赛中遭遇了实力强大的日本队。
都不用多做介绍，仅仅只是“日本队”这三个字就足够说明这场八分之一决赛有多令人绝望。
不在最佳状态的中国队想要和最强阵容的日本队拼，几乎就是必败的！
这样的结果也更凸显了第一场小组赛中国队意外输给伊拉克的致命性——如果中国队能够拿到小组第一，他们在八分之一决赛中的对手将是泰国队。
虽然泰国队也是东南亚足球的劲旅，但显然要比日本队好对付得多。
除了对手更强之外，中国队的状况也令人忧虑。
在比赛中又丢球这种事情就不说了。
球队队长姚华升在和对手争顶头球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右肩着地，导致肩膀错位。而那个时候董建海已经用完了三个换人名额，于是姚华升只能简单处理之后，用绷带固定住肩膀继续奋战。
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三天之后和日本队的八分之一决赛。
除了姚华升，夏小宇也在比赛中受了伤。也正是因为他的受伤，导致董建海用掉最后一个换人名额，让姚华升没办法被换下，只能带伤作战。
不过夏小宇的情况好一些，赛后经过检查，只是小伤，不会影响到他参加和日本队的比赛。
还是姚华升的伤更牵动人心。毕竟中国队的防守本来就不太好，主力中后卫要是再不能上，鬼知道到时候会被日本队打成什么样子。
后防线上没有姚华升，也没有林致远，仅靠一个王光伟是独木难支的。
而且从这次的亚洲杯来看，虽然在高水平联赛里训练也能提高自己的水平，但王光伟还是明显缺乏比赛锻炼——在转会埃尔德雷亚之后，他仅在两场比赛中获得过替补出场的机会。一次是意大利杯，一次是联赛。
比赛机会太少，只是训练的话，让他很难保持足够好的状态。
后卫和门将是两个非常特殊的位置，除非主力球员受伤，或者阵容轮换，否则很难获得出场机会。而偏偏埃尔德雷亚的两个主力中后卫搭档表现稳定，也没有受伤，再加上埃尔德雷亚这样的非豪门球队，并不需要对阵容进行轮换，所以王光伟的出场机会寥寥无几。
亚洲杯之前，无论是中国球迷还是中国足球的管理者，或是媒体，都比较乐观。认为中国球员经过留洋锻炼之后，实力大幅度提升，中国队的整体实力也一定会有大进步，完全有能力和日本、韩国、伊朗这样的强队一争高下。
就算王光伟很少在俱乐部踢上比赛，但接受了高水平的训练，也一样没问题——没见罗凯在维罗尼卡的第一个赛季出场机会少，在世界杯上的表现也很不错吗？
结果事实证明了，训练是训练，比赛是比赛。二者依然是不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中国队前场的进攻组合状态不错——胡莱的两个球分别是陈星佚和罗凯助攻的。
除了第一场比赛没有什么表现之外，剩下两场小组赛打进了六个球，中国队的进攻火力还没有下降太多。
※※ ※
被姚华升敲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董建海显得很意外：“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啊，大姚？”
“董指导，我不想错过和日本队的比赛。”姚华升开门见山地说道。
“哎呀，但你的伤不允许啊……”董建海指着姚华升的肩膀摇头道。
他那里还缠着绷带呢，而且可以看得出来肩膀上有一个凸起，那是错位了的肩锁关节。
稍微动一下肩膀就会产生剧痛，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进行比赛。
“我可以打封闭。”姚华升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
“大姚，你这不是简单的脱臼，是三度肩锁脱位，肩锁韧带撕裂拉伤。你需要做的是休息养伤，等消肿之后再做手术。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董建海不同意。
在和菲律宾的比赛结束之后，姚华升就接受了细致的检查，最终得出的这个结论让董建海和洪仁杰头都大了：
右肩肩锁脱位三度，必须手术治疗，而恢复期一般都在三个月。
这意味着姚华升也将提前告别亚洲杯。
“打完亚洲杯我就去做手术，董指导。再说了，就算要做手术我也没法现在就做，不还是得等消肿？消肿最起码也要一个星期。所以我打下一场比赛不影响我做手术的。”姚华升态度却非常坚决。
董建海皱起眉头，表情犹豫。
见状姚华升进一步说道：“董指导，我知道我们这届亚洲杯没打好。作为队长，我是有责任的。八分之一决赛我们的对手是日本队，如果是其他对手就算了，但是日本队……”
说到这里他语气都变了：“自从2004年那场亚洲杯决赛之后，我就一直在等这场比赛！”
2004年亚洲杯决赛的时候，姚华升只有十一岁，并没有以球员的身份参加过那届亚洲杯。
但在那场决赛中，他却以球童的身份在场边看完了全场。
那是中国足球的耻辱日，他永生难忘。
董建海只是低头沉默着，还是没有作出表态。
