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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观书     长路且歌txt下载     长路且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向何处,去悠悠

    等曹静之和曹曦到了谢晨家的时候,谢婶已经将饭菜做得差不多了,谢晨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正在温酒。曹曦赶忙去厨房帮谢婶忙,曹静之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脸上渐渐浮出笑意。

    谢晨看到曹先生后,便停下来手中的事情,来到曹静之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看到谢晨欲言又止的样子,曹静之笑了笑,拍了拍谢晨的头,笑呵呵地说道。

    “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事也得等吃了饭再说,你娘的厨艺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啊!哈哈。”

    听到曹先生对谢婶的评价如此高,谢晨也不禁笑了起来。

    “嘿嘿,小曦如今可是把我娘的本事都学了过去,先生夸我娘还不是在夸小曦嘛。”

    一桌子的菜很快就端上了桌,一个牛肉的火锅放在中间,掺着白萝卜和胡萝卜一起冒着热气,旁边还放着一些香菜和白菜准备烫着吃。还有一盘鱼头汤,捞完鱼头后,剩下的汤凝结成鱼冻,加上醋便最是一道佳肴,其他的各种小菜摆满了一桌。加上一壶刚温好的杏花酒,吃的几个人浑身冒汗。

    自从上次生日上谢晨喝过一杯酒后,谢婶便默许了他这种喝一小杯的行为,谢晨也很自觉,不多喝也不少喝,就一小杯。

    吃完饭后,曹曦很自觉的帮着谢婶收拾,曹静之叫上谢晨,说一起散散步消消食。谢晨知道曹先生肯定是有话要跟他说,便默默跟在后面。

    “自从上次楚齐来见过我之后,你就已经有些问题想问我了吧?”

    谢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沉默的跟在后面,没有回答。

    “呵,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楚武一统百国时,我算是他身边的一个谋士,算是立了一些功劳,不过知道我的人其实并不多。后来仁楚立国,其余诸国已经难以阻挡仁楚的征伐,我便辞别了楚武皇帝,但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他也派了一支亲信一支跟着我了,后来南北仁楚分而治之,我便在寒山村居住了下来,那时候这里还叫杏花村,一直到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你肯定还想问,为什么那北仁楚的皇子会如此尊敬我,小晨,你要记住,你看到的尊敬不一定就是发自内心的,靠双眼你是看不清一个人的。”

    听到这里,谢晨知道这是先生在教导他,便对先生鞠了一礼。

    “学生定会牢记!”

    曹静之并未在这上面继续说下去,又说到了别的地方。

    “寒山村,也是我的家,福祸本无门,惟人自召取,我不希望他陷入各种纠纷之中,这里本来也是约好的国界地带,所以我就更不希望他牵扯到外面的一些事情。这些年来,村里的人对外界都避而不谈,为的便是这个。”

    “当然,先生也明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应当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们,不能强行要求你们如何做,本来我是想着让你们越晚知道越好,在这里虽然你们眼前被蒙上了黑布,但所有人都会牵着你们走,不会让你们摔倒,到了外面虽然看得更多更远了,但可能人人都盼着你们摔倒,甚至亲自动手去绊倒你们。”

    “现在,因为种种原因,蒙在你们眼前的黑布被取掉了,但我还是想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们自己。”

    曹静之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小少年的谢晨。

    谢晨仍然低着头,一滴滴眼泪滴在鞋子上,滴在地上。曹静之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慢慢想,慢慢来,不急。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吗?人生路嘛,且慢行!”

