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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七章 幽州牧吕布(第一更)

    刘虞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这个在演义中并没有出场过几次,而且在对待异族的态度上总是让人觉得很软弱的汉室宗亲,到了晚年之后,却展现出了少有的强硬态度出来,令许多人大跌眼镜。

    当然,东汉没有眼镜……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刘虞为何对鲜卑软弱。

    外有异族,内有袁绍虎视眈眈,朝廷方面又无法给予足够的支持。这让对汉室朝廷忠心耿耿的刘虞,也非常的为难。不管怎么说,作为曾经的汉室宗正,他都要挑起一面代表汉室的旗帜。不管谁做皇帝,刘虞所要做的,就是把幽州牢牢掌握。

    事实上,在刘虞死之前,幽州的确是处于平静之中。

    卢植曾经对董俷说过一句话:“伯安生不逢时,若在治世,也是一个能开疆扩土的人物。只可惜,伯圭刚烈,只知武力解决问题,殊不知刚柔并济方为上上之道。伯圭既然已经刚烈,伯安就只能以柔弱姿态出现,不过那骨子里却是很有血性。”

    伯安,是刘虞的表字。

    当然这天下间能称其表字的人并不多,卢植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公孙瓒骄横,为了保持幽州的稳定,刘虞就不得不表现出懦弱一面,可这并不代表,刘虞就是个窝囊废。按照卢植的说法,刘虞的骨子里,也有着极为铁血的一面。

    公孙瓒死了,吕布来了……

    刘虞深知,要震慑鲜卑,幽州就不能少了公孙瓒和吕布这样的人物。

    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接纳吕布,是刘虞少有的一步好棋。久在朝堂中沉浮,刘虞笼络人的手段,可不是董卓丁原所能比拟,把诺大的一个吕布,收拾的服服帖帖。

    吕布看似高傲,其实在内心中却极为自卑。

    一是他有胡人血统,二来又生于边塞。只这两点,就足以让吕布感到会低人一等。

    有些时候,越是自卑,反而表现的越是高傲。

    而这样的人得意时会猖狂,失意的时候,就会一蹶不振。

    刘虞视吕布为亲子,在军事上,完全放手交给吕布,给予了吕布足够的信任和尊重。

    这种待遇,甚至在董卓身边都没有得到过。

    吕布对刘虞的感激之情,又岂是能用言语表述出来呢?

    兴平元年初,吕布拜刘虞为义父,而刘虞对吕布更加亲切,还专门请来了已经致仕还乡的幽州名士魏攸去帮助吕布。

    这魏攸,字太初,曾担任过刘虞的东曹掾,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物。

    就连吕布的谋主田畴,也曾在魏攸门下受教过,文韬武略,眼光心胸被刘虞赞曰:高远之士。

    吕布的学养不足,却偏偏服气那些有学养的人。

    能接受魏攸的指点和提携,对于吕布来说,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福分。

    也正因此,吕布就越发觉得刘虞对他好,而他能报答的,也就唯有拼死的效命。

    击败了袁绍之后,刘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活。

    摆宴为幽州诸将同贺,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当晚还和新纳的小妾热乎了一下。

    可毕竟是年纪大了!

    没多久,刘虞就病倒了,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病入膏肓。

    正是七月,虽说已经立秋,可秋老虎肆虐,到了晌午的时候,气温是格外的高。

    但是卧房中,却燃着火盆。

    刘虞躺在榻上,面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形容憔悴,若同枯槁。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几个侍臣恭敬的在一旁站着,一位老者坐在榻旁的锦凳上,神色凝重,将手搭在刘虞的手腕处,双目微微闭陇。

    “太初,我这病……”

    “伯安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小毛病……年纪大了,总是难免……调理一下就好。”

    刘虞轻轻的咳嗽两声,“太初何必瞒我?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怕是无法熬过去了。”

    “伯安……”

    “太初,你听我说。我死事小,但幽州却不可一日无主。玄武虽是我子,但性情过于柔弱,难以继承我的衣钵,镇守幽州。与其将来不得好死,还不如让他安安稳稳的在老家过活……太初,我拟让奉先代我领幽州,不知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玄武,是刘虞之子刘和。要论较起来,还是汉帝刘协的叔父,如今也留守在长安。

    为什么会在长安呢?

    原来,当初汉灵帝刘宏外放刘虞为幽州牧的时候,说是对他信任,可实际上当时的刘宏,怕是谁都无法信任。故而刘虞虽然外放出去,刘虞的儿子刘和却留在了雒阳。

    官拜侍中,说穿了也就是人质。

    董卓被杀以后,刘和随汉帝刘协,被李傕郭汜二人挟持,从雒阳去了长安。

    李郭二人对刘和还是相当的不错。毕竟,刘和是皇叔,老子又是一方诸侯。李傕郭汜也不是傻子,在和刘虞的接触中,始终保持着极大的善意,故而刘和过的还不错。

    魏攸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刘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古父传子,是天经地义。可没想到刘虞竟然想把诺大的基业,交给一个外人。

    刘虞说:“太初奇怪也难免。若是天下太平,我自然会把这州牧之位让给玄武。这孩子性子柔弱,开疆扩土是不可能,但做个守成的人,倒也还算合格。可偏偏,如今汉室飘摇动荡,天下大乱。若无强硬的雄主,幽州迟早会变成一片废土。”

    说着话,刘虞拉住了魏攸的手。

    “奉先勇武,外有田畴,内有傅巽,再有太初相助,当能守住幽州。本生对奉先也极为钦佩,可使幽州不至于分裂。保持住幽州的完整,他日才有机会兴复汉室。”

    魏攸没有言语。

    “再者,我将州牧让给奉先,奉先定不会亏待了玄武……太初,此事就拜托于你。我拟十日之后,让州牧之位于奉先,昭告天下。但这文书,还要烦劳你来起草。”

    魏攸点头,“伯安放心,我定将此事安排妥帖。”

    此时的吕布,还在留在五阮关上。

    魏攸派人连夜通知吕布,命他尽快的赶回蓟县,准备接受州牧的职务。

    吕布在听闻这个消息以后,拿着书信,竟呆呆的站在大厅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

    董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已经进了八月,天气开始转凉。秋高气爽,正是一个绝好的时节,张掖又是一个丰收年。

    说丰收,是没有半点的夸张。

    今秋的收成,至少比往年提高了三四成,对于人口日渐增多的西域而言,的确是好消息。而这提高,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试验田的推广。去年时,董俷在一块土地上施以人工肥料,使得那块土地上的庄稼明显的要好过于其他的地方。所以,在开春之后,费沃就以居延城为中心,开出了三十万顷的土地,按照董俷所说的方法进行耕种。

    毕竟是一个新生的概念,即便是董俷的试验田获得成功,还是要小心的进行。

    三十万顷田地,对于整个河西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带来的收益,却让许多人感到惊奇。

    今年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灾害。

    和混乱不堪的凉州,乃至三辅之地想必,河西四郡,西域……变成了人间的乐土。

    董俷已经下定了决心,来年在氐池屯田,全面推行试验田的计划。

    它乾城正在重建,督造它乾城的将作大匠,名叫姜冏,是汉阳郡天水人,随着董俷那一次大迁徙,举家来到了张掖。此人少年学武,后来弃武从文,却是文不成武不就,于是就把兴趣转向了其他方面,先后学习过机关铸造,医术,甚至还当过兽医。

    抵达张掖之后,姜冏因为能识文断字,而且各方面都有所了解,所以就成了费沃的佐官。不过他的才能,也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展现出来。

    独当一面,姜冏做不到。

    可是当你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让姜冏按部就班的去执行,此人往往做的会更出色。

    所以,当它乾城被夺回之后,费沃就向董俷推荐了姜冏,命其重建它乾城。

    当然了,它乾城就不能再叫做它乾城,那带着非常明显的龟兹人痕迹。董俷已经决定,要把龟兹彻底从西域抹消,自然不会再让它乾城这个名字出现在地图上。

    西域,为大汉边塞。

    董俷为西域都护,其职责包括了戍卫边疆。故而,它乾城更名为戍县,为董俷治所的地方。与王治汉安城相互呼应,坐守与西域中央,震慑各族,扬汉军之威武。

    董俷此刻,就端坐于戍县府衙中,面前摆放着两份文书。

    “刘虞这一手,只怕会让袁本初很头疼吧。”

    诸葛瑾笑道:“看起来,我们之前都看错了刘虞,这个人非但识时务,手段也很高明呢。”

    作为董俷的参军,诸葛瑾随行抵达戍县。

    居延城由李儒坐镇,贾诩正忙于将治所搬迁的事情,暂时无法前来。而董俷身边,也需要有一个能出谋划策的人。诸葛瑾虽然年轻,但作为参军,已经是足够了。

    对于吕布接掌幽州牧,董俷也没有想到。

    有些时候,历史还真的是很有趣,吕布这三姓家奴的身份,最终也没有甩掉。

    不过现在的吕布,和演义中的吕布,似乎大有不同。而且从吕布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属于亲董的一系。

    吕布接掌幽州,正如诸葛瑾所说的那样,袁绍也许真的是会感到头疼!

    董俷并没有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吕布的身上,而是另一封文书,让他感到很烦闷。

    “这个公孙度,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公孙瓒又有什么关系?”

    华雄挠着头回答:“公孙度……貌似和徐荣的关系挺好,二人是同乡。此人早先一直是在大方的麾下效力,主公出兵朔方的时候,由于辽东方面不是太稳定,所以老主就派公孙度经抚辽东。一来他是徐荣举荐,二来呢,此人对辽东非常的熟悉。”

    “可是……他怎么和樊稠打起了呢?”

    樊稠,是董卓麾下的老人,在北宫玉作乱凉州的时候,成为董卓的部曲。

    这个人很老实,而且颇有谋略,老成持重。当初董卓就是怕公孙度在辽东一家独大,所以在委派公孙度为辽东太守的同时,把樊稠派往乐浪,说是协助,其实是监视。

    董俷对公孙度这个人不太了解,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以为公孙度是公孙瓒的亲切,后来才晓得此人居然是老爹的部下。不过辽东距离西域路途遥远,董俷也没有精力对这个人进行了解。

    若非公孙度和樊稠开战,董俷说不定就把这两个人忘记了。

    诸葛瑾也不是很清楚公孙度这个人,但他倒是能回答出董俷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太师一死,李郭无暇顾及辽东,关东诸侯又处于混战之中,偏偏辽东又地处偏远,甚至连刘虞都无法顾及到他的发展。那公孙度在辽东做地头蛇做的舒服,自然不希望有人在旁边监视着他……所以,公孙度和樊稠之间,迟早会来一场死斗。”

    董俷轻轻点头:说穿了,还是利益之争啊!

    都是老爹的部曲,董俷说心里话,自然是不希望二者私斗。如果要分亲疏的话,董俷更偏向于樊稠一些。只可惜,如今他身在西域,与辽东的事务没有能力插手。

    沉吟片刻之后,董俷对诸葛瑾说:“不如我手书一封,请温侯出面调解一下?”

    “这个……不好说是否有用处,不过可以试一试。”

    “希望能有点用处吧!”

    董俷说罢,长出了一口气。反正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这二人能不能听劝,还是听天由命吧。想到这里,把那两封文书扔到了一边,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西域上面。

    西域目前的情况很复杂!

    董俷在打下了龟兹之后,令大宛和乌孙惶恐不安。

    尤其是乌孙,乞活军已经攻入了乌孙的领地之内,面对着如同蝗虫过境一样的乞活军,乌孙王也感到了恐惧。在乌孙相大禄的建议下,北向郅支城的北匈奴呼屠单于求援,西与康居国结盟……康居,这又是一个董俷没有听说过的国家和民族。

    其实,在汉书当中,就有康居的记载。

    据说康居是匈奴人的一支,王治在卑阗城。准确的划分,康居不属于西域五十国。

    曾一度非常的强盛,数次在西域作乱,而且对汉室怀有很大的敌意。

    董俷没有想到,刚打破了五国联盟,如今又蹦出来了一个三国联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西域尚未平定,北匈奴和康居又跑了出来。

    如果再加上那个大月氏,董俷惊愕的发现,原来要平定西域,麻烦还真的是不少。

    “元进,你看有没有可能,对康居也来个远交近攻呢?”

    对于西域的问题,还必须要请教西域专家班咫。

    听了董俷的询问后,班咫沉吟片刻,轻轻的摇头:“只怕是不太可能……这康居的国力可不弱,家祖平定西域的时候,其国已经有人口一百多万,控弦二十万。这两年贵霜国国力衰败,康居恐怕更加强盛。大月氏之所以要和我们结盟,只怕也就是因为这康居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从态度上来看,他们和匈奴人更加亲近。”

    “这个,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也没有作用吗?”

    班咫苦笑道:“主公,北匈奴王庭郅支城,就在都赖水畔。而那都赖水,却在康居的领地之内。当年甘延寿陈汤攻打郅支城的时候,康居就和匈奴有过联手。说的更直白一些,康居和北匈奴是一体的……而乌孙,素来和北匈奴有着亲密的关系。”

    “那就是说,只要北匈奴出兵,康居肯定出兵吗?”

    班咫点点头,“这毫无疑问。”

    康居二十万控弦,匈奴至少也是二十万控弦,再加上乌孙和大宛……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意外的发现,这敌人是越打越多,如今他要面对的敌军,竟然有百万之多。

    哈,这仗可是有越打越大的趋势了!

    诸葛瑾这时候起身道:“主公,其实要解决这劳什子三国联盟,也并非是特别困难。”

    董俷连忙问:“怎么?子瑜有主意了?”

    “要我说,解决三国联盟,其重点不在乌孙,不在北匈奴,更不在那劳什子康居。”

    “此话怎讲?”

    “乌孙能找帮手,其实我们同样有帮手……主公,我看是时候让那大月氏王出一份力了。早先我们攻打龟兹的时候,他们就是移动了一下兵马,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如今,我们必须要让大月氏也卷进来,而这关键就在于,何时攻占大宛。”

    这时候,董俷已经明白了诸葛瑾的意思。

    攻占大宛,和大月氏联手牵制康居,然后拖住北匈奴的兵马,再回手干掉那乌孙!

    听上去,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董俷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一部战争片,叫做大决战。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吃一个,夹一个,盯一个……

    如果把这句话转换到西域上面:那就是吃大宛,夹住乌孙,盯着北匈奴,防着康居。

    可这样一来,只怕是要调动整个西域的力量了!

    而如果有一环出现了破绽,那么董俷就要面临一次比之董卓死后还要可怕的危机。

    闭上眼睛,董俷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思考。

    大厅里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也都听明白了诸葛瑾的这个计划,说穿了就是一次赌博。

    赢了,董俷不但可以占领整个西域,甚至还能把汉军大旗插在域外的领土上。

    可一旦失败的话,不但得不到大宛和乌孙,董俷甚至要面临把戍县和汉安城吐出去的危险。这绝非是一个小问题,事实上,这也是关系到,整个西域的未来发展。

    董俷不能输,也输不起!

    注:魏攸——刘虞之东曹掾。先刘虞与公孙瓒失和。后虞当胡夷,数请瓒会,称疾不往。至是战败,虞欲讨之,以告东曹掾右北平魏攸。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虞乃止。

第三一八章 大决战(一)

    夜深了!

    董俷倒在榻上,睡的很沉。

    蔡琰就坐在榻旁,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种心疼的神采来。

    阿丑瘦了……

    自从到了张掖之后,董俷几乎没有真正的放轻松过,整天不是在董玉城鼓捣东西,就是忙于行军打仗。一晃,已经快三年了,可是夫妻二人却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这不是我记忆中的阿丑……我记忆里的阿丑,是一个开朗顾家的好男人。

    可是现在……

    蔡琰不怪董俷,但却怪自己。

    她不能像任红昌和董绿一样的骑马打仗,也没有处理纷杂事物的能力。她会弹琴,她会吟诗作赋,她能够歌舞,可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董俷,心里格外自责。

    蔡琰知道,董俷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重回中原。

    可是看着董俷日益瘦削的样子,蔡琰真的很想说:我们不要回去了,在这里挺好。

    但她更知道,董俷绝不会听她的。

    因为董俷还要报仇,他还要帮助刘辨兴复汉室,他还要……

    不知不觉中,阿丑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懵懂少年,他的身上,背负太多人的期望。

    轻轻叹了口气,蔡琰轻轻抚摸着董俷的面颊。

    还是那样丑,可不知为什么,今夜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吸引人。

    关于军政上的事情,蔡琰很少去过问。她只能努力的让这个家更舒服一些,每当阿丑忙完了回来,能吃一顿可口的饭菜,睡一个香甜的好觉,蔡琰就觉得很满足。

    可是今天……

    她听诸葛瑾私下里悄悄说:“主公已经决定对大宛用兵,而且要在年前结束战斗。”

    当时蔡琰还觉得很奇怪,用兵就用兵呗,阿丑又不是初涉战阵的菜鸟,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她知道,诸葛瑾是董俷很信任的人,而且在董俷身边诸多谋臣中,诸葛瑾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是最能和蔡琰谈到一块的一个人。

    “子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蔡琰相信,诸葛瑾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她说一些没用的话语。

    果然,诸葛瑾轻声道:“此次用兵,非同小可……其中更参杂了方方面面,关系重大。这一次针对大宛的用兵,将会集中乞活军,元戎军和游奕军三部的精锐,主公还要求我们,在三十天内,拿下贵山城,在开春之前,结束对大宛方面的用兵。”

    蔡琰一蹙眉,“那又怎样?”

    “主母有所不知,此次对大宛的用兵,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图尔尕特山口对乌孙大军的阻击……”

    蔡琰不高兴了,她很不喜欢诸葛瑾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

    图尔尕特山口在什么地方?

    蔡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诸葛瑾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瑜,你干脆一点,莫要这样子吞吞吐吐。”

    诸葛瑾犹豫了一下,“主公要亲自带兵,于图尔尕特山口阻击乌孙大军。”

    原来是董俷要亲自出征!

    蔡琰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太了解董俷了。

    董俷本事究竟有多大?蔡琰说不清楚。但有一点蔡琰却是知道的,那就是董俷不是一个喜欢坐在家里运筹帷幄的人。他喜欢那种参与在里面的感受,喜欢冒险,喜欢在战场上驰骋的感觉……如果让董俷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那反而有问题了。

    轻出了一口气,蔡琰笑道:“子瑜,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呢?你那主公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他喜欢冲锋陷阵,还说这叫做什么榜样的力量。这件事,我劝不得他。”

    诸葛瑾也叹了口气。

    和这位才华出众的主母说话,还真的是吃力啊。

    董俷是什么脾气?诸葛瑾多多少少也是有了解的。想当初,带着几十个人就敢和百万之众的太平道玩儿游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可记得当时和主公相遇的时候,主公似乎很喜欢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次,却和以前的情况不一样。

    图尔尕特山口,位于纳伦河的上游,也是乌孙和大宛的分界点,更是两国的唯一通路。

    除了这图尔尕特山口之外,就只有绕康居,翻越塔什干山地,才能进入大宛。

    那塔什干山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诸葛瑾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想穿过塔什干山地,所需付出的代价可说是极为惊人。

    所以,不论是乌孙还是康居,要驰援贵山城,唯有通过图尔尕特山口。

    问题就在于,乞活军出征,游奕军出征,元戎军出征……

    整个西域中部的兵力,几乎都被抽调一空。而且,陈到的踏白军,将北出稽落塞,攻击坚昆……虽然北匈奴的王庭在郅支城,但坚昆却是在郅支城的王庭,如此一来,可以牵制住北匈奴的兵力,令其收尾难顾。毕竟,坚昆若失陷,北匈奴颜面尽失。

    选锋军在漠北高原出击,要独自面对呼厨泉一部的鲜卑军。

    而徐晃的解烦军需要镇守朔方,还要援助受降城,同时还要和选锋军呼应,保证居延城北面的安定。徐荣的兵马,则要屯集与鹊阴,防止马腾部从后方的偷袭。

    整个西域的兵力可说是被抽调一空。

    氐池方面虽有屯田军,却要首先保证整个河西的安危。毕竟,那些归化的羌人、氐人还有西域人,虽然表面上臣服,可时间上短,难以保证他们不会趁火打劫。

    也就是说,图尔尕特山口的阻击战,除了董俷的巨魔士和背嵬军之外,可用之兵,不足五千人。

    而董俷将要面对的敌军,数量将会在十万以上!

    诸葛瑾费尽了口舌,向蔡琰解释了图尔尕特山口的危险性。

    把个蔡琰说的是花容失色,六神无主。

    “本来,我们都不同意让主公来做这件事……可主公却坚持认为,除他之外,无人能担当此任务。他还说,他在图尔尕特山口多待一天,我们对大宛的战事就能加快一天结束……主母,您是不知道,主公当时还笑着对华将军黄将军等人说:相信诸位将军,绝不至让本都督把命丢在图尔尕特山口。你们越早结束大宛的战事,我就能早一点安全。所以呢,为了不耽误开春的春耕,还是由我来阻挡乌孙大军!”

    诸葛瑾模仿着董俷当时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很别扭,也很可笑。

    可是蔡琰却笑不出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阿丑啊阿丑,你还真的是喜欢把自己置于死地啊。可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妻儿老小呢?你若是不在了,我和孩子们,还怎么能继续活下去?