“本来打完世界杯的时候，我还想着把在世界杯上积累的经验用到亚洲杯上，再把年轻人带一带。结果没想到却踢成这个样子，我们后防线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
姚华升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又说道：“我希望董指导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是我最后一届亚洲杯，我实在是不想就这样告别。”
董建海长叹一声：“算了！你想踢就踢吧！”
“谢谢董指导，也希望你不要把我的伤告诉其他人。”
董建海深深地凝视了姚华升一眼，然后点头：“好，我让袁博也不要说出去。”
袁博是球队的队医组长。因为检查结果刚刚出来没多久，目前就袁博、董建海和领队洪仁杰他们三个人知道姚华升具体伤情如何，外界目前还只是各种猜测。
得到承诺的姚华升脸上终于重新出现笑容，再次对董建海表示了感谢。
董建海却心情不佳地摆摆手，把姚华升轰了出去：“赶紧回去休息！”
第八十章 “以我为主”
“和中国队踢八分之一决赛真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杉山达哉一进餐厅，就听见自己的队友们在高谈阔论。
话题自然是接下来的八分之一决赛对手。
昨天晚上中国队所在小组的全部比赛结束之后，日本队在八分之一决赛中的对手也随之出炉。
d组第一的日本将迎战c组第二的中国队。
“对我们来说，哪个对手都一样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更愿意和中国队碰上。”
“没错，我也更愿意踢中国队。”
杉山达哉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转身去取餐。
他对于大家如此热衷于谈论中国队并不意外。
因为这确实就是日本队内部的热门话题。
去年夏天的世界杯上，日本队是所有亚洲参赛球队中成绩最好的，因为他们是唯一一支打进了淘汰赛的亚洲球队。
虽然也仅仅是止步于十六强。
但这已经足够让日本成为亚洲足球的门面。
可是在舆论场中，中国队的风头反而比日本队更劲。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第一次参加世界杯正赛就能保持不败的中国队，讨论他们对巴西队的那场3:3，讨论胡莱获得世界杯金靴的成就……
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可不仅仅只在中国国内传播，在日本、在韩国、在亚洲、在世界范围内，大家都在讨论中国队在世界杯上的惊艳首秀。
世界杯期间，亚足联甚至以中国队为主题发了四篇重点报道。而日本队才只有三篇。
如果是一个没看过世界杯的人，仅通过新闻报道来了解世界杯，那很容易认为中国队才是亚洲足球在本届世界杯上的“门面担当”。
所以这事儿在日本的网络上引起了一些争议，不少日本球迷都对此表达了不满。
他们不满于亚足联的“偏心”，也不满日本媒体在宣传上的懈怠，当然更不满中国队。
认为中国队“德不配位”，连小组都没出线的球队根本没资格代表亚洲足球。
不要说什么“唯一不败”，唯一不败不还是没能打进淘汰赛，所以不败有什么用呢？
日本网友们讨论的这么热烈，日本国脚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对这事儿没什么看法呢？
大部分球员的看法和日本球迷基本一致。
都认为中国足球“徒有虚名”。
所以这次能够在亚洲杯上遇到中国队，对于那些憋着股气的日本球员们来说，当然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
中国队的球员们在早上没有去训练场上进行有球训练，而是在体能教练的带领下来到酒店健身房进行身体方面的恢复训练。
刚刚结束和菲律宾的比赛，身体恢复训练非常重要。
如果这个环节做不好，球员们在上一场比赛中积累的疲劳不能很好的环节，累积在身体里，就可能在下一次训练或者比赛的时候爆发出来，造成受伤。
所以赛后第二天的恢复训练是任何一支球队都很重视的。
就连在比赛中因伤被换下的夏小宇都在健身房里做简单的恢复训练。
多少也证明了他的伤势确实不严重，影响不到接下来的比赛。
这对中国队来说至关重要。
和日本队的比赛很不好打，尤其是日本队的中场很强大，这是他们的传统强项。而如果中国队这边夏小宇打不了，那么中国队在和日本队争夺中场的时候，就很难与之相抗衡。
夏小宇出现在健身房里倒也正常，但另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就让大家有些意外了。
“姚队你怎么来了？”王光伟看见姚华升，瞪大眼睛问道。
“我来训练啊。”姚华升说的理所当然，他从王光伟身前走过，上了一台跑步机，开始慢跑。
站在旁边的王光伟却很奇怪：“你不是应该休息吗……”
和夏小宇受伤轻微不同，队长姚华升的伤一看就很重——字面意义上的“一看就很重”，毕竟他肩膀上已经支棱了一块出来。
大家私底下都猜测姚队可能是赶不上和日本队的比赛了。
