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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飞燕南行(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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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光和三年十二月,翼中大雪。

    已经岁末,褚燕点上松油灯,让房间里多了几分暖意。

    虽然分发了火炭,可是褚燕并不愿意使用。他深信一点,越是优越的环境,就越要保持艰苦的生活。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没有进取心,而他却是一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人。或者说,是野心?褚燕说不清楚,但始终保留着朴素的生活习惯。

    说起来,他出生于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家庭。

    父亲是真定地方的乡绅,颇有威望。可后来常山三年大旱,朝廷派来的官员非但是不闻不问,还不断的搜刮百姓。父亲因据理争辩,被官府在衙门口活活打死。

    从那以后,褚燕家破人亡,流落于江湖中。

    好在他幼年时曾跟人学过兵书,并且使得一手好枪法。流浪江湖三年,倒也活的滋润。昔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官员,已经被他杀死。作为一个朝廷通缉的犯人,褚燕在三年前投靠了太平道的张牛角,并且凭着自己的本领,得到张牛角的青睐。

    父亲死的那一年,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褚燕一把抄起虎头錾金枪,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心情变得格外阴郁。他挥舞长枪,带起了一道道光毫。枪头一颤,舞出了七八朵枪花。那大枪仿佛蛟龙出海,上下翻飞。褚燕就觉得那害死父亲的官员就站在正前方,胸中怒气喷涌,连声大喝,枪挂风声,带着满天飞雪舞动。

    “好,使的好!”

    正当褚燕舞枪正兴起时,旁边突然有人高声叫好,并且鼓掌大笑。

    大枪扑棱一招大蟒翻身,褚燕退步收势,扭头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朝着他微笑。

    “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褚燕看到那人,非常的高兴。这中年人就是太平道北方大帅,张牛角,出身寒门,却练得一身好武艺。更兼兵法出众,性情刚直,深得张角的信任。是太平道中除张角三兄弟外,仅有的两个可以自立一军的人物之一,与汝南张曼成齐名。

    当初褚燕来投,张牛角一眼就看中了他,不但委以重任,而且还收为螟蛉义子。

    而这褚燕也很争气,证明了张牛角的眼光。

    如今,褚燕是张牛角亲军统领,又被人称作小渠帅,就连张角三兄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褚燕很感激张牛角。

    没有张牛角的知遇之恩,也就没有他褚燕的今天。

    故而见到张牛角时,心里万分高兴。加之刚才使了一路枪法,心中的阴郁也驱散不少。

    倒提大枪,走上前和张牛角见礼。

    张牛角扶住了褚燕笑道:“飞燕这一手锁喉枪可是使得越来越漂亮了,为父真是开心。”

    “还不是义父教导有方!”

    张牛角哈哈大笑,摆手示意身后的亲随退下。拉着褚燕走进了房间,眉头突然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点上火盆呢?”

    褚燕连忙说:“义父,此乃燕的主意。燕记得,幼时曾听父亲读书,其中有一段内容是这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儿觉得这话说的不错。成大事者,必当时刻保持警醒,贪图享受,会失去了斗志。”

    张牛角连连点头,“我儿说的不错。”

    “他们送了火炭,只是儿不愿意使用罢了。不过义父既然来了,儿立刻命人送来。”

    不一会儿,有褚燕的亲随送来的火盆,房间里再添几分暖意。

    褚燕问道:“父亲,大贤良师连夜找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牛角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说:“睢阳、昌邑、鲁国等地的道场接连被人袭击的事情,你可听说过吗?”

    褚燕点点头,“听人说过一些。”

    “那你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

    “今日只是你我父子闲谈,你有话就尽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褚燕想了想,“事情的起因孩儿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人提起,好像是睢阳李大目强占他人财物,还杀了人家一家。结果对方好友为复仇,而杀了李大目的侄子……孩儿以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不对。且不说强占财物,易激起民愤,还容易暴露我们的底细。最重要的,那李大目不应该为一己私仇而调集各州道场的力量。我担心这样一来,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实力,引起朝廷方面的注意。”

    “这倒是不用害怕!”张牛角想了想,“有封谞、徐奉居中调解,朝廷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那些阉驴拿了我们那么多的好处,若这点事都做不到,还有何用?”

    褚燕点点头,“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从鲁国道场被袭的消息传来,孩儿一直都在留意这件事情。总觉得这其中有玄机……那些人似乎是故意这样做,好让我们注意他们。只是为什么要我们留意他们呢?孩儿觉得,这里面并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饰什么。”

    张牛角再次赞赏的点点头,“我儿果然聪慧,不枉为父在大贤良师面前一番推荐。”

    “推荐?推荐什么?”褚燕疑惑不解的问。

    张牛角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这件事等会儿再说。为父且问你,还有没有其三?”

    “其三嘛,我观对方的行动,皆训练有素,可以看出那些人并非是李大目所说的山野村夫,更不是什么流寇……孩儿担心,张丈八乃一鲁莽之辈,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孩儿仔细读过那些报告,发现对方不但悍勇,而且颇有智谋,只怕……”

    褚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张牛角一声长叹。

    “我儿观察,果然是仔细。这些情况连我之前也没有留意,还以为是一股流寇作乱。可没想到……”

    “义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褚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看着张牛角问道。

    “大贤良师叫我前去,告诉了我两件事情。第一,在上个月,东郡被人偷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有人偷走了一份名单,上面全都是雒阳效忠于我们的朝廷官员和世族。”

    褚燕闻听,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这第二件事,三天前张丈八、陶平汉率三千黄巾力士追击对方,却不慎在广陵遇伏。那些人可真够毒辣,一把火烧死了我三千精锐黄巾力士,张丈八、陶平汉二人战死。如今消息虽然还没有传扬开,可徐州各地的信徒,已经是人心惶惶。”

    褚燕的脸唰的白了。

    “义父,这绝非小股流寇所为,定然是朝廷盯上了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名单的去处。如果名单流入了雒阳,那我们在雒阳辛苦经营的势力,都将会烟消云散。”

    话说到一半,褚燕突然不说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张牛角拦住。

    “飞燕,名单这件事由大贤良师亲自处理。名单的下落目前还不确定,只知道偷走名单的人,如今就跟着那些人四处逃窜。在火烧广陵之后,那些人突然下落不明。我们起事在即,各地兵马和粮草也都在筹备当中。可信徒们现在却出现了动摇,如果不能马上杀死那些人的话,大贤良师的声望,也将会受到极大打击。”

    褚燕很想说:那名单可能已经被送去了雒阳。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也知道,太平道有今日的声势,张角的声望起了重要作用。

    张牛角说:“为父已命人严守青、兖、豫三州通往雒阳的要道。名单一事你无需担心,只要名单出现,封谞和徐奉二人自然会设法处置。只是那些贼人,需有人去对付。你张曼成叔父如今正全力处理南方军务。汝南至南阳一带的事情繁琐,一时间恐怕他是腾不出手来。所以,为父就向大贤良师推荐了你,由你负责。”

    褚燕想了想,觉得名单一事似乎也应该不成问题。

    雒阳有封谞和徐奉在,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们的耳目。

    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这么简单。

    “飞燕?”

    褚燕猛然醒悟过来,起身拱手道:“父亲,若无处置此事也不难,只是孩儿想知道,徐、扬、荆各州都能配合?若是如此,孩儿定可以找到那些人,将其杀之。”

    “大贤良师已经下令,南方各州道场你可以随意调遣,除军务不能干涉之外,各地道场都需要配合你的行动,听从你的指挥。这是大贤良师送给你的天公令,凭此令可调集各州人手。”

    褚燕接过了张牛角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后,郑重其事的放入了怀中。

    “义父放心,孩儿定会取那贼人的首级前来复命。”

    张牛角微微一笑,起身拍着褚燕的肩膀说:“我自然信你能做到,为父就在家里听你的好消息……另外,此事当从速进行,你最好连夜收拾,天一亮带人出发。”

    褚燕想了想,躬身道:“喏!”

第七十五章 伤寒症(再求月票)

    今天出邪了……

    俺进不了作者专区,进来一次,要试二三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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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董俷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黄劭病怏怏的骑在马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从马上栽下去。

    于靡领着丹阳兵,在后面随行。

    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黄劭看上去很难过,似乎是生了病

    距离火烧盘龙谷已经过去六天了,从理论上说,董俷他们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

    这一点从扬州各地的太平道场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显比以前少了,远没有当初看到的那种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地距离巨鹿很远,张角等人的威望显然没有在翼、幽等北方各州来的高。而另一方面,董俷等人的杀戮,也却是让信徒们感到了恐惧。

    信奉鬼神虽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为了这个而丢了命,可实在是划不来。

    再加上,扬、荆各地没有像北方那样遭灾,所以情况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说,情况好转了,董俷应该是觉得高兴。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有点心慌。

    原因?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太平道、张角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他们有足够的本钱继续对他进行追杀,可是从过了广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张角……董俷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不过从黄劭和唐周那里得来的情况来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说一把火快要把张角的面皮都扒下来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所以,张角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没有动静,实在是让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阳兵的加入的确是壮大了他的力量,可相应的,也把他从暗处转移到了明处。这好像是一次交换,太平道却到了暗处。

    平心而论,董俷不想要这三百丹阳兵。

    广陵事件结束之后,他曾想过把丹阳兵还给陈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这家伙武力不算很强,也就是和裴元绍在伯仲间。好在他是地头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记不清楚这个于靡是否在三国演义中出现过,而且他也懒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点麻木。

    连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经见过,而且还亲手掐了好几次孔明先生的脸蛋。

    满足了,董俷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诸葛珪却劝阻了他不要把丹阳兵还给陈珪。

    “俷公子,汉瑜一片好意,而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陈家交好的见证。若是把人还给他,势必会让汉瑜掉了面皮,甚至还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他。还是把人带着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你身边出了典韦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个人,也正是用人之际。虽然说目标大了一些,可总好过手边无人可用,你说是不是?”

    想想,诸葛珪说的也有道理。

    董俷这才没有把人还给陈珪,一行人继续启程,绕过历阳城,在丹阳城外也是过城门而不入,星夜赶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计划,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是回家的好时候。把诸葛珪一家送过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阳,从颍川去河东。

    想必,蔡邕等人都应该已经抵达河东,说不定已经和父亲一起赶赴雒阳了。

    可没想到,在快要抵达庐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黄劭病了,病的很严重。

    其实从离开广陵之后,黄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开始还以为是小病小灾,董俷也没有太过于留意。可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连马都骑不得了。诸葛珪略通岐黄之术,检查了一下后说是发寒症,情况并不算严重。但在庐江找来郎中诊治,这才确认了黄劭的病,居然是在当时很严重的伤寒。

    伤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热,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宁……

    诸多原因都可能引发伤寒。郎中检查完毕之后,轻轻摇头道:“请恕在下医术浅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寒。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说不定能有办法。”

    董俷急忙问道:“愿闻其详。”

    “去长沙。”郎中说:“长沙有一位名医,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担任长沙太守一职。此人医术高明,而且对治疗伤寒颇有心得,说不定找出治疗贵部属的办法。”

    太守?名医?

    拥有两千石俸禄的太守,居然是一个名医吗?

    董俷不禁愕然,扭头向诸葛珪看去。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说的可是张机?”

    “正是张长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的话,的确是没问题。”

    董俷奇怪的问道:“君贡先生,这位张长沙很有名吗?”

    “呵呵,确实小有名气。张机此人我听说过,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医术,故而时常被人耻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钻研医术。后来家里出面为他要来了一个孝廉,还当了长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宁,加之医术高明,在荆襄九郡名气不小……只不过,从这里到长沙有一段路程,黄先生能支持吗?”

    黄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养,等好转了,自然去河东与主公汇合。别耽误时间了,这里说起来并不安全。”

    董俷一瞪眼,“黄劭这是什么话?我曾说过,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下部属。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责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去长沙找张机。”

    让唐周留下来照顾黄劭,送走郎中之后,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韦一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块抹布,擦拭他那一对大戟。这些日子来,那大戟饮了无数鲜血,月牙戟刃上隐隐泛着红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来。

    诸葛珪走进来,在董俷对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带黄先生去长沙吗?”

    董俷点点头,正色道:“黄劭出身贫寒,虽有才华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贼。这种人,在君贡先生的眼中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俷而言,见到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我虽出身六郡良家子,还不是一样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别怪我说的直接。”

    诸葛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接着道:“俷有幸,能得伯喈先生青睐;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门下。从圉城一路走下来,他对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的为我出谋划策。我如果抛弃了他,岂不是寒了那些跟随我的人吗?典大哥,你说,你会不会寒心?”

    典韦抬起头,那张丑脸上露出憨憨笑容,“会!”

    “你看,连典大哥这种老实人都……君贡先生,俷生无大志,只愿保我董氏一家周全一世。虽说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个跟随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贡先生,这种感觉您也许无法体会,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那天陈元龙说我会飞黄腾达,其实无所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可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得,还谈什么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说句心里话,一个人站在山巅,其实很孤独。”

    诸葛珪诧异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定然会耻笑董俷胸无大志。可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其杀戈果决,还是给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董俷这般年纪说出的话,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说出的言语。

    诸葛珪轻声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董俷把一根投枪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个很普通的丑鬼罢了。”

    “哈哈哈……没错,一个普通的丑鬼!”

    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珪也就不再劝说你了。夜了,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门,董俷却突然开口,“君贡先生,我会让于靡带人护送你们回去。另外,唐周也会随行……等你抵达目的地,可以让他们直接前往河东等候。”

    诸葛珪转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义,珪不言谢。”

    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来,交代了一番。

    让典韦把行囊拿来,从里面取出一枚关防印信,递给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诸葛先生抵达目的地之后,凭此关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东。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转交我父亲。若我父亲不在,交给李儒或者我母亲都可以。我举荐你为骑都尉,在河东军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

    从一个白丁,一下子变成了骑都尉……

    对于靡而言,不亚于野鸡变凤凰那么突然。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手拿着信,一个劲儿的颤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读书却不算太多。论学养,你比黄劭差,但论心眼,你比黄劭多。我无分你二人先后,这一路下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足以让我大用……回河东后,我会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学一段时间。呵呵,他的手段你领教过的,等你学成了,我还有重任委托给你。”

    上一次见李儒,是一个俘虏。

    而这一次……唐周伏地涕泪道:“主公,周定会潜心修学,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们道别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来。

    典韦问道:“主公,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小亮将来会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点迫不及待。”

    典韦不太明白,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一个小鼻涕虫而已,真的值得主公这么看重吗?不过,主公觉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韦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来。

    ******

    第二天,诸葛珪起了一个大早,却没有遇到董俷。

    询问周仓,不,应该是叫诸葛仓,他神色不无黯然的说:“俷公子一早就带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战马也一起带走了!

    于靡已经召集起了人马,在客栈外肃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后站立,好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

    诸葛珪轻声道:“周仓,你可是后悔了?”

    诸葛仓抬起头正色道:“主人这是什么话?周仓已死,如今活着的是诸葛仓。仓即归顺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觉得,那俷公子人长得虽然丑,可心却是好的。”

    “是啊,这世上,断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给我上了一课啊!”

    感叹完毕之后,诸葛珪下令启程。他一手抱着幼子诸葛亮,一手拉着长子诸葛瑾,登上了车辆。

    诸葛瑾问道:“父亲,丑叔叔呢?”

    “俷公子去办事了。”

    “那我们还能和他再见吗?”

    “当然能……不过你要好好的读书,否则将来学无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见俷公子?”

    “孩儿一定会用功读书。”

    诸葛瑾用力的握着拳头,大声的保证。一路上,他对董俷的认识从开始的畏惧,到后来觉得有趣。特别是听那巨魔士谈起当年董俷纵横西北的往事,诸葛瑾又由有趣,转变为了敬佩。这个丑丑的叔叔,年纪虽比他只大了一些,却已经建立了显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当如斯,诸葛瑾暗下决心。

    车仗驶出庐江,朝着江夏进发。同一日,江夏渡口走来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一个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问道:“小渠帅,我们去哪儿?”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挥手道:“如果是我,定然会在广陵事情结束后,迅速撤离。若燕未曾猜错,那些人一定会走庐江至江夏一线,自荆州前往南阳。南阳方面,我已经嘱托张叔叔代为关注,我们去庐江,说不定还能和那些人相遇呢。”

第七十六章 五溪蛮人(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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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俷可不知道,黄劭这一病却免去了一场恶战,甚至可能是一场杀身之祸。

    他正在赶路,带着黄劭往长沙疾驰。四十多匹战马在官道上带起了滚滚的尘烟,一路风驰电掣,那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一人三骑,轮流骑换。

    可以用披星戴月来形容,马不停蹄的朝长沙赶路。

    黄劭已经虚弱的无法独自骑马,董俷干脆把他抱起来,合骑一匹马。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去麻烦象龙。反正身边的马也多,加之马鞍之下有双镫,自然很周详。

    殊不知这么一个举动,却让幸存下来的巨魔士们无比感动。

    黄劭更是偷偷的抹了好几次眼泪,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公。更发誓,等病好了之后,定要为董俷鞠躬尽瘁,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反正这么一来,令董俷的凝聚力更强。

    就连典韦这么一个硬汉子都红了眼睛,私下里对别人说:“主公,真是一个大好人。”

    ******

    从庐江到长沙,数百里之遥的路程,只用了两天就抵达了。

    长沙城巍峨耸立于湘水之畔。当董俷看到湘江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没错,就是隔世。

    上一辈子,他就是吃着湘江水长大,站在江水边上,远远的能眺望到延绵的武陵山。

    武陵山的雾雨啊,我们又见面了!

    董俷不免心生感慨,看着滔滔的江水,忍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不明白,董俷为何突然伤感。而他的解释却更让大家感到奇怪,甚至莫名其妙。

    “这里,曾令我魂牵梦绕。“

    为何魂牵梦绕?董俷并没有去做解释。在湘水畔停留了一会儿,他猛地拨转马头,朝着长沙疾驰而去。典韦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愣了片刻,摇摇头纵马跟上去。

    上辈子,董俷没有到过长沙。

    只是听人提起过,那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繁华的城市。

    当然,眼前的长沙和上辈子的长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在董俷的想像中,也应该是一个很繁华,很热闹的城市。可进了长沙城董俷才发现,似乎完全不一样。

    街道上很冷清,地面上甚至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冲洗的血迹。

    官军更是有气无力,很多人还带着伤,似乎就在董俷他们抵达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一样。触目都是凄冷的萧条,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看到董俷一行人的时候,甚至有一些恐惧。

    董俷很奇怪,示意典韦上前问路。

    哪知典韦拦住一个路人,咧开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那路人一声尖叫,扭头撒丫子就跑。只把典韦一个人扔在那里,傻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

    “主公,这些人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呢,扭头就跑!”

    黄劭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老典啊,你也不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没事儿笑什么?难道没人告诉你,你笑的时候比不笑更难看?要是我的话,也会逃跑。”

    “老黄,你莫要你以为你生病就可以随便说话。我觉得,我比主公笑的好看多了。”

    董俷气得想要过去给这货一锤。

    你和黄劭斗嘴,干嘛把我也给扯进来?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从街道的尽头呼啦啦涌出了数不清的人来。为首的是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军。官军的后面,有汹涌的人潮,有的举着锄头,有的拎着菜刀就冲了过来。

    “保护主公!”

    典韦一声吼叫,巨魔士呼啦啦挡在了董俷的身前。

    可前面刚刚挡住,身后有出现了很多百姓。也是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上前来。

    董俷一皱眉,“典韦,不许轻举妄动……你们想要干什么!”

    后一句话,是冲着那些百姓、官军喊喝。董俷气沉丹田,爆喝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在空中炸响。声音压制住了嘈杂鼎沸的人声,令长沙的官员百姓不由得一滞。

    董俷催马上前,立马横刀。

    “我乃董俷,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今日前来长沙,特拜访张机太守。”

    “你……是河东太守之子?有何凭证?”

    一名官员抬起手,制止了身后鼎沸的嘈杂声,用一种不太相信的语气询问董俷。

    如果是在临洮,董俷会一鞭子抽过去,把那官员抽个半死。

    可这里是长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董俷虽然有点不太高兴,倒是还沉住了气。命典韦把一枚关防印信递过去。那文官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印信之后,神情也随之舒缓了不少。扭头对身后的百姓说:“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大家都放心吧,这上面真的是河东太守的印信,是自己人,大家散了吧。”

    这文官似乎有些威望,一句话,令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董俷这时候也抱着黄劭下马,大步流星走到了文官的面前:“请问张长沙可在?”

    文官露出为难之色,“公子,还请随我来。”

    一行十一人,四十三匹战马,随着文官走。身后有大约二百多官军小心的跟着。

    董俷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长沙,难道出事了?