    诸葛瑾走后,蔡琰呆呆的坐在屋子里,直到董俷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蔡琰并没有去劝说董俷。

    因为她很清楚阿丑那个臭脾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有用。

    尽一个妻子的本份,蔡琰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一餐。

    直到董俷疲惫的睡下了,她才默默的坐在董俷的身边,两眼垂泪,一句话也没说。

    “阿丑,我知道劝不了你,也不会劝你,让你心情低落的离开家。只是我也希望你能多保重自己,遇事多想想奶奶,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这个家,离不开你。”

    蔡琰用低弱的声音呢喃,片刻后起身离去。

    她才走出了房间,董俷蓦地就睁开了眼睛。一翻身从榻上坐起来,看着蔡琰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又何尝忘记过你们呢?

    我知道,这两年委屈了你和孩子们,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们。

    只是现在……

    董俷想到这里,不自主的轻轻合上了眼睛。

    ******

    居延城,巍峨高耸,雄伟壮观。

    五丈高的马面墙在猎猎的朔风中,透出一股子难言的雄烈,让这座城市更显气魄。

    这座在河西四郡诸多城镇中最为雄壮的城市,总会让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发出出自肺腑的叹息。叹息它的雄伟,叹息它的繁华,当然还有叹息它独有的险峻。

    徐庶和石韬,也是诸多叹息者中的一员。

    “这就是居延城吗?”

    石韬忍不住赞叹道:“比之长安,亦不遑多让……非武功侯,谁能建此雄关来呢?”

    作为董俷的第一粉丝,石韬在进入河西四郡之后,已经有了太多的感慨。

    那感慨多到了让他身边的人,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了!

    呵呵,石韬徐庶,的确不是单人独骑前来。自离开了襄阳之后,他们一路周游,结识了不少人。其中,有襄阳士子马峤马伯良和九江士子蒋干蒋子翼这二人为最。

    马峤年二十六,生的面容俊美,极有威仪。

    只是天生的少白头,让他看上去好像三四十一样,有点老相。

    此人精于政事,极有名气。刘表曾想要征辟他,但被他以老父新丧的借口所拒绝。

    事实上,马峤已看出,刘表非成就大事的主儿。

    和徐庶石韬二人早就认识,而且论点颇有些相似之处,所以徐、石二人离开鹿门山后,第一个就去拜访了马峤。听闻徐庶石韬准备一路游历去西域,马峤也生了游历的心思。加之对董俷也存着好奇之心,当下一拍即合,三人就结伴离开襄阳。

    当然,走之前,却是要去水镜山庄通知一下庞统。

    不成想,三人在水镜山庄竟遇到了因九江闹匪患而出门避难的蒋干。

    这蒋干生的有仪容,而且颇能雄辩。只是由于出身不好的缘故,加之战祸频繁,以至于无处容身。据他说,和周瑜早年曾一起求学庐江,所以想去豫章碰碰运气。

    但考虑来考虑去,如今江东战事频繁,水贼众多,他一个人还真的是……

    所以,在庞统几人的鼓动之下,干脆和徐庶三人一同结伴游历,来西域看看风情。

    好的话就留下来,不好的话,离开就是。

    四人辞别了庞统之后,一路游历。的确是增长了不少的见识,还结交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

    其中有一人,姓越名兮,字义权,是青州戟王越夫子之子,使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挡之勇。

    听说徐庶等人要去河西,这越兮也跟着就来了。

    不过他可不是因为仰慕董俷,而是因为听说董俷乃是当世第一武将,所以想要来领教一番,看看这虎狼之将,是名副其实,还是空有虚名?徐庶自然很高兴的同意。

    别忘记了,徐庶早年也习武。

    虽然武艺没法子和董俷那种人相比,可也不算太差。

    他能看得出,这越兮的武艺极为高强。说不定此去河西,还能为董大哥带去一员猛将呢。

    至于能不能收服,那就看董俷的手段。

    武将和文士不一样,文士可以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可武将的结交,还是要看本事。

    就这样,几个人一路西行,在路过京兆的时候,还碰到了一支商队。

    那商队来自于徐州麋家,正好也是往西域走。双方一拍即合,徐庶等人看中了商队人数众多,可以隐藏身份。而商队的人呢,则是看重了越兮的武艺和徐庶等人士子的身份。

    一路上翻山涉水,历经许多艰辛,终于抵达居延城。

    徐庶这心里面,可就好像翻江倒海了一样。和石韬相视一眼之后,催马向城门行去。

第三一九章

    李儒很烦!

    贾诩带着幕僚们出发前往戍县,他也就成了居延城名副其实的主人,可并不觉得开心。

    以前在董卓身边,诸多事情都是由董卓拿主意,后来跟随董俷,他出谋划策,不管那计策好坏,最终拍板决定的还是董俷。但现在呢,大事小情都要有他来做出论断,这对于李儒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穿了,李儒多谋无断,是一个很好的参谋,却不是一个好的谋主。

    这也和个人的经历学养有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儒的确和贾诩有很大差距。

    “媛容,此次你押送辎重前往图尔尕特山口,就留在主公身边,务必要保证主公的安全。”

    李儒说着,取出了一块黑木虎符,“你可在技击营中抽调五百技击士,押送辎重。”

    在李儒的对面,端坐一名黑衣青年。

    身高大约在七尺八寸上下,体态修长挺拔。

    黑发挽了一个髻,面颊若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分明,看上去给人一种刚烈的煞气。

    眸光很深邃,黑眼仁多,白眼仁少,透着森冷之意。

    青年站起,接过了黑木虎符,沉声道:“请大人放心,董铁就算一死,也会保护主公的周详。敢问何时可以出发?”

    “呵呵,莫要着急……将做营设计出了一批武器,还未交付过来。你刚从技击营回来,先回家看看。你家的女神医,可是多次找上我家的门,打听你的行踪呢。”

    这青年,正是董铁。

    从朔方抵达张掖之后,李儒接掌了闇部,董铁就成了一个纯粹的技击营教官。

    这技击营不仅仅是一个情报机关,同时还蓄养了大批的死士,刺客,还有适合于在各种地形地貌下,可以进行特种作战的技击士,所涵盖的范围,可说是五花八门。

    技击士的概念,来源于董俷上一世记忆中的特种兵作战。

    董俷没当过兵,不过武陵山林中,时常有部队进行一些实地演练,所以多少有点了解。

    当然,董俷的了解也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可就是这一角,却引起了卢植等人的重视。从一个点,扩展到一个面,于是一套独特的,适合于现实情况的特种作战方式,就在悄然不经意中,慢慢的搭箭起来。

    而董铁,就是这支被命名为技击士的特殊军队的主将。

    从兴平初年正月,被选拔出来的技击士,就被送到了赐支河一带进行残酷的训练。

    这赐支河,就位于后世青海地区,除了恶劣的自然环境之外,经常是千里不见人烟。为了配合训练,白马羌的腾子驹还专门负责在外围守护。当初被送去赐支河的人有几千人,可回来的,却不到九百人。其艰苦和危险,由此就能看出端倪。

    媛容,是董铁的表字。

    说道这个表字,还有一个小小的笑话。

    当初董俷赐了董铁自由身之后,董铁就求着董俷给他一个表字。

    别小看这表字,有了表字和没有表字,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两个等级的人物。

    在得知以后,董媛立刻就跑出来,威逼董俷说:“小铁的表字里面,必须要有个媛。”

    董俷当时是哭笑不得。

    少年时那个喜欢搞怪的姐姐,总是会弄出许多事情。

    不过,大姐走了,二姐也走了……三姐都没有见过,四个姐姐当中,只有董媛这一个姐姐活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董俷把对大姐的仰慕和关爱,都给了董媛。

    所以,董媛的要求,董俷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董铁的表字,就叫做媛容,听上去有点女性化,不过里面的秘密,只有董俷和董媛知道。

    俊秀的小铁,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

    济慈和董媛是结拜的姐妹,所以私下里,李儒和董铁也非常的随意。

    董铁古铜色的面颊,露出了一丝扭捏,微微一红,旋即不见……

    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见一名小校拿着几张名剌跑进来,“大人,外面有几人,说要求见主公。”

    李儒接过名剌,扫了一眼后,一皱眉。

    “徐庶?石韬……”

    他抬头叫住了正要出门的董铁,“媛容,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好像很熟悉嘛,你知道吗?”

    “徐庶?石韬?”

    董铁先是一怔,“是有点耳熟!”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这个徐庶,好像是在长社时和主公认识的一个人……主公对他很看重,后来还送到了鹿门山求学。大人难道忘记了吗?住在居延城西的那个徐夫人,不就是他的母亲?怎么,他难道已经学成出山了吗?”

    唔……

    李儒也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快快有请……媛容,你暂且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我对这徐庶石韬,可不熟悉。”

    你不熟悉,难道我熟悉吗?

    董铁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也是,董俷和徐庶相遇的时候,董铁奉命护送蔡邕去河东。后来董俷去颍川营救徐庶的时候,董铁正随着王越在各地游历,体悟剑道。

    所以,董铁也是听过徐庶这名字,却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一会儿,徐庶等人就进来了!

    呼呼啦啦的,好大一帮子人,足有**个……

    徐庶和石韬走在最前面,越兮蒋干马峤三人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却是麋家的商人。

    说起来,徐庶并不觉得吃惊。

    麋家作为徐州大商户,既然能行商天下,少不得和方方面面都有交道。

    特别是河西四郡这一带,谁不知道那是董家的地盘?虽说董俷在河西实行通商,并且在鸾鸟、姑臧、苍松开设了一个所谓的三角洲,专门用以行商交易,可没点能力的人,是不可能在河西立足的。所以,徐庶等人都猜测到了这麋家与河西,定有交易。

    其实,何止麋家在河西做生意?

    董俷封死了鹊阴,断绝了中原的马源,使得关东关中诸侯马匹缺乏,谁能不着急?

    所以,当董俷的通商令启动之后,各地诸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各地的巨商,如徐州麋家,中山甄氏,川中张氏等等,都在某种程度上与河西建立了联系。

    也许会有人说,董俷既然拥有能抗拒百万西域兵的能力,为何不谋取中原呢?

    董俷何尝不想如此!

    可是,这一次抗拒,就足以耗尽西域的所有力量。

    西域有着广袤的空间纵身,地广人稀,可是中原呢?比之西域的资本要雄厚百倍。

    更何况,西域是根本,这一点在卢植当初讲述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

    董俷如果对中原用兵,仅汉中、三辅凉州三地的联军,就足以令董俷头疼不已。

    如果三地联军再勾连西域,那可就形成了前门有虎,后院群狼的结果。

    所以,董俷必先安定西域,同时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用贾诩的话说:“凉州还不够乱,司隶还不够乱,关中还不够乱,关东还不够乱……”

    作为董氏门下,董俷只要出兵凉州,就会引起多方的关注。

    而对于这样的结局,董俷并不希望看到。唯有等待,唯有忍耐,看那局面如何发展。

    话扯远了……

    徐庶等人进来之后,董铁的瞳孔不自觉的一收。

    在麋家的四人当中,却有一个董铁的熟人,是早两年从技击营中派去徐州的细作。

    其余三人,看上去应该是麋家的仆从。

    而真正主事的人,却是走在最边上,那个气度宛若女孩子一般的青年。

    “学生徐庶……”

    “学生石韬,与鹿门山学业完成,特来拜见主公。”

    徐庶和石韬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这一举动,让马峤蒋干越兮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早先徐庶二人对他们说是来西域游历,可听这话语中的口气,却似是董俷部曲?

    “元直,你……”

    石韬直起身子,微微一笑,“伯良,子翼,义权……还请原谅。在中原时,我二人不敢直说。你们也清楚,士人对我家主公的看法,我二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们不是庞公的门下吗?”

    徐庶正色道:“不瞒三位,我于十一年前与主公在颍川相逢,八年前更又是主公出面,解救我的性命,更送我二人与庞公门下求学。八年来,多亏了主公照顾,这才使我免除了后顾之忧。而这八年来,庶从未有片刻忘怀,早已身属我家主公。”

    越兮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为了来向董俷挑战。

    而马峤和蒋干二人却面面相觑,片刻后轻声道:“元直,如此说来那庞公也是……”

    “不,庞公是庞公,只是当年因为在宛县和主公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所以才收下了我二人。不过,自出鹿门山的那一刻起,我二人就已经被庞公逐出了师门。”

    马峤和蒋干还能说什么呢?

    李儒请几人坐下,并且派人奉上了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

    而另一边,越兮却盯着董铁。两人都是武艺已经溱入化境的人,自然能看出对方的深浅来。

    越兮的手,放在了肋下的佩剑上!

    “用剑,你非我对手!”

    董铁突然开口,“我知你的兵器不是剑,若你想要比试,最好还是用顺手的兵器。”

    这两个人,见面就对上了眼儿。

    越兮一方面敬佩董铁的气度,另一方面却暗自吃惊。

    他看得出,董铁是步下将。即便是用他顺手的方天画戟,怕也难是董铁的对手。

    不过若是在马上……

    “敢问阁下大名?”

    “我乃大都督麾下的无名小卒,我叫董铁……你也许没有听说过。”

    还真的没听说过!

    越兮越发的惊奇了,这武功侯麾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徐庶和石韬相视一眼,却惊奇的说:“你就是董铁吗?主公曾向我们提起过你。”

    董铁淡定一笑,稳坐不语。

    越兮忍不住问道:“步下交锋,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马上交战,你非我三合之敌。”

    董铁又是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李儒虽是一名文士,却也知道,这马上步下的区别。的确,若论步下战,除董俷之外,整个西域的武将里面,董铁可排名前三。但是上了马,那就要排在二十名外。

    这越兮,似乎很不简单呢。

    “敢问武功侯帐下,如你这般武艺的人,有几个?”

    董铁笑了起来,“我家主公麾下,猛将如云。不说别的,只主公兄长典韦,曾在先皇在世时,被赞之为古之恶来;三将军沙摩柯,我家主公称其为悍虎,亦有万夫不挡之勇。还有甘贲将军、王戎将军、乃我家主公护卫,全都是世之猛将。外有陈到将军、庞德将军、张郃将军、徐晃将军,也都是当世良将……至于武艺高强者,更是多如牛毛。韩德将军、凌操潘璋将军……更不要说,还有华雄徐荣将军。”

    这许多听过或者没有听过的人名,令越兮的眸光闪烁。

    “那敢问武功侯,又如何?”

    在座众人,除了麋家四人和马峤蒋干两人,闻听越兮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铁傲然回答:“我家主公,十四岁便有虎狼之将之赞誉,自出道以来,大小恶战不下百场,未曾一拜。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当世双虎吗?恶虎吕布,暴虎就是我家主公。马上步下,都可称之无敌。若我与主公步战,亦难以是主公的对手。”

    越兮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峤蒋干两人还好,对于虎狼之将的大名也是早有所闻。

    可麋家中那青年却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依我看,你未免也夸大其词,你家主公若是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被打得躲到了西域?自家人夸自家人,也忒不知羞耻了。”

    这一句话,令在座众人勃然大怒。

    董铁爆喝一声:“大胆!”

    猛然长身而起,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只见一道寒光如匹练般划出,一股子森寒的冷意,骤然弥漫在大厅里。

    越兮就在旁边,董铁出手的一刹那,也撤出了宝剑。

    只听叮的一声,越兮的宝剑挡住了董铁的一剑,可是那剑上涌来的力量,却如同潮水一般。手中的宝剑抵挡不住,一下子就被崩开。待他正要再次出手,却见麋家一武士冲出来,拦在了那青年的面前,“校尉大人,这是麋大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剑光骤然消失,董铁已经退回了原处。

    别人没有看清楚,可是那麋家的武士,却清楚的感受到那剑刃的冷芒,就贴着他的脖子掠过。若是他再晚一步,只怕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既然是在技击营中呆过,这麋家的武士自然也了解董铁。

    那绝对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物。想当初操练技击营的剑士时,手下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麋大小姐?

    无数双眼睛向惊魂未定的青年看去。

    还真的是……这人以前只是觉得很秀气,可现在呢,却是越看,越觉得像是女人。

第三二0章 大决战(三)

    麋大小姐,整个老麋家,除了三小姐麋贞之外,还能有谁能被人称之为麋大小姐?

    董龙……哦,现在叫做麋龙,就是李儒派出去的人,自然也知道麋贞。

    不过他没有接到麋龙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麋贞来到了西域,不免感到了些许迷茫。

    不过,还是赶快安抚一下。

    你看把这娃吓的,那脸颊一抽一抽,眼看着就要哭了。

    “媛容,怎么可如此无礼?还不快点向三小姐赔罪?”

    要是别的事情,董铁还真的会听李儒的话。可是麋贞侮辱了董俷,那就是原则问题。

    冷冷的哼了一声,“辱大都督者,死……我不杀她,就算她运气。”

    那言下之意就是说:让我给她赔礼?休想!我没有杀了这妞儿,那就是她万幸了!

    李儒还真拿董铁没办法。

    董铁背后有董俷,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后面还有一个董媛。

    这可是董媛认的干弟弟,李儒谁都不怕,唯独就怕董媛。何况,济慈还是李垧的干妈呢!

    麋家和董家……关系可不简单啊!

    在座的人,除了越兮的思想单纯一些之外,马峤和蒋干却不禁暗自的叫苦不迭。

    这种事情肯定是机密。

    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他二人知道了,只怕是想要离开西域,难于上青天。

    二人相视,苦笑着轻轻摇头。倒不恨徐庶石韬二人骗他们来,反而对麋贞有些恼怒。你个小丫头不在家好好的呆着,跑出来作甚?你跑出来也就是罢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在这儿诋毁那虎狼之将,也就是你八字生的好,否则定是生不如死。

    只可怜,我二人却遭了这无妄之灾啊!

    李儒一面安抚麋贞,同时立刻派人前往汉安,通知麋芳。毕竟,这是麋芳的妹妹,而麋芳在李儒的通盘计划当中,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可不能够怠慢了。

    也许会有人觉得奇怪:麋贞怎么跑到西域来了?麋竺可是个很严谨的人,怎么能放任麋贞就跑出来徐州呢?更何况,如今时局混乱,他怎么就能放心让麋贞出来?

    这话,又要从头说起!

    曹操兵退徐州,但在离开之前,大肆的散布谣言,说刘备对徐州有不轨之心。

    陶谦也知道,这一次能守住徐州,多亏了刘备和沮鹄。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答应把徐州送给刘备。只是,也不好说的太明白: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就算是刘备同意,沮鹄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人家刘备还因为你徐州的事情,结义兄弟至今下落不明,怎么开这个口呢?

    思来想去,还是麋竺出了一个主意。

    “陶公,曹操今日走,可不代表他明日就不会卷土重来。要知道,那兖州的边昭,看似声势浩大,怕只怕是挡不住曹操的兵马。更何况,陶公忘记了扬州刘繇吗?”

    陶谦奇道:“你是说,刘繇会找我麻烦?”

    “陶公,徐州钱粮广盛,人口众多。别说曹操不会放过,换做谁也不会轻易的撒手。刘繇如今是因为孙策而焦头烂额。别看孙策势头猛,占据了豫章和庐江,可是我估计,来年初,孙策定然会和刘繇说和,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豫章和庐江。”

    陶谦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

    “孙策拿下了豫章和庐江,已经隐隐威胁到了荆州……莫忘记江夏可是荆襄门户。所以,不管孙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要和刘繇休战,同时还要稳定豫章庐江两地,更需要安抚刘表,否则两面受敌……孙策再强,也强不过那董家子的本领吧。”

    陶谦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麋竺的这番话。

    “到时候,刘繇是要么和孙策继续打,要么就是寻求更大的空间,以便将来和孙策周旋。连失两郡,只怕刘繇暂时没胆和孙策交手,那么他就一定会把主意打到……”

    麋竺没有说下去,可陶谦也就明白了。

    没错,刘繇不敢和孙策打,那么肯定就会找他的麻烦。

    毕竟当初他陶谦可是打过扬州的主意……若非曹操,说不定九江已经落入手中了!

    这么一想,陶谦倒不后悔杀了曹操的全家。

    光棍不当人财路,你曹操好好的在北方发展呗,没事干嘛要找我的麻烦?

    麋竺说:“如此一来,陶公就是两面受敌,所以当前这刘备,不能走,也不能留。”

    不能走,也不能留?

    陶谦糊涂了,忍不住道:“子仲此话怎讲?”

    麋竺,表字子仲。陶谦以前都是直呼其名,如今称其表字,也就等于是拉近了关系。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了,麋子仲居然有如此厉害?

    麋竺心里乐翻了!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麋龙教出来的。当然,麋龙没这本事,可李儒贾诩,却都精于此道。今日一说出来,果然是非同凡响,老大的陶谦,不也是乖乖的俯首帖耳?

    这种感觉,就一个字:爽!

    麋竺说:“不管刘备是否图谋徐州,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让他在徐州建立声望。否则陶公他日……但是我们也需要刘备沮鹄的勇武来抵御曹操和刘繇。他打得凶,陶公你却可以趁机休养生息,招兵买马,他又能扑腾出来多大的风浪?”

    这番话说出来,把个陶谦说的是心花怒放。

    “子仲快说,我们该怎么做?”

    “陶公忘记了吗?那沛国却在下邳旁边,与彭城相望,又连接九江……曹操要打徐州,必须要走沛国,刘繇窥视我徐州,也需要通过沛国。而这沛国,虽在主公手中,偏偏又不是徐州的领地。毗邻砀山,主公忘记了那汝南还有一股黄巾吗?”

    麋竺这么一说,陶谦就想起来了。

    的确,那汝南山中……

    那股贼寇很不好对付,时常骚扰徐州,让陶谦烦不胜烦。

    “你的意思是……让刘玄德去小沛?”