没想到现在他却神色如常地出现在健身房里，和大家一起进行恢复训练。
也难怪大家都很奇怪了。
副队长郝德就上来皱眉问：“大姚你的伤……”
“没什么大问题。”姚华升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凸起，脸上表情淡然。“绷带都拆了。”
郝德看见对方肩膀和胳膊上纵横交错的固定胶带，怎么都不信姚华升的话。
注意到郝德的眼神，姚华升解释道：“现在还有点肿，等消肿了，就好了，不影响正常活动的。”
说着他还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同时面色如常，以证明给大家看这点伤势真的没有影响到他。
做完之后他对所有人说道：“好了好了，围着干嘛？还不去训练？”
把大家都轰走之后，姚华升继续慢跑。他紧抿嘴唇，仅用鼻子呼吸，这样才能不暴露他紧咬的牙关。
※※※
当天下午中国队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主教练董建海向中外记者们透露了他们最关心的姚华升的伤情：
“经过检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肩膀确实错位了……但并不影响他参加下一场八分之一决赛。”
这话引得在场的记者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
那肩膀上的凸起谁都看见了……都那样了，竟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竟然还能参加和日本队的比赛？
董建海并不理会记者们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和日本队的比赛会非常难打。但中国队一定会在这场比赛中全力以赴的。我们会展现出中国队应有的水平。”
有记者嗤笑了一声。
这话每场比赛前董建海都在说，结果中国队应有的水平就是0:2输给伊拉克，就是被巴勒斯坦和菲律宾进球？
虽然董建海说姚华升不会缺席，可是他毕竟受了伤，肩膀上支出拉一块不可能对他的活动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一定不是状态最好的中国队。
又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水平来呢？
※※※
“姚华升竟然没什么事儿，还能参加和我们的比赛？”
“啊啊啊，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指望他上不了呢……”
“是啊是啊，就中国队后防线的水平，如果姚华升再上不了，就基本上废了。”
刚刚结束完训练，日本队的球员们一边在更衣室里换衣服，一边继续进行着在他们内部排名第一的热门话题。
杉山达哉依然只是默默听着，并不搭话参与其中。
因为他其实并不赞同大家对中国队的看法，但说话的几乎全都是国家队的老大哥们，他的前辈，他又怎么敢出言反驳呢？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听着。
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会想到并不在队中的森川淳平。
如果那个笨蛋在的话，一定会站起来表示反对吧？
有些时候杉山达哉甚至都怀疑森川淳平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日本人了——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和那几个中国球员的关系显然比和自己这样的同胞更近。
杉山达哉还想过，如果不是森川淳平已经代表日本国家队出过场了，要是现在听说他要转国籍代表中国队出战，自己都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呢！”
正在议论纷纷地众人扭头看向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球队队长山上谦五，他正瞪着他们。
“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姚华升上不上场的问题？难道他在，我们就赢不了吗？日本足球什么时候胆小如鼠到这种地步了？想要赢球，还要指望对手的主力球员受伤缺阵？”
他在大家都看过来之后，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问得更衣室里无人敢回答。
山上谦五就这么挨个瞪着队友，在他的注视下，队友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和队长对视。
“各位，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在我们的卫冕路上，难道要指望对手自己犯错我们才能成功吗？”