    来到了长沙府衙,那文官命人招呼战马,这才苦笑着说:“公子别见怪,我们也是怕了。刚才在外面我不好说……昨天傍晚,有一伙人冲进了长沙城,杀死了我们一百多个官军,还绑走了太守大人。下官正准备上报朝廷……百姓们都吓坏了,所以刚才才会有些激动。其实不仅是对您,现在只要是陌生人,大家都会防范。”

    董俷一惊,“张长沙被绑走了?那您是……”

    “下官本是太守大人的学生,只因读过几年书,故而担任长史。公子来找大人,可是为了看病?”

    董俷点点头,“正是。我这部属得了伤寒,庐江的郎中无法诊治,故而推荐了张大人,说大人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星夜赶来,没想到……张大人是被谁绑走了?”

    文官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黄劭的情况。

    “只是因为受惊而造成的伤寒,不算太严重……敢问您最近可是受过什么惊吓?”

    黄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在广陵稍有惊恐。”

    广陵?董俷愕然看着黄劭。在广陵受到的惊吓,难道是火烧盘龙谷时受到惊吓吗?

    再一想,董俷豁然开朗。

    这黄劭只怕是因为那一场大火,造成了数千人丧命而心有不安吧。这个人有智谋,只是有时候有点心软。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安告诉任何人,然后又经过一路颠簸……

    董俷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说:“老黄,你为何不早说呢?”

    黄劭说:“乱世中,人命贱如狗。你不杀人,就被人杀,这是天经地义。主公乃是雄才,劭恐主公知道了,会看轻了劭。原本以为过两天就会好,可谁想到会是这样。”

    “老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董俷叹了口气,轻声道:“俷实不愿多造杀孽,可无奈何……以后你要记住,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在心里面不舒服,甚至还可能会引起误会,岂不是更糟糕。”

    说罢,他站起身,对那文官道:“先生是否能诊治他的病情?”

    那文官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老师常说医者父母心。说实话,贵部属这病不难医治。某虽不才,虽老师学医多年,也颇有心得,料想对这伤寒也能手到病除。”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费心。”

    文官轻声说:“我可以为贵部属诊治,但也希望公子能帮我一个忙。”

    董俷一怔,点点头说:“先生只管吩咐。若在下能做到,定然会义不容辞。”

    “下官看公子和贵属下,都是世间猛士。想拜请公子营救下官老师,不知可否?”

    话语中,虽有请求之意,可也带着隐隐的威胁。

    董俷倒是不生气。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一个交换条件,公平合理,没什么不好。

    “俷自当效命,只是不知道那绑走太守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文官苦笑一声道:“说起那些人,老师也曾经给过他们帮助。他们住在武陵山中,是五溪蛮人。这些蛮人自古就是长沙、武陵一带的祸害,曾经多次谋反。生性剽悍,更兼心狠手辣。官府曾多次围剿过,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上次造反时,已经有三四十年了……虽然我们也有防备,却不想他们居然敢在长沙城内杀人。”

    五溪蛮人?

    董俷挠挠头,心里有些犹豫。

    倒不是害怕什么,对于五溪蛮人的事情,他听说过。不过是在上一世的时候,听山中老人提起过。说起来,他们应该是同乡。五溪蛮人住在武陵山中,而上辈子,董俷也是在武陵山里长大。正因为这样,董俷更清楚想要在山中作战,困难重重。

    巨魔士擅长平原冲锋,但是对于山地作战并不熟悉。最重要的是,一进山里,巨魔士灵活作战的方式就无法再使用。单靠硬拼,董俷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击败对方。

    “下官也知道这有些为难公子,只是……长沙官军都不敢出战,他们对五溪蛮人非常恐惧。算了,当下官没有说过这话,下官这就为公子的部属诊治,公子不必为难。”

    董俷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先生这是什么话?好,我就答应你,把张太守救回来!”

章节名第七十七章 骑牛童子(再求月票)

    月朗星稀,繁星闪烁。

    董俷和典韦在月色下纵马疾驰,朝着武陵方向急进。

    本来那张机的弟子说给他们配备几百名官军。可董俷却拒绝了,甚至连巨魔士都留在了长沙,双人四骑就上了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足足跑了二三百里才停下来。

    路上人迹皆无,四周旷野更是一派清冷。

    董俷勒住马,突然询问道:“典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典韦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旋即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笑呵呵的说:“正月初八,今天是正月初八。主公,怎么突然问起日子来了?这一路上可是从没有见你问过啊。”

    董俷笑道:“典大哥,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别总是主公、主公的叫我。我从没有把你当过部下,而视你为兄长。在其他人面前你这么叫我还说的过去,私下里你还是叫我阿丑,或者叫我兄弟也行。这样听着,比那‘主公’二字顺耳的多。”

    典韦神情激动万分。

    “……这怎么行,你是太守的儿子,出身高贵。老典出身却是贫贱的,能成为你的部曲,已经不知道有多开心了,怎么能称呼你……不行,我还是叫你主公为好。”

    董俷一笑,甩蹬下马。

    “典大哥,咱们休息一会儿,说说话再上路?”

    “好!”

    董俷没有管马,因为有象龙在,俨然就如同是马王,其他的马都会非常服帖的跟随。

    象龙悠悠的跟在董俷的身后,啃咬着路边小树的嫩芽。

    董俷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锦帛,沾了沾水,在脸上擦拭了一把。

    精神立刻抖擞起来,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典大哥,也擦把脸,解乏的很。”

    典韦喏了一声,接过那锦帛,小心翼翼的在脸上擦了两下,有在溪水中清洗一番。

    正要递给董俷,却听董俷说:“典大哥,在你的眼中,俷是太守之子,无比高贵。可你知道在那些豪门士大夫的眼中,俷如蝼蚁一般卑贱。呵呵,说好听了叫做六郡良家子,说难听了,我就是一个鄙夫。你我在他们眼中,区别并不太大。”

    典韦僵住了,看着董俷。

    他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士大夫之流更少有接触。在他的眼中,一个睢阳令就是很高贵的人。更不要说董俷这种食两千石俸禄的太守之子,想必走到那里,都是有人追捧。锦衣玉食,奴婢成群,高高在上。这是典韦的感觉。

    士大夫?士大夫又是什么东西?

    一股怒意从心中升起,典韦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士大夫,能有我家主公这般勇武?

    董俷视若不见,抬着头,看着夜空上璀璨的星辰。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就在我和你相遇之前,曾经在颍川遭受了毕生未有过的羞辱。连一个士大夫家的家奴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把我从颍川城内生生的赶了出来……若不是伯喈先生,我现在也许就成了犯人。”

    典韦骇然瞪大眼睛,怒气勃发,须发皆张。

    “兄弟,你莫要说了……是何人竟敢如此待你?告诉老典,老典去杀光了他们。”

    董俷哈哈大笑,“典大哥,有你这句话,俷心满意足。只是,我的仇必须由我报,只要我还活着,拿了我的,欠了我的,我都会一一收回……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没什么分别。我视你为兄长,但不知道大哥你可视我为兄弟?”

    “当然,你就是我兄弟!”

    典韦激动的大声叫喊,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董俷误会。

    董俷再一次笑了,他头枕双手,躺在溪边看着天上的星辰,“今天已经正月初八,我已经十四岁了……去年的生日,我在西北转战;没想到今年,却又在中原转战。大哥,有时候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圆,开始就是终点。”

    开头的那些话,典韦能理解。

    可到了后来,他就有点不太明白了,正能坐在董俷身边,呵呵的傻笑。

    “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典韦笑着点头,马上又用力的摇头,“俺听不懂,不过兄弟你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俺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可是俺心里明白……真的,不骗你,俺真的明白。”

    董俷揉了揉鼻子,坐起来说:“明白不明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是兄弟。”

    “没错,咱们是兄弟!”

    “哈哈哈,这就够了……走,典大哥,咱们上路喽!”

    两人站起来,各自上了马。丑丑的两张脸上,都带着很快意的笑容。相视一眼,纵马扬鞭。

    “典大哥,咱们比比脚力!”

    夜空中回响董俷的声音,紧跟着象龙一声长嘶。

    “兄弟,你赖皮了……你的马好,你怎么能先跑起来了?”

    典韦大声叫喊,马蹄声阵阵,在空旷的旷野上空,久久回荡,久久不息。

    ******

    又见武陵山,董俷勒住了坐骑。

    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虽然此武陵山,非彼武陵山。如今的武陵山,和一千八百年后的武陵山完全是两个样子。按照科学的说法,地壳总是在运动的,哪怕每年只有一毫米的距离,一千八百年下来,足以让这座奇峻险要的山脉变成另一幅模样。

    一千八百年后,山中听不到这样美妙的鸟叫声。

    一千八百年后,水没有这时的清,树没有这时的茂盛,就连道路也没有这是的崎岖。

    天已经亮了。

    在黎明时分,武陵山下了一小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武陵山特有的雨雾也升了起来。雨如丝,雾成纱,把这武陵山装点的好似一个婀娜少女。

    真美!

    董俷的眼睛湿润了……看到一千八百年前的雨雾,这是一种怎样的造化?

    典韦不懂得董俷此刻的心思,可是没有上前打搅。他知道,这个丑丑的兄弟,看上去很粗豪,很鲁,但实际上却又一颗玲珑剔透,多愁善感的心。

    “大哥,我们进山!”

    在出发之前,张机的学生从长沙府衙中找出了一张牛皮地图。地图是三十多年前的长沙太守所制。当时五溪蛮人造反,长沙太守奉旨招抚。不过他很清楚五溪蛮人的性情,故而在招抚的同时,命随从偷偷的绘制了一张五溪蛮人的地形图。

    上面把五溪蛮各族的居住点都标注的清清楚楚,乃至一水一石都没有放过。

    进山之后,董俷展开了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现在的落脚点。可五溪蛮人的居住地几乎覆盖了半座武陵山,其面积粗略计算的话,也有数千平方里。莽莽群山,茫茫人海……张机被谁绑走?被绑到了什么地方?董俷是一点都不知道。

    心中苦笑:这英雄情结真是要不得。人家明明都说了免费治疗,不用自己去营救张机。可偏偏要逞英雄。逞什么英雄啊,弄不好,还会死在这险恶的群山峻岭中。

    “兄弟,咱们怎么找?”

    董俷挠挠头,收起地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五溪蛮三十六洞,咱们一个一个的挨着找吧。大哥,一会儿遇到事情别轻易和人动手。否则事情可就会变得复杂。”

    典韦点点头,“兄弟放心,这我省的!”

    两人再次上马,沿着山道缓缓行进。铁蹄踏在山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从山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铃铛声。叮当,叮当,非常好听。

    山湾处,出现了一头牛。

    这牛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看上去油光锃亮,非常的威猛。

    体型硕大,比之普通的牛至少要大一倍,甚至比象龙还要高半头。有一对硕大而向下弯曲的锋利双角,双眸带着淡淡的红芒。粗略估计,这头牛的重量最少有一千斤。

    牛背前高后低,背前段有两块隆起的骨头,背部平滑,走起路来尾巴一甩一甩。

    董俷不认得这是什么牛,可也能知道,这头牛绝对是性情凶猛。

    不过,真正让他吃惊的还不是这头牛本身。牛在凶猛,还是牛,难不成能变成老虎?

    董俷和典韦吃惊的,是在牛背上坐着的那个人。

    跳下牛,身高当有九尺上下,和董俷相差无几。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红似丹漆,一双鹰目,隐现碧芒。一头乱蓬蓬的黄发披散在肩头。他坐在牛背之上,一把重约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横放在牛背前段的肩胛骨上,端的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看到这个人,董俷和典韦不知为什么,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腰板一挺,精神头就来了。为什么?这货太丑了,丑的以董俷和典韦这种货色都生出了强大的自信心。你要问他有多丑?说不上来,反正他若说第二,董俷自认不是第一。

    这三大丑横在山道上,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说话。

    在那人身后,跟着大约五十名蛮人步卒。也许是习惯了自家主人的长相,看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惊异的表情。寂静无声的停下了脚步。

    对方的年纪不大!

    从他光秃秃的下巴,和唇边短细的绒毛可以看出,最多也就是和董俷差不多。

    从生下来至今,董俷还没有见过如此极品,而且是和他年纪相当的绝世极品啊。

    董俷和典韦同时催马,那牛身上的少年也催动胯下的牛。

    三人相聚二十步的距离时停下来,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对面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个人都是面带微笑,董俷拱手刚要说话,对方却抢先发言。

    “对面两个丑鬼,不知道此地不欢迎汉人前来吗?若想活命,还是速速退出去。”

    董俷也已经麻木了,反正被人叫丑鬼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被这么丑的人叫丑鬼,未免,未免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当下冷哼一声,“兀那妖怪,尔等蛮人不服教化,屡次造反。如今竟然攻打长沙,还绑走的长沙太守,难道不怕国法吗?听我良言,速速把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马踏五溪蛮。”

    “呸,你才是妖怪!”

    那少年勃然大怒,摘下铁蒺藜骨朵,点指董俷道:“你这丑鬼不知死活,竟然敢口出狂言,还马踏我五溪蛮?今日,就让沙沙来教训你一下,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董俷也不示弱,从另一匹马上摘下双锤。

    “来就来,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丑鬼,休走!”

    “妖怪,找打!”

    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一言不和,董俷也顾不得刚才还让典韦不要莽撞的交代,催马就冲了上前。别看那少年的坐骑是一头牛,可在这山路上奔跑起来,速度竟然也非常的快。一马一牛照面,牛低头就顶,马跳起闪过,一蹄子就踹了过去。

    两头坐骑谁也不服谁,那坐骑的主人,更不会示弱。

    那少年抡起铁蒺藜骨朵,挂着风声呼的迎头砸下来。而董俷则运锤向上,双臂运足了力气,口中一声大喝:“开!”

    铛的巨响,在群山间缭绕。

    距离近一点的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个劲儿的发晕。

    两头坐骑都有点吃不住力量,象龙噔噔噔后退。那头牛也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董俷的双臂,被震得麻木的失去了感觉。

    而那少年也是双手发颤,虎口隐隐有血迹显出。

    这一回合,竟然是势均力敌。董俷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而少年的鹰目瞪的溜圆。

    几乎是异口同声喝道:“尔敢下马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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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新电脑出问题,暂时无法登陆作者专区,特委托我更新章节)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求月票)

    俺不太会拉票,只会很苍白的说一句求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有点撑不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更新。

    思路已经有点跟不上去了,俺食言了,俺有罪……泪奔而去。

    临走之前,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

    打小,董俷还没有遇到过能在力气上和他半斤八两的人物呢。

    可刚才的一个回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是天外有天。这家伙的年纪和他相当,力气也相当。这对董俷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典韦的力气比他大,但他的年纪也比董俷大了六岁。用句通俗的话说,典韦已经到了成长期末期,马上就要进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还是在成长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岁的时候,至少能和典韦斗个半斤八两,或者还有可能会稍胜一筹。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能和他较力的同年人,怎么不欣喜若狂?

    已经感觉到象龙撑不住几个回合,干脆下马步战。他甩蹬下马,轮锤就扑了过去。

    而对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着,抡起铁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处。

    叮叮当当,一声声巨响回荡山间。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战斗并不足以引起典韦的兴趣。力气大,并不代表就能天下无敌。能把力气和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数发挥极限,把力量发挥极限,才是典韦的追求。

    董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碰硬,没有任何的花巧。

    眨眼间,董俷轰出了十八锤,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击。巨响声震得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龙和那头牛还好一些,典韦的战马可就已经受不了了。

    连连后退,任凭典韦如何安抚,那西凉战马就是安静不下来。气得典韦干脆下马,一手一匹马,生生的把两匹马按在地上。双目炯炯有神,凝视着战场的变化。

    董俷气喘吁吁,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而那少年的情况更惨,双手虎口迸裂,满手都是鲜血。可这两人仍然是谁也不肯示弱。

    董俷说:“妖怪,可敢再战?”

    那少年回答:“丑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来!”

    董俷长身而起,双手拎锤,却感觉往日这对运用自如的大锤,竟然变得格外沉重。

    心知这是力量消耗的太过凶猛,已经达到了极限。

    深吸一口气,董俷大吼一声,一口真气在体内运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阵乱响。

    那骨节错动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淋漓。

    可是却生出了一股巨力,随着董俷再次一声爆喝,大锤呼的提起来,糅身扑了过去。

    少年一见,大惊失色。

    这家伙是个妖怪吗?我都没力气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

    可这时候,他是绝不会示弱的。十四岁打遍五溪蛮无敌手,一年来少年的心气高傲的不得了。输给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输给一个丑兮兮的汉人,他无法接受。

    勉强握紧了铁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横扫千军。

    董俷单手锤向外一磕,跨步猛然冲了过去。铛的一声,锤棍相交,董俷一个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过速度却没有降低,扑到少年身前,右手锤呼的一声落下。

    铁蒺藜骨朵被磕开,荡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声,同时身体一猫,铁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董俷撞去。

    大锤落空,空门大开。

    董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双锤也脱手飞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鱼一样的缠住了少年的身体,拳打脚踢。而那少年也不示弱,不停的回击。

    一场拼斗,让少年的随从看的是心惊肉跳。

    可是在典韦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来,董俷已经留了劲儿,而那少年虽然是在苦苦支撑,但也显出了佩服之色。只是,他们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街头的小孩打架,毫无半点风度。典韦摇摇头,迈步准备上前。与此同时,那少年的随从也蜂拥而上。典韦的脸色一变,一对大戟刷的取出,作势就要扑过去。

    “都给我住手!”

    少年厉声喝道,顺手抹去嘴边的血迹。

    董俷也是半跪在地上,半眯的眼睛盯着少年,突然间放声大笑。

    那少年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两人这一笑,却让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

    随从们站在原处,典韦也不再动作。

    “丑鬼汉人,你是好样的!”

    董俷挣扎着站起来,“妖怪蛮人,你也不错!”

    说着,他朝对方伸出了手,“妖怪,我们今天不打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办,改天再较量。”

    少年一怔,眼中露出了一丝暖意。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的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丑鬼汉人,我输了!”

    少年说:“沙沙一直以为,汉人都是只会耍阴谋诡计的懦夫。沙沙错了,你很厉害,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还有那位一直观战的大哥,也很厉害,和你一样是勇士。”

    董俷大笑一声,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典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为他看见,董俷的手心竟有隐隐的血丝。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产生的血,而是他刚才咳出来的血。不禁骇然,“主公,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一点点的内伤罢了!”

    董俷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典大哥,你别担心。我身体壮的好像牛一样,没事的。”

    “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

    董俷对咳出的血丝并不在意,推开了典韦,朝那个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们下回再比试,还请你给一条路,不知可否?”

    “丑鬼,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场火拼,两人的称呼虽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调侃。

    董俷说:“我刚才说过了,你们五溪蛮人绑走了长沙太守张机大人,我来救他。”

    沙沙黄眉一蹙,“丑鬼,那张机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就来救他?你知不知道,这山里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么去救?”

    董俷正色道:“妖怪,我不瞒你。张机大人是一个好人,而且医术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性命。我本来是找他看病的,没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请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后来觉得太危险,也就不说这事了。他诊治了我的部属,作为报答,我就应该救回他的老师。汉人有一句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不管有多危险,不管有多困难,哪怕是送上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张机。”

    这番话说的是大义凛然,董俷却暗自叫惭愧。

    看得出来,沙沙是一个很单纯的家伙,而且在这里颇有地位。董俷想要他帮助,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对付单纯的人,就要用大义,用热血来感动他。而事实上,他成功了!

    沙沙连连点头,“丑鬼,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说着,他招手示意一名随从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谁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么人出山了?”

    那随从想了想,“少主人,老龙岭柯大王的女人病了,好像很严重,附近的郎中都看过了,说是看不好。柯大王很生气,就有郎中说长沙有一个人,医术很高明……恩,最近也没有什么人出山,如果汉人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儿子带着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数不少。”

    “那他们回来了吗?”

    随从摇摇头说:“没听说回来。不过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们做的,也快回来了!”

    沙沙转身说:“汉人,我可以帮你的忙。他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这样吧,我派人去老龙岭找柯大王说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还有一个请求,让那个郎中给柯大王的女人诊治一下。我保证,不管能不能诊治好,我都会把郎中交给你。”

    董俷看了典韦一眼,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信你!”

    “汉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这样比较方便,省的我到时候在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们可以在比试比试。”

    沙沙说着,突然一笑:“不过你们汉人都说我们那里很可怕,你有胆子吗?”

    咦,这货还会用激将法?

    董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随你去!”

    典韦有心想要阻拦,可又一想,这种情况下,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董俷牵着象龙,典韦跟在他身边。沙沙也拉起了那头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的笑了。

    “妖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蛮蛮王的儿子,也是未来的五溪蛮之主。我爹给我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丑鬼,你呢?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位丑大哥叫啥?”

    董俷说:“我叫董俷,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后继承不了我父亲的职务,但是我会自己争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韦。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个‘丑’字。”

    典韦笑了笑,“我叫典韦!”