    小沛,也就是沛县的别称。到时候,有刘备在前面挡灾,自家就能安心的发展。他就算占了小沛,却三面受敌,哪有时间发展?等时机成熟了,自己在给他一刀……

    妙,实在是妙!

    陶谦忍不住鼓掌大笑,“子仲之谋,果然高明!”

    董俷需要刘备在徐州给曹操捣乱,故而刘备不能离开徐州。想必,刘备也不会愿意离开徐州吧。

    事态的发展,正如贾诩所预料的一样。

    曹操击溃了边昭,夺回了兖州。而孙策在攻占了庐江之后,杀死庐江太守陆康,自领讨逆将军。不过,却停止了对刘繇的攻击,使得江东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平静。

    一切发展的都很顺利……

    唯有一件事不太好。刘备已经三十五六了,至今还没有成家。而他却恰恰看上了麋竺的妹妹,麋贞。

    麋贞正当二九好年华,又怎会看上这少了一只耳朵的人?

    可是陶谦为了拉拢刘备,居然要麋贞嫁给刘备。麋竺无奈之下,只好让麋贞离开下邳。

    对外宣称是办理一桩生意。

    就这样,麋贞随着商队,一路西行,就到了西域,准备投奔二哥麋芳。

    ******

    李儒当然不好问的太多,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只能等麋芳来了再说。

    徐庶再次提出,想要拜见董俷。

    李儒说:“元直相见主公,只怕是要等些日子了。”

    “为什么?”

    “你难道没看出来,整个张掖都在做什么?实不相瞒,主公在年初夺回了它乾城,现改名为戍县,更在戍县设立了西域都护府。”

    “啊!”

    这个消息,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本身龟兹远在西域中部,河西四郡对此并不是非常的清楚。只知道武功侯在西域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扬大汉威风,重现了当年攻打郅支城时的汉军雄风。

    可具体的消息,如今还处于保密阶段。

    莫说徐庶等人不知道,就连许多张掖人,也不是很清楚。

    乍听这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振奋。越兮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李儒看了一眼马峤和蒋干,笑道:“乌孙大宛,如今与康居和北匈奴结盟,准备夺回龟兹。主公将兵西域,已准备展开对大宛的全面攻势,所以他现在也不在戍县。据闻,主公已经领兵出发,往图尔尕特山口去了,准备在那里阻击乌孙大军。”

    马峤蒋干,又如何能不明白李儒那一眼的意思。

    知道的越多,人家就越有理由把自己留下来。现在想离开西域,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李儒说:“元直,你不妨在这里等候,待大战结束,我派人送你去戍县。正好,你和你那老母也多年未曾相见,留在居延,和你母亲多聚些时日,你看这样可好?”

    这是人之常情,一般人自然不会拒绝。

    可徐庶不是一般人!

    这心里面藏着报效董俷的心思,已经憋了整整八年。如今,大战将起,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当下长身而起,“大人,主公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大战将至,我怎能袖手旁观?我愿前往那个,那个什么山口,与主公并肩作战。我想母亲,定然也会赞同。”

    李儒一怔,赞赏的看了一眼徐庶。

    真是个热血男儿啊!

    “元直,你想去,我也不拦你。不过你且暂时平静一下,先回家和母亲见上一面。明日董校尉会押送辎重前往图尔尕特山口,你若要去的话,可与董校尉同行。”

    “多谢大人!”

    徐庶深施一礼,一揖到地。

    旁边石韬想要开口,却被李儒拦住。

    “广元,你就暂时不要去了。如今整个西域,都在为前方战事而忙碌,你既然随庞公学习多年,不如留下来帮我一下。这样吧,你去氐池,黄曾次那边急需人手。”

    李儒不晓得石韬的本事,但如今他也真的是急需人手帮忙。

    不仅是他,所有的官员,如今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不过若说这里面最最繁忙的,恐怕就是在氐池主抓屯田的黄劭,听说已经数日未曾休息。

    董俷手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使用的人手。

    所以,士子就是董俷的宝。更不要说,黄劭自跟随董俷,多年来勤勤恳恳,忠心耿耿,从没有过半句怨言。

    董俷也看重黄劭,李儒也喜欢这个人。

    黄劭不会争权夺利,也不会和人抢什么风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工作,许多人根本都不知道黄劭这个人的存在。可是董俷内部的人却很清楚,若是论这功劳的话,整个张掖,没有人能比得上黄劭。

    即便是贾诩也无法相比。

    把情况说明,李儒原以为,石韬会答应下来。

    可不成想,石韬说:“我所学的是律例政法,只怕去了氐池,却帮不到黄将军。不过我有一人推荐……马伯良精于内政,事无巨细,皆可胜任,何不请他帮忙?”

    黄将军,就是黄劭。

    如今被董俷封为典农中郎将,主抓氐池屯田。

    马峤一见石韬站起来说话,就知道不好……

    可也没办法阻拦,见李儒向他看来,只好苦笑着站起身来说:“大都督扬我汉军威武,实乃我大汉子民的楷模。大人若不以为学生才疏学浅,当愿出上一把力。”

    言下之意就是:我帮忙,但是不可没打算投靠董俷。我所做的,只是一个大汉子民应该做的事情。等事情完了,我走不走,那是另一说,至少现在,我不会走。

    李儒也听出了马峤话中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烦劳伯良。”

    “李大人,我也想出一份力,愿前往那个什么山口,抵御乌孙贼军,不知可否?”

    越兮站起来,恭敬的说:“马峤刚才也说了,此乃我大汉子民所应该去做的事情。”

    李儒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毕竟,这越兮看上去可是不简单……

    董俷在图尔尕特山口的压力非常大,听说麾下部将全都派了出去,连他的护卫武安国、王戎也被派出去作战。身边只跟着一个甘贲,就算加上董铁,李儒还是不放心。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更何况这越兮,也好像不是个普通人。

    当晚,李儒将马峤越兮蒋干等人都安顿下来,又让董媛出面,接待麋大小姐麋贞。

    徐庶和石韬回了他们在居延城的家。

    徐母见到阔别八年的儿子回来,也忍不住和徐庶抱头痛哭,诉说这离别的悲伤。

    只不过,当徐母听说儿子第二天就要随军出征,心里虽然不舍,却没有挽留徐庶。

    反而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出来时,手中却多出出了一件滕皮甲和一把宝剑。

    徐母把滕皮甲和宝剑,放在了徐庶的手里。

    “大都督为奸人所害,却没有停止过扬我汉室威严。这甲胄和宝剑,是娘请四小姐为我要来的。娘就想,我儿能回来了,就把它交给我儿,让他为大都督效力……如果有一日,大都督真的失败了,娘也会穿上甲胄,提起宝剑,为大都督效力。”

    这话说的很简单,也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

    徐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那滕皮甲和宝剑,颤声道:“儿定牢记母亲今日的话语。就算是死,也定会死在大都督的前面,绝不会做那贪生怕死的小人。”

    徐母闻听,虽流着泪,却笑了……

第三二一章 大决战(四)

    徐庶和越兮,带着满怀期望抵达图尔尕特山口的时候,却呆住了。

    他们没有见到董俷,因为董俷两天前带着华雄硬留给他的五百元戎军杀进了乌孙。

    图尔尕特山口,是天山和葱岭交汇的地带。

    南北东三面地势平缓,向西绕着河谷而行,形成了一个大约宽四引左右的空间。

    四引,如果按照后世的计算方法,大约是一百米左右。

    就在这四引之地,呈现出一个并不算陡峭的坡度,在坡上方,就是汉安军住宅所在。

    这里没有深沟壁垒,也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坚城。

    除了几片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栅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提供防御的屏障。

    徐庶在来的路上,已经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他更清楚,没有深沟壁垒的阻挡,就算董俷有通天的能耐,也阻挡不住乌孙十万,乃至于可能更多的,疯狂的敌军。

    驻守在山口的主将,是麴义。

    当董铁他们抵达的时候,他正和甘贲在山口视察,那一脸的苦楚,表明了心中所想。

    这么一个地方,怎能可能打赢这场阻击战呢?

    “媛容,你可算是来了!”

    甘贲和董铁不熟,但是麴义和董铁却是老朋友了。见到董铁,他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而越兮则把目光投注于甘贲的身上,从这个雄伟的汉子身上,他能感觉到那种强者才会拥有的气势。殊不知,甘贲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接触,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若非大战将至,这二人说不定就会先比试一番。

    “主公怎么出击了?”

    董铁听麴义说完,顿时急了,“老麴,你怎么可以让主公深入险地,为何不阻止他?”

    麴义苦着脸说:“我还没阻止?我就差抱住主公的腿,不让他走了……可是主公那脾气你也该知道,一旦做出决定,天王老子来了都休想让他回头,我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

    徐庶却拦住了董铁,“媛容,主公这样做,是对的!”

    “哦?”

    “说实话,主公从担当这任务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做出了决断。若说这守城的经验,虽然主公麾下猛将如云,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主公。从宛县开始,主公已经多次行防御之事,我想除了几位老将军之外,没有人比主公更熟悉如何防御。”

    麴义已经通过董铁,知道了徐庶的来历。

    当下问道:“可这和主公出兵乌孙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你莫要忘记了,论防御,主公可谓出色,可是若说起骑战,谁有比主公更擅长捕捉战机呢?当年他送我去鹿门山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构思。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扰……主公当时将这种战术,称之为游击战术。”

    麴义默默的念叨着,连连点头。

    “说起游击战术,主公此次出兵,绝对不是为了打击乌孙人,恐怕在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牵制乌孙人,所以定然会把这战术发挥到淋漓尽致。麴将军,想必主公在出发前,曾给过你什么交代吧。”

    麴义点头,“确有其事,主公说他会设法拖住乌孙大军十日,命我在这里筑起要塞。十日之后,他将回转山口,到时候要塞必须要筑好,否则就军法从事……可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也看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筑起一座要塞呢?”

    徐庶一蹙眉,向四面打量起来。

    时已十一月中,正是三九寒冬。西域已经下了数次大雪,放眼望去,是白茫茫一片。

    徐庶丈量了一下山口的宽度,然后又在甘贲的陪同下,登上两边的山岭。

    他一直没有说话,时而蹲下来拨开地面,抓起一把泥土,时而紧走数步,观察山口的坡度。

    一直到晚上,徐庶都是一言不发。

    回到临时搭建起的营地当中,徐庶又要来了此次拉过来的辎重物品清单,认真的看起来。他不慌不忙,可是麴义等人可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好在有董铁阻止,几次想要过去询问,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这一夜,所有人都在一种焦躁的情绪中渡过。

    第二天一早,麴义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披上厚厚的大氅,他走出中军大帐,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元直,你这是……”

    看着营地中摆放着几口大锅,有人不断的把积雪铲进锅里,同时还有人从山坡上铲下了一桶桶的积雪,往锅里倒。另有一批人,是人手几个麻袋,把湿漉漉的泥土挖出来,撞在麻袋里。

    董铁领着技击士,在山口砍下了一颗颗树木,搭建成了一个营墙的框架。

    装满泥土的麻袋往那框架里面填装,不仅是在这山口,两边的山岭也是如此作为。

    麴义很疑惑的拉住了徐庶,“这是干什么?”

    徐庶好像是一夜没有休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过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的好,笑呵呵的说:“当然是筑城喽。麴将军,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主公在荥阳时,是如何阻挡住关东诸侯的几十万大军吗?我昨天翻看了清单,发现主公在出征前,专门去信,要居延城送来十万只麻袋,想必就是这个心思。”

    荥阳,尸城……

    这是麴义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他曾在战后去看过,只可惜当时尸城已经不见,只能感怀出当时那种惨烈的战况。

    “元直,真的可以吗?”

    徐庶笑道:“肯定没有问题。如今正是三九严寒,西域的气温比当初的荥阳,可要冷十倍。呵呵,我昨天晚上让人做了一个实验,只片刻功夫,一壶热水放在外面,就凝结成了坚冰。这里什么最多,积雪和泥土……只要我们搭建出框架,明日就可以在这里筑起一面牢不可破的城墙。此外,两面山岭也需要派人防御,这样我们就形成了一个屏障,六天之后,主公回转这里时候,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毕竟是年轻啊……

    徐庶说完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麴义才是董俷委派的主将,他在没有先告知麴义的情况下,就擅自展开行动……

    忍不住看了麴义一眼,徐庶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好在麴义正想着这事情的可行性,也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不过,还是要向麴将军道个歉,请他责罚一下。否则自己刚来,就竖立了一个敌人。

    ******

    清晨,纳伦河谷弥漫着浓雾。

    如今的纳伦河,河水清澈,错动的浮冰碰撞,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这里没有后世的那种荒凉,也没有一望无际的黄沙。事实上,在东汉末年的时候,西域并没有什么沙化的现象,可以说是处处绿,洋溢着盎然的生机。

    至于西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荒凉了呢?

    董俷也不知道。

    是在唐朝,还是在宋朝?亦或者是……

    这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他要守住这片绿色,但先决条件就是,他必须征服这片土地。

    顺着纳伦河往下游走,就是赤谷城。

    当然,从这里到赤谷城还有很长的距离,即便是骑着宝贝狮鬃兽,也要有几天的路。

    董俷想要打到赤谷城。

    不过现在,他必须要解决纳伦河谷上的这个集镇。

    正如徐庶所猜测的一样,董俷在看到山口的情况,并得知乌孙已经开始调集大军的消息之后,就决定出兵来冒一次险……唔,也许是冒险吧,不过和以前的冒险想必,这一次的目的性更明确,说不定会更刺激一些吧……乌孙,真他妈的孙子!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董俷强行的按耐住了心中那跃跃欲试的冲动。

    伏下身子,轻轻抚摸狮鬃兽那柔软的鬃毛,一名小校,牵着一匹马,来到他的身旁。

    西域的天,亮的比关中要晚啊!

    好像这里和中原不是一个时区,至于差多长时间?董俷也说不清楚。

    抬手摘下了雷音锤,并且把一支锤挂在马鞍桥上。双脚踩在脚蹬里,脚后跟轻轻一磕狮鬃兽的肚子。那狮鬃兽心领神会竟迈着小碎步,缓缓的朝着纳伦河谷的集镇小跑……

    五百元戎军,也随着董俷开始了行动

    汉安刀,拖在积雪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眼见着前方的集镇大门轮廓已经清晰起来,董俷猛然起身,狮鬃兽暴嘶一声,仰蹄狂奔。

    二十步,距离那集镇大门还有二十步!

    只听凄厉的鬼哭狼嚎声响传来,一支鬼哭矛凶狠的钉在了木门上,微微的颤动。

    这是绝杀令!

    董俷掷出鬼哭矛,右手摘下了大锤。

    狮鬃兽已经冲到了大门前,董俷气沉丹田,扬锤狠狠的砸在了大门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寂寥的夜空中。

    紧跟着,汉安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如同风一般,冲进了集镇中……

    说一句废话吧,可能大家觉得这个章节名,好像和主题没关系,或者说,会拉的很长。

    恩,可能会吧……

    主要是小新实在不想再去想什么章节名了。

    这也是西域的最后一战,在这一战结束之后,俷俷的目标,将会向中原转移。所以,对乌孙,康居,乃至大月氏等国的战事,都会一笔带过去。

    也许有人说,你三国就三国吧,写什么西域?

    其实,这也是我的一种观点。委员长说:攘外必先安内。

    我觉得那是狗屎。安完了内,你还有能力再去对付外吗?内讧足以消磨掉你所有的力量,那什么去攘外?

    而事实也正面,太祖才是正确的,所以才会有我们今日的生活。

    总之,大概的思路就是这样,最后在感谢一下一直都支持小新的朋友,提前预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三二二章 大决战(五)

    纳伦集的面积并不大,大约八百户,三千多人。

    如果相对于西域诸国来说,这是一个大地方。不过在乌孙而言,纳伦集微不足道。

    可这样一个地方,却是乌孙、大宛和龟兹三地最重要的贸易地区。

    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是在这里成交,即便是龟兹已经没有了,纳伦集依然是一个西域商人的落脚点。从战略意义而言,这里无关紧要,但对乌孙而言,却非常重要。

    董俷也不知道这屁大的地方有什么用处。

    原本就是袭扰,他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乌孙惶恐,让乌孙人感到害怕。

    正好有这么一个地方,正好这里处于河谷地带,董俷也就顺带着看中了这里。

    元戎军冲进了纳伦集后,从马背上的兜囊里拿出一个装满火油的瓶子,就朝着那集镇里的简易房舍砸了过去。随后火折子随风一摇,火焰生出,就扔向了房舍。

    整个纳伦集,一下子被大火所吞噬。

    想想看,这么一个小集镇,而且又处于乌孙中部地区,谁会在这里惹事生非?

    整个集镇加起来也就是二三百的乡勇,天这么冷,一个个缩在被窝里早就睡了。

    当整个纳伦集开始热闹起来以后,元戎军挥舞着汉安刀,把冲出火场的人当场砍杀。

    董俷在轰开了纳伦集的大门后,就勒马袖手旁观。

    事实上,这种程度上的战斗,他还真的是懒得出手。

    拥有最好的武器,最好的战马,最好的装备。元戎军如果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董俷打算回去后就把这支人马给撤销了,省的耗费粮食,省的浪费并不宽裕的军费。

    嘶喊声,凄厉的哭号声……

    已经无法再打动董俷的心。所谓的正义,所谓的仁恕,都是狗屎。

    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稍有一点的仁恕之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狮鬃兽很失落的摇头晃脑,似乎对这种战斗没有半点兴趣。

    杀戮持续了半个时辰,冲天的火焰,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董俷计算了一下时间之后,嘬口发出一声历啸,元戎军迅速离开了火场,随着董俷撤离,消失在黑暗中。而纳伦集,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火焰噼噼啪啪的爆响。

    ******

    乌孙人正在赤金城集结兵力,准备援救大宛。

    十三万大军,已经是乌孙人能够集结的所有精锐。他们也非常清楚,如果大宛完蛋了,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们。虽然乌孙和康居、北匈奴有盟约,可那有能怎么样?

    北匈奴被缠在了坚昆一带,暂时无力给予乌孙支持。

    而康居……明明说好了要相互帮助,可是大宛的战事已经拉开了序幕,康居却没有动静。据说大月氏国正在猛攻康居,使得康居不得不召集倾国之兵来和大月氏抗衡。

    大月氏的国力不差,可是怎么就和汉军扯到了一起?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没有康居和北匈奴的支持,乌孙和大宛联手,依然不可小觑。

    就在乌孙人准备出兵的时候,纳伦集噩耗传来。

    整个集镇三千多人,只活下来了几百个人,其余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被烧死。

    乌孙相大禄翁归靡已经年过花甲,在乌孙颇有声望。

    这乌孙的王,被称之为昆弥,而相大禄就类似于汉语中的宰相之意,统领乌孙军政。

    其实在乌孙国内,也并非是很和谐。

    大昆弥元贵靡带有汉家血统,祖上曾经与汉室和过亲,所以对汉室还是颇有感情。

    而翁归靡不同,他自认身体里流淌的是匈奴人的血,在理念上更亲近匈奴。

    乌孙曾有大小昆弥之争,虽然已经平息多年,可并没有消除掉国内的这种分歧。

    于是,当汉室强盛的时候,大昆弥的权利就会增强。

    一旦汉室衰弱,相大禄的权利甚至会超过大昆弥,成为乌孙真正的主事人。

    很不幸,如今汉室正在衰落,相大禄翁归靡也就压过了元贵靡,成为乌孙的话事人。

    闻听纳伦集出事,翁归靡本能的反应就是:消灭了这支汉军。

    但旋即又冷静下来,对麾下人说:“汉军这么做,肯定是想要拖延我们出兵的时间。他想拖延,我们偏不遂他的心愿。传令三军,继续整备,准备出兵图尔尕特山口。”

    按照翁归靡的想法,只要能出兵山口,和大宛前后夹击,击败了汉军之后在回手收拾这一小支汉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却忽视了,这件事给乌孙带来的影响。

    就在翁归靡继续集结人马的时候,董俷带领元戎军,却出现在乌古里平原上。

    乌孙人很少兴建集镇,除了王治赤金城以外,也只有寥寥几处城镇,是为贸易而兴建。大多数时候,乌孙人是处于游牧状态中,随着水草而迁移,在草原上扎下营地。

    莫要小看乌孙人的游牧,他们可是盛产好马。

    西极马、汗血兽,是乌孙和大宛两国的特产,可以说也是乌孙和大宛两国的命脉。

    乌古里水草丰茂,是游牧的天堂。

    而乌孙的控弦,至少有三分之二就出自于这乌古里。

    如今,乌孙的控弦于赤金城集结,乌古里的防卫,也就变得格外空虚。

    董俷勒马眺望,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打了你的老窝,我就不信你们还能耐住性子。”

    轻轻的抬起手,身后的元戎军刷的擎出了汉安刀。

    眼望着正前方那升起炊烟的营地,董俷细目一眯,猛然爆喝一声:“杀!”

    那‘杀’字出口,元戎军策马冲锋。董俷一马当先,催马向乌孙人的营地冲去。

    这一次,他要出手了!