山上谦五干脆站了起来，他双手叉腰，鼓起眼睛注视一屋子的队友。
“日本足球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我们本身就很强大。只要我们能够正常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就不需要去管中国队那边怎么样！”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在更衣室里听见那些愚蠢的声音！全力以赴打好比赛，把注意力集中到比赛本身来！”
说完这些山上谦五再次坐下，更衣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又重新响起大家说话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确实没有人再讨论姚华升是否会缺席比赛这样的事情了。
第八十一章 重要的是进几个球
“和日本队的比赛，我们要稍微做一些改变。”
在训练场上，开始一天训练之前，主教练董建海把球员们集合起来，围成一个两层圈，听他讲话。
他人站在圈里，不停转动身体，确保自己能够看见每个方向的队员。
“我们和日本队对攻。”
此言一出，围着他的中国队球员们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低呼。
他们是真没想到董指导竟然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董建海看见队员们的反应，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他们应该是没想到自己会选择冒险吧……
毕竟自己是一个连前任的战术和人员安排都不敢擅自调整，只能亦步亦趋的教练。
“经过小组赛，我想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进攻是我们最擅长的。所以和日本队的比赛，必须把我们所擅长的发挥到极致，只有这样才能和他们拼一把。在比赛中不要去考虑丢几个球，又丢了几个球……管我们丢几个球呢！重要的是我们进几个球！”
董建海说到后面有些激动，声音都跟着提高了些。
人群中的胡莱看见这样的董指导，就想起了自己的俱乐部主教练东尼·克拉克。
他差点以为董指导被克拉克附身了……
他有这种怀疑也很正常。毕竟以前的董指导根本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的最多的是什么？
“防守的时候要注意你们身边的队友，保持阵型完整……”
“注意位置，注意观察……”
“在中路的时候就把足球分去边路，然后一定要从后面往前插……前插的时候不要简单地走边路，有点变化走肋部……”
诸如此类专业但并不稀奇的内容。
这些话任何一个教练都会说。
所以董指导没有给胡莱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存在感也严重不足。
结果今天的董指导，却说出了“管我们丢几个球呢！重要的是我们进几个球！”这样炸裂的话……
这不是他的人设啊！
外界都在批评中国队的防守不好，董指导也注意到了。
所以每次比赛之后的总结，他都会花大量篇幅来讲球队防守在比赛中出的问题，以及在下场比赛中防守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需要怎么改进……
今天倒好，董指导直接掀桌子了——“去他妈的防守，我们要进球！”
这真是和胡莱的老板克拉克有共同语言——只要我们的进球数比丢球数多，我们不就赢下比赛了吗？
和胡莱一样震惊的还有其他中国队球员。
如果说在董建海董指导说出要和日本队对攻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有些意外。毕竟进攻也确实是目前中国队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武器了。
但是在董指导说出后面那番话后，大家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董建海能够感受到球员们的震惊表现，他却并不在乎：“……所以接下来这两天我们的所有训练内容都集中在各种进攻套路演练上。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和日本队决一死战的心理准备。”
说完他一挥手：“开始训练！”
※※ ※
董建海这次还真是动真格的，说到做到。
训练内容全都和进攻有关。
各种进攻套路，各种定位球进攻战术……
总之，除了点球这个淘汰赛阶段固定训练项目之外，还真没有专门练过防守。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恐怕也就是在球队进攻套路中顺便练练球队的防守了……