    沙摩柯回了一个礼,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董俷,你说的不错,果然是个勇士。我们不应该靠着父母,应该靠自己打一片天……恩,你们救回郎中之后,打算怎么办?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争取。”

    董俷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吗?”

    沙摩柯用力的点头说:“没错,五溪蛮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我爹经常说,汉人中有很多厉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样厉害的勇士。我想和他们会会面,领教一下汉人勇士的本领。而且你刚才说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为蛮王的人,不是好蛮王。”

第七十九章 张机辞官(求月票)

    蛮王倒是一个很开明的老人。

    事实上从伏波将军马援征讨五溪蛮之后,五溪蛮在很多方面尝试吸收汉人的文化。

    在听了沙摩柯的陈述之后,蛮王好奇的看看董俷,又看了看典韦。

    沉吟片刻,他点点说:“沙沙,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我也很开心。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担心你的将来。你很骄傲,甚至不屑于去接受汉人的东西。事实上,我早就说过,汉人虽然狡猾,但也有真正的勇士。很幸运的是,你遇到了。”

    “父亲,那你同意我的请求了?”

    蛮王并没有回答沙摩柯的问题,而且走到了董俷的桌前,为他端上了一鼎酒。

    “汉人勇士,很高兴你教导了我的沙沙,用你们汉人的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沙沙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一个年纪和他相当的汉人勇士,这是他的福气。我听沙沙说,你的父亲是河东太守。你的出身应该也很高贵,我很希望沙沙能跟随你,学一学汉人的东西……当然,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

    董俷站起身,从蛮王手中接过了酒。

    “蛮王大人,很抱歉,我无法给你保证。沙沙想要走出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他能否活着回来,我无法保证。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看他自己的造化。”

    蛮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

    他静静的看着董俷,一句话不说。简陋房舍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紧张。

    沙沙秉住了呼吸,典韦忍不住握紧了大戟。

    突然,蛮王大笑起来。

    “这我就放心了……汉人勇士,如果你刚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反而会认为你心怀不轨。你很诚实,沙沙跟随一个诚实的勇士,不会吃亏。好吧,我无需你保证他的安全,那要靠他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给他机会,好好的教导他。”

    董俷正色说:“俷定不辜负蛮王大人的厚望!”

    一句话,沙摩柯笑的露出了两颗虎牙。

    ******

    住在沙摩柯的家中,董俷有一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平静,没有任何争斗,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简单生活。五溪蛮人的生活方式很简单,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着非常明确的分工,或者狩猎,或者耕种。用劳动的成果,和山外的汉人进行一些交易。

    董俷不明白,这样一群人,为什么朝廷会说他们冥顽不化?

    和沙沙闲聊的时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端倪。原来荆襄九郡世族丝毫不比中原少,甚至说他们的根基更为牢固。这些世族几乎控制了荆襄九郡地区的所有事情……土地、商业、政治乃至于军事。

    从沙沙口中得知,荆、扬地区的正规官军其实并不足为虑。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世家门阀里的私兵。这些私兵不但装备比官军精良,甚至人数也超过了官军。他们经常会捕捉五溪蛮、山越人回去做奴隶。并且从各方面控制五溪蛮这种少数民族的生活来源,也就造成了这些少数民族和汉人的冲突日益加剧。

    董俷陷入了沉思:怪不得朝廷有时候会对士大夫进行打压。

    的确,拥有如此可怕能量的士大夫阶层,已经对大汉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想必朝廷里那么多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看出了又能如何?依然束手无策。

    董俷无奈的摇摇头,这种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朝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更不要想去解决了。还是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家族,其他的事情别去多想的好。

    不过,董俷和典韦对沙沙的那头坐骑非常感兴趣。

    据沙沙自己说,他那头牛是异种,还是当初他父亲从南蛮地区用重金交换过来。

    五溪蛮缺少马匹,但不缺步兵。

    几乎每一个五溪蛮男人站出来,都是合格的战士。没有马,他们就只好想其他的办法。

    这头牛不但能走山路如履平地,在平原上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丝毫不比战马差。

    而且,牛的耐力比普通的马要好很多。

    当初把这头牛交换来的时候,是想要当种牛。可没成想这头牛凶猛的很,头上的那对犄角更是挑死了很多五溪蛮勇士。后来还是十二岁的沙摩柯将其收服,就变成了他专用的坐骑。整个五溪蛮中,除了沙摩柯,可以说无人能够靠近这头牛。

    “阿丑哥哥,你读过书,给我的牛起个名字吧。”

    沙摩柯比董俷小十三天,也是刚过十四岁。这家伙生平不服人,可一旦服气了,就会真心真意。先是被董俷打败,而后又在和典韦的较技中被典韦打得服服帖帖。

    所以现在他见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董俷看着那头正在树下匍匐打盹的牛,想了想说:“这家伙双角红似丹漆……我曾听人说过,有一种动物名叫犀,和牛是同宗。恩……丹犀,就叫丹犀你看如何?”

    丹犀?

    沙摩柯歪着脑袋连叫了两声,猛地欢叫一声:“丹犀,好名字,就叫它丹犀!”

    这时候的沙摩柯,早已经没有了早先和董俷角力的勇猛,拍着手大笑,好像个孩子。

    那野牛丹犀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仰头叫了两声,以示赞同。

    ******

    绑走张机的人,果然是老龙岭的柯大王。

    他爱妻得了重病,全身浮肿,连喘气都觉得困难。有时候咳嗽起来,不但是咳出大口的血块,甚至还会伴随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感。武陵地区的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但柯大王又是个性情很暴烈的人,一看治不好妻子,就生出了杀人之心。

    无奈之下,那些医生就把张机给牵扯进来。

    在他们看来,张机是长沙太守,五溪蛮人就算是在蛮横,还敢跑去长沙绑人不成?

    可惜,这些医生忽视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

    柯大王还有些犹豫,可他的儿子却实在忍不住母亲每日痛苦的模样。带着心腹之人偷偷溜出了老龙岭。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他们如果见到了张机,说不定张机会主动过来。可长沙城里的汉人看见他们,就生出敌意。也难怪,五溪蛮和汉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有很多年了,再遥远的甚至可以追述到春秋战国,积怨太深。

    这些五溪蛮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官兵要他们交出来。

    也许是表达方式上的一些差异问题,双方一下子就起了冲突。特别是官军杀了一个五溪蛮人之后,把这些性情本就很粗暴的人一下子激怒了,双方就斗了起来。

    可官军却不是五溪蛮人的对手!

    那柯大王的儿子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人冲进了府衙,绑走了张机,还杀了上百个人。

    等柯大王知道了,也晚了。

    虽然这位柯大王也是一个很粗暴的人,可考虑的事情却比他那儿子要多了不少。

    绑架朝廷命官,意味着五溪蛮将会再次面临灾难。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沙摩柯派人来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并且告诉那柯大王,只要他不伤害张机,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而且可以让张机先给他的妻子诊治。

    柯大王同意之后,董俷和典韦随即来到了老龙岭。

    这会儿,董俷也想起了这张机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医圣张仲景,在未来流传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张仲景的事迹,董俷是不清楚的。甚至也不知道这张仲景就是三国时代的人。他还是上辈子从一些老人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人很了不起,就连他当年上学的县城里,都有一家药店的名字是用张仲景的名字命名的。

    若是在以前,董俷也许会很激动。

    可是现在……呵呵,他真的是麻木了。

    张机的年纪有四十多。可不知道是他天生娃娃脸,还是保养的好,气色,神韵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是文质彬彬,有一种书卷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让人能觉察到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董俷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人诊治。

    柯大王的妻子,患的是一种常见的山里病。

    只是由于调理不当,产生出了并发症,甚至还出现了用现代医学所说的肺气肿。

    这种病很难根治,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张机写了一个药方,放在了柯大王的手里,又非常小心的叮咛了好几句。柯大王感激的连连道谢,让他那儿子拿着药方出山采药。这时候,张机才和董俷有机会交谈。

    “俷公子的这番情意,机心领了!”

    张机和董俷在老龙岭上走着,不时的会流露出一种很难过的表情。他轻声道:“不过机并不想回长沙……为官这么多年,张机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份。早些年南阳疫病,机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家人……那时候张机曾发誓,一定要把这身医术用到正地方去,解救百姓的痛苦。可是后来当了官,每天忙于那些琐事应酬,却忘记了当年的誓言。浑浑噩噩这些年,俷公子,当看到这些人,张机才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可是……”

    “俷公子,你别劝我。这两天我也一直在犹豫,直到今天才下定了决心。官宦生涯,并非张机所好。我愿留在这里,一方面为这些人诊治,另一方面也想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一些心得。我会写一封奏折,请俷公子帮我带给我那学生吧。”

    董俷想了想,轻声道:“老大人,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您的学生考虑一下啊。再说了,您不想为官,俷能理解。可您也不必呆在这里,环境太过于险恶了。”

    “险恶吗?”张机笑道:“我倒觉得,这里简单的多,也安全的多。”

    董俷想要再劝说,张机摆了摆手,“俷公子,中行心思单纯,实不宜为官。我在的话,尚能保全他一二,如果我不在……呵呵,张机有一个请求,想请俷公子照拂我那傻徒弟一下。您父亲也是朝廷大员,您……我虽不了解,可能感觉出,你是个好人。让中行留在您身边,也有好处。至少小病小灾的,可以帮些忙。”

    话说到了这份上,董俷不好再说什么了!

    为什么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是好人?为什么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往他这里塞?

    蛮王是这样,张机也是这样。

    哈,没想到古人已经会用好人卡了啊。

    好吧,如此一来,只怕身边又要再多那么一个人了。

    董俷想想,很无奈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苦笑,“张大人放心,俷定会好好照顾他。”

第八十章 庞德公(求月票)

    张机在五溪蛮留下来了。

    吸引他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朝廷繁琐的事情,董俷心里也非常的清楚,那是个借口而已。

    五溪蛮人由于长年在这穷山恶水中生活,加之山外的世族进行封锁,药品和很多生活必需的物资无法得到,从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病症,使得山民们也苦不堪言。

    再加上五溪蛮人好斗,时常会发生冲突。

    很多青壮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这些伤大都是不致命的伤,但是一处叠摞一处,伤上加伤。时间一长,小伤也就成了要命的大伤。对张机而言,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更兼山中有很多药草,可以供张机进行研究。对于一个自幼就喜好医术的人而言,五溪蛮的环境虽然很艰苦,但却正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董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沙摩柯的带领下,和典韦陪着张机走遍了武陵山。

    一来他是想要重温故土的芬芳。董俷很清楚,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了。这第二呢,出于对张机的敬重,董俷觉得很有必要陪他走上这么一遭。

    上辈子当护林员的时候,董俷从村中老人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救护手段。

    比如被毒蛇袭击后的紧急救援手段,受一些硬伤时的简单保护措施。虽然都很简单,也许在他上辈子的世界中不算什么,可一些张机却从中获得了一些崭新的理念。

    很难说张机就地顿悟,然后就创作出和千年后的科技水平相当的医疗技术。

    就好像笔者之前曾说过的那样,对于三国时代,任何微小的一点发现,社会就会前进一大步。张机能有什么样的领悟,这是他的事情。董俷只是竭尽所能的把他所掌握的一些简单的保命手法教给了五溪蛮人,以希望他们能更坚强的活下去。

    他知道,凭他的能力想要改变整个社会,改变民众的思想,根本不可能。

    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得。就像一句古老俗语说的那样:心急是吃不了热馒头的。

    可殊不知,正是董俷这种作为,让五溪蛮人对他产生了浓浓的敬意。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在山里呆了十五天。

    董俷算了算日子,也该走了。否则长沙方面肯定会着急,说不准会传信给河东。

    如果家里人知道了消息,肯定会很焦急。

    于是,董俷想老蛮王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老蛮王没有阻挡,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为董俷一行人准备送行的酒宴。

    满桌的山珍美味,五溪蛮人自酿的果酒,一夜围转篝火歌舞,让董俷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尚带着丝丝醉意的董俷,带着典韦和沙摩柯离开了武陵山。

    随行的还有老蛮王派给沙摩柯的八百蛮族勇士。董俷并不想带这么多人……人多目标大,如今他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不是找麻烦?可后来又一想,这是老蛮王送给沙摩柯的护卫。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一个父亲的好意。

    再说了,这些蛮人,未尝不是上佳的掩护手段。

    老蛮王在一干五溪蛮洞主的簇拥下,和张机一起把董俷等人送出了山。

    沙摩柯跳下丹犀,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老爹,你回去吧。沙沙一定会好好的和阿丑哥哥学,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蛮王。放心吧,沙沙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该叮嘱的话都已经说了,老蛮王没有再废话。

    骑在一头白水牛的背上,他很威武的摆了摆手,然后带着众人转身就朝山里走。

    沙沙没有看见,可董俷却看到了。

    老蛮王在转身的一刹那,偷偷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董俷看着骑上丹犀的沙摩柯,“沙沙,你可一定要努力,你父亲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沙摩柯用力点头,“阿丑哥哥放心,沙沙一定会努力。”

    不知道,将来我那老爹会不会也这样对我呢?虽然和他合好,可总觉得是一桩交易!

    董俷在马上用力的甩甩头,把那不该出现的念头甩掉。

    “出发!”

    他大手一挥,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去。

    典韦一如从前的跟在他的后面,沙摩柯带着八百五溪蛮勇士,尾随着董俷远去。

    由于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人,董俷等人回程的路一下子放慢了许多。

    一路上,董俷发现田地荒芜,走百里而不见人迹。

    当初他急于救人,倒也没有在意这种情况。可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这种奇怪的现象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典大哥,怎么这些田地没有人耕种啊!”

    典韦张望了一下,晃着脑袋说:“可能是还没有到耕种的时候吧。”

    “可为什么这一路上都看不见人呢?”

    “这个,这个……”

    反正有点不太正常。董俷也知道,这种问题让典韦回答,着实有一些困难。可再想想,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从豫州一路下来,他见到了无数凄凉的景象。至少这里没有遍地饿殍,没有流窜的流寇。比起北方来,这荆襄九郡还算是很安逸。

    就这样,日夜兼程。

    两天半后,他们终于抵达长沙城外。

    远远的看到黑压压的五溪蛮人出现,长沙守城的官军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有的关闭城门,有的去府衙通报。更有人吹响了低沉的牛角号,整座长沙城都动了起来。

    董俷让沙摩柯在距离城门八百步外停下来,并且约束五溪蛮勇士。

    他纵马上前,在城下高喝道:“上面的人听着,我是河东太守董卓之子董俷,前些日子收长沙长史马真所托,前往五溪蛮解救张大人。我这里有张大人的信,快开城门。”

    倒是有人认出了董俷!

    也难怪,好像董俷这么有特点的人,基本上看一次就能留下很深的印象来。只是官军更不敢开城门了。那些五溪蛮人在后面虎视眈眈,如果这位董公子和五溪蛮人达成了什么协议,那长沙城岂不是要遭殃?可不开门,不就得罪了这位公子?

    就在官军左右为难的时候,长史马真带着府衙的人匆匆登上了城楼。

    看到董俷,马真大声问道:“俷公子,敢问可曾救出太守大人?”

    董俷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这里有老大人手书的信件,一封给朝廷,一封给你。”

    马真犹豫了……

    开门,还是不开门?这可是个决定生死的大问题。

    董俷虽然是官宦子弟,可毕竟了解不深。万一他已经投降了五溪蛮来诈城的话,怎么办?

    “中行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担心俷和五溪蛮勾连。可你想想,我的部曲还在长沙城中,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如果你不放心,我把信给你射上去。”

    董俷看出了马真的犹豫,拨转马头喊道:“沙沙,过来!”

    沙摩柯一催座下丹犀,跑到了董俷身边,笑呵呵的问道:“阿丑哥哥,什么吩咐?”

    “把这封信射到城头上,记住不许伤人。”

    和沙摩柯相识了这么久,董俷发现这家伙有一手让他羞愧难当的高明箭术。据说因为沙摩柯小时候的力气太大,所以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儿。于是经常一个人带着弓箭射动物,久而久之,居然练成了一手极为高明的箭术。

    说一箭能射中苍蝇的‘那儿’,那是胡说八道。

    可百步穿杨却是没有问题。沙摩柯力大,能用四石的强弓。董俷把张机给马真的信缠在了箭杆上,固定好,然后对城头上的马真喝道:“中行先生,请带人退后!”

    马真犹豫了一下,摆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退后。

    沙摩柯拉弓若满月,瞄准了城头上的旗杆,手指送弦,那利箭若流星一样的飞出,把碗口粗的旗杆射了一个对穿。这精湛的箭术,令城上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有官军把信取下,交给了马真。

    看了两眼,马真把信又交给了身旁的军官,“这的确是太守大人的字迹。”

    军官并不认识字,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之后说:“末将听从长史大人的吩咐。”

    言下之意是说,出了事情也是你来承担。

    马真跟随张机也算是在这官场上混了好几年,军官的意思有怎能不明白。当下一笑,探头出城垛,对董俷说:“俷公子,请稍等……不过您可以进来,蛮人不能进。”

    董俷也知道,这是对五溪蛮不信任。

    当下点点头,“我带来了八百五溪蛮人,是随我前往河东的部曲。他们可以不进城,但是他……”

    一指沙摩柯,董俷说:“我带他进城。另外,请长史大人提供一些粮草装备,一应开销可以由我来承担。若是不合规矩,就请用我父亲的名义支取,这样可否?”

    按道理说,董俷根本不用和马真商量。

    虽然荆州与河东互无关联,可董卓还有一个职务,司隶校尉。那是仅次于将军的头衔,镇守司隶,更说明他深得大将军何进的信任。要粮草装备,完全可以强迫。

    董俷这样说,可是给足了马真面子。

    当下点头,“就依俷公子所言,来人……开城!”

    ******

    董俷、典韦和沙摩柯进了城,自有官军给城外的五溪蛮人送去了相应的粮草装备。

    在府衙中,马真详细的询问了董俷一行的情况,总算是放下了心。

    他对老师非常的了解。在没有出事之前,就时常的抱怨做这个长沙太守实在是累。如今有机会辞官,而且是为他所钟爱的医术辞官,马真对此是没有半点怀疑。

    张机在信上交代,中行你的个性也不适合当官,我不在了,你可能会有麻烦。如果你愿意,可以跟随俷公子。那是一个好人,而且俷公子的父亲的官位也不低,你若是想继续当官,可以在俷公子父亲的麾下寻求一个职务。若不想为官,也可以跟随俷公子,或者自立门户。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是一定不回去当官了。

    马真性子的确如张机所说的那样,有点点单纯。

    可单纯并不等于愚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张机不当官了,那他……

    “真愿跟随俷公子!”

    做了一些考虑,若是去董卓手下当官,虽然说是俷公子的人,可总难免会和人发生冲突。河东不比长沙,人才济济。俷公子的父亲又是河东太守,只怕手下……自己的本领自己清楚,与其畏畏缩缩的讨生活,倒不如随俷公子一起。将来俷公子当了官,自己好歹也是个功勋元老。老师也说了,俷公子是好人,定不会亏待自己。

    马真的这些想法,董俷自然是不清楚。

    对于马真选择跟随他,董俷还是有点吃惊。

    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先有典韦、黄劭、唐周效忠,如今又有马真相随。

    不过,既然答应了张机,董俷自然不会推脱。

    “中行先生,我那部曲……”

    马真的态度变了,非常恭敬的回答说:“黄先生的病已经大好,这些天常带人出去。真听人说,黄先生好像结识了一个酒友,经常在一起聚会。恩,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黄先生就快回来了。主公,以后莫要再称呼真做先生,实在难当。“

    董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称你的字。对了,我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你最好抓紧时间。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必须要启程回河东。”

    “三天?”

    马真计算了一下时间后,点点头说:“三天足够了!真定不会耽误主公的行程。”

    带着典韦和沙摩柯起身,董俷正要离去。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黄劭的声音传来:“主公回来了?主公在哪里?”

    没等董俷应声,黄劭带着一群人就冲进了大厅。

    看到董俷,黄劭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主公,可想死劭了!”

    董俷连忙过去搀扶,一边笑道:“老黄,你这是做什么?”