    乌古里人和纳伦集的人不一样,这里几乎是男女老幼,都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一个部落有三千人,那就几乎是有三千个战士。虽然眼前的这个部落看上去并不大,而且精壮都被抽调去了赤金城,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些人恐怕也不太容易解决。

    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战斗,董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部落中的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元戎军,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数千人从营地中杀出。

    为首的老者,是这部落的首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提刀冲在最前面。

    相距二十步,董俷振臂发出鬼哭矛。只听一声刺耳的锐啸,如鬼哭狼嚎一般。一抹乌芒陡然出现,将那老者的胸膛贯穿,并且把他的身体从马背上带起,砰的摔在地上。

    无数战马冲过,那老者眨眼间就成了一堆烂肉。

    董俷摘下双锤,冲进了乱军之中。雷音锤八音齐鸣,带着刺耳尖锐的声响,上下翻飞。

    他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甚至来不及看那些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纪。

    双锤舞动,是沾着就死,挨着就亡。任那部落人数占据上风,却无人可以阻挡。

    元戎军挥舞着汉安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那汉安刀锋利无比,而乌孙人的兵器,显然是不在一个等级之上。不是被斩断,就被被刀口的锯齿搅断,杀得乌孙人鬼哭狼嚎。元戎军的刀法并不复杂,可是在战场上的撕杀极为有效。一劈,一砍,一拉,却产生出了巨大的杀伤力,令乌孙人心惊肉跳。

    董俷没有赶尽杀绝,在杀散了这支部落之后,一把大火点起,而后就带着人迅速撤离,赶赴下一个目标。

    不过,部落里的那些战马,全都被元戎军带走。

    有狮鬃兽这么一匹马王存在,战马也就变得非常容易控制。

    董俷很清楚,在乌古里平原上,必须要保持住强大的机动力,而战马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个存在。与其是从戍县带来,还不如就地夺取。孙武十三篇不也有这样的话吗:夺取敌人的一石粮食,就等于为自己增加了十石,对马匹而言也是一样。

    乌孙人的战马,丝毫不比元戎军的马匹差。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好过元戎军的战马。唯一的差别就是西极马少了个马掌。

    不过这没什么,在董俷没有鼓捣出马掌和双马镫之前,大家不都是骑着裸马?

    董俷才不会去管这些!

    在一日之间,元戎军奔袭三百里,连续袭击了三个部落之后,而后飘然而走。

    相大禄翁归靡却要疯了!

    “不行,如今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出兵大宛,怎么能把精力放在这一小支人马身上?”

    赤金城的相府大厅内,相大禄大声的咆哮。

    “大宛与我们唇亡齿寒,如果大宛有失,接下来就是我们乌孙人!”

    话说的是没有错,可是却无法让麾下各部的将领平静下来。

    “相大禄,你总是大宛大宛大宛……大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们的家园被汉军攻击。七个了,乌古里七个部落被汉军杀得是鸡犬不留。勇士们已经快疯了。被烧的是他们的家园,被杀的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支汉军,天晓得他们还要杀多少人?我已经努力了,可是我也真的是有点压制不住了。”

    “是啊,相大禄……这样下去,我们的勇士怎么可能安下心去战斗?”

    将领们也毫不示弱,和翁归靡争辩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翁归靡如何能不知道。可他也没有办法,那支汉军行踪飘忽,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而且战斗力惊人,派出小部人马,根本没有用处,可派出大部人马,大宛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来报:大昆弥来了!

    翁归靡闻听,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和元贵靡素来不是很对付,这时候元贵靡突然前来,决不可能只是探望那么简单。

    正想着,元贵靡已经走进了大厅。

    “相大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王宫外,聚集了无数的勇士,他们都要求回家……还有,那支汉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在乌古里好像进出家园一样的自如?”

    元贵靡声色俱厉,可是那眼中,却流露出一抹笑意。

    翁归靡如何看不出,在元贵靡心中的那一丝喜悦。

    这家伙,果然是来和我添乱的!

    “大昆弥,不是勇士们无礼,而是相大禄迟迟不肯做出决定。勇士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杀,如今都憋着一股火,想要回家寻找仇人。可是相大禄却非要我们去救援什么大宛……请恕我无礼,我还以为,相大禄是大宛人,而不是我们乌孙人呢。”

    这话可说的有点严重了!

    翁归靡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元贵靡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将军们这话说的也不错,我并没有责怪勇士们,只是想要询问,相大禄究竟有什么对策?”

    这一句话,可是让乌孙的将领们都把目光放在了翁归靡的身上。

    完了……大宛完了!

    有了元贵靡撑腰,翁归靡知道,他已经无法在阻止这些将领了。事实上,随着汉军不断西进,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时,元贵靡的权利就在悄然中不断提升。

    如果不答应的话,只怕……

    翁归靡颓然的坐下来,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断,就随你们吧。”

    今天有事,只有一更。

第三二三章 大决战(六)

    王车在赤金城街道上缓缓行驶,过往行人早早的避到路边,跪在地上俯首静默。

    元贵靡坐在王车当中,从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旁,跪坐一名内侍,见元贵靡神情惬意,忍不住开口道:“王上,相大禄这次低头,只怕是威信大减。王上为何不趁此机会,将大权夺回,与汉王和谈呢?”

    这如果是在汉家朝廷,内侍的一番言论,肯定会被冠以阉寺问政的罪名。

    不过在乌孙,这种行为倒还算能理解。特别是元贵靡自登上王位之后,翁归靡大权独揽,能说上一些贴心话的,也就只有这些内侍,故而元贵靡对内侍倒也宽宏。

    能与元贵靡同车,自然就是他的心腹。

    元贵靡嘿嘿的笑了,“收拢王权?谈何容易……自七十年前汉室衰弱,相大禄这一支已经延绵三代,想要从老翁的手里夺回权利,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今日看那些将领对老翁不满,也只是因为老翁不让他们回去。可是从心眼里,这些人还是向着老翁的……所以我还要继续忍耐,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多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王上圣明!”

    元贵靡说:“更何况,汉室比之七十年前还要衰弱,只不过西域这一支,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这支汉军和我们思想里的汉军不一样,表现出极为强硬的态度。所以,我还要继续观察,还要继续等待……最好汉军和相大禄能拼个两败俱伤。”

    内侍有点不明白了,“王上的意思是……”

    “我可不想去张掖,但我也不想过分的激怒汉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汉军和相大禄两败俱伤,然后我再出面和谈,一举收了相大禄的军权,而汉军也必须向我退让。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继续呆在这乌孙,岂不是比跑去张掖要好上百倍吗?”

    内侍赞道:“我王实在是英明啊!”

    “我也知道,汉军袭击乌古里,是为了拖延时间。既然如此,我索性帮他一把,反正翁归靡迟早还是要和汉军来一次决战,我只是从这里面捞取一些好处而已。一俟老翁和汉军开战,你就设法联系那些忠于我的部落,若成功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小人能伺候王上,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好处什么的,小人就不想了,只要王上能好,小人就很开心了。还请王上放心,小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当。”

    元贵靡轻轻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刚刚集结起来的乌孙大军,一下子又分散开来。

    整个乌古里平原都在动荡着,乌孙人叫嚣着要抓到汉军的人马,然后定要挫骨扬灰。

    几十路人马在平原上散开,寻找着汉军的下落。

    可是,董俷这一支人马行踪飘忽,杀戮果决。遇强敌绝不出现,对那些防御空虚的小部落,却是格外凶狠。所过之处,是鸡犬不留,尸横遍野,把个乌孙人逗弄的是火冒三丈,同时又没有办法。只能下达死命令,不顾一切的寻找元戎军决战。

    而这时候的董俷,却已经撤出了乌古里平原。

    把俘获的战马丢弃,元戎军经过一连串的血战,也损失了八九十人。

    已经差不多了,想必山口的要塞已经筑起,再逗留在乌孙,迂回的空间会越发的狭小。

    不过,在撤离之前,董俷还是决定给乌孙人一点颜色。

    于是率领元戎军,于两天一夜之间,奔袭千里,杀至赤金城下,突袭乌孙大营。

    乌孙大营随着兵马的散开,兵力相对变得空虚了许多。

    不过即便是如此,依然聚集着一万多乌孙昆弥军,是专门负责守卫赤金城的人马。

    当晚,董俷率领人马杀入了昆弥军大营,见人就杀,四处放火。

    昆弥军也没有想到,汉军会如此胆大,居然跑到了赤金城下来寻事。

    猝不及防之下,整个大营都变得混乱不堪。董俷在大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之后,烧毁了粮仓,而后带领本部人马趁着夜色迅速的撤离,朝着图尔尕特山口遁去。

    而昆弥军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

    翁归靡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再一次集结乌古里各部人马,并且明确的表示:偷袭乌孙的汉军,已经撤回了图尔尕特山口。如果我们不能攻破图尔尕特山口,那么将是乌孙人永世的耻辱。

    各部落头人,也发出了命令,誓要攻破图尔尕特山口,把汉军彻底消灭。

    这一次,元贵靡没有再出面阻止,反而以乌孙大昆弥的名义向翁归靡下达了旨意。

    不破汉军,提头来见!

    翁归靡也知道,这是元贵靡给他下的套儿。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能击败汉军,那么他翁归靡也就没脸再做相大禄。

    十一万大军,在赤金城下盟誓,浩浩荡荡的向山口进发。

    董俷撤回图尔尕特山口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座高几近八丈的雄伟要塞,出现在他的面前。要塞连接山口两边的峭壁,原本徐缓的坡度,却变成了一座近似于马面一样,陡峭的冰面。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水,浇在矮破上,使得坡面溜滑,长二十丈,成扇形朝着三面散开,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麴义徐庶,董铁甘贲,带着人从中间的滑道迎出来。

    徐庶跪在董俷的马前,恭声道:“主公,庶回来了!”

    当董俷看见徐庶的一刹那,又是一怔,“元直,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已经出师了吗?”

    “这,一言难尽!”

    徐庶被董俷搀扶起来,而后说:“主公,我们还是回营中再说吧。”

    董俷又和其他人见过面,随着众人一起走进了山口的要塞之内。只见这要塞冰墙,宽大约一丈左右,呈马面和山口的缓坡链接在一起。冰墙后面,矗立着一座座大营。每座大营中间,都架着十几口大锅,不断的有人把积雪运来,提着烧开的水,往马面上泼去。

    在两侧悬崖山顶,也建起了两座营寨。

    徐庶介绍道:“这两山营寨,是为了防止乌孙人抢占。到时候他们居高临下,我们就有麻烦了。甘贲将军和董校尉各守一座大寨,如此一来,可令我两翼无后顾之忧。”

    董俷点点头,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一群人在大营中坐下,麴义说:“主公出兵这些日子,自戍县各地不断送来器械。其中有蒲元蒲校尉送来了一千三百辆铁滑车,都已经安置在城头上。主公,这铁滑车端的是厉害,前两天小将试了一下,结果是威力惊人,有此大杀器在,乌孙人休想前进半步。”

    这铁滑车,也是董俷在见到了马面墙之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东西。

    历史上的铁滑车是什么样子?

    董俷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评书演义中,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其实,在董俷搞出四轮车的时候,马钧就开始研制用于车驾的轴承。蒲元研究出了铁滑车之后,配以轴承,使得这运送也方便了许多。

    两边以铁栏杆为主,车上装配了大约五百斤重的石头。正面成一个三角形,上面有一根根尖锐的倒刺。这一辆车下去,可以撞碎千斤巨石。而且坡度越大,越长,这铁滑车的威力也就越发的可怖。麴义第一次实验的时候,被这铁滑车的威力吓了一跳。

    徐庶让在铁滑车后面挂上了锁链,这样就可以反复使用。

    再加上如山的箭矢,还有一辆辆可以覆盖一百五十步范围的霹雳车,整个山口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只要天气不转暖,冰墙保持住,乌孙人就别想从这里冲过去。

    看到这样的情况,董俷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去。

    “这位是……”

    董俷看到越兮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是个高手,从气度上来看,此人的武艺只怕是不会太弱,至少能和自己打一场。

    只是,从坐下来开始,这个青年的眼神就不太对。

    一直瞄着自己,好像很兴奋。

    徐庶连忙向董俷介绍了越兮的来历,当听到此人是要来和自己比武的时候,董俷笑了起来。

    “义权只怕是要失望了,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和你比武……乌孙大军三日内必然会抵达这里,在此之前,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回戍县等候。我可以保证,等战事结束之后,一定会和你好好的比试一场,你看这样安排,还可以吗?”

    董俷温言说道,不成想这越兮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都督,比武之事可以退后,小将现在是想向大都督请命……大都督开疆扩土,扬我汉军雄风,小将是很佩服的。小将自幼受父亲教导,虽文不成武不就,却知这守疆卫土,是我男儿的本份。小将想请一支人马,令乌孙人知大汉男儿的勇武。”

    董俷一怔,诧异的看着越兮。

    片刻后,他突然笑道:“义权,你当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这样,说不定会被人误会。”

    “世人皆称大都督暴虎,凶残暴虐……可来到这西域之后,小将却以为,若天下能多些如大都督这样的暴虎,那塞外的胡蛮,又怎敢睁眼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

    徐庶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董俷无言以对。

    自己是不是越兮他们说的那样?他心里很清楚。

    说实话,走到这一步,还不是给逼出来的?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和家人一起,快活的过平淡日子,而不是整天介的在杀戮和过活。说实话,有时候真的是厌烦了这种日子。

    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董俷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义权既然愿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沉吟了一下,董俷说:“元直的安排已经相当完美,只是一味的防御,也不是好事。老虎与山地之中可纵横无敌,可是与骑战,却有些弱了……恩,我需要有一支人马,与山外扰敌。不求能给乌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但务必要使其安宁不得。”

    说到这里,董俷看着越兮道:“义权,我手中尚有三百元戎,可交付与你带领,你可愿意?”

    董俷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

    就是要越兮带着一支人马,在乌孙境内保持住对乌孙人的骚扰。

    你想干什么都行。劫粮道,行骚扰,打家劫舍……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只要让乌孙人头疼就好。当然,这样一来,越兮也就陷入了险境之中。首先他没有后援,只能孤军作战。其次也没有人给他补充辎重,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解决。

    这任务,很危险!

    可越兮却不这么认为。

    董俷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足以说明了董俷对他的看重。

    换个人的话,董俷还不一定同意呢。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越兮激动的点头:“小将定不负大都督所托。”

    董俷笑了笑,没有再对越兮说什么废话。

    有时候聪明人一句话就足够了。越兮就是个聪明人,你把方向给他,就足够了。

    该怎么做,相信他能把握。

    安排妥当了这件事后,董俷又看向了徐庶。

    他突然说:“元直,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来完成。”

    “请主公吩咐。”

    “你随庞公学习多年,想必也已经学的八九不离十了。呵呵,这次图尔尕特山口的事情,就由你来指挥。自我以下,包括我在内,都听从你的委派,你可敢担之。”

    这一席话,却是让大帐里所有的人,都吃惊不小。

    徐庶也是一愣,但旋即就明白过来:主公这是想要考校我啊,同时也送了老大的功劳给我……如此说来,我不做也要做,而且一定要做的好,否则可就丢了主公的脸面。

    毕竟,这营帐之中,以徐庶的资历最浅。

    董俷这样的一个委任,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麴义一蹙眉,想要站起来说话。

    可想了想以后,还是没有开口。他也能看得出来,董俷这是想要借此机会,让徐庶在西域站稳脚跟。不过,这小书生真的可以吗?别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吧。

    “庶定竭尽全力,不使主公失望!”

    董俷笑了,看看帐中的众人,目光落在麴义身上的时候,笑了。

    “老麴,你随我一起观战吧。”

    “啊?”

    “区区乌孙人,还不知道让我最精锐的背嵬军出战,你我不妨一起看看元直的本事。”

    麴义心里一暖。

    这是把我当成自己人啊!

    他也明白,董俷这样安排,是害怕自己呆在徐庶的帐下不习惯。毕竟,麴义也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了。在董俷部曲当中,资格还真的是不浅。冒然让他听从徐庶的命令,麴义的心里还真的会有点别扭。算了,就听主公的,在一旁看看徐庶的手段吧。

    董俷越是这样安排,就越发让人放心。

    至少他的这种态度,分明是告诉所有人:乌孙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还不值得我出手。

    当下,徐庶接过了帅印,立刻分派人手,开始了紧张的备战。

    不得不说,徐庶果然非同凡响,不愧那单福先生的称号。自接掌帅印之后,布置的是井然有序,三军动作起来,丝毫没有半分的混乱。就连麴义也挑不出毛病来。

    就这样,三天的时间,一晃即逝。

    翁归靡率领大军,于第四天清晨,抵达图尔尕特山口。

    与此同时,典韦黄忠华雄班咫四人,在大宛境内连战连捷,于十一月末,会师于贵山城下。

第三二四章 大决战(终)

    早在看到山口那座冰城要塞的时候,翁归靡就已经知道,大宛已经完了。

    可是现在,他也没有了退路,不管大宛能否拿下来,他都要用一场胜利来平息国内并不平稳的状况。元贵靡步步紧逼,各部落也生出了在他看来不算太和谐的声音。

    所以,他必须拿下山口,向国人证明,汉军并非是不可战胜。

    只要能拿下了图尔尕特山口,到时候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也都将会随风逝去。

    翁归靡很清楚,他能够执掌乌孙大权,是源自于汉室的衰弱。不管西域汉军多么威武,汉室已经衰落的事实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西域汉军貌似强大的外表给撕开,告诉乌孙国人,唯有匈奴,才是他们可以依靠的势力。

    已经是第三天,乌孙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击着图尔尕特山口要塞。

    死伤了多少人?

    翁归靡也记不清楚了,不过那座冰城,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残肢碎肉洒落在那二十丈长,四丈宽的冰面胁迫上,有的已经和坚冰冻在了一起。

    汉军的防御器械,实在是太可怕了……

    “相大禄,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名来自乌古里平原的乌孙将领,凄声的叫喊:“汉军得到了天神的护佑,我们再打下去,会把最后一点的家底儿都要丢在这里。”

    家底儿?

    从赤金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翁归靡已经把所有的家底儿都赌上了。

    锵的抽出弯刀,翁归靡一刀把那将领砍翻,厉声喝道:“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说完,他扬起带血的弯刀,大声喊道:“乌古里的勇士们,汉军也是人,他们就快要顶不住了……只要我们能杀出图尔尕特山口,那些汉国的女人,财富,都将任由我们拿走。想想那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想想那些漂亮的汉国女人,给我冲!”

    女人和金钱,无疑是刺激乌孙人的绝佳武器。

    随着翁归靡的喊叫声,十几个乌孙将领也顾不得天寒地冻,把身上的盔甲卸掉,光着膀子大吼道:“随我冲,冲上汉国人的领土,抢夺他们的女人,把他们的土地变成我们的牧场……”

    乌孙人再一次疯狂的发起冲锋。

    在简陋的冲车掩护下,朝着冰城要塞,朝着两侧悬崖,蜂拥而上。

    徐庶,身穿母亲亲手交给他的滕皮甲,手持一把汉安刀,站在要塞的门楼之上。

    目光冷幽,带着一丝丝冷戾之色。

    三天的血战,让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变成了心肠如铁石一般坚硬的主帅。

    仔细想想,徐庶甚至要感谢那些黄巾乱匪。见识过成千上万的黄巾贼冲锋,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也变得不再是那么可怕。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可是内心中,徐庶觉得自己就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敌军的喊杀声越大,徐庶的心里也就越冷静。

    “铁滑车准备!”

    当乌孙人的云梯打在了冰面胁迫上的时候,徐庶淡定的发出了命令。

    主公真神人啊!

    居然能想出铁滑车这样的武器。不过,这样的武器,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最有用处。

    的确,董俷的铁滑车,也只有要塞这样的环境下能产生巨大作用。

    随着乌孙人开始向冰面上攀爬,徐庶的眸光,也变得越发冷幽。经过三天的苦战,冰面已经不再像早先那样的溜滑。随着尸体的跌落,还有铁滑车一次次的冲击,使得整个坡面看上去坑坑洼洼,到处都洒落着肉糜鲜血混在一起的冰屑。

    “放开绳索!”

    铁滑车的尾部,除了有锁链之外,还有一根根绳索,栓在城头上。

    随着徐庶一声令下,铁滑车带着轰隆的声响,向城下冲了出去。所过之处,冰屑飞溅,血肉横飞。三角形的铁滑车车头撞在乌孙人的身上,瞬间就把人撕成两片。

    巨大的冲击力,把云梯摧毁,把乌孙人撕得是支离破碎。

    一辆铁滑车下去,马上就有第二辆铁滑车被退过来。三天的时间里,因为铁车碰撞而被毁去的铁滑车,足有二三百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还能把铁滑车收回来。

    一轮铁滑车落下,紧跟着就是滚木礌石。

    徐庶尽量减少弓箭的使用,而是把箭矢尽量的提供给两侧悬崖上的甘贲和董铁。

    毕竟,他二人所要承受的压力,丝毫不会比他所面对的压力小。

    董俷和麴义静静的站在门旗大纛下方,看着在山口外凄厉哀嚎惨叫的乌孙人,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经历的战事多了,这种死伤的场面对他二人而言没什么特别。

    只是静静的看着,当乌孙人退下之后,董俷抬头看了看天色。

    “差不多了,翁归靡想必该收兵了吧。”

    麴义笑道:“如果我是那老小子,看到主公筑起的冰城之后,马上掉头收兵回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这老小子是疯了,这简直就是浪费士卒的性命。”

    董俷却没有开口,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皱起了眉头。

    “主公……”

    “哦,咱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在那老小子的位子上,自然无法体会到他的压力。据林乡亭侯送来的消息称,乌孙国内如今也有些不太平静……呵呵,那元贵靡打得好主意,想借我们的手上位,又想借匈奴人的力量,保住他的地位。”

    “他那是痴心妄想。”

    麴义冷笑一声,“怕就怕他是到最后连性命都保存不得,到时候可就该他笑了。”

    这时候,乌孙大营中,传来了铜锣响。

    持续一天的攻击,终于在傍晚时分停止下来。

    乌孙人在丢掉了几千人的性命之后,一无所获。而图尔尕特山口,依然牢牢的掌握在汉军的手中。所付出的代价,是十二辆破损的铁滑车,还有上万支雕翎箭。

    汉军死伤,大约在二三百左右。

    按照常理而言,这是一个不小的胜利。

    可是董俷并不觉得开心,他在城头上想起了一件事情,让他久久无法获得平静。

    大宛被歼灭,乌孙也保全不了多长时间。

    接下来,董俷要面对的是冥顽不化的康居国。而这个国家,据说南部是农耕城市,北部以游牧为主。其中还有大片的土地,属于山岭地带,地形地貌好像很复杂。

    不是董俷的心气高,而是董俷想要趁此机会,将康居这颗钉子一下子拔掉。

    当然,这还需要筹谋策划,不能急于一时。而董俷所想的,则是如何在山地中作战的问题。

    也就是说,一旦对康居开战,他必须要有一支精干的山地军。

    谁可担当这一重任?