到了有球训练阶段，之前在健身房还表示自己伤势没有大碍的队长姚华升，却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
教练组对此解释是“保险起见”。
反正中国队练的全都是进攻战术，就算姚华升没有和球队合练，倒也没什么影响。
董建海为中国队设计的进攻套路全都是简单直接的打法。
这是因为日本队最强大的就是中场，所以中国队在这个区域是没有办法和日本队相抗衡的。
哪怕拥有张清欢和夏小宇也远远不够。
夏小宇还在阿尔瓦拉预备队就不说了，张清欢甚至都没在萨里亚成为主力。
而日本的四名中场球员，全都是欧洲五大联赛的主力。
此外日本足球讲究传控，历年来在中场出过很多一流球员。所以如果中国队和日本队在中场展开争夺和纠缠，其实是正好撞上了日本的优势项目。
所以中国队应该做的是迅速通过中场，不在这里陷入日本队精心准备的泥潭。
然后利用锋线上的速度来直接冲击日本队防线。
日本队整体实力亚洲第一，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弱点。
三条线上日本队的后卫线相对较弱。
两个边后卫都侧重进攻，中后卫身高不足，防空能力一般——身高一米八六的日本队队长山上谦五就已经是他们后防线上的最高海拔了，但也就比胡莱高六厘米，比罗凯高一厘米而已……
针对日本队两个边后卫频繁插上进攻的特点，董建海要求中国队的攻势多从两个边路和肋部发动。
夏小宇和江万庆组成双后腰，主要利用前者的长传来进行调度和发动进攻。江万庆在他身边负责保护。
而张清欢则要更多的插入禁区去射门，尽量多地增加中国队在日本队禁区里的接应点。
他还要求中国队在比赛中一定要把速度提起来，充分发挥中国队速度比日本队快的优势，不断冲击日本队后防线。用速度来搅乱日本队的控球优势。
总之董建海给中国队设计的进攻套路都是奔着怎么直接怎么来的。简单粗暴到有些没什么技术含量了。
在训练中，中国队的球员们都能从这些进攻套路中感到违和感——这可不是董指导的风格啊……他怎么会如此激进？
※※ ※
“我总觉得董指导不太对劲……”
结束完训练，回到酒店房间里，胡莱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放松，这句话是王光伟说出来的。
“老王你也发现了？”陈星佚在旁边表示惊讶。
“多新鲜啊，全队有谁没发现吗？”胡莱对陈星佚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
“也许是被骂多了，想开了吧……”夏小宇猜测道。
自从亚洲杯首轮小组赛输给伊拉克之后，网络上关于董建海的批评声就铺天盖地。网友们也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编出各种段子讽刺董建海。
最有名的就是那个“亚洲杯这么重要的赛事，我以为足协会派一员虎将来，派不出虎将也要派条狗，结果派了只猪来”。
最绝的是六十六岁的董建海也确实有些发福，和“猪”的形象稍微贴得上，于是现在网友们都用“国足猪帅”来称呼董建海了。
“我觉得网友有些苛责了。亚洲杯咱们第一场输了球，也不只是董指导的责任，我们的发挥一样不好。”张清欢说道。“输了球骂正常，可是赢了球也骂……我是觉得只要赢了球就行，纠结丢球什么的真没必要……”
“他们是担心我们在打巴勒斯坦这种球队都丢球，面对日本队这样的强队不是更要丢球……”
张清欢打断了陈星佚的话：“哎哟，可算了吧。说得好像我们打巴勒斯坦不丢球的话，打日本队就不会丢球一样。打日本队丢球，和打巴勒斯坦的丢球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董指导今天那句话说的对，‘管我们丢几个球呢！重要的是我们进几个球！’”
“董指导应该也是想明白了。咱们确实不擅长防守，既然如此，还不如就直接进攻呢。况且就咱们现在的状态打日本，董指导估计也是没想给自己留后路，他知道凶多吉少。如果一定会输，还不如表现得勇敢一些，那样好歹算得上是‘虽败犹荣’……”
张清欢最后如此说道。“我还挺喜欢董指导这个安排的，这可是日本队欸，想那么多做什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呗！”
胡莱点点头表示赞同：“说得好，欢哥！让茂木弘人知道他不招森川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没错，咱们就当替森川报仇了！”张清欢豪气干云地说道。
“就是啊，日本队竟然就因为森川在闪星踢球就不招他，这也是瞧不起闪星啊！”陈星佚点头表示赞同。
房间里气氛热烈起来。
这时胡莱模仿张清欢的语气，站起来摆了个造型说道：“我看没有森川淳平的日本队中场，如土鸡瓦狗耳！”
张清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操！”
众人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