    “主公为劭而孤身冒险,此大恩大德,万死不能报答。劭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今日见主公平安归来,劭,劭,劭这心里,真的是开心的要命。”

    董俷扶起了黄劭,“老黄,你为我部曲,难不成俷还能坐视不管,看着你受病痛折磨不成?好了,别说这种废话,你们,你们大家都好吧,也都赶快起来吧。”

    随黄劭进来的一共有十个人,除了八名巨魔士之外,还有一个文士和一个童子。

    文士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生的是仪表堂堂,气派不凡。

    只是这青衫文士身边的童子,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皮肤黑黑,一点都不可爱。

    已经见过了粉雕玉琢的诸葛亮,再看这孩子,普通人肯定会觉得腻歪。

    倒是董俷没什么感觉。

    人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也一样。小时候看着瘦小枯干,并不代表长大也是这样子。再说了,董俷也是个从小不受待见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隐隐感觉这文士不一般,董俷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文士也不生气,微笑着看着董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

    还是黄劭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主公,这位是我病好后在长沙认识的好友。此乃襄阳名士……”

    没等黄劭说完,文士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一拱手,笑眯眯的说:“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山野之人,不识礼数,见过俷公子。”

    关于庞统,光和四年,也就是中平元年,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比诸葛亮大不了太多。

    可以视为一种感情投资吧,俺之前说过的,牛人之所以成牛人,是因为他们各自有不同寻常的生活轨迹。强行干扰,反而不美。

    另外关于黄忠,中平元年时应该还在南阳。按照一些资料上说,他曾担任过刘表的中郎将,后来随刘磐镇守长沙。

第八十一章 太平乱起(再求月票)

    庞德公是什么人?

    董俷不清楚,甚至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不过观其气度,似乎不俗。当下一拱手道:“在下董俷,一介武夫,见过先生。”

    “俷公子莫客气,令尊官居河东太守,实乃朝廷栋梁。庞德公也是慕俷公子之名,匆忙前来拜会。此前若非是认识了黄先生,只怕庞德公就要错失和俷公子见面的机会。”

    慕名?

    董俷更加觉奇怪。

    慕什么名?我又有什么名?

    看黄劭的态度和身后马真激动的模样。再听其谈吐,这个人恐怕是不简单。

    难道又是一个大拿?董俷实在记不清楚这庞德公究竟是什么来头。而且牛人见得多了,也有免疫的能力。那些日后名传千古的牛人都未必能再让他感到吃惊,更不要说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人。不过在态度上,董俷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色。

    “敢问先生,从何处知俷的名字?”

    “呵呵,说起来也惭愧。前些时候我与好友在江夏迎接一位好友,而这位好友恰恰和俷公子熟识。诸葛珪,俷公子当记得此人吧。”

    董俷恍然大悟,点头道:“记得,记得,君贡先生我怎么会忘记?”

    不是不会忘记诸葛珪,而是诸葛珪的那两个儿子太牛,董俷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人和诸葛珪认识,也应当是一位名士。

    董俷神态更加恭敬,刚要说话,哪知庞德公再次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俷公子从武陵到长沙,一定也累坏了。不如先休息休息……若是俷公子有闲暇,庞某到天黑时再来拜访。呵呵,还有一些事情,请恕庞某无礼,先告辞!”

    这庞德公不但善于抢人话头,而且行事颇为乖张。

    说走就走,带着那童子朝大厅外走去。好在董俷反应快,示意典韦和沙摩柯让开。

    “那今晚俷就在府衙恭候先生到来。”

    也不知道庞德公是否听见了,反正是飘然离去。直到人走的没影了,董俷才拉住了黄劭和马真问道:“谁能给我说清楚,这庞德公究竟是什么人?老黄,你怎么认识他的?”

    一副‘你居然不知道庞德公是谁?’的模样,马真想了想说:“主公,这庞德公乃是荆襄九郡的名士。居住于襄阳鹿门山,平日里和荆州名士司马徽、黄承彦交往密切。那司马徽雅号水镜先生,被荆襄名士尊为宗主一般的人物。民间流传有俗语:南司马,北郑玄,飞白最绝伦。说的就是郑玄、蔡邕和水镜先生。”

    看得出,马真对司马徽是推崇备至。

    甚至在称呼上也有所不同。对郑玄和蔡邕是直呼其名,而对司马徽,却称其雅号。

    也许是因为在长沙呆的久了,马真更敬重司马徽。

    黄劭说:“庞德公和司马徽相交甚密,不但学问好,品德也是高风亮节。前些年何遂高曾试图征辟先生,但是却被先生所拒绝。主公,你才何遂高后来如何?”

    何遂高就是大将军何进,遂高是他的字。

    黄劭出身寒门,加之曾经在张角手下做过事情,故而对何进在称呼上并不敬重。

    好在这大厅里的人都是董俷的人,否则黄劭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董俷知道黄劭看不起何进。也难怪,何进是个屠家子,和鄙夫好不了多少。作为读书人,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穷酸气。也许在黄劭眼中,何进真的是一无是处。

    顺着他的话接口道:“大将军如何?”

    黄劭说:“大将军派人去找先生,说一个人不做官,只是保全自身,而不是保全天下。”

    董俷又问:“这庞德公又如何回答?”

    黄劭面露敬重之色,语调中带着阴阳顿挫说:“先生回答:有一种叫鸿鹄的鸟,筑巢于高林之上,使其暮而得所栖;有一种叫鼋龟的动物穴于深渊之下,使其夕而所得宿。世人趋舍行止也是人的巢穴,且各得其栖宿。”

    董俷问:“那大将军没有再说什么吗?”

    黄劭笑道:“何遂高的使者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于是又问:您辛苦地耕种在田间而不肯做官食俸禄,那么,在百年之后用什么留给子孙呢?先生说,当官的人都把危险留给子孙,我却把勤耕读,安居乐业留给他们。只是所留下的东西不同罢了,不能说我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带着很朴素的中国式哲学的思想,董俷似懂非懂。

    不过,也算是对庞德公有了一些了解。至少他现在明白,这庞德公很清楚时事。

    沉吟片刻,“老黄,你如何与他相识?”

    黄劭摇摇头,“不是我和他相识,而是他主动和我交谈。我这两天一直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他此行的目的,却都被他一言带过去了。不过,我觉得先生当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天晓得!

    反正这些名士啊,读书人啊,总是喜欢玩儿一些高深莫测。

    典韦嘟囔道:“这人真不痛快。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吞吞吐吐的还要等到天黑。”

    董俷笑道:“君明大哥,他这是在试探我啊!”

    “试探?”

    “试探我的容人之量,试探我的耐性。读书人多喜欢这样,以显示其不同寻常。”董俷笑道:“既然他要这样做,定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妨耐心等待,看他是什么目的。”

    董俷做出了决断,众人也就不再多言。

    各司其职,由于张机辞官,需要向上面禀报。同时马真也要离去,同样也要做许多安排。再加上城外有八百五溪蛮勇士需要安顿,马真和黄劭立刻就忙碌起来。

    董俷在马真给他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典韦和沙摩柯闲不住,就在外面比试起来。

    两人叮叮当当的打了半晌,闹腾的董俷也安静不得。

    走出来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手痒。干脆加入进去,三个人你来我往,玩起了三国大交锋的游戏。

    巨魔士在旁边笑呵呵的观战,不时的叫好加油。

    这样一来,时间过的倒也非常快。天黑的时候,董俷刚换洗了衣服在书房坐下,就听黄劭在门口道:“主公,庞先生来了!”

    “快快有请!”

    董俷连忙起身走出房间,就见庞德公依然是白天的打扮,站在院落中。那童子跟在他的身旁,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董俷,好奇的打量。要说董俷的样子,大晚上出门,如果不小心还真的容易吓住别人。可这童子不但不怕,似乎还很亲近。

    也许,这叫做人以群分吧。

    “庞先生!”董俷深施一礼,“俷恭候先生多时了!”

    庞德公笑了笑,“俷公子雅量,不以庞某乖张,果如君贡所说,乃真英雄,大丈夫也。”

    “先生,请进!”

    “俷公子请!”

    两人客套了一番,走进书房。

    沙摩柯和典韦带着八名巨魔士立刻担任了警戒的任务,而黄劭则捧着一坛酒,在旁边服侍。

    董俷和庞德公分别落座,那童子很乖巧的坐在庞德公身侧后方。

    “这是……”

    “哦,这是我堂侄,庞统!”

    如果没有见过诸葛亮的话,董俷一定会大惊失色,高呼凤雏先生。

    不过经过了和诸葛一家人的交往,见到了陈珪、陈登父子,甚至未来名留千古的医圣也都见过了,董俷心里虽然震惊,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对于庞统,三国演义评书当中并没有过多的交代。

    第一次出现他的名字,是在水镜山庄,司马徽点出卧龙凤雏之名,并说得其一可得天下。之后凤雏出场,赤壁之战献出连环计,而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赤壁之后,凤雏归顺刘备,入西川而惨死于落凤坡,并没有展现出相应的才华。

    董俷不禁仔细的打量这个在后世被人称之为三国悲情人物之一凤雏先生。

    只可惜,此时的凤雏先生还是个孩子,看不出有太多出奇的地方。只是那双眸子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孤独,一种高傲。恍惚间,董俷好像看到了满身是箭的庞统。

    那眼中的孤独感,董俷能理解。

    想当初,他也有过这样的孤独,被世人排斥在外的孤独。

    “俷公子,俷公子……”

    “啊,先生,有何事?”

    庞德公很奇怪的看着董俷,不明白这个好友口中的俷公子,为何对自己的堂侄如此感兴趣。

    庞统出生就长得丑,故而总是被人排斥。

    年仅六岁,却养成了一种很古怪的脾气,除了庞德公之外,家里竟无人能制住他。

    此次迎接诸葛珪,庞德公也是害怕这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在家里惹事,故而带在了身边。可没成想,这小家伙在江夏先是戏弄诸葛瑾,又把诸葛亮胖揍了一顿。理由很简单,诸葛亮对他笑,而且是嘲笑。

    小家伙很敏感,诸葛亮才三岁,又能嘲笑他什么?

    实在没办法,庞德公一来是担心庞统再去欺负诸葛亮;二来也是想见见被诸葛珪交口称赞的董俷,于是就带着庞统孤身来到了长沙。却没想到,董俷去了武陵。

    董俷自知失态,尴尬一笑,“俷观令侄很机灵,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这让俷想起来自己的同年,故而失态,还请先生原谅。哦,不知令侄可有其他的称呼吗?”

    庞统很奇怪的看着董俷,觉得这个大个子丑八怪笑容很亲切。

    庞德公惭愧笑道:“统之聪慧,庞某也自愧不如。我那兄弟一家……算了,不说这些。他的乳名叫做阿丑……”

    庞德公后面说些什么,董俷没有听清楚。

    这冥冥中有一条线,就这么把庞统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笑了,向庞统伸出了手,“阿丑,来坐在我的身边。”

    说起来也奇怪,一向对人不理不睬的庞统,这一次居然很听话的站起来,走到了董俷的身旁。

    这小家伙真的很瘦!

    当那只小手放在董俷的大手里,董俷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这小家伙,将来一定是我的。既然他今天认识了我,我绝不能允许他再走历史的老路。

    董俷笑了,庞统也笑了。

    “庞先生,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的乳名也叫阿丑……小阿丑,记住我,我是大阿丑。将来如果有人因为你丑而欺负你,来找我。咱们丑没关系,就算是老天放弃了咱们,但咱们不能放弃自己。”

    庞德公真的愕然了,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阿丑,久久说不出话。

    庞统似乎听懂了董俷的话,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奶声奶气的说:“拉勾!”

    “好,咱们拉勾!”

    庞德公明白了……不是董俷真的有魔力,而是他懂得尊重自己,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

    也许,真的就像是君贡所说的那样,这个俷公子,是一个好人呢。

    咳嗽了一声,吸引了董俷的注意力。

    董俷有点羞愧的笑了笑,“庞先生,咱们言归正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教我?”

    庞统坐在董俷的旁边,侧耳倾听。

    有黄劭为庞德公斟上了酒,然后退到了董俷的身后。

    庞德公说:“俷公子纵横青徐的壮举,庞某从君贡那里都已知晓。说实话,庞某对公子这番一心为国的高风亮节而感动,但同时也发现了俷公子此举的坏处。”

    董俷一怔,“有何坏处?”

    “庞某推测,俷公子在青徐的举动,定然是为了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以方便更为重要的消息或者人,脱离青徐之地。我猜,那消息,或者人定然不会是往雒阳,最有可能的是要转道河东,借由令尊之手,通报雒阳。这计策固然是好,但公子的行为却过于暴烈了,恐怕非但不会有助于令尊的行动,反而会刺激太平妖人。”

    董俷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太平妖人被公子连续落了面皮,定然恼羞成怒。他派出大批人手追查,势必也会惊动朝廷,到时候朝廷不会坐视不管,而那时候,他们很可能会提前作乱。”

    这一点,董俷倒是没有想过。

    “真的会如先生所言吗?”

    “庞某不敢保证别的,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如果令尊的消息没有传到皇上手中,如果朝廷没有做好准备,而太平道突然发难。其结果……只怕这苍生有难了。”

    董俷沉默了,手指在酒案上轻轻的敲击。

    “先生,若按照您的推测,我们从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庞德公想了想,“太平妖人目前的状况,已经到了要快爆发的边缘。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庞某推测,最多四十天。但是如果再有刺激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四十天,这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数字。

    董俷心里盘算一下,如果按照时间推测,蔡邕早就应该到了河东,和父亲一起去了雒阳。也就是说,朝廷说不定已经开始部署。时间越长,那朝廷的准备就越足。

    “庞先生,敢问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时间再延长一些吗?”

    “那除非……”庞德公想了想,看着董俷说:“除非能把张角的注意力从雒阳调开。”

    董俷一怔,“先生,计将安出?”

    “只看俷公子是否有这个胆量。张角对俷公子恨之入骨。如今荆、徐平静,已无大碍。可如果俷公子出现在豫州境内,张角会有何反应?想必公子能够想像。此人虽有野心,却无大智……只是这样一来,俷公子的处境,只怕会更加险恶。”

    庞德公目光炯炯,凝视董俷。

    黄劭的脸色有点变了。这那是出谋划策,根本就是让主公置之死地啊。

    他刚要开口劝阻,董俷猛然一擂桌子,“若能为国家死,俷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受教了,俺以后不会再说多少多少票,加更之类的话……

    这样可以了吧!

第八十二章 三丑结义

    董俷临时改变了主意。

    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动身。

    马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手头的事情繁多,那可能马上就启程出发?

    董俷把马真叫来,说明了情况。

    马真在沉吟了片刻后,毅然道:“主公,既然家国有难,区区琐事又算什么?真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准备出发的安排。明日一早,一切都会安排妥当,主公放心。”

    “中行,我需要你从库府中调出武器、盔甲、粮草、箭支,连夜分发给那些五溪蛮人。你可否能做到?”

    马真犹豫了一下,“此事虽然麻烦,但真定会安排妥当。”

    “那好,你去忙吧。”

    马真喏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又让人去找典韦和沙摩柯过来。趁着闲暇的工夫,黄劭有些犹豫的说:“主公,庞德公之计,分明是要您去送死啊。我觉得此人不怀好意,您是否再做三思呢?”

    董俷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老黄,此事我意已决。庞德公和我无冤无仇,之前更是素昧平生,为何害我。他说的没错,我们之前的手段有些暴烈,如今正是挽回的时候……再说了,到了豫州他张角就能杀我?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

    黄劭见董俷态度坚决,心知再劝说也没用了。

    也罢,这条命是主公为我捡回来的,如今就当偿还。主公不是说了,大丈夫生当何惧吗?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我黄劭今日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不是懦夫。

    这时候,典韦和沙摩柯走进房间。

    董俷示意二人落座,而后把决定告诉了他们二人。

    乍听这消息,不管是典韦还是沙摩柯,头一个念头居然和黄劭一样:有人害我们。

    可听了董俷的解释之后,两人又都点了点头。

    董俷最后说:“我知道此去豫州凶险,很可能是九死一生。俷亦生出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的心愿。但是典大哥和沙沙,你们不一样。特别是沙沙,你是五溪蛮人,这只是汉家人内部的事情,你实在没必要牵扯进来。我已经让马真去调拨铠甲武器,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送给你的礼物。你连夜回山,天下不定,莫要出来。”

    “哥哥,你说的是哪里话?”

    沙摩柯听完后顿时怒了,站起来咆哮道:“哥哥视沙沙为兄弟,处处为沙沙着想。沙沙也把你当成了亲生哥哥,做兄弟的哪有看着哥哥独自去冒险,自己却躲起来?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蛮王。哥哥,我随你去。”

    “沙沙……”

    典韦起身打断了沙摩柯的话,“俷兄弟,莫非你之前那些把我当成兄长的话都是假的吗?老典烂命一条,何惧生死。你堂堂太守之子都敢玩命,我老典岂能落后。再说了,你也说过,视老典为兄长。这世上没有当哥哥的看着弟弟一个人送死。”

    “可是……”

    董俷起身,想要辩解。

    典韦出离愤怒了,双眸中泛着老虎一样的黄芒,厉声吼道:“兄弟,你若再劝阻我,我就撞死在这屋中。”

    “哥哥莫要如此,小弟答应就是!”

    董俷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原来是想要试探这二人,哪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开心。

    院子里,月光皎洁。董俷灵机一动,突然说:“典大哥,沙沙,既然咱们情投意合,又是一样的傻,一样的丑。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同生同死,永不离弃。”

    “这……”

    典韦和沙摩柯都愣住了。

    黄劭很激动,“主公,劭愿为证。”

    “既然如此,速速摆设香案,我与两位兄弟结拜。”

    董俷一手拉着典韦,一手拉着沙摩柯。黄劭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摆下了香案。

    也不管他二人是否同意,董俷拉着他们走出了房间。

    率先在蒲团上跪下,“今有临洮人董俷,愿与典韦、沙摩柯二人结为兄弟,此生患难与共,永不离弃。若有违背誓言,则天可诛之,地可诛之,世人皆可诛之。”

    把香插在香炉中,董俷拿起香案上的铜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酒碗中。

    扭头看着典韦和沙摩柯,似乎是在等待他们的回答。

    沙摩柯犹豫了一下,上前跪在蒲团上也发出了誓言,割破手指,滴入酒碗。

    典韦此时,热泪盈眶。

    这三兄弟里面,属他出身贫贱。沙摩柯再怎么样,也是蛮王之子啊。深吸一口气,对着苍天发誓:“陈留人典韦,愿与董俷、沙摩柯皆为兄弟。此生当为我兄弟生,为我兄弟死,若有违背誓言,典韦天打五雷轰,世世不得超生,永为猪狗。”

    这誓言,发的比董俷的誓言还要毒。

    三人同饮一碗酒,而后相视不语。董俷退后一步,深深一拜,“董俷拜见兄长!”

    沙摩柯有样学样,“沙摩柯拜见大哥!”

    “好兄弟,你们都是我老典的好兄弟……”

    典韦一手抓住了董俷的胳膊,一手握住沙摩柯的手臂。三人相视,突然大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

    天亮以后,马真前来禀报,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董俷整理盔甲,翻身上马。沙摩柯从武库中翻出了一张四石雕漆铁胎弓,在丹犀身上挂了六壶箭。典韦也跳上了马,大戟挂在鞍桥之上。三人相视再笑,董俷催马,行出了府衙的大门。

    刚走出府衙,董俷立刻又勒住了马

    只见庞德公带着庞统,身边还有两个家人,牵着三匹战马静静的站立在府衙门外。

    “先生,您这是……您不用送我了。”

    庞德公却笑道:“俷公子,庞某并非是要来送你,而是要和你一同前往豫州。”

    “啊?”

    董俷吃惊的说:“先生,这怎么使得?俷等都是鄙夫出身,生死无惧。可先生……”

    “庞某也是大汉朝子民。你这个河东太守、司隶校尉之子尚不怕死,庞某岂能落后于你?再说了,是庞某出主意让你去豫州险境,如果不跟着去,岂不是要背上一辈子贪生怕死的恶名?他诸葛君贡能火烧盘龙谷,庞某自认不会比他太差。”

    这些名士,天晓得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消除了黄劭等人的疑虑。

    也不管董俷是否同意,庞德公翻身跨上了马,有家人把庞统抱起来,刚准备交到庞德公的手中。哪知道小庞统居然挣扎着朝着董俷伸出手,“大丑叔叔抱我。”

    董俷哑然失笑,纵马过去到那家人的身边,“把他交给我吧。”

    庞统坐在董俷的怀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庞德公微微点头,暗自叹息这缘分的奇妙。带庞统出来的时候,那会知道会遇到这么一个能让小庞统听话的人呢?

    拱手道:“俷公子,今后庞某叔侄,就要靠公子的虎贲照应了。”

    董俷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说:“先生,您可要想清楚啊……此去豫州,少不了惨烈厮杀。俷真的很担心,万一庞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俷一辈子都会内疚。”

    “俷公子,这是庞某自己的决定。不过你可别误会,我这并不是向你效忠。”

    董俷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既然如此,先生请岁我们出发吧。”

    催动象龙,向城外跑去。庞德公的两个家人也都上了马,一左一右的出了长沙城。

    在城外和八百五溪蛮勇士汇合。

    这些蛮人已经听说了,自家主人和董俷结拜为兄弟,自然对董俷更加的尊敬。

    在长沙人众目睽睽注视下,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马真几乎把长沙库府搬了个干净,五溪蛮人换了装备,换了武器,整个队伍简直就好像是换了一个样子。

    闲话少说,董俷等人晓行夜宿,渡过了长江后,进入了南阳。

    这一夜,他们在靠近宛城的一个小县里留宿。由于董俷手中有董卓的关防印信,故而县吏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且为他们包下了两间县城里最大的客栈。

    董俷等人聚集在一起讨论行动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过了三更天,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急急忙忙走出客栈大门,就看见满城的人在奔跑。

    无数黄巾抹额的太平教徒手持各种武器,大声的叫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董俷一惊,扭头向庞德公看去。

    只见这位襄阳名士,此刻的神情格外凝重。

    一个念头升起:难道,难道……黄巾之乱终于爆发了吗?