    陈到也好,张郃庞德也罢,甚至算上在朔方的徐晃,鹊阴的徐荣,好像没有人精于这支人马的训练。而董俷上一世虽然生活在山林之中,可如何训练山地军,一样是没有半点头绪。当然,他可以把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写出来,但还是没有用处。

    关键就在于,必须要有一支精于山地作战的人。

    士卒?

    董俷倒不是很担心。西域羌、氐等族,在大多数人的思想中,都是以游牧为主。

    可事实上,这些羌、氐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完全一样。

    的确是有游牧为主的羌人、氐人。不过也有习惯于耕种的羌氐,还有生活与山中的异族。

    这些人,足以组织起一支山地军,关键是谁来担当。

    当晚,董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徐庶。

    徐庶也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沉思了片刻之后,轻声道:“若是三爷在,说不定……”

    “沙沙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除了三爷之外,庶曾听闻那贾龙如今在主公麾下?”

    “贾龙?”

    董俷猛然想起来了这个人。

    但是贾龙的年纪有点大了……他那个学生张任倒是可以用,但董俷却有点不放心。

    演义里的张任,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

    可谁知道真实的张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徐庶笑道:“其实这有何难?主公不相信张任的话,不是还有一个甘贲吗?此人头脑虽然简单,可毕竟是甘白王三族的后人,多少也会受到些熏陶。以甘贲为主将,以他的武力足以震慑羌氐,辅之以张任,再给甘老虎安排个军师,足够了。”

    “军师?谁可为军师?”

    “子瑜远谋,且性情沉稳,心思细密。有他出面,这支山地军与主公亲掌有何异?”

    诸葛瑾?

    的确,诸葛瑾很合适,最重要的是,他对董俷是极端的崇拜。

    有他在旁边,不管甘贲还是张任,都难以逃出他的算计。更何况,这对诸葛瑾,无疑也是一番磨练。

    董俷想到这里,“元直此言甚善,我当牢记。”

    徐庶闻听,也不禁笑了……

    ******

    就在董俷和徐庶在大帐中筹谋未来的时候,一支人马悄然出现在纳伦河谷。

    纳伦集已经成了废墟,但这并不妨碍乌孙人把粮仓建立在此处。有大约三千多人负责看守,成片的仓廪矗立在河谷之中。夜已深,乌云遮住了月亮,河谷起了风。

    越兮跨坐一匹红色的西极马上,手挽缰绳,倒拖三叉方天戟。

    远远的,传来邦邦邦的声响。

    已经三更天,河谷大营中闪烁着稀疏的灯火,寂静无声。

    马衔枚,蹄裹布,三百元戎沉静的立于越兮身后。对于这河谷,元戎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如今的情形,和那一晚的情形是何其相似?所不同的,就是换了主将。

    对于越兮,元戎军不了解。

    不过既然主公委派他,想必也不会差了。

    越兮抬头看看天色,紧了紧身上的战袍,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元戎军。

    如果真的能让我指挥这样一支人马,就算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虎狼之将,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这次如果能打的漂亮,想必大都督也会高看我一眼,倒是个机会。

    越兮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三叉方天戟。

    这方天戟,重八十八斤,从越兮的祖父开始,不知道曾饮过多少人的鲜血,戟头的月牙儿,都带着一抹猩红的光泽。越兮耐心的等待着,默默的看着远处军营。

    随着刁斗传来邦邦邦的声响,四更天已至。

    这时候的人,睡的最沉,警惕性也最低。越兮高举方天戟,轻呼一声:“随我杀!”

    西极马呼的窜出,朝着那大营冲去。

    纳伦河谷距离图尔尕特山口有两天的路程,之所以把粮仓设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安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使得河谷大营中的士兵,警惕性不高。

    等到越兮已经冲到了大营门口的时候,守卫营门的乌孙士卒才觉察到情况不妙。

    几名士卒蜂拥而上,被越兮跃马横戟,挑飞出去。

    大门没有关闭,越兮带着人冲进了营地之后,立刻四处放火。

    有河谷大营的守将与睡梦中惊醒,盔歪甲斜的冲出营帐,和越兮正好打了一个照面。

    越兮方天戟在手中滴溜溜一转,一式巨蟒翻身,大喝一声,将守将斩杀与马下。

    整个河谷大营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守卫大营的士卒,纷纷跑出来救火。

    元戎军架起了连弩,钢弩呼啸在空中掠过,点点寒光飞出,四周靠近的乌孙士兵有的被钢弩给撞飞起来,身体被射了一个对穿。汉安刀带着一片片森冷的刀云,在乱军中好一阵砍杀。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越兮这才带着元戎军,杀出了大营。

    趁着夜色,一行人远遁而去。

    在黎明时分,河谷下起了鹅毛大雪,把越兮等人的行迹彻底的掩盖起来。

    粮仓被烧,乌孙大军立刻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而从前方传来的消息,贵山城被汉军攻破,集结在贵山城的八万大宛军死伤惨重,其中有半数被俘……而大宛王则被生擒活捉,连带着王妃数百人,被押送往汉安县。

    翁归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还要继续打吗?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兵,那么他相大禄的威信,就彻底的没有了。

    可是如果不撤兵,粮草断绝,军心散乱,眼前的冰城要塞依旧是守卫森严,怎么打?

    翁归靡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整个人呆坐在大帐中,目光发直,心中茫然。

    “相大禄,不能再打了……我们撤兵吧。至少我们现在还有兵马,就算大昆弥不肯接纳我们,可是我们还有乌古里啊。我们回乌古里,重整旗鼓。等康居国大军和呼屠单于的大军抵达,我们就可以兵合一处,再杀出乌古里,乌孙国还是咱们的天下。”

    有谋臣轻声的劝说。

    如果早在几天前,有人说出撤兵的话,翁归靡会毫不犹豫把他杀死。

    可是现在……

    翁归靡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既然如此,也只有退兵一条路了。传令三军,准备撤退!不过,我们不能再回赤金城了,直接退回乌古里平原,等待时机吧。”

    这一句话,说的是极为苍凉。

    翁归靡很清楚,这一次撤退之后,下一次重新入主赤金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他是无法看到那一天了……

    乌孙大营的异常行为,被徐庶敏锐的觉察到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乌孙人这是准备跑了。原本还想要等待贵山城大军抵达,将这支人马围歼。可是现在看来……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他们这么白白的逃走。

    徐庶立刻下令,巨魔士准备出击。

    自开战以来,特别是在战况激烈的时候,董俷几次想要出动巨魔士,但都被徐庶阻止。

    巨魔士不出则已,出必然要一战功成。

    所以要选择最好的时机,即便是后来调动了背嵬军出战,徐庶也没有使用巨魔士。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要塞外的冰面,随着惨烈的战斗,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董俷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跨坐狮鬃兽,掌中雷音锤,随着悠长号角声,率领着巨魔士,自要塞中杀出。

    狮鬃兽,发出暴烈长嘶。

    董俷扬起雷音锤,“巨魔挥金锤!”

    “举世皆震惊……”

    巨魔歌在苍穹中回荡,巨魔士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杀向了乌孙军大营。

第三二五章 辽西起风云

    汉安大都督将兵西域,西域五十国尽入汉室版图!

    兴平四年正月,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自西域传来,令疲沓的中原顿时沸腾起来。

    自从董卓被杀之后,关东关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战事接连不断。

    一会儿是曹操打徐州,一会儿是孙策打刘繇。荆州牧刘表忽而与刘繇联手,忽而有撕毁了盟约,兵出南阳,忽视豫州;这边还没有结束,并州和幽州又打了起来,中原的战事还没有平息,乐浪与辽东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端的是热闹无比。

    和连攻打幽州,张辽兵出受降城,奇袭弹汗山,迫使鲜卑军不得不退。

    河东卫氏,纠结八万大军,趁着河水冰封,侵入三辅,与马腾联手夹击李傕郭汜。

    张鲁打苏固,郭汜攻汉中,刘焉兵出葭萌关,阻挡郭汜大军……

    整个世界,都乱的一塌糊涂。谁善谁恶,各执一词,让老百姓也分不清楚是非真伪。

    而就在这时候,却有这样一支人马。

    当天下人都认为他是邪恶的,他是丑陋的代名词时,唯有他们还在维护汉室最后的尊严。

    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在这支邪恶兵马的治下,老百姓却是人人有田地,家家有余粮,过着富庶的生活。

    当全天下的诸侯,都在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这支邪恶的兵马,却在开疆扩土,在异域立下赫赫战功,令异族不得敢正视西陲。

    谁对,谁错?

    有头脑的人开始思考起来!

    初春的风,袭过幽州大地,把严寒驱散。

    小草露出了嫩绿的枝芽,合着那柔柔的风,摇曳不停,好像在跳舞一般。

    一队骑军,从官道上徐徐而行。

    清一色的汉军装束,为首大将是一个关西大汉,身高八尺,生的齿白唇红,俊美异常。

    一身荷叶亮银甲,在阳光下折射光毫,马鞍桥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一丈三尺长的亮银枪,枪刃寒光闪闪,带着一股子逼人的冷意,那枪锋刃口出,泛猩红暗芒。

    “子龙,在想什么?”

    一个青年将领催马赶上,和银甲将军并马徐行。

    “国让,我在想……当初如果我们没有投奔公孙将军,而是去朔方,又会怎么样?”

    那关西大汉,姓赵名云字子龙,原本是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

    在他身边的青年,名叫田豫,是渔阳人,和赵云一样,都曾在公孙瓒麾下效过力。

    初平二年,公孙瓒在回归渔阳的路上,被袁绍麾下部将刘备所杀,白马义从也就随着公孙瓒的死,而从此消失。赵云和田豫,带着公孙瓒的遗嘱前往辽西令支,找到了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范,把公孙瓒的死讯告诉了公孙范之后,就留在了令支。

    原本,依着田豫的意思,是和赵云一起去朔方从军。

    可在赵云的心里面,董俷是董卓的儿子,董卓虽然不是杀死公孙瓒的凶手,但若非是他,公孙瓒又怎能惨死。更何况,自家兄弟夏侯兰被吕布所俘,只怕已经……

    所以,赵云是坚决不同意去朔方。

    哪怕公孙瓒在临死前告诉他,不要去责备董卓,可赵云的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

    公孙范盛情挽留,赵云在犹豫了一番之后,就选择留在令支。

    辽西毗邻辽东鲜卑,留在这里,虽不一定能实现公孙瓒对赵云的全部期望,但至少可以杀胡,可以保家卫国,这对于年轻的赵云而言,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田豫苦劝赵云,可赵云这较真儿起来,别说田豫了,就算夏侯兰在也拿他没办法。

    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苦劝赵云无果后,田豫也和赵云一起留在了令支,在公孙范的帐下听候调遣。

    辽西并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由于地处偏远,又有鲜卑作乱,故而人口不算太多。

    公孙范这个人,用田豫的话说:“有小才而无大能,乱世中能否守住基业都成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田豫坚决不同意赵云和公孙范走的太近。

    而赵云也因田豫为他而留在令支,感到非常的愧疚,于是在这一点上,同意了田豫。二人和公孙范商议,决定出兵辽东鲜卑,并且占据了位于幽州之外的白狼城。

    这白狼城,是辽东鲜卑进入幽州的必经之路,位置很重要。

    在对待外族的问题上,公孙范和他的兄长是一个态度。见赵云愿意扼守白狼,自然是万分的高兴。封赵云为白狼校尉,田豫为督军从事,领三千精兵驻扎在白狼城。

    赵云并不是一个善于统兵的人。

    不过有田豫相助,渐渐的开始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界和见识都获得了提高。

    初平四年,当朔方大捷的消息传来时,赵云也不禁拍案叫好。

    可是没过多久……

    对于董卓的突然被杀,田豫表现出了与大多数士族不太一样的观点了。

    “事实上,自董卓入雒阳之后,除了在对待士族的问题上有偏差之外,他的一系列政令,包括武功侯所提议的平流三策,平戎三策,招贤令可以说都是针对时政的良药。若董卓不死,十年后,定能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实在可惜。”

    和当初相比,赵云对董卓的看法,也改变了许多。

    同时对公孙范的作为,也怀有无比的失落。如果换一个人,只怕已经离公孙范而去。

    赵云之所以为赵云,就在于他的信。

    不管公孙范如何,人家收留了我们,我们就不能轻言放弃他。

    在这一点上,田豫虽然很不满赵云的死脑筋,可也不得不对他感到万分的钦佩。

    也许正是因为此,我才会和子龙走在一起吧。

    原以为,董家从此也就完蛋了。赵云和田豫留守在白狼,一边抵御鲜卑,一边默默的观看着关东诸侯所上演的一幕幕闹剧。说实话,那些闹剧让赵云觉得很恶心。

    对汉室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对关东诸侯也没有了耐心。

    赵云和田豫本打算在这白狼待一辈子。我或许没有能力改变天下,但我至少要保住这一方乡土的安宁。至少,我们在这里一天,鲜卑人就无法直面幽州的父老乡亲。

    但是……

    令天下诸侯都感到震惊的是:董俷并没有就此而沉沦,反而在西域混的是风生水起。

    自大将军窦宪之后,汉室何时建立过如此功勋?

    这不单单是把敌人击溃,击败,而是实实在在的把整个西域纳入了大汉的版图之中。

    那西域五十国,可足足抵得上汉室六分之一的版图啊!

    如果再加上朔方,漠北高原的土地,那么董俷手中的土地,就是四分之一个汉室。

    如此显赫的功勋,就算是关东诸侯想要掩盖,就算是天下的士人不愿意承认,可大多数人的眼睛,还是雪亮。至少,西域汉民衣食无忧,至少,连鲜卑人谈起西域,也不禁为之色变。

    赵云知道:鲜卑人在害怕!

    一旦西域的兵锋指向了鲜卑,那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私下里,赵云对田豫说:“恨不能在大都督麾下效力,即便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

    可惜,如果几年前他们选择的董俷……

    但是现在,赵云和田豫,都要恪守一个下属的本份。

    说不定有一天,当公孙范和董俷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二人还要和董俷兵锋相见呢。

    所以,当赵云听了田豫的问话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能为大都督效命,确是一件快事。可如若不能,与大都督与疆场争锋,即便是死于大都督之手,云亦心无遗憾。倒是国让你,若有机会离开,千万不要有犹豫。”

    田豫闻听,立刻露出了不快之色。

    “子龙此话从何说起?你我都仰慕大都督,可是要我背弃朋友,却是万万不能。先主之前对刘玄德何等的器重,到死都没有想到,那刘玄德会置他于死地。背信弃义,莫过于此……子龙,豫哪怕是死,都不会效仿那刘玄德的作为,与你为敌。”

    刘玄德……

    赵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对刘备的仇恨,简直无法用言语能表达。

    赵云有一愿望:亲手斩下刘备的首级。不过看公孙范的情况,只怕是没可能实现。

    和田豫相视一眼之后,二人忍不住仰天长叹。

    就在这时,一骑自白狼城方向疾驰而来,风一般的来到赵云田豫面前,马上斥候跳下了战马。

    “启禀校尉大人,主公八百里加急,送来急件!”

    说着话,双手捧着一封信,递向赵云。

    自有亲兵上前,从那斥候手中接过了信件,转交到了赵云的手中。

    信皮上,盖有公孙范的火漆印信。赵云和田豫一眼就认出,这信件确实来自辽西。

    心里奇怪:这许多年都不见有过这种八百里加急,公孙范这一次,又是因为何事?

    赵云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抖出信瓤。

    一目十行在上面扫了一眼,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国让,大事不好了!”

    田豫看赵云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连忙问道:“子龙,那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幽州牧吕布与辽东太守公孙度,联手出兵,夹击辽西!”

    俺知道俺食言了……

    原以为能稳定下来,安心的码字写书,可是没想到……

    也不想解释什么,反正俺会尽一切努力,尽量的多码字,多更新。

    狗日的,也不知道这烦心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能真正的结束啊!!!

    烦死了!

第三二六章 卢龙塞

    吕布为什么会突然与公孙度联手夹击辽西?

    这话,就要从董俷送信给吕布,请他出面平息公孙度和樊稠之间的冲突开始说起。

    说实在话,吕布在接到了董俷的信时,却是一肚子的不高兴。

    想当年你董西平有你老爹撑着,指使我干这个,干那个也就罢了。如今你已经落魄到了西域,居然还派人给我送信,让我做什么调解人?我如今可是堂堂幽州牧。

    的确,吕布现在的官位很能唬人。

    幽州牧,温侯(县侯),卫将军,哪一个头衔拿出来,也都是让人不敢小觑。

    虽然董俷的这封信里面,话说的很婉转,也很客气,并没有指手画脚的含义在里面。

    可吕布还是觉得,这心里面的心气不是很顺。

    依着吕布的性子而言,是不想管这件事。虽然辽东和乐浪是幽州的治下,可吕布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袁绍的麻烦。若非袁绍,他怎么会有云中那一场惨败呢?

    魏攸出面劝阻住了吕布。

    刘虞死了……自扶吕布上位之后,魏攸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了。

    毕竟这年纪大了,加上幽州的恶劣气候,公务繁杂等等,让魏攸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在听到董俷来信之后,他还是拖着病体找到了吕布。

    吕布正在花园中和妻子严氏、来莺儿饮酒。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儿名叫吕撷,是吕布和正妻严氏所生,年已十四。

    这严氏,也是并州大户,当年吕布能崛起,里面有不少严氏的功劳。这严氏生就豪爽的性情,能文能武。儿子吕撷也是身体健壮,比之同龄人高了不少,也魁梧许多。

    这吕撷追随吕布学武,一杆方天画戟使得出神入化。

    只是年纪尚小,吕布对之极为宠爱,不肯让吕撷走上战场,故而至今是声名不显。

    女儿吕欣,年方六岁。

    是来莺儿和吕布的结晶,小小年纪不但有母亲的美貌,也颇具父亲的英气。

    别看吕欣是庶出,可一家人对吕欣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对吕撷。用吕布的话说,“我这女儿,是天生的富贵命。将来若非是雄霸天下的英雄,休想娶走我的女儿。”

    所以,当魏攸来访的时候,吕布也没有让妻妾离开,反而抱着吕欣相迎。

    在塞上人看来,让妻妾出面款待,是一种对客人的尊敬。但是这种风俗若是落入了士人的眼中,却是极端的侮辱。女子怎能登上台面?演义里,吕布在徐州曾让妻妾出面迎接刘备,却气得张飞拔剑要和吕布决斗。事实上,除了看不起吕布之外,这里面也有一定的文化观念习俗上的差异。只是吕布和张飞,谁也不肯解释。

    好在魏攸也是生在在幽州,对吕布的这个习惯,倒是能理解。

    坐下之后,魏攸寒暄了两句,开门见山道:“主公,听说您不打算出面调解辽东和乐浪的冲突?”

    吕布脸一沉,点头说:“布确是不想出面。那辽东、乐浪地处偏远,我何苦为此事而出面?让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我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省了很多的麻烦?”

    魏攸摇头,“主公,你错了!”

    若换个人这么说,吕布早就一脚踹翻了桌案,拔剑杀了对方。

    可魏攸不一样,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吕布的半个老师。

    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吕布还是耐着性子说:“先生,布那里错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又有什么不对?”

    魏攸道:“主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谁?”

    吕布想了想回答:“并冀的袁绍,塞外的鲜卑,都是我之大敌。”

    “那主公以为,与这两方交锋,又能有几分的胜算?”

    吕布想了想,却没有回答。

    魏攸正色说道:“鲜卑虽然势大,不过却已经是盛极而衰。和连与其父相比,一个是老虎,一个是不成气候的家狗。有张辽徐晃在朔方牵制,和连纵是有心,也无力南下……不过并冀袁绍,却非同一般。主公就算能胜他,也绝不是旬日可做到。”

    老头子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沉稳,也很直接。

    吕布虽然骄狂,却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听老头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点头承认。

    “若主公与袁绍交锋,那公孙和樊稠二人,不论哪一个胜利,必将实力大涨。到时候,他处于辽东边荒,又怎能甘心?一旦闹将起来,主公你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况。”

    吕布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若我挥兵攻取辽东乐浪,又该如何?”