    (第一卷完)

第二卷 长安乱 第八十三章 一进雒阳

    公元184年12月……

    哦,非常抱歉,应该是光和四年的第一天,汉帝颁布旨意,将年号由光和改为中平。

    也难怪,自光和元年始,大汉国就没有消停过。

    一会儿是山崩地裂,一会儿是旱灾水患、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又闹出了一桩持续半年之久的瘟疫,造成了无数人在瘟疫中丧生。瘟疫过去了,又是凉州动荡。

    破羌县造反,金城太守和刚任命的西部都尉丧命。

    虽然这场动荡在凉州名士韩遂的努力下最终得到了解决,可在所有人的心里,总是不舒服。

    汉帝思忖很久,觉得这光和年号和他实在是犯冲。

    于是在新年伊始,就迫不及待的改了年号。其用意是好的,希望以后能够平平安安。

    可惜……

    ******

    中平元年一月初二,雒阳大雪。

    一行车队缓缓驶入了雒阳城。浩浩荡荡足有六百多人,车仗更是多不胜数,好威风。

    不过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的雒阳人并没有驻足旁观。

    这又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初俺们可是见过皇帝出巡,那场面,那排场才叫一个恢宏大气呢。

    车队有一面大纛,在风中飘扬。

    掐金丝,走银线,一边写河东太守,一边是司隶校尉,正中央写着一个斗大的‘董’字。雒阳人明白,原来是河东太守董卓入京。哈,更没啥了不得,一个良家子而已。

    说实话,这雒阳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

    早上吃饭的时候,说不住坐在你对面,衣着寒酸,吃着简单早餐的人就是个朝廷官员。大小咱且不去评论,反正是没吃过牛肉,还能没见过满山放牛?见怪不怪吧。再说了,一个良家子有何了不得,这满城的名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顶了你。

    雒阳,素有九州腹地之称。

    董卓骑在马上,看着那巍峨的城墙,不禁满腹豪情。

    想他一个六郡良家子的身份,早年游侠凉州,后来投靠太尉种嵩门下,一步步的从一个低阶的军官爬起,直至今日的一郡太守,食两千石俸禄,可说是风光无限。

    可这雒阳,却是第一次来。

    没有来过雒阳的人,很难明白这座都城的宏伟。

    自光武皇帝中兴大汉国,把都城由长安迁移至雒阳,历经十代皇帝,其城市的规模丝毫不比长安小,甚至还隐隐有超越长安的趋势。被大汉国人誉为大汉第一城。

    如今,我终于来了!

    命华雄大张旗鼓,进入雒阳。

    董卓是想要显示一下威风。藏在车仗中的蔡邕,倒是能明白董卓的这番心思。可是他也明白,只怕仲颍此次要失望了。雒阳人什么都没有见过,就是见过了太多的官。

    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太守……呵呵,雒阳城内比你厉害的人物,可是多如牛毛。

    果然,董卓的车仗才进了曦阳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对面有车仗驶过来,正好和董卓的车仗打了一个照面。那些人数量倒是不多,可一个个腆胸收腹,嚣张的很。

    “前面的人,让开,让开!”

    有一个家将打扮的人冲过来,冲着董卓的车仗大声叫喊:“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太傅大人的车仗也敢阻拦?”

    华雄是个心气很高的人,闻听勃然大怒,冲出去厉声喝道:“此乃河东太守董大人的车仗,尔等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某家心狠手辣,取尔狗命。”

    “哈,区区一个太守,有甚了不起,你有种过来试试看?”

    这两方人一对峙,终于引起了雒阳人的兴趣。或是站在路旁,或是从酒楼上探出脑袋,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品头论足。甚至有惟恐天下不乱者还在旁边大呼小叫:“爷们,动手啊……别光说不练。哈哈哈,是爷们就砍了那小子,我早就看不顺他了。”

    “袁忠,前面出了什么事,这么嘈乱?”

    从一辆车仗里传出一个冷幽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傲气。

    先前和华雄对骂的家将立刻跑了过去,态度极为恭敬,“老爷,有河东太守的车仗挡路。”

    “让他让开,我还有要事,没工夫和他们这些鄙夫纠缠。”

    袁忠答应了一声,立刻跑回去,厉声道:“我家大人让你们滚开,一群鄙夫,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雒阳城里闹事,小心你家老爷的官位不保……让开。”

    董卓在马上听得真切,一股怒气呼的窜起来。

    刚要纵马上前,却听到身旁车里传来了蔡邕的声音,“仲颍贤弟,别冲动。那是太傅袁隗……老袁家从章、和二帝始为司徒,至今又有袁逢为司空,袁隗为太傅,可说的上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各地,那是真正的权倾天下,你不要惹他。”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连肠子都是冰凉。

    袁隗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故而董卓听得是清清楚楚。

    从未有过的屈辱之心让他手足冰凉,但他也明白,蔡邕说的不错,他斗不过对方。

    “文开,让路!”

    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华雄面颊抽搐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起了手。

    车队让路,看着老袁家的车仗大摇大摆的从前面驶过去。董卓看着那面目可憎,态度嚣张的家将,突然间生出了一个心愿:士大夫如狗,卓有一日掌权,定将尔等除之。

    车仗继续前进,董卓却已经没有了早先的那份豪情。

    收起大纛,卷起旌旗,默默的向前行进。两旁雒阳人不停的嘲讽,更有人吹响口哨。

    马上的董卓,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蔡邕坐在车仗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雒阳人啊,你们这样落井下石,有何好处?

    在驿馆中休息,董卓没有向往常那样,先是恭敬的请蔡邕下车。

    头也不回的闯入房间,把房门蓬的一声关上。蔡邕一袭青衫,外罩厚厚锦袍下来。

    见华雄也是阴着脸指挥人干活。

    其实,不仅仅是华雄,几乎所有车队的成员,都是清一色的阴沉着脸。

    “文开……”

    “啊,蔡先生!”

    面对蔡邕,华雄还是保持着两分礼貌,上前刚要行礼,却被蔡邕一把搀扶住胳膊。

    “文开,雒阳不比河东,处处要小心。邕如今是太守大人的幕僚,你且末再行大礼。就当作你我是同僚就好。把心放开一些,世道如此,谁也无法改变,你只能去适应。想当初我认识阿丑的时候,他在颍川所受的屈辱,可比这个要厉害的多。”

    华雄吃惊的说:“少主公如何对待?”

    “呵呵,阿丑气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啊……他带着人大开杀戒,若非我出面,他的麻烦可不小。文开,颍川比不得雒阳,你心高气傲,更要谨慎一些,心胸放开些才是。”

    华雄阴沉着脸,点点头,“先生的教诲,雄记在心中。”

    可这心里却在想:俷公子果然有气魄……只恨我当时不在他身边,否则也要杀几个士大夫好生的痛快一番。憋屈,憋屈……我等征战沙场,他士大夫为何高高在上?

    “文开,可有你家公子的消息?”

    华雄一怔,露出黯然之色轻声道:“从出发到现在,文正每日都用特殊的手法和我们联络。可自从公子在广陵烧死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后,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可惜,荆襄之地我们的耳目并不多……雄亦担心,俷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别瞎说,你家公子并非短命之人。没有消息也好,说明他已经藏起来了……只是他这手段未免太过于暴烈。虽然吸引了太平妖人的注意力,可也把自己陷入了险境啊……文开,这些话老夫也只是对你牢骚一下,切不可告诉你家大人,明白吗?”

    “先生放心,雄知道分寸。”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蔡邕回房休息,华雄继续指挥人干活。

    到了傍晚,董卓的情绪也完全平静下来。

    黑脸上笑盈盈的对着笑意,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平之气。

    但若仔细观察,仍可从他眼中看出丝丝的凶光闪烁。大丈夫报仇,十年不算晚!

    先是找蔡邕道歉,董卓而后道:“先生,我要立刻去拜见大将军。只是先生要去,还需委屈一下,扮作卓的幕僚混入大将军府才是。另外,中常侍张让那里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一份厚礼,但是没有说任何关于太平道的事情。咱们先去见大将军吧。”

    蔡邕笑了笑,“仲颍客气了,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何来委屈一说?我已经准备妥当,咱们出发吧。越早见到大将军,对朝廷就越发有利,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董卓应了一声,和蔡邕一起出门。

    虽说不上是何进的心腹,但董卓也算是何进看重的人。

    故而很快的,何进就命人让董卓等人进入府内,没等走进大厅,就听到一阵大笑声。

    “仲颍贤弟,你总算来了!”

    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却非常儒雅的男子大步流星的从厅中走出来。他身高大约有八尺上下,一副武人的骨头架子,颇有气概。一见董卓,他大笑着上前,抓住了董卓的手不停摇晃,看上去是非常的亲热。

    两人的距离很近,故而董卓听到何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仲颍,你所受委屈进已知道。不过袁太傅今日确实有要事办理,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后来也觉得后悔。他请我转达他的歉意……大家一朝为官,这件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在董卓看来,却带着隐隐的威胁。

    不禁仔细的打量何进。与何进第一次见面,是他在河东上任的时候。那时的何进,一派武夫的赳赳气概,当晚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何进是痛骂士大夫,一副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模样。可一转眼才几年的时间,那武人的风范已经减弱,更显风雅气质。

    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可何进却已经不再是何进了!

    董卓在心里无奈的感叹一声,压低声音说:“来来来,我这里正好有几位好朋友与你介绍认识。”

    何进身后,站有一青年。

    身高八尺,长得是五官俊朗,气质高雅。

    何进一侧身,那青年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道:“在下袁绍,见过河东大人。家叔因日间有急事,得罪了河东大人,深感愧疚。特命在下前来道歉,还请河东大人原谅。”

    董卓一怔,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这青年很傲气,而且从他的双眸中,可以看得出他很有心计。

    袁隗真的会让人道歉?其实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袁绍的气度的确是让董卓颇有好感,当下拱手,“贤侄这是那里话。此事是卓少不更事,与太傅大人无关。累太傅愧疚,卓实难当,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何进一旁插口道:“仲颍,本初乃当世青年才俊,与其弟袁术被誉为袁门双杰,颇有才能,你二人日后,可要好生的结交一番……恩,有一件事本来我打算派人和你商量,后来听你说要来,故而也就没有通知你。今日,正好也正好和你说一声。”

    董卓有点迷茫,看着何进道:“大将军何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何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看袁绍,又看了看董卓,一咬牙说:“是这样,本初声名彰显,如今也已到了年纪。我欲让他接替你司隶校尉的职务。河东事物繁杂,你身兼二职着实辛苦,故而……此事我已经禀明皇上,过些日子就会下旨昭告。”

    一股怒气窜到了头顶,董卓感觉手脚冰凉。

    杀意,浓浓的杀意在他心中流动。他现在恨不得拔剑出鞘,把何进一下子砍死。

    真是好朋友啊!

    还没坐下来,就先夺了他司隶校尉的职务。

    董卓心里莫名的悲哀。他在司隶辛辛苦苦的经营,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却要平白便宜那这袁绍袁本初。遂高啊遂高,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忘记了你刚进京时,那些士大夫是如何对待你?还是你如今已经成为其中一员呢?

    何进似乎也很愧疚,不敢和董卓正视。

    袁绍一旁发现气氛很微妙,当下笑道:“大将军,河东大人前来拜访,怎能让他们在院子里站着?”

    “是,咱们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董卓强笑一声,没有开口。与何进并肩走进了厅中。

    两人手拉手,看上去很亲热,可跟在董卓身后的蔡邕,却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良家子出身,终究是抵挡不住士大夫的吸引力啊!

    他也认识何进,何进自然也认识蔡邕。蔡邕在雒阳生活多年,可说的上路人皆知。

    故而此次出门,他总是在脸上蒙着一块面巾,只露出双眼。

    袁绍很疑惑的看了蔡邕一眼,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好歹也是出身于袁氏家族中,袁绍幼年呼朋唤友,飞鹰走狗,任侠仗气,可说得上是交友广阔。曾在蔡邕门下听过讲,蔡邕对此人也算是有一些了解。说实话,蔡邕一点都不喜欢袁绍。

    这个人,标新立异,自号清高。可实际上呢……

    随董卓进了大厅,蔡邕不禁暗自苦笑起来。

    这大厅里还坐着七八个人,蔡邕都认识,这些人是雒阳皆有声名,其中一人,不久前还曾见过。

    何进向众人介绍,“此乃进之好友,河东太守董仲颍。”

    话语间,已经抹掉了董卓司隶校尉的职务。就见其中一人,神色一冷,哼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令董卓非常尴尬。

    何进笑道:“仲颍,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几位好友。荀爽荀先生、王允王子师,刚卸任河南尹,此次回京述职,他日定然会被皇上大用;这一位可是大人物,呵呵,刘表刘景升……景升是皇亲国戚,学养高深,乃当代‘八及’之士,很了不得。”

    所谓八及,是清流的一种说法。

    及的意思是能为人表率,是人们可以效仿的对象。八及之上,还有三君、八俊、八顾。之下又有八厨。在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这些称谓的含义。君,代表宗师。当代三君,指的就是六经博士郑玄,水镜先生司马徽和此时跟在董卓身后的蔡邕。

    ‘俊’指精英;‘顾’代表品德高尚;‘厨’则是指乐善好施,有孟尝君的气概。

    董卓还真的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何进的府上竟然有如此众多的人物。

    若说刚才袁绍没有放在他的眼中,那么现在他就必须要端正一下态度,不得不小心了。

    “……这位是何颙……”

    话未说完,何颙突然间冷哼了一声,扭头不理董卓。

    其他人虽然很孤傲,可总还是要在面子上过得去。但何颙这种行为,分明是对董卓的藐视。

    也难怪,董俷在颍川大开杀戒,他何颙可是当事人之一。

    虽然同是名士,可何颙与荀爽的差距可就显示出来了。荀爽乃是‘八顾’之一,品德很好,而且气度雅量。颍川的事情,他当时的确很生气,可后来静下心再思忖,也并不能完全责怪董俷。毕竟事情是他家的下人挑起来。再说了,董俷是个小孩子,难不成他这么大的人,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更何况,蔡邕也出面了。

    所以,荀爽在见到董卓的时候,还还了一礼。

    何进也很恼怒,暗自责怪这何颙不懂得礼数,妄称名士。

    他正要接着介绍,突然有一人站起来。仔细看,却是那皇亲国戚,有八及之称的刘表刘景升。

    刘表面带疑惑,走到了蔡邕面前。

    “可是老师当面?”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表此人眼力很敏锐,有过目不忘之能。

    因为家世的缘故,刘表自幼的交往很广阔,拜了很多人做老师,其中不泛天下名士。

    郑玄、蔡邕,都做过刘表的老师。

    而事实上,众人所认可的,能有资格做刘表老师的人,也只有郑玄、蔡邕两人。

    刘表这一句话,让何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蔡邕苦笑一声,心道:还是没有瞒过刘景升这双神眼。

    摘下面巾,蔡邕拱手向厅中人行礼,“各位知交好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啊,真的是伯喈先生!”

    荀爽瞪大了眼睛第一个站起来,“前些时日听说先生变卖了家产,不知所踪。爽还担心了很久……没想到先生今日却来了。哈哈哈,爽甚是开心,甚是开心啊!”

    何进傻了!

    他虽为外戚,乃当朝大将军。

    可最受汉帝信赖的人,却不是何进,也不是张让,而是这位蔡大家。

    只是蔡大家有时候太不通时务,经常直谏汉帝刘宏,惹得汉帝对这位老师有恨又爱。故而张让折腾蔡邕的时候,刘宏不闻不问。可若是危及了蔡邕的生命,刘宏就立刻把张让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否则,当初蔡邕得罪十常侍,岂能活命?

    刘表喜出望外,跪倒地上,“老师,可想死学生了!”

    所有人似乎把董卓忘记了,都连忙起身,围到了蔡邕的身边。

    王允突然问道:“伯喈先生,您怎么匆忙离开圉城,又与董河东一起来雒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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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蔡大家有时候太不通时务,经常直谏汉帝刘宏,惹得汉帝对这位老师有恨又爱。故而张让折腾蔡邕的时候,刘宏不闻不问。可若是危及了蔡邕的生命,刘宏就立刻把张让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否则,当初蔡邕得罪十常侍,岂能活命?

    刘表喜出望外,跪倒地上,“老师,可想死学生了!”

    所有人似乎把董卓忘记了,都连忙起身,围到了蔡邕的身边。

    王允突然问道:“伯喈先生,您怎么匆忙离开圉城,又与董河东一起来雒阳呢?”

第八十四章 董卓不立危墙下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蔡邕,先前被忽视的董卓,也被人留意了。

    是啊,堂堂三君之一的飞白绝伦蔡邕,为什么会和一个良家子出身的鄙夫在一起?

    何进首先反应过来,对大厅外厉喝一声,“传我命令,府门紧闭,一切来访之人皆不予接待。卫士警戒,此厅五十步之内,不得任何人走动。违者,格杀勿论。”

    蔡邕能放下身份,和董卓一起入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而这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几乎大厅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袁绍大步走到大厅门口,垂手而立。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谁想出去,就要问问他的宝剑。

    蔡邕苦笑摇头。

    原想秘密会见何进,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过也好,至少这厅内的人都还是值得信任。他想了想,说:“此事还要从董河东身上说起。”

    把从董俷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一讲述。

    然后又把他近一段时间的遭遇也告诉了众人。何进连连蹙眉,看看董卓,更感愧疚。

    荀爽等人却是沉默不语。

    也难怪他们沉默。清流名士在过去几年中被十常侍打压的几乎没有任何出路,好不容易靠上了何进,他们是希望借由何进的门路,来实现他们光复大汉的理想。

    可现在,正如那鄙夫之子所说,内忧外患啊!

    一个个心中惭愧,同时又很忐忑。这将是大将军和十常侍之间的一场交锋,胜者将会立足朝堂。何进胜了,士大夫的未来还好说。如果败了呢?要知道从吕后开始,外戚始终是皇帝的心腹大患。这一次,皇帝会如何选择?如果皇帝选择了十常侍,而清流们站在何进的一边,那么结果……荀爽等人不敢想,都是忧心忡忡。

    刘表忍不住问道:“老师,那董太守之子呢?如何在何处?”

    董卓心里一阵揪心的痛,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蔡邕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俷公子为掩护我前往河东,孤身带着二十人,转战青徐二地,袭击太平妖人各地的道场……前些日子我们听说,他带人在广陵歼灭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递过来。董河东如今也是心急如焚,若不是顾全大局,他早就去荆襄了。”

    “啊?”

    齐刷刷的,一群士大夫惊呼出声。

    所有人看董卓的目光,显得有些不同了。

    这个良家子,虽然粗鄙,却也是一心报效国家。其子更是值得人敬佩……董氏一门,皆为忠烈啊!

    荀爽大步走出来,朝着董卓深施一礼。

    “啊,慈明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荀爽郑重的说:“董河东,这一礼非是为你,而是为贵公子之所为。爽曾在颍川与贵公子见过一面,说实话印象并不好,甚至还有些冲突。然,贵公子之所为,令我等这在座之人皆感羞愧。大汉国有董河东如此忠烈的一家人,实乃大幸,实乃大幸啊!”

    所有人都不看好董俷。

    毕竟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能活下来吗?谁也说不好。

    何进捻着胡须,“前些时间,青徐两地动静不小,这件事进也听说过。不过各地传报说,是官府人马的走动,我也没太注意。不对啊,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为何不报?”

    蔡邕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名单。

    “这是俷公子手下人唐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太平道妖人手中得来的一份名单。上面所写的,都是加入太平道的各地官员,人数之中,其官职之显赫,令蔡邕触目惊心。其中不泛有世家子弟……今日将名单奉上,还请大将军妥善处置。”

    这一句话,大厅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老天,居然有世家子弟牵连进去了?看那份名单……少说也有上百人,乃至更多。

    这屋子里的人,可大都是世家出身,不免一个个面如白纸。

    如果真的自家出了败类,该怎么办?

    何进的手有点颤抖起来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召集这么多的人来。

    如果只有他和董卓,事情也许还能有所缓解。可现在,他怎么办?何进感到骑虎难下。

    董卓也在苦笑,本想让大将军出头,可谁成想居然……

    现在倒好,只怕他想脱身都不太可能了。得罪十常侍?这可绝非董卓心中所想。

    至于蔡邕把唐周说成董俷的手下,董卓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再怎么着,董俷是他的儿子。事情如果成了,那功劳还不是他董家的?就算他董卓没有功劳,可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也是天大的功劳。里面的好处,不会少。

    何进的目光,在名单上扫过,脸色数次巨变。

    抬头看着蔡邕,他轻声道:“伯喈先生,这名单上的人,可确定?”

    蔡邕神色淡然的一笑,“若是假的?俷公子可就冤死了,太平妖人也都疯了。”

    是啊,如果是假的,太平道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何进也知道这名单是真的,可这上面的名字,实在是牵连甚广,让他有点不敢再看。

    当头的两个人,封谞、徐奉,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而下面的名字……何进的记性还不算太差,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官员,是出自他门下。

    当务之急不是把这东西呈报给皇上,而是要和这些人撇清关系。

    同时,何进又有一个心思。他和十常侍的关系不错。当初妹妹在宫里受人欺凌,还是张让等人帮忙。从一个良家子,到如今的大将军,十常侍居中可是出力不少。

    现在的关系虽然是破裂了,可交情还在。

    何进在考虑,如果不能一棒子打死十常侍的话,那他该怎么办?以后日子不好过。

    “伯喈先生,名单就先放在我这里。我会找适当的机会亲自递交给皇上。不过在这之前,为您安全考虑,进还是建议您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最好是在进府邸中。”

    蔡邕摇摇头,“大将军不必顾虑我的安危,此名单必须要尽快交给皇上,否则的话……我还是在董河东那里呆着。没有人会留意他,若是在大将军府上,反而不周全。”

    “既然如此,那进就不勉强了。仲颍,好好照顾先生……令公子的事情,我会派人打听。如果有消息的话,一定会尽快通知你。哦,令公子的名字可是董俷?有何特征?”

    董卓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倒是蔡邕笑起来说:“俷公子形容秉异,有异常人。其气度吗……刚正暴烈,乃世之虎将。”

    蔡邕这话说的很含蓄,屋里的人都心里清楚。

    若是长相难看,而又不好当面说出来一个‘丑’字的话,大都会以秉异来形容。

    也就是说,俷公子长得很丑。

    “世之虎将?俷公子才多大,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刘表忍不住询问。

    董卓想了想,“他去年出门游历时,十三。如今的话,已经过了十四。”

    荀爽笑道:“景升莫要怀疑,俷公子之勇,爽也从见过。若非董河东说,我还真想不出俷公子才十四。不过伯喈先生那一句世之虎将,当真是形容的妥当,妥当啊。”

    荀爽这么一说,刘表自然不再怀疑。

    不过心中很好奇,不晓得老师和荀慈明口中的这位世之虎将,究竟如何之悍勇呢?

    他性情豪迈,虽出身世家,却也自幼习武。

    不论是高祖刘邦,还是光武帝刘秀,都是马上皇帝。这勇武的血脉虽然没有在当今汉帝身上体现,不过在其他人的身上,倒是也保留着。刘表知道,不管是老师还是荀爽,很少开口夸奖别人。如今这二人都说董俷是世之虎将,虎将一名难逃董俷之手啊。

    没想到,这鄙夫之家居然出了这等人物。

    董卓和蔡邕告辞,何进亲自把二人送出府邸,然后急匆匆的回大厅里和他的智囊们商议。

    “伯喈先生,您为何不留在何进府上?他家里护卫森严,可比驿馆安全百倍啊。”

    在路上,董卓忍不住询问。

    蔡邕笑了一声,“仲颍啊,你难道没有看出那些人的端倪吗?”

    “什么端倪?”

    “荀爽、王允、刘表、何颙还有孔融,这五个人都是党人。”

    “党人?”

    “没错,皇上其实对党人是十分反感,大将军府上一共八个客人,居然有五个是党人。我当年,曾受党争之害,如今看到党人,恨不得躲的远远的。遂高倒也是好意,想要借用党人的力量来治理朝廷。可他……还不足以控制党人,说不定番受其害。我若是留在遂高的家里,身上势必会在笼罩党人的痕迹,此非邕之所愿。”

    董卓明白了,原来何进刚才挽留的话,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含义啊。

    撇了撇嘴,他好像自言自语道:“党人很了不起吗?他日我若得势,一拳砸碎了就是。”

    蔡邕摇摇头,“仲颍,你太小看党人了……!”

    “哦?”

    “你可知,你虽精于权谋,可却不在大道。不在大道,就无法明白党人的厉害。”

    “先生,仲颍不懂!”

    蔡邕叹了口气,“你总有一日会明白。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在那些太平妖人身上。你我且不要分心,来日邕一定会和你好好说一说这朝堂上的奥妙。我虽不喜于皇上,却并非是我不懂那些招数,而是不屑用之。权谋小说,始终不是正道。”

    这老家伙,倒是耿直的有些可爱啊!

    董卓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和蔡邕缓缓向驿馆走去。

    何遂高什么时候能把名单呈给皇上?他究竟会如何处理?

    董卓不清楚。但按照女婿李儒所说,何遂高肯定会和十常侍妥协。至于最后如何妥协,董卓不是很清楚。可有一点他很明白,既然已经被牵连进去,就要尽量站在中间。

    心头一动,董卓已经打好了主意。

    不管了,等回去以后马上设法和张让见面,要让张让尽快知道这个消息,否则可就真的危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俺不是君子,所以俺更不会站在墙下面。

    哪怕那墙在牢固,掉下块砖头,不死也会让俺头破血流。哼哼,俺不在大道,可俺却能分辨利害。

    董卓想清楚了这里面的机巧之后,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雒阳街头传来了邦邦邦的声响,已经是子时,却不知明天会如何呢?

第八十五章 南宫巨变(求月票)

    名单呈上去之后,蔡邕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消息。

    董卓呢,则好像没事人一样,先是安排人走了张让的路,然后就每天带着华雄四处拜访。

    他头天进雒阳时的遭遇,已经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良家子,居然想和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袁隗征道?简直就是螳臂挡车。

    所以,董卓每到一处,都会有人把这事拿出来当笑话。

    董卓心里很怒,可是却强忍怒气,面带笑容。他很清楚,在这雒阳城里,他这个河东太守就好像一只蚂蚁,很容易就会被人给踩死。这不,司隶校尉已经被撤消了,由袁绍代替。虽然袁绍曾登门拜访,向董卓表明这并非是他个人的意愿。可董俷知道,这只是人家给他一个面子而已。袁绍不吐口,何遂高能主动这么做吗?

    不过,对于袁绍此人,董卓倒是很有好感。

    毕竟这袁绍有贤明在外,加上交友广阔,对于董卓来说,这样的人正要好生结交。

    蔡邕询问过袁绍,“大将军是否把名单已经递交上去?”

    袁绍回答说:“还没有……皇上最近正因为改元之事沐浴斋戒,准备在十五日在太庙禀告先皇。故而大将军也见不到皇上,自然也就无法把名单交上去。不过大将军说了,他一定会尽快把名单送给皇上,请伯喈先生不用着急,耐心等待消息。”

    董卓一旁心里冷笑。

    何遂高这个蠢货果然跟李儒说的一样。

    他在接到名单后的第五天,就秘密和张让会面。幸好董卓的礼物送过去的早,张让倒是对他没有太多怀疑,甚至还夸奖了他。不过张让对封谞两人的所作所为也非常生气,并且声称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是两个败类私下里自己干出来的好事。

    董卓自然是连拍带骂,让张让很高兴。

    同时,董卓还用巨金买通了张让身边的一个心腹小黄门,故而消息非常的灵通。

    他不会把这消息告诉蔡邕,因为他很清楚,以蔡邕的脾气,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耐不住冲上去,指着何进的鼻子臭骂。到时候,他董仲颍才是两头不落好呢。

    这种左右逢源的事情,谁能比得过他董仲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五。

    可何进那里还是没有消息。蔡邕几次想要出门找何进询问,都被董卓给拦住了。

    这也是张让的吩咐。

    其实对蔡邕,张让虽然恨之入骨,可汉帝说了,不许他动蔡邕,他是绝不会出手。

    而私下里,张让也曾对董卓发感叹:“伯喈先生的人品和学问,让是非常的佩服。这个人可以做名传千古的名士,却做不好一个官。为什么呢?此人不懂变通。倒也不是说他不识权谋,让知道他是不屑为之。孔仲尼一身才华,为何落得一个好像流浪狗一样在各国乱窜的结果?他不通权谋吗?狗屎,那是他们所谓的名节。”

    董卓对此,深以为然。

    张让交给董卓一个任务,尽量别让蔡邕出门。

    用他的话就是:“如今何遂高想要撇清和那些士大夫的关系;让亦要撇清和封谞二人的关联。这两件事情不解决,那份名单绝不会交给皇上。不过仲颍不要担心,这时间不会太久……嘿嘿,何进现在也是在火上烤着,那些士大夫绝不会放过他。”

    从心里来说,董卓还是比较喜欢张让。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小人,贪财,见利忘义,还很怕死。可这样的人,你虽然要防他,却比那些士大夫要来的容易。再加上董卓这些日子受人耻笑,何进的雪上加霜,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略有些偏向张让一方。

    ******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晴。

    一大早,何进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名单已经呈报给了汉帝,汉帝要召见蔡邕。

    故而蔡邕格外兴奋,一个劲儿的在屋子里徘徊。

    董卓心道:看起来何遂高和张让等人都已经撇清了关系,开始行动了。我的事情也要结束了,不晓得这一次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丢了司隶校尉,怎么也要有补偿才行。

    可整整一天,汉帝都没有再派人来。

    正当蔡邕等的心急如焚时,小黄门施施然来到了驿馆,尖着嗓子说:“皇上有旨,召见蔡邕蔡伯喈入宫问话……河东太守董卓于南宫门外等候,皇上也要见你。”

    全身的毛孔轰的一下张开了!

    董卓感觉到很爽,从头爽到了脚。

    连忙命人偷偷塞给了小黄门一袋子散碎黄金,董卓在送他出门的时候小声询问:“敢问,皇上召见卓,有什么事情吗?”

    “这种事情,我又如何知道?”

    小黄门接过了袋子,扫了一眼之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压低声音说:“阿父让小的给董大人道喜。这次董大人立了大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您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小人啊。”

    “客气,客气……”

    董卓一颗心放回了肚子,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啊。

    这雒阳,看似繁华,可甚至比不上临洮逍遥自在。满街都是官员,出个恭说不定旁边都会蹲着一个名士。整天的陪着笑脸,董卓自己都觉得,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蔡邕整理衣冠,在河东人马的护卫下,走进了皇城。

    巍峨的皇城,在夕阳中格外雄伟。宫门内,董卓看到了远处金碧辉煌的金銮碧瓦。

    那就是汉帝朝会百官的所在。

    总有一日,我也会堂堂正正的走进去,而不是在这宫门外好像孙子一样的干巴巴等候。

    董卓发下宏愿,而后命华雄带领河东人马,在宫门外肃立。

    “主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足足一个时辰,天都已经黑了。华雄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凑过来低声的询问。

    董卓也觉得饿,可他知道,如今正是他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时刻。

    “文开,忍耐一下。”

    董卓一边整理马匹上的兵器,一边回答:“等过了今晚这一遭,我请你去英雄楼。”

    “哈,当真?”

    “当真……不过,还真的有点饿了。你有没有什么垫肚子的东西,让我先顶一顶。”

    华雄看了看那宫门外的侍卫,偷偷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饼子。

    “出门的时候,雄从伙房里拿了一块饼子,主公如果不嫌弃,就先拿去垫垫肚子。”

    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是香的。

    董卓眼睛一亮,从华雄手里接过饼子,想了想之后把饼子分作两半,“文开,咱们一人一半。对了,和大家说说,忍一下。等过了今晚,每个人赏十金。都精神点。”

    华雄从董卓手里接过饼子的时候,感动的差点掉泪。

    他连忙点头,转身下去。董卓偷偷摸摸的把那半个饼子吃下去,感觉舒服了很多。

    看看天色,也着实不早了。

    想必皇上也该召见我了吧……

    不过很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还有,都这个时候,按规矩宫门应该关闭了啊。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由远而近。

    似乎有很多人在向宫门走来,董卓不免心中愕然。这里不是闹市,而是大汉皇城南宫城门。说白了,就是召见百官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来到这里。

    更不要说,那脚步声嘈杂,随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更有人声喧闹传来。

    可是看宫门外的守卫,一点反应都没有。董卓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文开,可听到什么?”

    “好像有人往这边过来,人数似乎不少!”

    董卓一皱眉,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兆,扭头对宫门外的禁军喝道:“有人往这边来,你们还不赶快阻止?”

    禁军头领露出诡异的笑容,“是,有人往这边来,我们立刻过去。”

    宫门之后,人影晃动。

    董卓一个哆嗦,立刻醒悟道:“文开,夺门!”

    华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宫门外的禁军头领锵的拔出宝剑,厉声喝道:“杀!”

    寂静的宫门外,这一声‘杀’就好像导火索一样。

    从远处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也许是一个暗号,远处灯火齐亮。

    数不清的人,身穿各种老百姓的服装,但头上都是用黄巾裹头,手中拿着各种武器。

    数百名禁军,从宫门后杀出来。

    出于武将的本能,董卓翻身就跨上了马。

    禁军头领已经冲过来,但没等他到达董卓的马前,华雄突然一声怒吼:“找死!”

    他赤手空拳,想要回身拿武器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健步冲上去,抬起手就抓住了那头领砍过来的宝剑,顺势一领,一脚踹过去,正踹在对方的胸口。头领身披铠甲,可是却被华雄这一脚踹飞出去,胸前的甲胄更凹了进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河东人马也开始动作起来。

    董卓一马当先,顺势就抽出了斜插在马鞍上的斩马剑。这斩马剑是临洮将做营出品,质地一流。早些时候老夫人派人送来了一批斩马剑,专门供董卓的亲卫配备。

    董卓爱这斩马剑杀人锋利,故而也配备了一把。

    此时,禁军已经冲了过来。董卓不但手中的武器好,胯下的战马也是西凉少有的好马。剑疾马快,光寒闪过之处,禁军那号称精良的武器被砍成了两段。董卓顺势推刀,在马上一招横扫千军。

    这斩马剑的长度可不比一般的长兵器短,董卓也是力大,虽然比不得早年的勇猛,可依然是悍猛无比。一剑扫过去,当先的三个禁军被砍下了脑袋。这时候华雄也翻身上马,带着人朝禁军冲过去。可这个时候,远处的杂牌军也已经逼了过来。

    “喏!”

    华雄从马鞍桥上摘下大刀,也顾不得手上鲜血淋漓,双目圆睁,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敌!”

    “文开,带三百人给我挡住那些暴民!”

    金背砍山刀划出一道弧线,华雄已经冲进了人群。

    三百名训练有素的河东士兵立刻从队伍中分离出来,挥舞着斩马剑冲向了暴民。

    暴民的人数不少,足足有数千人。

    远处还有许多黄巾抹额的暴民朝南宫赶来,声势极为浩大。

    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华雄毫无畏惧。大刀上下翻飞,霍霍刀光带起一片片绚烂的血花,在空中飞溅。所过之处,是一具具尸体。身后三百河东士兵更如出山猛虎一样,跟在华雄的身后,一把把雪亮的斩马剑无情的斩断对方的兵器,夺走暴民的性命。

    暴民人数虽多,但大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普通百姓。

    被华雄带人一阵凶猛的撕杀之后,竟然是节节败退。后面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前面退下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倒在地上的,立刻就被无数只脚踩过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烂肉。

    华雄这边节节胜利,可是董卓却面临危险。

    对方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禁军,与河东士兵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董卓知道,如果不尽快关闭宫门,那些暴民的数量越来越多,迟早会发生大事。

    双眸通红,董卓也豁出去了。

    那传入耳中的撕杀声,更让他有一种回到凉州的感觉。

    “杀死这些禁军,关闭宫门,关闭宫门……”

    董卓连声的吼叫,双手握住斩马剑更是疯狂的劈砍。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招法了,能杀死对方的就是最好的招法。一剑下去,把对手劈成两半。身下战马突然一声凄厉的嘶鸣,董卓心叫一声不好,猛然从马上腾空而起,落地之后就地一滚,斩马剑轮出去,就听一连串的惨叫声传来,至少有四五个禁军的双足被立刻砍断。

    主将都豁出去了,更激发出了董卓亲卫的凶性。

    这些人,大部分是董卓从凉州带过去的心腹,其中更有大半有羌人的血统。那飞溅的血肉,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在河东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积压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杀,杀,杀!”

    一连串的吼叫声,让河东人马似乎变身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冲杀过去。

    禁军有点挡不住了!

    虽说训练有素,可毕竟是在雒阳城内养尊处优,那里真正的上过战场。对方这些河东士兵是真不要命。即便是身受重伤,犹自扑过去,或是抱住对手的双足,以方便同伴击杀;或是用身体拦住对方的兵器,而后抱住对手,张口恶狠狠的噬咬。

    这时候,这些士兵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杀红了眼的狼。

    董卓,就是那狼王。斩马剑成了阎王爷勾魂的帖子,所过之处竟然无一人能抵挡。

    冲进南宫的时候,禁军全军覆没。

    而董卓的手下,也只剩下不足百人。董卓回头厉声叫道:“文开,带人回来,回来!”

    华雄听到董卓的叫喊声,立刻拨转马头,一刀劈翻了一个暴民,就往宫门方向撤退。华雄勇武,无人可敌。但他的那些手下可就不一样了。原本已经陷入了重围,想要撤出去,谈何容易?

    杀出重围,华雄已经是全身浴血。

    扭头看,竟然没有一个手下跟出来,全都陷入了包围。

    再次拨转马头,也不顾董卓在他身后叫喊,华雄嗷嗷的嚎叫着冲入了人群。金背砍山刀的刀口已经卷了,就砸,就剁。剁不死你,也要让你骨断筋折。胯下战马,更是遍体鳞伤,但仍旧顽强的驮着华雄冲杀。

    劈手从一个士兵手中夺下了斩马剑,华雄虎目圆睁,大声吼道:“儿郎们,撤退,撤退!”

    哪里的暴民多,华雄就朝那里冲。

    这一路杀过来,他也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斩马剑更是出现了锯齿形的缺口。

    但也就是华雄这疯狂的一阵冲杀,令一百多名河东士兵从重围中杀出来,闯入南宫宫门。

    有心再杀回去,可是胯下的战马一声悲鸣,终于支持不住,倒在血泊中。

    华雄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了两把斩马剑,看着被暴民淹没的河东士兵,悲啸一声,进入南宫城门后。他也实在是杀不动了。刚才的这一阵子拼斗,也耗尽了力量。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闭,华雄和董卓爬上城头,向外面看去。

    只见人山人海,足有上万暴民聚集在南宫之外。高呼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这些人好像疯了似的朝着宫门冲击。仅存的二百人也上了城墙,抄起随身携带的弓箭,朝着宫门外射去。这些人的箭术都不错,可暴民的数量,也太多了。

    这时候,皇城里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何进带着袁绍等人匆匆赶来。

    “仲颍,你疯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满地的死尸,看到董卓一身的鲜血,何进有点懵了。

    “太平妖人,太平妖人造反了!”

    董卓凄厉的吼叫:“我的人,我的人都快要死光了,连禁军都反了……”

    何进的脑袋嗡的一声,有点短路了。

    向城外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头在火光中簇拥,那些因杀戮而显得扭曲的面孔,更是狰狞可怖。

    “放箭,快放箭!”

    “大将军,一共就这些人,我们顶不了多久。快点召集人马,紧闭城门。我相信他们的人也就是这么多……快点召集人马。我在这里顶住,大将军快点召集人马!”

    这时候,什么小心思都要抛在一旁,董卓声嘶力竭的咆哮。

    何进也顾不得董卓的无礼,一把抓住袁绍:“集结人马,立刻集结御林军!”

    悠长的牛角号声在皇城上空回荡,和喊杀声揉合在一起,给这雒阳的夜晚平添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董卓在城头上指挥,和华雄来回奔走。

    何进也忍耐不住,从地上捡起一把斩马剑,加入了撕杀。

    这一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二百人的河东士兵,折损了三分之二。

    数十个暴民冲上了城头,后面还有更多的暴民。

    城墙上,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脚踏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往下流淌,宫门外也是尸横遍地。

    董卓杀得手已经发软了,根本就无力再撕杀下去。

    完了,难道我董卓就要死在这里吗?

    突然仰天一声长啸,“皇上,董仲颍无能,只能以死报答皇上的厚恩。”

    横剑在脖子上,董卓闭上眼睛,心道:“阿丑,爹爹要走了。若你活着,为我报仇!”

    新人新书:

    1.作者:两个人飞

    链接book/1015736.aspx

    是一个吕布转生到现在的故事,蛮有新意,喜欢的朋友可以去踩踩。已经十万字了……

    2.《音神》,作者无常三公子

    能看得出,作者在很用心的构架一个世界观,而不是套用DND等现有的元素,用音乐来融合魔法,听上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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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雒阳喋血(再求月票)

    呜呜呜—呜呜-!