    “呵呵,别看公孙度和樊稠现在打得凶狠,可毕竟都是出自一家门下。如果主公出兵,他二人定然会捐弃前嫌,联手迎战。莫要忘记,这并冀二州,尚有袁绍。”

    吕布的面颊,抽搐了两下。

    还是这老家伙看的长远,我却没有想这么多。

    “敢问先生,那布当如何做才好?”

    “公孙度和樊稠,必须并存。二者相互牵制,可保我后方暂时无虞。等我们能收拾了袁绍之后,再对付这二人。到时候我们雄霸北方三州,区区辽东乐浪,不足为虑。”

    魏攸说着,轻捻胡须道:“更何况,我们还可以趁此机会,卖那位西域王一个面子。”

    “为何要卖他这个面子?”

    魏攸笑道:“很简单,我们需要朔方保持对鲜卑的牵制。主公,你以为那位西域王,会甘心一辈子呆在西域吗?观其所为,就是为了清除其后方之隐患。一俟西域平定,董西平定然会出兵……有这么一个盟友在,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是不是?”

    魏攸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让吕布陷入了沉思。

    “真的,要帮他吗?”

    抬起头,向来莺儿看去。

    只见来莺儿正在专心致志的逗弄着女儿,根本就没有听吕布和魏攸在说些什么。

    吕布不爽董俷,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想当初,董俷在长安剽窃《爱莲说》一文,做赋赠送与来莺儿,引得雒阳轰动。

    来莺儿有一段时间,也因这《爱莲说》而对董俷无比的痴迷。

    若非知道蔡琰的存在,她绝无希望进董家门,这一段姻缘,还真的有些说不清楚。

    也许有人要问,为何吕布能娶来莺儿,董俷就娶不得?

    很简单,吕布的正妻严氏,不过是九原大户之女,说穿了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

    所以,以吕布的身份要纳妾,自然没有问题。

    可蔡琰就不一样了!

    飞白先生蔡邕的女儿,当世闻名的才女。这样的身份地位,董俷可以娶任红昌和董绿,却是万万不可能娶一个舞伎。那是蔡邕和蔡琰,都无法接受的一个身份。

    吕布也是后来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心里难免有些疙瘩。之所以拜师魏攸,里面也有一些董俷的缘故在里面。

    武的比不过,文的也不行。连纳妾的对象,也是因为董俷不接受最后才嫁给了自己。

    这让吕布心里面,怎么可能舒服?

    好在,自从嫁给吕布之后,来莺儿相夫教子,表现的非常得体。

    吕布也是爱煞了来莺儿,既然大家都聪明的不提及这件事,他也懒得去再翻旧账。

    沉吟了片刻之后,吕布说:“既然如此,还烦请先生以我的名义书信一封给那公孙度和樊稠。就说我得武功侯的嘱托,请他二人就此罢兵,各守其土,不得再有冲突。如若不然的话……我当兴兵,与其中一方联手。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魏攸听闻,点头答应。

    樊稠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他守住乐浪,同时按照董卓的交代,对三韩进行凶狠的打击。这次冲突,完全是公孙度挑起来。事实上公孙度面临扶余和乌桓的压力,也希望能扩展后方,增加势力。这自然不可避免的,就和樊稠产生了严重冲突。

    虽然董卓死了,可樊稠还是忠于董家。

    公孙度却不一样,他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董卓一死,关东大乱,他就生出了一些念头。

    接到吕布的信之后,樊稠自然没意见。

    可是公孙度却是满腹的怨言……不过,他也没办法,区区辽东,还真的抗衡不得吕布。

    所以,公孙度就把目光放在了辽西方向。

    公孙范和公孙度,虽然都是姓公孙,可彼此之间,却没有半点的关系。

    公孙范在辽西,俨然是自立山头。非但不听从吕布的命令,而且屡次与乌桓联手,袭扰辽东。

    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幽州,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公孙度。

    吕布决定和公孙度联手夹攻公孙范,而后平分辽东,算是让公孙度这心里平衡了不少。

    兴平四年三月,西域战事已经落下了帷幕。

    翁归靡被董俷麾下大将越兮所杀,典韦的乞活军在正月时杀入乌孙,摧枯拉朽一般的直扑赤金城下。元贵靡没想到翁归靡十几万大军会被杀得落花流水,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是兵临城下。无奈,元贵靡献出降书顺表,被押送至汉安县居住。

    至此,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的西域大战,正式结束。

    葱岭、天山各路诸侯国,在得知了大宛乌孙相继覆灭的消息之后,纷纷上疏投降。

    董俷也没有拒绝,把这些诸侯王全部送到了汉安县。

    自有羊续来负责安排这些诸侯王,董俷才懒得去理睬这件事情。

    臧霸率军陈兵于呼揭草原,与陈到的踏白军兵合一处,在北匈奴草原上站稳脚跟。

    由此,西域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

    ******

    卢龙塞,位于徐无山麓的东边,坐落有两山之间,一边是云山,一边叫做梅山。

    这里是辽西北部的门户,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呵呵,也许会有人询问,卢龙塞?没听说过……怎么什么不什么的,就是战略要塞?

    其实,这卢龙塞如果用后世的名字来称呼的话,就叫做喜峰口。

    整个卢龙塞,是依山而建,有三道城墙,形成了一个‘日’字形的防御体系。

    外围墙高伍长,宽三丈,长一百丈,有石块从里到外的堆砌而成,中心地带矗立两丈高的城楼,名之为望日楼。

    主城墙两端,修建有扶墙。城墙上也各有一座城楼。

    位于梅山上的城楼,叫做梅楼;位于云山上的城楼,名叫做云楼。

    由主城墙向内进一百步,两山之间还有一座高大城楼,长五十丈,宽三丈,名为卢龙楼。

    这本是为了阻止胡族入侵而建立,城墙可以说是高厚坚实。

    里面有兵营,有马廊,还有粮仓。只要守将不是个笨蛋,三千精兵,就可以将十万大军阻隔于卢龙塞之外一年之久。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为辽西北面之天堑。

    赵云接到了命令,赶赴卢龙塞。

    就这一点而言,公孙范也不是一个废物。他非但把赵云田豫从白狼调回,而且还任命赵云为卢龙塞主将,有先斩后奏之权利,一应物资,都可以任由赵玉来支配。

    赵云这骨子里,是个极具情义的人。

    如果公孙范还派个人来牵制他,他也就是应付一下了事。

    可公孙范如此,却是表明了对赵云的无比信任。这让赵云,又怎能不去尽心竭力。

    以至于田豫苦笑道:“只怕如此一来,子龙更别想从辽西脱身了!”

    是的,赵云已经下定了决心,死守卢龙塞,要与这卢龙塞共存亡。

    站在卢龙城楼上,看着整个要塞都在忙碌着,赵云忍不住,握紧了宝剑的剑柄。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吕布!

    自虎牢关外和吕布一战之后,赵云就更加刻苦的修炼。

    不得不说,他的资质果然非凡。短短数年的光景,他已经尽得举重若轻的奥妙,并且隐隐有进入举轻若重之境界的迹象。数年来,他苦苦等候的,就是能和吕布一战。

    “国让,我守望日楼,你来坐镇卢龙楼!”

    田豫一蹙眉,轻声道:“子龙,你为主将,怎能轻涉险地?还是我来镇守望日楼吧。”

    赵云说:“国让,若说决胜于两军阵前,驰骋于万千兵马之中,你不如我;可是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伺机而动……呵呵,我不如你多矣。莫要和我再争,有你坐镇卢龙,我在前方撕杀的也能安心。卢龙楼为重地,云就把一切都拜托与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田豫还能说什么呢?

    ******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一天天的过去。

    赵云抵达卢龙塞的六天,吕布大军杀至关下。

    站在望日楼上,赵云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旌旗招展,幽州军盔甲鲜明,精神抖擞。

    赤色大纛,上书大汉卫将军,斗大的‘吕’字,掐金边,走银线,在阳光中闪闪放光。

    一匹嘶风赤兔兽,自门旗下冲出。

    马上大将,身披黄金唐猊铠,大红色麒麟战袍随风猎猎。掌中一杆方天画戟,头戴紫金束发金冠,稚鸡翎摇摆,端的是人如虎,马如龙,在望日楼下,走马盘旋。

    赵云一眼就认出,那马上将正是吕布。

    看到吕布,就想起了夏侯兰,就想起了当年在虎牢关下的惨败。

    也真的是多亏了这些年来的修身养气,随着武艺越发的精湛,这心性也更加沉稳。

    若是以前,赵云肯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是在此刻,赵云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可笑的想法:端的是天道循环……数年前,我虽奋武将军在虎牢关下叫阵,一晃六年,却好像掉了一个个儿,真是有趣。

    望日楼下,吕布厉声喝道:“我乃幽州牧吕布,大军已至,尔等还不立刻献关投降?”

    赵云冷笑回道:“我以为是谁?三姓家奴,也敢妄称州牧,真不知羞耻!”

    这一句话,把个吕布骂的是火冒三丈,戟指赵云道:“无名小卒,休逞口舌之利,可敢与你家温侯一战?”

    “某正有此意!”

    赵云不怕吕布,上一次虽然败了,可是却没有放弃过和吕布再战一场的愿望。

    既然吕布叫阵,他又岂会拒绝?

    当下点齐一千铁甲军,提枪上马冲出了卢龙塞。

    在这里,却不得不提及一件事情。随着董俷双镫的秘密被曹操所识破,这双镫已经渐渐流传开来,几乎整个大汉的骑军武将,马匹上全都定有马掌,配备了双镫。

    赵云胯下马,是一匹白龙驹,却是纯血的大宛良驹。

    要说对赵云,田豫还真的没话说。

    老田家是雍奴大族,自然也有各种生意往来。田豫出重金,请族人自张掖勾来了宝马银枪,包括赵云身上的荷叶明光甲,也是出自于西域,丝毫不比吕布的装备差。

    当然,比起赤兔嘶风兽,赵云的白龙驹还是差了一筹。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大汉武将之中,算得上顶级的装备。

    赵云跃马冲出本阵,白龙马摇头摆尾,嘶声厉吼。那赤兔马也不甘示弱,不停的长嘶,前蹄哒哒哒踏踩地面,向白龙马发出了挑战的信号。

    吕布一见赵云,不禁暗自惊奇。

    公孙范,一守家之犬,为何有如此猛将?

    到了吕布这个程度,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手的高低。

    这个赵云,本事可不弱啊!

    但吕布又是何等高傲之人,勒马喝问:“对面敌将,报上名来。某家方天画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这也是赵云,若换个普通的武将,吕布二话不说,早就冲上前去。

    如今问赵云的名字,却表明了吕布对赵云的重视。

    自虎牢关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刚下山的懵懂小子,如今也已经变得成熟。

    赵云今年二十七,刚进入巅峰状态之中。

    闻听吕布询问,赵云道:“常山赵子龙,记住你家将军的名字!”

    说话间,挺枪策马,就冲向了吕布。

    吕布也不答话,两脚一颗飞虎蟾,赤兔嘶风兽猛地长身跃起,迎着赵云就扑去。

    方天画戟本是倒拖,随着赤兔马飞奔而出,吕布挥击劈斩。

    两匹马的速度都十分的惊人,赵云这一枪刺出,却是化作朵朵梨花,枪影重重。

    一个是化繁为简,一个化简为繁。

    枪戟在空中交击的一刹那,二马已经照头。

    白龙马甩头撞向了赤兔马,赤兔马仰蹄踹向了白龙驹。这人交锋,马也不愿意闲着。

    铛,一声脆响之后,两匹战马长嘶不停。

    赤兔兽噔噔噔退后了几步,而白龙驹则连退了十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赵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臂感到发麻。

    吕布也暗自称奇,心道:这小将居然有如此本领?能接下我一击,只怕不弱于六年前的虢亭侯。

    “小子,好本事!”

    吕布心生爱才之心,有心想要收降赵云。

    可是赵云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拧枪再次出击。

    赵云的枪法,却是极为怪异。看似招招竭尽全力,可是每每又留下了诡谲后招。

    吕布若是出全力,却往往击在空处。

    而赵云的枪,就如同是盘蛇一般,大多数时候总是处于守势,一待吕布的攻势落空,就扑棱一击,恰好击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挡处,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这也就是吕布,换个人早就丢了性命。

    吕布犹如疾风骤雨的攻击,不管多么凶险,总是会被赵云化解。

    一个是守,却暗藏杀机;一个是攻,招招夺命。

    这二人打在一起,从正午打到了黄昏。两军的战鼓,都不知道被敲破了多少面,士兵的喊喝声,也是变得嘶哑无力。

    渐渐的,赵云可就支持不住了!

    吕布毕竟是吕布,见惯了大风大浪,其经验比之赵云可就丰富了许多。

    两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吕布突然把方天画戟交到了右手,身体在马上一个侧身,让开赵云的大枪,砰的就攥住了枪杆。而赵云也不慌张,顺势推枪,待二马错蹬的一刹那,猛然抽出肋下的宝剑,刷的向吕布就砍了过去。

    这一剑,端的是神出鬼没。

    吕布猝不及防之下,啊的一声惊叫,撒手松开了大枪,身体往下一个哈腰,森寒的宝剑,斩断了他头顶的束发金冠。

    不过,这一剑斩出之后,赵云胯下的白龙驹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前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赵云蓬的就摔在了地上,吕布直起腰,见此情形,大喝一声,也顾不得发髻散乱,挥戟向赵云就刺去。

    打了大半天,赵云也有点撑不住了。

    这么狠狠的摔了一下之后,身体也有些散了。

    眼见着那方天画戟落下,赵云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眼睛闭上,但这心里面,却已经再也没有了什么遗憾。能与恶虎一战,生平足矣!

第三二七章 西域二三事(一)

    就在赵云落马的一刹那,从辽西军中冲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却是个步下将。面似锅底一般,一双环眼,络腮胡恰似钢针。身穿牛皮软甲,背负三杆投枪,手里拖着一根一丈多长的青铜棍,鹅蛋粗细,泛着一股子古拙的冷光。

    “呔,三姓家奴,休伤我家大人!”

    别看这人没有骑马,跑起来的速度,却丝毫不弱于奔马。

    奔跑中,一只手从背上抽出投枪,振臂朝着吕布投掷过去,一根,两根,三根……

    连珠手法施展出来,却是精湛无比。

    投枪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吕布的跟前。

    吕布只得收回方天画戟,使出三阳开泰的招数,铛铛铛,将三支投枪给拨打一边。

    趁着功夫,赵云也已经反应过来。

    一个懒驴打滚,站立起来。

    而那黑大汉也已经到了吕布的跟前,距离吕布还有四五步,猛然双足用力,腾空跃起。

    “吃爷爷一棍!”

    青铜大棍举火烧天,黑大汉这一蹦起来,却足足有五六尺高,就听‘呼’的一声,大棍挂着风声,当头朝吕布就砸了下来。速度奇快,棍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弓形的残影。

    吕布忙举起方天画戟招架。

    铛……唏溜溜……

    大棍砸在了方天画戟的戟杆上,发出巨响。

    绕是赤兔马是汗血宝马,天下难寻,也有些吃不住力,哒哒哒马踏地面,连退数步。

    吕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两臂好像失去了知觉。

    这黑厮……好大的力气!

    没等吕布回过劲儿来,黑大汉却轮圆了大棍,一招秋风扫落叶,口中大喝:“扫马腿!”

    也就是吕布骑得的是赤兔马,换上一匹普通的战马,肯定会被大棍砸中。

    赤兔马唏溜溜的暴嘶,前蹄扬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黑大汉的这一棍。马蹄落地,大汉的青铜大棍却在手中滴溜溜一转,扑棱一个黑虎掏心,爆喝道:“戳心窝!”

    一棍三招,使得快逾闪电一般,招数与招数之间更是衔接的天衣无缝。

    把个吕布吓得举起大戟封挡,戟棍撞击,再次发出巨响声。而那黑大汉翻了跟头双足落地,竟再次举起大棍,还是举火烧天式,怒吼道:“再来一次,砸脑袋!”

    吕布军中,郝萌负责压阵。

    先是见赵云和吕布打得难分胜负,又见这黑厮把吕布逼得手忙脚乱,心中不由得大惊。

    “飞熊军,随我冲锋!”

    郝萌挺枪,冲出了本阵。

    另一边,田豫也已经率领辽西军杀出了望日楼,大喝道:“子龙休要慌张,我来了!”

    那边郝萌已经挺枪杀到。

    赵云来不及拾起银枪,见郝萌的大枪探过来,一个侧身,探手蓬的攥住了枪杆,手上一用力,同时右手提宝剑干将顺着枪杆就推了过去。要说起来,郝萌不算差。

    早在并州的时候,能被吕布看中,并且被列入六健将中,武艺相当不错。

    但若是和赵云比起来,这郝萌可就不是差的一两点了。赵云的剑快,刷的就到了郝萌的面前。郝萌本能的一闪,手可就松开了大枪。可赵云这一剑却是隐藏后招,到了郝萌的跟前时突然一变,剑口向上斜撩出去,就听噗……啊,血光崩现。

    干将,是以战国时期铸剑大师干将的名字命名。

    据说这宝剑本是夫妻合铸,分雌雄两把。雄剑命干将,雌剑叫莫邪,可说是削铁如泥。

    宝剑本就锋利,加之赵云变招极快。

    郝萌一个躲闪不及,惨叫一声之后,被干将插进了肚子里,自下往上是开膛破肚。

    从马上跌下来,摔落在尘埃中。

    赵云翻身上了郝昭的战马,四五个幽州军就已经冲了过来。

    虽然不是很趁手,但是在赵云手里,郝萌的大枪却似有了生命一般,扑棱棱若蛟龙出海,枪影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幽州军被挑落马下。两方人马这时候已经战在了一处。

    另一边,吕布和黑大汉也分出了高下。

    那黑大汉来来去去就是三招,和吕布打了几个回合后,吕布就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

    大戟展开,黑大汉又怎是吕布的对手。

    幸好这时候赵云杀了过来,与那黑大汉联手抵住了吕布。

    双方在望日楼下,鏖战了一个时辰之后,鸣金收兵。

    对辽西军而言,吕布恶虎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听闻吕布杀来的时候,一个个心里很害怕。

    没成想,自家的主将竟然和吕布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若非赵云的坐骑不比赤兔嘶风兽,还真的不好说结果。

    一时间,辽西军军心振奋。

    一场平局对辽西军而言,已经是大胜了。

    虽然赵云心里面清楚,就算他有一匹可以与赤兔马比肩的宝马良驹,再打下去的话,也是略逊色与吕布一筹。不过,回到望日楼后,赵云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本方人马中,居然有一个猛将?

    命人把黑大汉找来。那黑大汉一开始虽让吕布慌乱了一下子,可后来……

    身上裹着白布,嘴里咬着一块干肉,手里拿着一张大饼,站在赵云的面前傻笑。

    “汉子,你叫甚名字?何方人氏?”

    赵云对这黑大汉,还真的是没有太大的印象。

    黑大汉咽下了那块干肉,咧嘴笑道:“大人,我叫黑夫,是乌桓人。”

    赵云更奇怪了,“既然是乌桓人,为何会在我的军中?”

    黑夫说:“我虽是乌桓人,不过……后来被蹋顿卖去辽东鲜卑的时候,被大人救下。”

    原来,是个奴隶!

    赵云倒是不甚在意黑夫的身份,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件事。

    那还是他刚到白狼城的时候,乌桓人掳掠了一批汉民,准备把这些人卖去辽东鲜卑人做奴隶。在运输的途中,被赵云拦截下来。大多数奴隶都走了,不过还是有少数人留在了军中效力。想必这黑夫,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到了赵云的麾下。

    但赵云还是奇怪……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那些奴隶,可印象中,乌桓人好像都离开了。

    “黑夫,当时既然我已经放了你,为何不回家呢?”

    “我……没有家了!”

    黑夫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之意。

    “我的家,被蹋顿给毁了,回去乌桓的话,还不是死路一条?而且,大人您管黑夫吃饭穿衣,在白狼城,黑夫过的很开心。只要大人不嫌弃,黑夫愿跟随大人。”

    田豫在旁边听着,轻轻点头。

    “子龙,我观黑夫也颇有勇武,不若就留在你帐下当个亲兵吧。”

    赵云想了想,当下道:“黑夫,你可愿做我的亲卫?”

    “管吃饱不?”

    赵云和田豫都笑了,点头说:“这个是当然了,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那黑夫愿意!”

    当下,田豫派人给黑夫换衣服。

    而后和赵云说:“子龙,你今日和吕布一战,虽然是平分秋色,可是就吕布而言,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估计,明日一早,他就会对望日楼展开最凶猛的攻击。”

    赵云点头,“国让放心,云一息尚存,吕布就休想攻破望日楼!”

    ******

    田豫所推测的一点都不错。

    吕布长这么大,就算是对董俷,还有在云中被和连袁绍偷袭,都没有今日这般狼狈。

    那高傲的性情,怎能允许他忍下这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吕布在望日楼下再次叫阵,但是赵云却对他的挑战,丝毫不予理睬。

    恼羞成怒之下,吕布对卢龙塞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依靠着卢龙塞险要的地形,赵云坚守不出。短短数日,望日楼下,是尸横遍野。

    吕布损失颇为惨重,使出了许多招数,可是赵云根本就不理睬。

    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喝闷酒,心道:自我出道之后,除了那头暴虎之外,还没有人能让我如此的狼狈。可恨这赵云,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此前全不知晓?

    也难怪,当年在成皋时,吕布已经名扬天下,可赵云还是个无名小卒。

    虽然有过交手,但吕布又怎可能把赵云记在心中?可战事胶着,只恐天下人耻笑。

    拿不下卢龙塞,还损了大将郝萌。

    这一回脸面可是丢大发了……

    正闷闷不乐,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田畴押运粮草抵达。

    吕布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田畴走进了大帐。和吕布行过主从之礼后,问道:“听说主公这里不顺利?”

    “布实小看了天下英雄,没想到这卢龙塞,也是藏龙卧虎啊。”

    田畴笑了,“主公,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耿耿于怀呢?依我看,卢龙塞不出旬日,必将落入主公之手。”

    “哦,此话怎讲?”

    “太初先生在我来的时候,有一封密信让我交给主公。”

    说着话,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吕布。吕布接过来,就着大帐中的光亮看完了信件,脸上的乌云,却已经是一扫而空,“先生果然高明,如此一来,令支当入我手中。”

    当下命人摆下了酒宴,款待田畴。

    第二天,吕布继续猛攻卢龙塞,不过这心情却已经和早先有所不同了。

    守关的赵云和田豫,敏锐的觉察到了吕布军的攻势变化。那攻势看似很猛烈,可实际上……

    赵云忍不住问:“果然,可看出些许端倪?”

    田豫沉思片刻之后,脸色突然一变,“不好,那恶虎莫非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还请国让说明。”

    田豫道:“吕布在这里大张旗鼓,却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卢龙塞。如此一来,令支方向定然放松了戒备。若是我指挥,定然会出奇兵,渡龙鲜水,奇袭令支。”

    龙鲜水,是一条河流的名字。

    位于右北平和辽西之间,原是一条天然屏障。

    可如果公孙范把注意力集中于卢龙塞的话,对龙鲜水的防御,定然是非常松弛。

    过了龙鲜水,可就是令支城了!

    赵云明白了田豫的意思之后,也是脸色惨白。

    “国让,立刻派人提醒公孙大人,莫要让吕布得手!”

    田豫摇摇头,轻声说:“现在……只怕是已经晚了。吕布在这里陈兵已经有二十日光景,如果真的是我所说的那样,令支现在……子龙,若是如此,我们当思退路。”

    退路……

    赵云的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令支完了,那么我们还有什么退路?

    刚回来,两章连发

第三二八章 西域二三事(二)

    四月的西域,草青青。

    大战已经结束,整个西域却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一块块荒凉的土地变成了良田,随着西域局势的稳定,大批聚集在河西地带的流民,开始向西域进发。西域都护府发出了优渥的条件,使得荒芜的西域大地上,也渐渐的热闹起来。

    一架架被改良过的翻车,从将做营送出。

    一架架高大的风车,也在西域大地上建起,成了一道极为独特的风景线。

    风车,董俷也只是有一个概念。

    至于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他可说不清楚。

    不过在风车捡起之后,首先收益的,就是将做营。随后费沃发现,这风车可以应用到各个方面。从农耕到渔猎,从开采到铸造,风车的出现,使得将做营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没有了战争,百姓的热情渐渐被激发出来。

    正月,随着大批汉民进入西域,董俷却突然提出了一个活命林的概念。

    什么是活命林?

    简单的说,就是在西域栽种林木。一棵树,代表着一条性命。树活人活,树似人亡。

    为什么要实行这样的政策。

    在董俷上一世的记忆中,西域是一片荒漠。

    一千八百年沧海桑田,西域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了大片的荒漠?

    这个董俷已经无法去追查了!

    他所要做的,就是让人们保护住这片富庶肥沃的土地。在他死后,在他的儿子、孙子死后,西域依然能如今日一般的美丽。在内心深处,董俷把西域看成了自家的家。

    同时,由于大宛乌孙的战败,大批的俘虏也就成了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愿意放弃游牧生活的俘虏还好解决。

    可毕竟祖祖辈辈是在草原上,马背上生活,很多大宛人和乌孙人,并不愿意离开家园。

    于是,董俷让他们栽下了活命林。

    从此将他们牢牢的栓在这块土地上,树死一棵杀一人,林死一片杀全族。

    当俘虏们战战兢兢的栽下一颗颗树苗的时候,他们的性命,也就和这土地连在一起。

    也许十年二十年,当这些树苗成了参天大树的时候。

    俘虏们,也就从俘虏,转变成了汉民。

    为此,董俷专门在戍县建起了一个部门,名为督察院。而执掌督察院的人,就是法正。

    督察院所涵盖的职责,五花八门。

    除了林业、农业,还有人员安置,官吏的督察,社会秩序的稳定,等等都有涉及。

    为了确保督察院的权威,董俷还专门给法正送去了二百技击士。

    技击士在督察院名为督察,全部着黑衣,给人以威严之气概。所以又有人称这些技击士为黑衣督察。随着督察院的建立,法正走马上任,并由此而开始了他臭名昭著的督察生涯。

    法正所学,以法家为主。

    后又跟随卢植李儒数年,兵家、纵横家所学,无不涉猎。

    在法正的心中,真正的督察院应该是督察天下事,事无巨细,皆难逃出督察院掌控。

    当董俷发现的时候,督察院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过在目前,董俷还无法预知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

    氐池,西域屯田重地。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风一般的从官道上掠过。

    “大都督何在?戍县八百里加急,速速带我去见大都督。”

    在氐池的一座宅院前,战马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滚落马下,大声的叫喊起来。

    这宅院,也就是氐池府衙。

    三月之时,董俷接到了消息:黄劭病危!

    对于这个从光和六年就跟随自己,整整十三个年头,不论董俷是得意还是倒霉,始终不离不弃的部下,董俷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

    说起来,黄劭这一辈子很忐忑。

    早年拜师无门,后来却自学成才。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世家,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成了太平道的人物。这是董俷最早的两个谋臣之一。唐周在董卓死之前,已经病故。

    而黄劭……

    若没有黄劭,也许就没有今日的西域。

    他气度没有诸葛瑾般的恢宏,算计也没有贾诩那般的老辣,文才比不上羊衜苏则。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董俷曾数次想要提拔他,却都被黄劭所拒绝。

    理由是:“劭才能浅薄,在氐池已经是竭尽全力。若坐高位,只怕不能令众人服帖。主公当以大业为重,吸引贤良为己所用。劭为典农吏,却已经是心满意足。”

    所以,当听说黄劭病重的时候,董俷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

    他带着越兮王戎,何仪何曼四人赶到了氐池。随行的,还有女儿董节和儿子董冀。

    董节,是小文姬的大名,如今已经十二岁。

    年纪虽然不大,却生的是千娇百媚,颇有母亲的风采。

    不过更多的时候,董俷还是喜欢叫女儿做小文姬。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曾代表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此刻,董俷正坐在卧房中,紧握着黄劭的手。

    黄劭躺在榻上,脸颊消瘦,目光中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喜悦。

    “劭卑贱之身,竟使得主公与百忙之中前来探望……”

    “曾次,莫要说这话。谁敢说你卑贱?谁敢说,我一锤砸死他。你是我最器重的人,也是跟随我时间最长久的人……曾次,赶快好起来吧,我还有许多事,要依靠你呢。”

    黄劭的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

    “主公,劭今生能遇主公,真劭的福分。若有来世,劭愿再为主公效力。”

    鼻子一酸,董俷差一点落泪。

    紧紧的握住了黄劭的手,轻轻叹息道:“曾次,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你这一世的时间还长着呢,你还要为我效力……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在管城驿站相识的情形?你说过,要跟随我建立功业。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黄劭听了这话,不禁开心的笑了。

    “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把你接去汉安。小侄年纪也不小了,我准备把他送去太学,请先生们好好的教导。还有嫂子,从嫁给你就没有享过福,正好和你一起过过轻松的日子……曾次,汉安城已经建好了,你应该去看看,可不比雒阳差……那是咱爷们建起的城市,那是属于咱爷们的城。不住上些日子,你能不遗憾吗?”

    黄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如同梦呓般,轻声道:“咱自己的城,咱自己的城……劭真想去好好的看上一眼。”

    不知不觉,黄劭睡着了。

    董俷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为黄劭盖好了被子。

    转身对站在旁边,一个姿色普通的妇女轻声道:“嫂子,还请好好照看曾次,我出去一下……别担心,曾次不会有事的,等过些日子他病好些,就带你们去汉安城。”

    那妇人,是黄劭到了张掖后娶来的女子,本是精绝人,嫁给黄劭后,随了黄劭的姓。

    在她身旁,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是黄劭的儿子,名叫黄荣。

    听了董俷的言语,黄氏感激的跪下,连连磕头。

    董俷叹了口气,又劝慰了两句之后,转身走出了卧房。

    门口,马真垂手站立。

    如今的马真,官拜太医中郎将,麾下有医护营,也是有实权的人物。各军出征,都必须配备医护兵。而配备给那个军什么样的医护兵,完全是马真的一句话。

    不在董俷的军中,很难体会到医护兵的用途。

    本来,若论医术的话,这太医中郎将,应该是由华佗担当。不过华佗不愿意出面,只担了个太医令,大部分时间是研究医术。此次黄劭重兵,董俷带了马真前来。

    马真的医术也就是比华佗差些许,而且对黄劭的病症,他更有权威。

    “曾次的病情……”

    “主公,曾次这是积劳成疾,已经……我虽然施了药,但能不能有效,却不好说。”

    马真也算是跟随董俷的老人了!

    黄劭在董俷心里是什么地位,他心里自然也清楚。

    脸上带着忧虑之色,“若是家师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些办法。但……还请主公恕罪。”

    这话语中,已经把意思表明了!

    董俷闭上了眼睛,面颊一阵剧烈的抽搐。

    是啊,张机若是在……可问题在于,张机现在不是不在吗?就算张机还在武陵山,就算现在去请张机,黄劭能等到那个时候吗?董俷忍不住一声长叹,咬紧了牙关。

    “义权!”

    “小将在!”

    “立刻传我命令,让林乡亭侯派人与三爷联系,火速请张机张大人前来氐池医治。”

    “喏!”

    “元道,还请你多多费心,尽力保住曾次……若是不成,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我们尽力就是。”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董俷心情本就很压抑,忍不住大怒,压着声音道:“是什么人在前面喧哗?不知道曾次需安静调养吗?”

    王戎立刻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又了回来。

    “主公,戍县八百里加急,军师有急件送来。”

    急件?

    董俷一怔,这时候能有什么急件?

    他微微一蹙眉头,沉声道:“元道,你在这里照看曾次,我们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让军师八百里加急送来?”

    说着话,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院落的门槛。

第三二九章 西域二三事(三)

    李傕郭汜翻脸了!

    董俷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演义里,李傕郭汜被人挑拨,最终反目成仇。一个是绑架皇帝,一个是囚禁大臣,把个汉室仅存的最后一丝脸面,给撕扯的干干净净,由此而拉开了三国争霸的序幕。

    已经记不清楚那个挑拨的人是谁,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和贾诩有关。

    不过现在,贾诩是在戍县,自然不太可能出手。那么,这个挑拨的人,又会是谁?

    这个念头在董俷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他知道,曹操即将迎奉汉帝,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打下了他统一北方的最后一块基石。

    但这些事情和董俷还相距甚远,至少目前他是无力,也无心插手。

    贾诩在信中说:“李郭反目,定会让自兴平元年开始,四年来始终处于夹缝中的马腾得以喘息之机。同时长安对凉州所施加的压力,也将不复存在。马腾不会进攻三辅……毕竟三辅之地,李郭虽然反目,可遇到外敌时,绝对会握手言和。二人之间的矛盾和仇恨还不够深,不够大……马腾只要不是傻子,绝不会去激怒李郭。”

    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说:马腾将会对河西四郡用兵。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分析出的结果。汉中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取汉中,不夺三辅,那么就剩下河西四郡。马腾是武威人,有着非常浓重的故土情结。他想要统一凉州的话,就必须要夺回武威。马腾在武威还是有人望的,所以绝对不会放弃。

    董俷细目微闭,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对那信使说道:“军师还有什么交代吗?”

    “军师只说,请主公尽早做出决断。”

    “那好,你告诉军师,就说西域进退,只在军师的筹谋之中,无需问我。汉安军各部人马,皆有军师调配。我过些日子再回去,在此之前,都护府由他做主就行。”

    “喏!”

    信使急匆匆的离去。

    可是在一旁的马峤却忍不住开口道:“大都督如此决断,是否轻率了些?”

    马峤自去年末被调至氐池,辅助黄劭屯田,展现出了极为出众的才能。在这一点上,黄劭曾多次写信给都护府,赞扬马峤的才能。只是马峤心里面,还没有承认董俷主公的身份。是什么原因,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做起事来,倒是尽心尽力。

    黄劭病倒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马峤,氐池各项事务才算得以有序的进行。

    董俷笑了笑,“信一个人,就不要去怀疑。我相信,军师一定可以把事情安排妥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也许这位大都督所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坐在董俷的位子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不过,能被信任的感觉,一定非常好!

    马峤内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羡慕起了贾诩。想必那贾诩听到这话,一定很开心吧。

    犹豫了片刻,马峤突然说:“大都督,听闻大都督所设乡学县学,不问出身皆可就学?”

    “正是如此!”

    “卑下在来西域的路上,曾经和广元讨论过这个问题。而后又在氐池亲眼见到,心中却有一疑问。这乡学和县学所教授的,完全不同。如果有品学兼优者,于乡学完成学业之后,想要继续求学,不知道又该如何来解决呢?您知道,有的学子家境优渥,却不足以继续求学。有的学子学业出众,却因一些原因,无法求学……”

    马峤突然提出的这么一个问题,让董俷不禁愣住了。

    毕竟,这乡学县学才兴办了不到两年,马峤所说的这个问题,董俷还没有遇到过。

    远谋,绝非董俷所擅长!

    他最多是遇事解决事,走一步,能看到第二步就算不错。

    乡学三年,县学三年……

    可是这之间的确是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如何将两学连接,甚至说是三学连接起来?

    所谓的第三学,就是由蔡邕、羊续、刘洪等人所兴办的太学。

    马峤的这个问题非常好!

    一下子把董俷给难住了。

    “伯良所说,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恩,恩,恩……不如这样吧,我们考试。”

    马峤只是想试探一下,却不想董俷还真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考试?”

    有道是,一脉通,脉脉通!

    随着‘考试’这两个字从董俷的口中吐出来,思绪突然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了。

    上一世的记忆中,不是有考试这个说法吗?

    乡学、县学……仔细想想,就好像是小学中学的概念一样。

    当然,这个时代的小学中学,不可能像后世教授的那种课程。但诸子百家之类的,也可以划分出等级。根据不同的程度,来设定教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恩,恩!

    这个考试,就是连接乡学和县学,乃至太学的关键。

    如果能够将三学完美的连接在一起,一条自古从未有过的教育体系,不就成形了?

    董俷当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他的构思。

    一条接着一条,从教材的设定,到如何学以致用……等等等等,听得马峤是目瞪口呆。

    这种种的奇思妙想,却是闻所未闻啊!

    听得马峤忍不住连连点头,待董俷说完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一阵掌声。

    掌声并不是很大,抬头看去,却见黄劭在黄氏的搀扶下,从门外走进了大厅内。

    “主公高明,主公实在是高明啊!”

    出生卑贱的黄劭,自然知道普通人求学的艰辛。董俷的这一番言语,却等于为天下求学的士子,打开了一条通路。当然,想要实施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教材,先生……

    包括如何将三学连接,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

    可这世上,就是这个样子。当你有了思路,有了概念,有了方向,一切都不算难。

    黄劭跪下,浊泪横流,“劭为天下学子,谢主公的恩典!”

    而马峤也听出了端倪。

    如果三学真的能如董俷的设想所设立,那么原本垄断学识的学阀世家们,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眼前这个面目丑陋,心思却极为细腻的虎狼之将。

    也许,三学教授不出蔡邕羊续那样的大家。

    可这已经足够了……相比之下,三学出来的人,恐怕是更有针对性,更加的专业化。

    马峤一直没有下定的决心,这时候也无法再犹豫了!

    只三学建立起来,董家的最后一个障碍,也将彻底的被扫清。

    如果现在还不投靠董俷的话,等将来三学兴起,再投靠恐怕就无法谋取什么利益。

    当下随着黄劭跪下来。

    “主公此举,大利天下,虽不是圣人,却胜似圣人。学生愿追随主公,效犬马之劳。”

    董俷有点懵了!

    怎么这话说的好好的,就突然认主公了呢?

    不过,内心里还是很高兴。

    等黄劭病好了,一定要接他回汉安休养。可是氐池是屯田重地,也需要有才能的人来接手。黄劭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费沃,一个是马峤。可是先前马峤一直不肯表态,董俷也不好说什么。而费沃虽有大才,可毕竟是一个人,如何分身两顾?

    深吸一口气,董俷笑着扶起了马峤和黄劭。

    “曾次,有伯良在,你应该能安心的随我回汉安了!”

    黄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润,连连点头,轻声道:“我放心了,放心了!”

    马峤说:“不过主公,三学之事,还需仔细筹谋。广元在这方面颇有研究,何不让他也参与其中。至于教材,可请伯喈先生和兴祖先生出面。主公不要告诉他们这三学合并的事情……只需说明大概,请他们编纂就是。这是能名留青史的好事情,相信伯喈先生和兴祖先生,都不会拒绝。而且,两位先生出面,可振三学声名。”

    董俷想了想,马峤说的很有道理,当下点头答应。

    而马峤又说:“峤还有一件私事……峤的家眷,如今尚在襄阳。那些田产倒不重要,可膝下有五子,却不能不让峤心中牵挂。不知主公可否派人,前往襄阳一趟?”

    董俷笑道:“这有何难?我会马上吩咐林乡亭侯处理此事。”

    说完了,董俷又让马峤黄劭坐下,随口似的询问道:“伯良,你年纪和我相差不多,居然有五个孩子了?多大了?”

    马峤放下了一件心事,也变得开朗许多。

    闻听董俷询问,当下回答道:“倒是让主公笑话了……峤长子名良,年方九岁;次子名静,三子名季,四子名通,却是一胎三子,相差不过一个时辰,都才七岁。幼子名谡,却是个鬼机灵,年方六岁……”

    董俷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长子名良,那就是叫马良喽……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这出处。

    居然是个三胞胎,马季……哈,听上去好像后世的相声大师;马静、马通?很陌生。

    幼子名谡!

    马谡?

    董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慢着慢着,马良、马谡……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竟是马氏五常?”

    要说起来,董俷已经见过了许多名人,早已经麻木了。可这不经意中,居然发现眼前这人居然也是名人之老爹。还是有点忍不住,说出了六个字,又立刻闭上嘴巴。

    可这六个字,却让马峤吓了一跳。

    为什么呢?

    这古人啊,虽然有弱冠方有字的习俗。可很多时候,还是把这字按照族谱早早定下。

    按照马氏的族谱,马峤儿子的表字当中,当有‘常’这一子。

    又按照传统的伯、仲、叔、季、幼,所以早早的就订下了五个儿子的表字。一俟成人,就会赐予。

    这表字,其实也是有规律可循。

    比如董卓兄弟三人,也是按照这规律而行。董擢叫伯颖,董卓要仲颍,董旻叫叔颖。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可董俷怎么知道,我儿子的表字里,有‘常’字?

    马峤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董俷也算是在这年代生活了许久,说漏了嘴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有心解释一番,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目光向黄劭看去,期盼他来解围。

    也算是跟随董俷久了!

    黄劭自然能领会董俷的意思,忙岔开了话题,“主公,小儿去了汉安的话,不要让他马上进太学。依我之见,还是让他先进乡学。将来能否有出息,看他自己的本事。”

    这一句话,却说的马峤心生惭愧。

    他原本是想要让孩子直接进太学,可看看人家老黄,再看看自己……

    这话题一转开,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三人在书房中又说了很久,把这三学,渐渐的勾勒出了一个轮廓。董俷轻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第三三0章 西域二三事(完)

    常言道:沉默是金!

    董俷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有多少本事,心里清楚的很。

    黄劭的身体慢慢的好转起来,这是一个连马真都没有想到的奇迹。虽然还是会经常性的感到腹痛,而且痛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是穿肠破肚一样,可还是活过来了。

    原因?

    马真说不清楚。

    也许是那三学之事,让黄劭生了牵挂吧。

    不过在好的时候,黄劭就拉着马峤董俷,讨论三学的细节问题。

    怎么编教材,那教材改达到什么样的程度……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让董俷是一个头两个大。大多数时候,他都保持沉默。不是矜持,却是因为他实在不知答案。

    上一世,老人们曾教导过:当你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你就保持沉默。

    董俷就是这么做的!

    有趣的是,即便是他保持沉默,可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却会让黄劭马峤生出许多的灵感来。这也就越发的让马峤感到:自家主公,实在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啊!

    董俷,是哭笑不得……

    黄劭的病情好转一些之后,随着董俷出发了。

    马峤继续留在氐池,打理屯田事宜之外,还担负了一个重任。那就是将他们所讨论出来的成果,尽快的系统归纳,以公文的形式,城堡戍县都护府,以进行商讨。

    反正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董俷是忙不迭的带着黄劭,赶赴汉安。

    此次去汉安城,一方面是为了让黄劭好好休息,另一方面还要向刘辨做个述职。

    当然了,这不是刘辨要求。

    相反,让董俷去汉安城,还是贾诩和李儒的建议。

    说穿了,就是面子问题。不管怎么说,董俷现在还是汉臣,面子上就要顾及圆满。

    ******

    汉安城,高六丈,面积丝毫不逊色于雒阳。

    作为刘辨的王治,自然不能等闲对待。虽然这个城市的人口目前还不足十万,可董俷相信,总有一天,这将会成为西域最繁华的王城,丝毫不逊色于雒阳的大城市。

    对于这一点,不仅仅是董俷相信,包括刘辨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

    汉安城完全是依照着雒阳的形式来兴建。

    马面围墙,青石大道。共有十二个城门,而其中最大的城门,就叫做戍门。连接戍门的街道,名叫玉大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却是为了纪念董俷的大姐,董玉。

    说起来这条玉大道,是有一番争论的。

    当初命名的时候,羊续是想要依照长安的主街,朱雀大街而命名,而蔡邕却是想要用雒阳的街道名称。反正一个人一个主意,老先生们都想要在这条街道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争论不休时,刘辨请教了母亲。

    何太后却拉着刘辨的手,“大王,其实街道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记住,这恢宏巨城是谁为我们打下来,谁为我们兴建起来的呢?”