    夜空中回荡起了悠长的号角声,三长两短。

    那是羽林军在出战前才会发出的信号,整个大汉国只有羽林军才会吹响这样的号角。

    从四面八方,无数人马蜂拥而出,朝着暴民席卷而来。

    这些暴民本就是仗着人多,一口气在那儿提着,所以才坚持到现在。可羽林军一出现,那本就不是很高昂的士气一下子掉到了冰点。面对着一队队,一列列盔明甲亮的羽林军,暴民突然齐声呐喊,从宫门前潮水般的后退下去。

    督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头戴镔铁盔,身穿镔铁甲,手舞长矛大声喊喝:“不要退,不要退……冲进去,杀了狗皇帝,我们才有活路,否则大家一起死。”

    叫喊声很快就淹没。

    羽林军竖起长枪,形成一排排的队列。

    只听有将领在马上大喊一声:“杀!”

    “杀-杀-杀!”

    羽林军每前进一步,就会倒下几十个,乃至上百个暴民。

    相对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而且人数甚至更多的羽林军而言,暴民的抵抗就显得杂乱无章。

    那壮年头领看到这种情况,心知大势已去。

    如今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撞开宫门,闯入皇宫中抓住狗皇帝。本来,这次计划可说的上是非常的严密,

    羽林军齐声喊喝,一步步的推进。首先退下来的暴民,瞬间就被捅成了马蜂窝。经过高人设计,由封谞二人调走大部分禁军,只在南宫留下几百名护卫禁军。按照计划,他们会直接闯入南宫,就算是皇帝身边还有卫队,可是在上万教徒的冲击下,狗皇帝绝对无处可逃。抓住汉帝,则大事成矣。

    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汉帝会在这一天突然召见蔡邕。

    更没有人想到,南宫外会有数百名河东士卒,更加上有董卓和华雄的出现,使得功亏一篑。壮年人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只差了一线,太平道大业可就要成功了。

    他怒吼一声,扒下身上的盔甲。

    对围聚在他身边的百余名教徒喝道:“黄巾力士,报销天公将军的时候到了,随我冲上去。”

    说着,他率先冲向宫城,顺着临时搭建的简易城墙往上爬。

    身后那些黄巾力士也齐声呐喊,随着壮汉就冲了出去。这一来,倒是让已经无心恋战的太平暴徒振奋了一下,抵抗开始有章法,羽林军推进的速度为之变得缓慢。

    城头上,董卓正要自刎,却听到了羽林军的号角声。

    心里一松,双脚一软,靠着墙壁就滑坐下来。久战之后的无力感涌来,董卓一阵头晕目眩。

    也就在这时候,从城下爬上来了一个壮汉,挥舞着一把合扇板门刀,砍翻了两个河东士卒之后,看见董卓,顿时双眼通红。就着这个死胖子,坏了天公将军的大事。

    “狗官,拿命来!”

    合扇板门刀挂着风声,呼的就劈向了董卓。

    董卓这时候实在是动弹不了,眼看着大刀劈过来,心中惨然一下,闭上了眼睛。

    “完了,没想到我董卓居然会死在这里!”

    远处华雄砍翻了四五个爬上来的黄巾力士,扭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眼角迸裂,怒吼一声,“狗贼,休伤我主!”

    可距离太远,不可能赶过去。华雄扔了手中刀,一把抓住一个黄巾力士,气沉丹田一声爆喝,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他双臂用力,把那黄巾力士向壮汉狠狠的砸去。

    壮汉听到身后的叫喊声,本能的回手一刀劈出。

    飞过来的黄巾力士被他劈成两半,肠子肝脏洒了一地,粘稠的鲜血更喷溅了一身。

    肚子突然一凉,全身的力气好像消失了似地。

    壮汉瞪着插在肚子上的一把斩马剑,再看了看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董卓。董卓脸上全都是血,只有眼睛是黑的,牙齿是白的。他圆睁双目,双手握着斩马剑狞笑。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说着猛然起身,双手握着斩马剑猛然向上一体。

    锋利的斩马剑生生把那壮汉抛开,惨叫声在空中回响,甚至有一根肠子挂在了董卓身上。

    冲上来的黄巾力士见此情形,都傻了!

    “马大帅死了,马大帅被杀死了……”

    失去了头领,黄巾力士暴走。他们红着眼睛,向几乎没有再战之力的董卓、华雄等人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皇城中飞出。

    来人的年纪也就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颌下三缕黑须,身穿一件黑色的文士衫,手执三尺青锋剑。这人的动作非常怪异,步履的频率并不快,但是却在眨眼间就登上了城头。青锋剑吞吐一抹抹毫光,看似随意无比。但每一剑,都会夺走一个黄巾力士的性命。乍看,他的剑法很简单,只是刺,挑。可是威力无穷。

    一具具黄巾力士的尸体被挑飞出去。

    董卓甚至看不清那人的动作,不禁目瞪口呆。

    残存的数十名黄巾力士,在一眨眼就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而那人的身上,居然没有半点血迹。

    “大将军可无恙?”

    “王先生,您怎么……皇上呢?”

    “禁军已经被全部看押,右羽林也已经从北宫门外进入皇城,皇上如今已经被保护起来。听说南宫撕杀惨烈,皇上命越前来保护大将军。不过看样子,也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南宫门外,暴民们已经停止了抵抗。

    不管他们再如何抵抗,也不是羽林军的对手。

    在壮汉被杀不久后,所有的太平教徒放下了武器,被羽林军团团围困在宫门之外。

    远处,有无数羽林军赶来,登上了城头。

    “大将军,看样子都已经结束了……越先行告退!”

    那剑客拂袖而去,飘然没入皇宫之中。董卓看着那人的背影,扶着城垛站起来。

    “大将军,刚才那是何人?”

    “那是皇子辨的剑术老师,人称大剑师,名叫王越。此人性情孤傲,剑术绝伦……当初曾答应过为教导辨三年剑术,如今快到三年了。仲颍,你可别想着招揽此人,就连我也招揽不得。这个人,天生是为剑而生,除了剑术,没有任何事能吸引他。”

    董卓很敬慕的说:“大将军,此乃国士。”

    何进看着城外的太平教徒,呵呵的笑了起来,“仲颍,过了今夜,你我皆为国士。”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五,太平道大贤良师登坛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自号天公将军,其二弟张宝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梁为人公将军。

    张角在巨鹿言与教众:“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硬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当晚,裹黄巾而从张角一同者,足有二三十万人之多。而幽、兖、青、豫四州响应。从张角者,也有三十多万人。张角曾定下三十六渠帅,如今将已死亡者的位置一一补上,正式拉开了黄巾之乱的序幕。

    不过,如果熟悉三国历史的朋友,应该发现了一些小小的不同。

    在原有历史上,除上述五州之外,尚有徐、扬、荆三州一同动荡。可是现在,三州只是小有动静,很快就没了声息。北方大地战事如火如荼,但是长江以南,却悄然无声。

    而第二点不同之处,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黄巾之乱爆发是在二月。

    可现在呢,却提前了近二十天的时间。甚至,在历史上惨死刑场的马元义,差一点就带兵冲进了南宫。如果雒阳之乱成功的话,整个三国的历史,也将完全改变。

    巨鹿,火光冲天。

    张角志得意满,耳听山呼海啸的呼号声,面带得意的笑容。

    在张角的身后方,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嘣直响。

    “爹,娘……你们等着,孩儿就要为你们报仇了。等找到了凶手,孩儿定将亲手杀了张角,而后自刎在你们的坟前。”

    他抬起头,看着深邃的夜幕。

    那云彩变幻,一张奇丑的面孔出现在了青年的眼中,“丑鬼,我满伯宁与你誓不两立!”

    ******

    清晨,雒阳四门紧闭。

    不时有一队队羽林军冲进了一家家高门大户的宅院,紧跟着鸡飞狗跳,喧闹一片。

    一群群犯人被关押起来,雒阳的牢房在片刻之间爆满。

    昨夜的喧嚣,雒阳人并非不知道。只是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结果?这雒阳的天,是否变了呢?看着满街的死尸,胆小的人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胆子大一点的,推开了窗户的一条缝,可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羽林军,立刻又把窗户关起来。

    我的个天,这究竟要死多少人?

    文武百官齐聚南宫门外,站在浓稠的血水中,一个个瑟瑟发抖。

    尸体堆积在道路两边,看上去很可怕。但更令人恶心的,是你不小心一脚猜出去,说不定就会猜到一只断手断臂断腿。这还是运气好的,有两根肠子从南宫外的树梢上落下来,正好挂在一名文官的头上。那文官看见血淋淋的肠子,当时就昏了过去。

    一直到正午,汉帝宣百官上殿。

    官员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随着走进了金銮宝殿,强忍着从大殿外飘进来的血腥味。

    可他们又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什么,因为很少上朝的汉帝,正坐在大殿之上。

    汉帝的脸色很白,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刻非常的愤怒。

    在汉帝两边,官员们竟然惊奇的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蔡邕,蔡伯喈,居然出现了。

    另一边,是大将军何进。

    而在汉帝的身后,张让几个人闭目面无表情的肃立。

    “大将军,说吧!”

    汉帝的声音很虚弱,却有一种没有任何掩饰的杀意。

    何进躬身,而后大声道:“今晨获悉,有太平道妖人张角、张梁、张宝在巨鹿聚众造反。青、幽、翼、豫、兖五州皆有反贼响应。太平道至今业有十余年,反意早已出现。而各地大小官员非但不予呈报,反而与反贼勾连,实乃是罪该万死!”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汉帝双目微闭,似乎不耐烦的说:“好了,大将军,把名单念出来!”

    “喏!”

    何进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名单,扬了扬说:“这上面,都是与反贼勾结的官员。”

    名单一出,朝堂上数人脸色大变。

    “中常侍封谞、徐奉,二人业已关押,请皇上发落。”

    汉帝的眼睛猛然睁开,咬牙切齿道:“此二人罪不容赦,当车裂之。其九族当诛!”

    也难怪汉帝会有这样的反应。

    封谞、徐奉,那可是他信任的人之一。这些年来,默许二人为非作歹,却没想到……

    换做普通人,恐怕也会是出离的愤怒。

    何进语气森冷,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念出来。有几个被叫出名字的官员当时就瘫在了地上。外面羽林军立刻上殿,把这些官员拉出了大殿。其结果,可想而知。

    名单整整念了半个时辰。

    每当从何进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后,汉帝就会冷冰冰的说一个字。或杀,或剐、或裂、或斩。剐,就是凌迟;裂就是车裂;斩,就是腰斩。相对而言,那杀字倒显得非常仁慈,不过是砍头而已……得了这个字的官员,甚至感恩戴德,高呼万岁开恩。

    “皇上,名单上共有人名三百七十四人,除从贼者外,雒阳城中大小官员共二百一十六人,请皇上过目。”

    还过什么目,看着就有气。

    汉帝把名单扔在一旁,“大将军,如今反贼势大,该如何应对?”

    “皇上,反贼虽势大,却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只需遣一二能征善战之将,就可以将之消灭。”

    “诸公可有合适的人选?”

    何进二话不说,躬身道:“臣有一人,议郎皇甫嵩,乃将门之子。其曾祖和叔父都做过度辽将军,对我大汉忠心耿耿。皇甫嵩乃孝廉出身,善于用兵。如今青、豫、兖州战事纷乱,也正是皇甫嵩为国效力之时。臣愿担保此人,必能平定叛乱。”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站出,恰好是太傅袁隗。

    “臣也愿推举一人。谏义大夫,都亭侯朱儁,此人也是孝廉出身,曾担任交州刺史,更平息过交州之乱。公伟才略,不输皇甫嵩,若二人联手,则反贼必死无疑。”

    汉帝点头,“此二人倒是合适人选。既然如此,命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二人总督青、兖、豫三州战事……不过尚有幽、翼二州之乱,如何平定?”

    何进闭嘴,袁隗退了回去。

    他们很清楚,那翼州的黄巾之悍勇,非其他三州可比。自古燕赵多悲歌之士,豪勇之徒多不胜数。如果平定了,还好说。如果失败了呢?作为举荐人,可要倒霉了。

    不过,汉帝既然询问,却不能不站出来说话。

    袁隗抢先开口道:“皇上,幽州太守刘焉大人乃皇亲国戚,忠心无二。此人性情温和,治理幽州颇有条理。故而幽州之乱,必不足为虑。只是这翼州之乱嘛……”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张让却开了口。

    “圣上,奴婢有一人,皇上可用之。”

    “哦?阿父有何人选,速速说来,朕听一听。”

    汉帝如此称呼张让,让朝堂上的清流神色一暗:看起来,张让等人的地位依然如故。

    张让卑谦的说:“皇上难道忘记了?昨夜有一人率先识破反贼的计谋,更浴血南宫,其忠心可鉴啊。再者,此人也是献上名单的功臣,正可命其平定翼州的动乱。”

    “你是说……河东太守董卓?”

    “正是此人!”

    话音未落,就见一人站出来,“皇上,此人万万不可用。董卓虽忠心汉室,可毕竟是良家子出身,更无功名。虽占据河东太守的位子,可谁知道……平定翼州之人,需谨慎选之。若用人不当,则会造成更大的危险。”

    王允王子师……

    张让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冷笑一声,而后道:“既然如此,不知王大人可有人选?”

    “这个……”

    “皇上,奴婢依然推荐董卓!”

    汉帝犹豫了。对张让,他还是信任的。对董卓,也颇有好感。若非昨夜董卓浴血,他这个皇帝……可清流的意见也不能不听。董卓虽然忠心,可军国大事,还需谨慎啊。

    站在王允一边的人,争相恐慌的阻止董卓出任平定翼州的主帅。

    何进神色漠然,不言不语。而张让争辩了两句之后,也觉得索然无味,干脆不说话。

    汉帝这时候发现,蔡邕一直没有说话。

    连忙开口询问:“伯喈先生,您可有什么建议?”

    张让,深获皇上信任,得罪不得;党人,那更是不要去招惹。

    汉帝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蔡邕。倒是让蔡邕好生为难。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轻声道:“仲颍勇武,确实不假,如今平定动乱,正是出力之时,不可以不用。但子师说的也没有错,仲颍的身份……老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皇上愿意听否?”

    “伯喈先生尽管说来。”

    “卢植卢子干,曾与郑玄老儿师从马融先生,并着有《尚书章句》等书,文武全才,博古通今。更担任过庐江太守,后调入雒阳,官拜兵部尚书,乃是最佳人选。”

    “啊……”

    王允等人低呼一声,怎么把这个人忘记了?

    张让听到卢植的名字,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汉帝连连点头,“先生不说,朕险些把子干忘记了……对了,卢子干如今何在?为什么没有看见他呢?”

    蔡邕看了一眼张让,笑道:“皇上忘了吗?光和元年,卢子干曾上书《陈八事》。您说他文才出众,应该去着书立说。后来就把他送到了东观,编修《汉纪》了。”

    这件事,汉帝还真的不记得了!

    隐约记得有《陈八事》这部奏章,可内容是什么已经记不清楚。而事实上,把卢植发往东观的并非汉帝,而是张让等人。蔡邕这么说,也算是给张让了一个台阶。

    汉帝说:“既然如此,就命卢子干任北中郎将,平定幽、翼之乱。河东太守董仲颍献名单有功,封关内侯,仍担任河东太守……恩,命他立刻回河东调集兵马,督幽州战事,协助卢子干平定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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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以汉之名(一)

    雒水滔滔东流去,混浊的河水打着旋儿一往无前。

    二十名身穿囚衣的犯人,有男有女,被押送到河畔,跪在地上,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

    “斩!”

    一名羽林军将领厉喝,二十个刀斧手手起刀落,二十颗人头掉进了雒水中,冒了两个血泡旋即就不见了踪迹。无头的死尸被士兵抬起来堆在了一旁,脖腔里仍喷着血,和其他的尸体叠摞成一座京观。血水已经把大地染红,汇成小溪流入河中。

    那羽林军的将领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波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喊得声音嘶哑。

    而刀斧手,更换了三批,砍头的鬼头刀也更了无数把。

    老天啊,这究竟要杀多少人?看着从雒阳方向仍不断有囚车驶来,将领都已经麻木了。

    昨日,这些死囚里面,还有他不敢仰视的士大夫、大小姐。

    可一夜之间,昔日的士大夫,就成了无头的死尸。将领有些受不住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对身边的副将说:“你来监斩,我去透口气。这里的血腥味实在太重了。”

    那副将苦笑:“能不重吗?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听说雒阳城里还杀了一批,曦阳门到望春门一条街上全都是血。将军,我在这儿撑一会儿,估计今天是闲不下来。”

    将领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都是何苦呢?日子虽然过的苦,可总还能活下去。

    为什么偏偏要造反,结果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法子保住。人啊,有时候真的是愚蠢。

    耳边传来副将的声音:“把犯人押上来!”

    哭喊声萦绕耳边,紧跟着副将一声果敢的厉喝:“斩!”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是那血腥味变得更加浓烈,浓烈的让将领简直无法呼吸。

    雒水对岸,董卓立马凝视。

    华雄,还有几十个幸存下来的河东士卒面无表情,可从他们的眼中,能看出莫名的愤怒。

    “皇上真的生气了啊!”

    董卓看着泛着红色的河水,扭头笑道:“文开,别生气了。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主公,雄只是觉得不值。我们那么拼命,您险些……可到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关内侯。可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又是封赏,又是升官。那卢植有何德何能,竟然要我们去协助他?”

    董卓正色道:“文开,这话到此为止,你可以在我面前牢骚,可绝不许对外宣扬。”

    华雄点了点头,“雄明白。”

    “走吧,别看了……今天雒阳会有五千多人丧命。皇上既然要筑起京观来警告世人,那些家伙一个都别想活。我们出发,估计李儒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没有功名,就去疆场上讨功名。老子就不信了,等我平定了幽州之乱,那些士大夫还想怎么说?”

    一行人纵马疾驰而去,对岸那副将高亢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斩!”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六到二十八,共有两万人被杀。除了被俘虏的几千个太平教徒之外,雒阳城内大小世族共有六家被彻底拔掉,其奴仆家人总和数量,是教徒的两倍。

    三天下来,从邙山到雒阳的这一路上,一共筑起了二十八座京观,令人触目惊心。

    雒水染红,直到许多年后,人们还能从河水中打捞出一颗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

    丹犀那对锋利的弯角上,滴着鲜血。

    那对牛角本来就带着暗红的颜色,可如今看上去,更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沙摩柯挥舞铁蒺藜骨朵,砸碎了一个黄巾头目的脑袋。黄而白的粘稠之物,溅的他一脸都是。

    远处董俷手舞大锤,在数千名黄巾士兵中来回冲杀。

    象龙带着万钧之力冲击,刚躲过一劫的黄巾士兵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撞飞了起来。那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人还没有掉在地上,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典韦带着巨魔士,保护庞德公、黄劭等人的安全。

    而八百五溪蛮人更嗷嗷的嚎叫着,各自为战。这些人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配合,只是懂得一点点的阵法。可就是这群人,杀法更加凶残。本就是一群争强斗狠之辈,即便是在武陵山中,他们也没有如此痛快的杀过。各执兵器,杀得黄巾士兵狼狈逃窜。

    从县城里,一直杀到了县城外。

    天已经大亮,董俷猛然勒住了象龙,喘着粗气抬手喝令:“停止追击,停止追击。”

    沙摩柯浑身是血的骑着牛来到董俷的面前,“二哥,怎么不杀了?”

    董俷也不回答,拨转马头往县城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三弟,立刻收拢人马,咱们回城再说。”

    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二哥的话还是要听。

    沙摩柯嘬口一声长啸之后,周围的五溪蛮人也随即停止了攻击。

    而此时,县城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至少有半数的房舍在燃烧,长街从头到尾,也到处都是死尸。有黄巾士兵的,有县衙官军的,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县尉被杀,县衙已经变成了火海。

    董俷看着昨日还是颇为热闹的县城,如今却……

    典韦带着巨魔士,保护着庞德公等人赶过来。

    “主公……”

    董俷抬手制止了典韦,看着庞德公说:“先生,如今看起来,张角已经造反了!”

    庞德公脸一红,露出惭愧之色。

    他早先还信誓旦旦的说四十天的时间,可如今从长沙到南阳,不过两三天而已。

    沉吟了一下,庞德公恢复了正常,“俷公子,看起来张角身边有能人啊。”

    “此话怎讲?”

    “名单一失,张角肯定着急。但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此人行事颇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造反。因为他兵马尚未召集起来,你袭击青徐二州所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他身边定有高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提前行动啊。”

    董俷点点头说:“俷亦如此认为。只是如今张角已反,我们该如何应对?早先的计划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已经明目张胆造反的黄巾叛贼。”

    “去宛城,我们先去宛县!”