    刘辨马上反应过来,“母后是说,要以董卿之名?”

    何太后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董卿定然会推辞不说,甚至还会产生不好的想法。大王,你马上就要成人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琢磨。要让董卿感恩,还不能把他推倒风头浪尖上。毕竟,有董卿在,你才有重回中原的可能啊!”

    刘辨没有发现,何太后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我记得,董卿最敬重他的姐姐,不如就用他姐姐的名字?”

    “这个,大王自己决断就好。”

    于是,这街道就叫做玉大道,至于其中的含义,刘辨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掰出大道理。

    董俷在安门外,为黄劭要了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豪宅。

    这原本是刘辨留给董俷的宅院,可是董俷觉得,他也不常在汉安城,不如送给黄劭。

    封黄劭为太常,享两千石俸禄。

    又让人买来了百余名大月氏奴隶,充当黄劭的奴仆。

    黄劭这心里……端的是感激万分。

    董俷自己的住所,则安排在了西汉王府的旁边。只是习惯性的举动,在董俷心里,刘辨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住的近些,说不定会让刘辨感到很开心呢。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董俷每天都会和刘辨呆在一起。

    他用西域特产的白蜡杆,为刘辨做了一杆大枪。当然,这玩意儿也就是玩儿个花活,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可是在刘辨而言,这么一个礼物,却让他感到非常开心。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雒阳时的样子。

    刘辨每天都会带着夏侯兰,到董俷的家中舞剑练枪。

    有时候董俷的一句夸奖,就会让刘辨很开心。而董俷也会时常和他说些西域风俗。

    在外人的眼中,董俷和刘辨,俨然是最佳的组合。

    即便是早先对董俷看不顺眼的羊续,如今也开始对董俷露出了笑脸。他甚至出面,说服了臧洪,为董俷来做事。不管臧洪是看羊续的面子,还是看刘辨的面子,反正是正式承认了董俷的主导地位,并且开始全心全意的,为董俷分担不少烦恼。

    臧洪担任汉安尹,秩比两千石。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不错。

    只是……

    这一日,刘辨刚走,董俷正准备收拾行装,回转戍县。

    已经离开戍县差不多四个月了,西域之外,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袁绍,对幽州展开了进攻。

    占据了并州冀州两地之后,袁绍开始把目光放在了青州之上。

    而在夺取青州之前,他必须要先解决幽州的吕布。用田丰的话说:“吕布,世之恶虎,睡榻之侧,岂能容恶虎安睡?取青州,就意味着和曹操正式的撕破面皮。所以,欲取青州,必先得幽州。幽州不定,主公这后方,始终是存有一个隐患。”

    的确,相比曹操而言,刚得了幽州一年的吕布,显然弱了许多。

    袁绍这一次,听从了田丰的劝告,兵分五路,自班氏、五阮关等地,向幽州发动了攻击。

    不过,他却拒绝了田丰的另一个建议:迎奉长安天子。

    与此同时,曹操突然停止了对徐州的进攻,青兖豫三州兵马调动极为频繁。

    董俷暗自思忖:这恐怕是为了迎奉天子而做准备吧。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但是他忘记了,汉室威严荡然无存,谁得汉帝,谁占大统。曹操看出这是机会,而袁绍,只怕是把汉帝,当成了烫手的山芋,不愿接手。

    有时候就在胡思乱想:如果袁绍迎奉天子,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董俷胡思乱想的时候,何仪突然前来禀报:“启禀主公,卢公在府外求见!”

    卢公,自然指的是卢植!

    董俷收起思绪,连忙道:“快快大开仪门,随我迎接!”

    “不用了!”

    话音未落,卢植已经走进了大厅。

    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生的齿白唇红,极为俊美,正是卢植的儿子,卢毓。

    “听说西平明天要回戍县了,所以就来看望一下……毓儿,你且去找你董冀兄弟说话,我有事情,要与大都督商议。”

    董俷一怔!

    他听得出来,卢植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命人带着卢毓去找董冀和董节,又让王戎越兮在大厅外守护,不许闲杂人靠近。

    “老师,有甚事,竟亲跑一趟?”

    卢植表现的,好像有些为难。

    沉吟了一下之后,他抬起头,正视董俷的双眸:“西平,你实话告诉我,可有将西汉王取而代之的心思?”

    这一句话,恰如一声霹雳,在董俷的耳边炸响。

    “老师,这话是从何说起?俷何时又有过这样的心思呢?”

    卢植笑了,“你没有这想法,却不代表别人会相信你没有这样的想法。西平,你打下了西域,开疆三千里,却是我大汉朝以来,从未有过的显赫功勋。可你知道不知道,如此一来,你也成了众矢之的。西汉王对你无比信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西汉王已经成人了!”

    这一句话,却包含了许多意思。

    董俷蓦地发现,昔日那个总是躲在自己身后,性格怯懦的辨王子,业已到了弱冠。

    “老师,您……有话不妨直言。”

    卢植叹了口气,“常言道,功高震主。西汉王现在信你,可你征战在外,却……孔夫子门下有一学生,名曾参。道德文章,天下无双……后来,有一和他同名的人因犯罪被抓,结果被人误会,三次告知曾母。一次,两次,曾母不信,可第三次……”

    董俷依稀记得这个故事,脸色微微一变。

    他明白卢植的意思了!

    刘辨是信任他,可他常年不在刘辨身边,难保会有人进谗言中伤。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这再拙劣的流言,如果听得多了,也难免会动摇。

    知子莫过于母,连曾母都会误信流言,更何况是刘辨?

    董俷抬起头,轻声道:“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卢植心里,此刻也极为复杂。

    他轻声道:“西平,如今整个西域,只知大都护,却不知西汉王。成大事,当识进退,有些时候,你退一步,却是进两步……该何去何从,你必须要做个决断。”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植,久久说不出话。

    又要出门,今日两更结束,不再加更。

第三三一章 凉州词

    同样的话语,如果是从贾诩或者李儒,甚至典韦的口中说出,董俷绝不会是如此模样。

    成大事!成何大事?

    退一步,进两步,那又是往何处进?

    卢植是个什么样的人?董俷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

    想当初他手握天下兵马的时候,却因皇帝的一份诏书,立刻就孤身进了雒阳。

    在骨子里,卢植是个极为忠诚于汉室的人。可是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却不像是一个忠臣应该说出来的言语。是思想转变,发自内心的劝告?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卢植并没有在说下去,而是淡淡一笑,起身叫上了卢毓,也没有告辞就走了。

    只剩下一个董俷,孤单单坐在大厅里,犹自琢磨着卢植刚才那番别有深意的言语。

    夜,已经深了!

    风轻云淡,气象高远。

    浩瀚的星空上,银河闪烁。

    北极星,格外明亮……

    卢植坐在车内,看着伏在自己腿上,不停打盹的卢毓,思绪却是非常的复杂。

    董俷这些年在西北的所作所为,说实话是非常对卢植的胃口。骨子里,卢植是忠诚于汉室的,可内心中,他也明白,汉室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可以忠诚于汉室,但孩子们呢?卢毓也快长大成人了,难道要他和自己一样,当个孤忠之臣?

    人,总是希望向好发展。

    卢植也很清楚,随之董俷不断的胜利,不管他现在和刘辨的关系有多么好,终有一日还是会走上对立的一面。是继续支持汉室,还是跟随董俷?卢植也很犹豫。

    特别是董俷的班底也在不断的壮大。

    整个西域,就像卢植所说的那样:只知大都督,不知西汉王。长此以往,就算董俷没有那样的心思,可难保他的幕僚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人老精滑,卢植所看的事情,比许多人要远。他不像刘洪蔡邕那样,醉心于学术,对身外事不理不问。

    刘辨和董俷迟早要分裂,但是绝不能现在分裂。

    不管怎么说,刘辨始终占据着大义之名,如果反目成仇,汉室就再也无法复兴。

    卢植还是希望,汉室能够重新崛起。

    可这个希望,是建立在董俷和刘辨不会产生隔阂之下。

    汉安城中,有多少人是站在刘辨身边,有多少人是站在董俷的阵营?卢植非常的清楚。

    至少,在天下没有获得安宁之前,刘辨和董俷,不能分离!

    可这必须要有一个基础。那就是站在刘辨阵营中的人,不会对董俷有什么不满。

    所以,卢植向董俷说出了今天的这番话,同时心里,也做出了决断。

    *******

    戍县,已经初具规模。

    一座雄伟的大城,在它乾城原址上崛起。

    戍县都护府的规模,丝毫不会比汉安城差。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汉安城还要好。

    城墙采取马面墙,高五丈,坚厚无比。

    分五门,筑有瓮城。城市中的主要干道,用碎石铺筑,混合着一种费沃所发现的特殊材料,地面坚实。可供二十匹马并排驰骋,更能承受千斤重的辎重车辆同姓。

    戍县的人种,非常多。

    有黑发黄皮肤的汉民,也有身材高大,白皮肤蓝眼睛的康居人,还有相貌颇有些类似于后世阿拉伯人种的大宛人、乌孙人、大月氏人……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族群,那就是僧人。

    龟兹本就是一个佛国,龟兹王高善,本身也是给佛教徒,所以供养了许多僧人。

    董俷对于宗教,并不是非常的了解,同时也不是一个信仰很极端的人。

    但是,他见过太平道起义,见过那些疯狂的信徒,一旦被煽动起来会造成的灾难。

    所以,董俷在对僧人的问题上,采取的是压制的态度。

    你可以去当和尚,也可以去信奉你的佛祖。但有一点,你不能接受任何的供养。

    也就是说,僧人必须要自谋生路,和普通人一样,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西域律法有规定:供养僧人者,财产全部没收,举家充为奴隶;凡沿街化缘者,也会遭受同等的严酷制裁。

    颁布这条律法的时候,董俷曾受到了不少的压力,甚至连贾诩等人,也不甚理解。

    佛教的教义,劝人为善,却是积极向上。

    甚至连蔡琰也有点不甚明白,为何董俷会对佛教徒如此的严酷。

    “我不是单一的针对某一个宗教,而是所有的宗教,在西域都必须是同等的待遇。宗教,最容易蛊惑人心,可以把一个善良懦弱的人,变成不顾一切的疯子……张角的太平道之乱,历历在目。汉中的五斗米教,也方兴未艾。我不想一个人,一个家庭,为了那子虚乌有的海市蜃楼而家破人亡。你可以信他,但必须要依照我的模式。”

    董俷把太平道拿出来说事,让蔡琰等人都闭上了嘴巴。

    毕竟,那一场席卷大汉,甚至说动摇了汉室根基的黄巾之乱,才过去了不过十几年。

    不少人,都曾作为那场动荡的参与者,旁观者。

    如今想起来,仍不禁心有余悸。毕竟,那不是一个值得让人去开心的回忆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戍县内没有任何的寺庙。早先龟兹人所建立的寺院,大都变成了乡学或者县学的课堂。毕竟,在董俷眼中,三学才是西域兴盛的根本所在。

    西域都护府,就在戊土门之内。

    这戍县的城门,是按照五行方位所建造,并由刘洪参与设计,街道是整齐有致。

    戊土门,在刘洪说起来,就是戍县的中心所在。

    府邸占地广袤,有八百顷的土地。房舍如云,府中是楼台亭榭,美仑美奂。

    仲夏时节,树木葱郁。

    在一座凉亭中,董俷正面对着一副白卷,愁眉苦脸的苦思冥想中。

    一旁,麋贞笑眯眯的端着葡萄酒,和蔡琰三女轻声的交谈。徐庶石韬,正襟危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儒和贾诩看着亭外的美景,不时发出一两声的感叹。

    凉亭外,却见典韦的夫人邹氏,和济慈在荡着秋千。

    几个小孩子,在草地上嬉闹,显得无忧无虑。典韦和几员武将坐在草地上,看着两个小孩子斗力,或是出声指点,或是呐喊助威。而两个虎头虎脑,打在一起的小孩子,正是董俷的两个孩子:董朔和董宥。

    算算年纪,董朔和董宥,也都已经五六岁了。

    似乎是更多的继承了董俷的基因,这两个小子不但长的像董俷,而且是天生神力。

    比同龄的孩子,少说也要高半个头。

    从三岁开始,华佗就用各种药物为他二人强健身体,而且把五禽引导术术交给了二人。

    此时,这两头小老虎,正扭在一起,是不分胜负。

    按年纪,董朔稍大一些,不过董宥的力气,却丝毫不比董朔来的小。

    黄忠帮董朔,典韦指点董宥。儿子典平就在旁边,听着几个哥哥唧唧喳喳的打赌。

    其乐融融,却是一副和美的画卷。

    可是董俷却丝毫不感到快乐,从汉安回到戍县,卢植的话语,让他始终念念不忘。

    没想到,这件事还没有解决,新的麻烦就来了!

    麋贞在张掖呆的无聊,就跑到了戍县。说是为了解闷,可明眼人却看出来,麋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为什么,她和徐庶走的很近,二人之间,似乎有一些……

    董俷初闻这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单福先生和麋夫人吗?

    这一对的组合,听上去要多怪,就有多怪!

    不过想想,徐庶已经二十四五了,麋贞也快过了双十,似乎也是时候谈婚论嫁。

    麋芳在汉安,其他人有很忙碌。

    唯有担任董俷门下督的徐庶,看起来好像是很悠闲。

    当然,董俷并不是为麋贞和徐庶的事情烦恼。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缘分到了,打都打不散。既然麋贞和徐庶……干脆就让他们发展吧。天晓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甘夫人成了沙沙的老婆,麋夫人成了徐庶的女友!

    貌似我和刘备之间的仇恨,似乎是无法化解开了……

    董俷所烦恼的,是麋贞给他出的麻烦。原来,这西域盛产葡萄酒,早在西汉时,就曾作为贡品输送往西域。现如今董俷占领的西域,又有西川的通路,可以把葡萄酒大量向中原供应。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而麋贞一下子就盯上了这葡萄酒。

    交给麋贞销售也就销售了!

    可这小丫头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居然提出,要让董俷赋诗一首,以进行推广。

    这和后世的广告词颇为相似,可问题是,董俷总不能把‘喝喝更健康’之类的话语说出来吧。

    唯有赋诗一首,这绝对不是董俷的强项。

    而麋贞这过分的要求,却得到了蔡琰等人的赞同。

    “西平,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有吟诗作赋了。正好借此机会,写上一首诗赋吧。”

    “姐姐,你当知道,文章本天成……”

    “我知道,妙手偶得之嘛。不过你已经用同样的话语,推脱了好些年,如今应该有所得了。”

    前来做客的黄忠贾诩等人,非常识相的不参与其中。

    吟诗作赋!

    都说娶个才女是一件好事,可谁又能知道,这娶了才女之后,不为人知的心酸呢?

    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董俷灵机一动。

    提笔一气呵成,然后掷笔起身,“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情要和军师他们商量,成不成就这样了!”

    说着,董俷拉着贾诩和李儒,带着石韬徐庶,就走出了凉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蔡琰走过去,轻声的念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这首原本是后世唐代诗人王翰的《凉州词》,从蔡琰口中吟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边地的荒寒艰苦,征戍的紧张动荡……

    蔡琰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起来。一种奇异的感受,令她突然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灵感。

    “来人,取我琴来!”

    亭外有侍女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儿抬着一架古琴走进了凉亭。

    除了正在池边谈论事情的董俷五人没有觉察,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情形。不由自主的聚拢过来,静静的看着蔡琰。谁都知道,蔡琰在琴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蔡邕。可谓是天下第一才女,但是到了张掖之后,就很少有人见她抚琴弄曲了。

    闭目凝思……

    蔡琰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当年在朔方时的清醒。

    纤纤玉指,轻挑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好似黄钟大吕一般,有一种震撼之气。

    那是一股来自塞外的风,一股经过惨烈厮杀之后,将士们欢快聚会的快乐。轻启樱唇,一曲凉州词,从蔡琰的口中唱出,合着那乐律,恰如同天籁一般。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麋贞等人看着纸上的诗词,忍不住随着蔡琰一起轻吟。

    休要小看这‘吟’,和后世那种极为直白的朗诵,却是完全不一样,有着独特的韵味。

    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显得是与众不同。

    贾诩闭目,李儒轻轻的鼓掌,徐庶石广元却是摇头晃脑,随着那歌声一起吟唱。

    “好诗,果然是好诗!”

    贾诩轻声道:“主公这一首诗,足以流芳百世。诸侯只为私利,斗的你死我活。而主公却带领着将士们,为大汉开疆扩土。孰是孰非,还需要解释吗?只这一首诗,却已经道尽了其中的奥妙……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世人皆以为武夫粗鄙,若无武人抛洒热血,如何有大汉社稷的江山稳固?好诗,真是好诗!”

    李儒和徐庶二人相视一眼,齐刷刷向董俷躬身施礼。

    “主公这一首诗,胜似千军万马……嘿嘿,如此一来,天下诸侯,只怕是颜面尽失。”

    董俷愕然,有些发懵。

    只是为了应付麋贞的广告词,怎么扯到了天下社稷上面?

    这些家伙的脑袋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听贾诩等人这么一说,董俷觉得这首他甚至叫不出是什么名字的诗词,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忍不住笑了笑。

    越是不说话,越是显得高深莫测。

    而那笑容,在贾诩等人的眼里,也就变得是胸有成竹。

    琴声戛然而止,蔡琰走过来,美目异彩闪烁,“西平,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还没想好!”

    “这首诗,是你所有作品中,最为难得的佳作。恩,这首诗以在西域征伐的将士为主,不如叫做西域歌……不好不好,却显得不够大气……恩,朔方曲?好像又有些小气了。叫什么名字,要好好的想想……张掖曾为大汉边郡,又是你起家之地……不好不好,河西属凉州,西平你又是凉州人,不如,不如就叫凉州赋如何?”

    “赋?大了些吧,我看不如叫凉州词!”

    董俷随口说了一句,让蔡琰等人为之一怔,旋即鼓掌叫好。

    “凉州词,就叫凉州词……恩,刚才我那一曲,也可以叫凉州词。我马上写下来,送给父亲,请他收入乐府。凉州词……嘻嘻,如此一来,这董凉州之名,当归西平所有。”

    为士者,必有雅号。

    如郑玄之六经博士,司马徽之水镜先生,蔡邕的蔡飞白美名,那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董凉州!

    并不是说董俷是凉州牧,而是说他开创了凉州词这一曲目。

    石韬眼睛一亮,轻声道:“主公,您先前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个麻烦。西域大都护,的确已经限制了主公您的发展。我有一计,正合主公您这以进为退的谋划。”

    董俷一怔,“广元详细说来?”

    “何不将西域改秩为州呢?如此一来,我大汉就有十三部州,正好是应了主公开疆扩土之美名。西域从此,为大汉治下,可划分三郡,以昭告天下,扬主公美名。”

    蔡琰对这些没有兴趣,在确定了曲目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而董俷则坐在池边,不解的看着石韬,“广元,你说的这些,与以进为退,又有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

    石韬笑道:“西域改秩为州,主公可上疏西汉王,请辞西域大都护一职。”

    “辞去西域大都护?”

    董俷一蹙眉,“辞了倒无所谓,只是我辞了之后,由谁接任合适?”

    贾诩说:“既然西域改秩为大汉一州,一方面可表明我等对大汉的忠诚,另一方面……嘿嘿,既然没有了西域,自然就不应该有西域大都护这一职务。恩,西域,西州……主公可自领西州牧,如此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掌西域兵马大权,而不需要担心西汉王会有顾虑。只是这操作起来,颇为复杂,还需要仔细的谋划才是。”

    石韬点头,“当务之急,就是要在西域设郡!”

    “设郡?”

    石韬的灵思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说:“以葱岭为中心,可设立安西郡;以戍县为中心,天山南麓之地,可划归为戍郡;以汉安城为中心,可设立汉安郡。三郡太守,可由主公心腹担任。看似主公是失了西域的控制,但实际上……”

    董俷闻听石韬的这番谋划,倒也觉得妥当。

    至少如此一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和西汉王府幕僚们的冲突。

    至于更大的好处,他还没有看出端倪。只要谋划的妥当,想必这好处,定不会小了。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广元你来负责。”

    董俷当下把事情交给了石韬,心里好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今天只有一更了!

    在下如今正面临人生重大抉择:终身大事。

    年龄越来越大,以至于父母越来越着急,甚至准备包办在下的婚事,以至于整天心思不宁,烦躁异常。

    在下是对婚姻有强烈的恐惧感,几次交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最终都没有成功。毕竟三十多了,有些事情虽然不情愿,可是也不能不去面对。反正,眼前的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妥协的……梦想和现实的抉择啊!

    有时候真的很烦恼,人为何要长大,为何一定要结婚生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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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