    庞德公说:“宛县不失,则南阳可保。如果宛县失守,对于朝廷而言,其害甚巨。与朝廷而言,颜面尽失;于黄巾而言,则会士气大涨,还可能会影响其他各地。”

    黄劭也点头说:“主公,太平道南阳大方是南方大帅张曼成。此人兵法不俗,而且在南阳太平道众的心中,不弱于张角奸贼。他定然清楚宛县之重要。而且宛县如果失守,则豫州黄巾贼就会连成一片,继而荆、徐、青、兖四州也都会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赶往宛县!”

    沙摩柯在董俷和庞德公交谈的时候,已经赶到了。

    对于庞德公和黄劭所说的害处,他并不在意,也不是非常明白。可有一点,沙摩柯却听出来了。只要到了宛县,肯定还有的仗打。原本有些不高兴,也随即烟消云散。

    董俷让庞统坐在他的马上,对此庞德公倒也没有反对。

    在他看来,庞统呆在董俷的身边,也许更加安全。他和黄劭在八名巨魔士的保护下,跟随董俷三人向县城外走去。可没等他们走出县城,迎面就看见数千百姓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齿白唇红,非常的漂亮。

    跳下马,当有七尺六寸身高,身体很结实。

    掌中一杆一丈二尺长短的镔铁搠,搠刃还挂着浓稠的血迹,身上的锁子甲沾着斑斑点点的鲜血,杀气腾腾,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董俷勒住象龙,一手拢着缰绳,把小庞统护在臂弯。另一只手悄然放在了斩马剑柄上,脸色如水般的沉静,轻喝一声:“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似乎不是敌人。”

    沙摩柯本来作势要催胯下丹犀上前,听董俷一语立刻勒住缰绳。

    三兄弟中,典韦是老大。不过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董俷。他催马上前,沉声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莫非尔等要随那黄巾贼,造反不成吗?”

    少年在马上微微欠身,拱手道:“公子请不要误会,我等并非是贼人。在下文聘,是本地人。这些都是在下的父老乡亲,和反贼没有任何关联。聘的下人刚才听公子身边的两位先生说话,亦觉得很有道理。聘也想为国效力,但这些乡亲父老……”

    沙摩柯忍不住了,“那汉人,你有话就直说,绕来绕去的好不痛快。”

    文聘被沙摩柯打断了话语,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拱手道:“公子,这里已经无法再居住,反贼如果再来,这些父老乡亲都难逃一死。聘想请公子帮忙,护送乡亲们一同往宛县去。此地距离宛县不远,绝不会耽误公子的行程。”

    那些百姓,一个个面带凄苦之色,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非常的害怕。

    董俷心一软,刚准备答应下来。却见庞德公催马上前喝问道:“少年人,你说你不是反贼,可有什么证明?”

    文聘一怔,忙回答说:“这位先生,聘在宛县也小有名气,曾拜在宛县校尉的门下学习过武艺。若先生怀疑,聘可以先行自缚,等到了宛县,可请官府来确认。”

    “俷公子,你看……”

    董俷想了想,“看这个人的气度,不像是反贼,我看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他对文聘道:“文家公子,我也不要你自缚其身。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不会在这里等候。要跟着我们,就立刻出发。如果谁在途中掉了队,休怪我们不理。”

    文聘感激的回答说:“公子高义,聘心领之!”

    也许是那些百姓真的被吓坏了,也顾不得什么财物,大都只带着随身重要的物品,随董俷等人离开了县城。这里距离宛县大约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依照着董俷等人的速度,最迟也就是在中午就可以抵达宛县。可一直到傍晚,才看到了宛县。

    宛县四门紧闭,城头上旌旗招展,却看不见一个人。

    董俷催马上前正要叫开城门,却听到城头上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快若闪电般射来。

    挽住了缰绳,董俷用力一提。

    象龙唏溜溜一声暴嘶,前蹄扬起,以后蹄用力,一个旋身。

    几乎是在同时,斩马剑出鞘,狠狠的劈在了利箭之上。铛的一声,那利箭被磕飞,可是董俷感觉手臂一阵发麻,心中不由得骇然,好厉害的箭术,这支箭至少是有四石的强弓射出,否则不可能带如此大的力道。

    抬头看去,城头上呼啦啦出现了一排弓箭手。

    为首一名将领,手持一张神臂弓,弯弓搭箭已经对准了董俷。

    “尔等是什么人?”

    没等董俷回答,沙摩柯在后面却怒了。董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更何况是他结拜的兄长。平白无故的被人射了一箭,对于沙摩柯而言,又岂能忍下这口气。

    从丹犀身上摘下宝雕弓,厉声道:“那汉人,只你会射术吗?竟然袭击我二哥,休走,看箭!”

    利箭离弦飞出,破空发出历啸。

    城头上的将领一声冷笑,抬手迎着沙摩柯的箭就是一箭。

    两支利箭在空中碰撞,啪的一声同时落地。将领道:“那蛮子,箭法不错,接我一箭。”

    “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二话不说,又是一箭。

    只听空中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利箭破空发出的历啸声,箭头相撞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不管是董俷、典韦,还是城头上的官军,那里见过如此精湛的射术对决。

    忍不住齐声叫好……

    一壶箭射完,沙摩柯喘着粗气。

    长这么大,还没有过如此和人对射的经历,那城头上的将领,比他略高明一筹。

    而城头上的将领,手臂也有些发酸。

    瞪着沙摩柯看了半晌,而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候文聘催马上前,在城下拱手说:“老师,可记得文聘?”

    那将领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仲业吗?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家伙又是什么人?”

    “老师……”

    不等文聘说话,董俷却抢先开口了,“我是河东太守董卓之子董俷,这里有我父亲的关防印信和碟文。”

    说着,董俷把印信和碟文包在了一支箭上,让沙摩柯射到了城头上。

    将领接过关防印信和碟文扫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文聘却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董俷。

    “你看我做什么?”

    “唔,没什么!”

    文聘倒是真没想到董俷是官宦子弟,之前如果不是他看到董俷带人杀退黄巾贼,甚至还把他当成了一个恶人。但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就显得他太过于无礼。于是笑道:“聘只是没有想到,公子竟然还是河东太守大人的公子,这一路多有失敬。”

    董俷耸了耸肩膀,也没有深究。

    此时,城头上突然灯火通明,先前那将领陪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文士登上了城楼。

    “那位是董河东的公子?”

    董俷催马上前道:“在下就是!”

    就着火光,文士仔细的看了一眼,而后点点头,对将领说:“应该没错,开城吧。”

    “秦大人,他……”

    “早些时候,褚郡长曾接到了大将军的信,让我们帮忙寻找河东太守董卓之子。具体内容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褚郡长说过,那董大人的儿子形容秉异,应该没错。”

    “末将明白!”

    将领应了一声,对城下喊道:“开城门!”

    紧闭的城门隆隆的开了一条缝,董俷正要让百姓先进去,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回头看去,见漫山遍野的火把,如火龙翻滚一般扑来。

    天色已经晚了,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马。只是对方都是骑兵,那铁蹄踏在大地之上,隆隆作响。城上的文士和将领脸色大变,而城下的董俷等人,也变了脸色。

    百姓们在铁蹄声中更是瑟瑟发抖,哭喊着向城门跑去。

    如果他们能有些秩序,情况倒是不会太糟糕。可这功夫,谁还会在意什么秩序?

    挤成了一团,向城中跑。

    文士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

    这样下去,等百姓进城,那些反贼也杀过来了。

    “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大人,不可以啊……如果关上了城门,那些百姓可都活不成了!”

    “汉升,此事不可生妇人之仁。城外不过数千,可城内却有更多人要活命。如果城门被破,你我生死事小,可这满城的百姓……传我命令,立刻关上城门。”

    将领的表情阴晴不定,“大人,请给末将一支人马,末将愿掩护城下百姓入城。”

    “汉升,你这是何苦?”

    文士想要拒绝,可是看这将领的表情坚决,不禁犹豫了。

    在城下,董俷却拨转了马头,把庞统交给了庞德公,顺手从另一匹马身上摘下双锤。

    “俷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先生大贤,想必那城头上的官员定然知晓。俷请先生出面,劝说城上官员暂缓关闭城门。我兄弟三人愿领兵阻挡反贼……文公子,请你组织百姓,不要慌乱。”

    说完,董俷催马就冲了出去。

    典韦和沙摩柯二话不说,跟在他的身后。八名巨魔士表情严肃,紧紧的跟随。

    八百五溪蛮人随之也冲了出去。

    文聘竟呆住了!

    说实话,对于官宦子弟他从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董俷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咬着嘴唇,摘下镔铁搠。

    “先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些人都是我的乡亲,俷公子一外人尚能为之搏命,聘岂能袖手旁观?”

    催胯下马,向董俷追去。

    庞德公呆愣了片刻,催马来到城下,双膝跪地。

    “我是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请大人念俷公子赤诚,为这些百姓留一生路,放他们入城吧。”

    说完,他弯腰叩首。

    黄劭默默无语的也在他身后跪下,小庞统眼中闪烁着泪光,匍匐在黄劭身边。

    城头上的文士震惊了……

    庞德公?居然是有八顾之一的庞德公。

    他可以无视那些百姓的生死,但却不能无视庞德公的请求。殊不知,庞德公的一番话,让城头上的官军面露羞愧之色。那将领跪在文士身边,“大人,我等愿死战,以护百姓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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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以汉之名(二)

    更的晚了……

    下午被老娘拉去看房子,正式成为一个房奴。且喜且悲啊……

    *******

    两千黄巾力士,这是李大目手中最后的本钱。

    张角在派他总督豫州教务的时候,分给了他三千人马,其中一千人交给了张丈八。

    可惜张丈八太过于无能,不但让一千黄巾力士血本无归,连带着还让两三千精锐被烧死在盘龙谷中,使得李大目也收到了连累。此次起事,俺道理说他至少也应该分到一个督战的差事,可偏偏张曼成对他不闻不问,连张角也没给他任何吩咐。

    李大目当然恼火,更多的则是委屈。

    张曼成起兵,只是交代他在颍川地区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朝廷的反应非常快速,先是扑灭了马元义等在雒阳地区的力量,更屯兵左右羽林军在都亭,整点武备,镇守京师。也就是说,京畿莫要窥视,除非张角能带兵杀出翼州,李大目手上的兵马,休想撼动雒阳。

    同时字函谷关至孟津、小平津一线的各处关口,有都尉驻防,使得李大目的迂回空间变得更加狭窄。当然,李大目也不想那种小打小闹的把戏。如今太平大业正炽,正是他李大目建功立业之时,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裳,在个颍川地区绕圈圈?

    张曼成军令传达到李大目手中之后,他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宛县。

    两天两夜,数百里急行。

    终于抵达宛县。

    李大目此刻说的上是志得意满,在马上叫嚣:“黄巾力士,冲进宛城,任尔施为。”

    因赶路已经疲乏不堪的黄巾力士,好像被打了一剂兴奋剂。

    眼睛刷的亮了,腰板儿呼的直了,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气,嗷嗷的嚎叫着冲向宛城。

    任尔施为?

    这句话就是说,城里的金银财宝,城里的漂亮女人,都归他们。

    宛县城外,董俷挽住马缰。

    这里的地形呈现出一个并不算太大的坡度,大约有一百四十步的距离,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

    这坡度虽然不大,可却极立于马军袭击。

    董俷自信,给他一千巨魔士,他可以轻松击溃对方的骑军。

    可惜,他身边只有八名巨魔士,典韦和沙摩柯对于伏波将军的凿穿战术并不熟悉。

    而那八百名五溪蛮人,也大都是步军。

    面对无不清人数的黄巾力士,董俷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气。

    从本性上而言,董俷上辈子绝不是一个热血青年。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四年,他也没有改变他的个性。如果他想要进城,并不难。一路杀过去,那些百姓根本不够看。

    可关键在于,他能下得了手吗?

    董俷可以面对敌人毫不留情,可是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无法下狠心。

    与其徒然等待,不如拼死一战,至少姿态可以摆高一些。

    深吸一口气,董俷开口道:“大哥,三弟,今日我等唯死战一途。汉室颓废,可我等大汉子民,却不能颓废。太平道是乱臣贼子,我等正应以死报效国家。身后,是数千无辜百姓,前面是一群乌合之众。俷以大汉之名,愿肝脑涂地,与反贼搏命。”

    “好男儿正应如此,今日正是我三兄弟扬威之时!”

    典韦咧开大嘴,摘下大戟,“二弟、三弟,且看大哥我先拔头筹!”

    二话不说,一马当先窜出。

    董俷和沙摩柯相视一眼之后,大叫一声,“哥哥等我,这第一功应该由我来拿下。”

    三人几乎是不分先后,董俷虽然略落后的一个马身,但凭借象龙出色的爆发力,很快就和典韦并排疾驰。沙摩柯落后一些,不停的催促坐下丹犀加速。八名巨魔士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后就冲了出去。

    十几匹战马,却生出了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董俷把大锤挂在得胜钩上,双手从后背抽出投枪,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就连发出手。

    每一掷都用尽了全力,投枪破空发出刺耳的锐啸声。

    冲在第一排的黄巾力士先没有想到对手会冲过来,更没有想到董俷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出手。猝不及防下,两名骑手被当场洞穿了身子,掉在马下,随后被无数只马蹄踏成了肉酱。

    六十步,董俷已经冲在了最前方。

    十二柄投枪在瞬间耗尽,顺势摘下了双锤,象龙已经冲入敌军。

    “杀!”

    董俷发出一声怒吼,大锤野马分鬃,两个骑兵就被砸下了马。那擂鼓瓮金锤施展起来,上下翻飞。涮、拽、挂、砸、架、冲、盖、马匹所过之处,端的是劈波斩浪一样,血肉横飞。兵器撞击声,董俷的咆哮声,黄巾力士的惨叫和战马的悲嘶在刹那间混杂在了一起。

    身后,典韦大戟挥舞,沙摩柯铁蒺藜骨朵猛砸。

    这三人在人群中是所向无敌,两千黄巾力士甚至抵挡不住这三人的猛冲,连连躲闪。

    八名巨魔士也在这一路的撕杀中培养出默契,彼此相互配合,都是清一色的斩马剑,瞬间随着董俷等人就把黄巾力士的阵型打了一个对穿。

    脸上沾着鲜血,董俷三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狰狞厉鬼。

    拨转马头再次冲杀过来,此时那八百名五溪蛮人也冲下了缓坡,嚎叫着杀入敌群。

    李大目看到董俷三人的第一眼,竟生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三人,可是却好像和这三个人中的两个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丑鬼,还我侄儿命来!”

    李大目大吼一声,拍马舞枪冲向了董俷。

    他能有今日的境遇,全都是拜董俷等人所赐。苦苦寻觅,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大目也不去管那宛县如何。

    带着亲信冲向了董俷,大枪在手中扑棱一颤,抖出了三个碗大的枪花,分心就刺。

    要说起来,李大目身披明光甲,和普通黄巾力士身上的筩袖铠是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平时,董俷说不定还会询问一声对方的名字。可如今,董俷也已经杀红了眼,迎着李大目冲过来,也不管他是什么人,右手大锤一挂,左手锤呼的的就扫了过去。

    李大目的枪铛的一声被荡飞出去,门户大开。

    “贼人,去死!”

    二马错蹬,董俷反手一招犀牛望月,那李大目躲闪不及,匆忙间来了一招苏秦背剑,大枪横在后背。啪,大锤砸在了枪杆上……如果这一锤砸实在了,李大目必死无疑。可被大枪挡了一下之后,力道也随之卸去了一部分。绕是如此,这一锤砸的李大目口吐鲜血。

    迎面沙摩柯冲过来,一招横扫千军,正打在李大目的肩膀上。

    这家伙在马上惨叫一声,肩胛骨被砸的粉碎,身子一歪就滑下了战马。可是他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在地上走。在战场上也没有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战马盘旋,那李大目活生生被踩成了一堆烂肉。当战马脱离战场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

    董俷并不知道,张角的第四个弟子已经死在这里。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在人群中来回的冲杀。身上的盔甲已经沾满了鲜血,典韦和沙摩柯也被冲散。那八名巨魔士,如今只剩下三人还跟在他的身后。而八百五溪蛮人,此时也在骑兵的冲击下连连后退。

    全身浴血,董俷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受了伤。

    从没有这么硬碰硬的和这么多对手交锋,几个冲刺下来后,象龙已经遍体鳞伤。

    远处,数十个黄巾力士围着沙摩柯凶猛的攻击,典韦坐下的战马也已经战死,腿上还被一杆枪捅了个对穿。可这古之恶来也发了狠劲,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口,双目黄芒闪烁,厉声的咆哮,如同一头受伤的老虎一样仍然凶猛的和敌人撕杀在一起。

    那文聘也加入了战场,镔铁搠上全是鲜血。

    盔也没了,甲胄上挂着敌人的脏器,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从耳根子到了嘴边。

    本来是一个很俊俏的小伙子,此时和厉鬼相差不多。

    文聘也已经没了感觉,任凭满脸鲜血,铁搠挥击,带起了一股股喷涌的血泉。

    可谁都清楚,如果这样继续杀下去,董俷他们迟早会被黄巾力士所败。大家都是憋着最后一股子气,看谁先顶不住。不过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黄巾力士偏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宛县方向传来了呜咽的牛角号声。

    山坡上,出现了一支人马。为首之人正是之前在城上和沙摩柯对射的将领。

    他手中拎着一把象鼻子古月大刀,刀呈弯月形状,刀口比普通的大刀要长一些,微微上翘,好像是大象的鼻子卷起来一样。使这种大刀的人,力量和技巧都要求很高,因为每一刀劈出都会带着一股子回旋的力量,可以把细小的伤口撕开成致命的伤。

    在他身后,大约有一千人,其中三百人是骑兵。

    大刀在空中一举,那将领嘶声吼叫:“儿郎们,我等堂堂大汉子民,莫要连蛮人都比不上。随我杀,杀死反贼!”

    胯下是一匹罕见的黄骠马,速度奇快。

    那将领从山坡上冲下来,象鼻子古月刀拦腰扫过去,带着一股强猛的回旋力道,杀入了敌群。那杆大刀,丝毫不比董俷等人的杀伤力小,残肢断臂四处乱飞。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一般,没有黄巾力士能阻挡住他的前进。

    在他身后,先是三百铁骑冲过来,而后是步军队列逼近黄巾军。

    都已经处于极限,黄巾力士本来快要崩溃的精神在那将领杀入之后,顿时支持不住。

    而董俷却抖擞精神,大锤一抖,哗啦一声锁链从锤体之中抖出。

    “杀!”

    一声厉喝,擂鼓瓮金锤变成了要命的流星锤。近百斤的锤头被带飞起来,横扫就是一大片死尸坠地。

    “大哥,我来帮你!”

    大锤流星赶月,砸碎了正要偷袭典韦的黄巾贼脑袋。

    董俷拖锤冲过去,另一只大锤也松开了锁链,呼的就轮出去。

    ××××××

    火光照耀在战场上,数千名官军簇拥着一个文士出现在山坡上。

    战斗已经结束,战场上遍地死尸,无主的战马在战场徘徊,不停的发出哀鸣。

    董俷坐在血红色的泥浆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这一场撕杀对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艰险。

    象龙围着董俷打转,一瘸一拐,显然是受了伤。

    董俷轻轻拍了拍它伸过来的脸,咬着牙起身,把大锤收好,然后走到了典韦和沙摩柯的身旁。

    这两个人,也都是筋疲力尽,看到董俷过来,动也不想动。

    “大哥,三弟……都没事吧。”

    沙摩柯咧开大嘴笑道:“哥哥,真是痛快……我在武陵山里,从没有像这次杀的痛快。”

    “丹犀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它皮糙肉厚的,没事。”

    典韦拄着大戟起身,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娘的,这些黄巾贼可是比以前那些凶很多啊。”

    “没错,还都是骑军!”

    董俷面带忧虑之色道:“只是不知道这股黄巾贼是前锋还是流寇。我担心,之后的战斗会变得更加凶险。”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填,了不起我再像今天这么杀一场!”

    沙摩柯说完这句话,看着远处正在集结的五溪蛮人,轻声道:“哥哥,我的同族,死了快三百人。”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头沉甸甸。

    而山丘上那文士,看到战场上的惨状,心头无比的沉重。

    他在马上喃喃自语,“难道汉室江山竟衰败到如此地步?一群反贼,居然会有这般凶猛的战力……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啊!”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催马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跳下马,拱手行礼,“在下秦颉,是朝廷刚任命的南阳太守。今日多亏了俷公子出力,否则……请受在下一拜。”

    “啊,太守大人,俷一介白身,怎受得起您这样的大礼?”

    秦颉正色道:“俷公子,若不是你,颉今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治下子民惨遭杀戮。颉这一拜,是以那些百姓之名拜你,以大汉南阳太守之名,感谢你今日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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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