    曹静之特意很轻松的说道。

    曹曦正准备回家,刚走出门,便看见忧郁重重的谢晨正向她走来,低着头看着地,连她都没看见,不知道他们刚刚出去又说了些什么。谢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对着曹曦得意的说道。

    “哈哈,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被我的样子吓到,曹先生刚刚教我说,不要只看一个人的表面,只靠双眼可是看不清一个人的!小曦,你要学的可还多着呐!再去多学个几年吧哈哈。”

    说完不理会一脸莫名其妙的曹曦便大摇大摆的回了屋。

    “你小子又发什么疯?啊?”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了谢婶的吵骂声。

    “诶哟疼疼疼,娘我错了我错了……”

    听着屋里穿出的声音,曹曦掩嘴笑了笑,便轻轻哼着歌往家走去了。

    谢晨躺着床上,从开着的窗户能看的外面的星空,平时倒床就能睡着的他,今天甚至还喝了一小杯酒,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一直在想今天先生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明白,先生说给他选择的权利,是让他选继续这样和平安稳的在寒山村度过,还是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从先生的话里不难听出,先生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抱有好感,内心希望自己能就这样在寒山村度过一生最好。

    可是谢晨心里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从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时便是如此。可是这里有自己的母亲,有最敬重的先生,有最好的朋友伙伴……

    谢晨起身,从窗户看着天边的月亮,狠狠的挠着头发。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是别有人间。

    别处人间又有些什么呢?

第十五章 天上飞琼

    这几天,谢晨带着刘蛮和曹曦疯玩,不管是以前玩过的还是没玩过的,甚至当初他被刘老头劫持逃跑的那条路,都被谢晨带着探了好远,每天不玩到精疲力尽就不回家。

    石头村还是必去之地,笳宣城上次只是匆匆看过一眼,就被刘老头打晕了过去,而且生死关头,他根本没心思看,但是路程太远,要不然他肯定拉着刘蛮和曹曦去了。

    石头村的人对这三个小孩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一个机灵狡猾,一个壮实憨厚,还有一个永远一副温温柔柔的跟在他们后面,话最少只是露着浅浅的笑。

    “刘蛮儿,你自个儿去找吃的去,就别跟着我了,小曦你也跟他一起去,他找的吃的肯定不会差,一起给我买一点去。”

    “老大,不用麻烦小曦姐,我吃了肯定一起给你们买几份!”

    刘蛮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谢晨斜眼看了刘蛮一眼。

    “嗯?——”拉长了音调对着刘蛮就是恶狠狠的一声。

    刘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每当老大露出这幅样子,要是不按着他说的做接下来肯定就是一顿板栗。

    正不知所措,就被一脸笑意的曹曦推着走了。

    “那谢晨哥哥一会儿见。”回头对着谢晨摆了摆手便从最近的一个拐角消失了。

    谢晨摸了摸自己鼓鼓的钱包,悄摸摸的往一家店里走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几个人才重新会和,准备回家。

    “老大,那家骗我让我蹲马步的面店居然关门了,老板也不见了,换成了一家糕点铺子。”

    谢晨一边吃着曹曦买来的糕点,一边心不在焉的答道。

    “嗯,糕点,糕点不错,虽然比起我娘做的差上那么一大截,但是也不错了。”

    “谢晨哥哥!”曹曦不满的小声提醒着。

    “哦哦!你说那老板啊,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给你一碗面条吃,夸你两句,你就在人店门口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你说你是不是傻,以后哇,除了你老大我的话,谁的话你都别信!听到没有?”

    看到曹曦看向他的目光,又赶紧补充道:

    “还有你曹曦姐的曹先生的话也得听明白不?还有你老子的话一定也得听!那面店老板肯定是知道了你老大是谁,所有赶紧跑路了,不然下次我再遇到他,肯定让他跪着给你道歉!”

    “嘿嘿,老大威武!”一旁的刘蛮傻傻的说道。

    ——

    已经到了二月了,可是这天却又下起了雪,只不过不待积雪,落在地上的瞬间便化了。谢晨三人坐在流水潭旁的亭子里,看着周围纷纷扬扬的大雪。

    “小曦,你说为什么每次有人离开的时候都会下雪呢?”

    “嗯?什么离开呀?”

    谢晨看着坐在一旁拿嘴接雪花的刘蛮,拍了拍额头,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坐到刘蛮旁边,学他一样,张大着嘴巴,接着天上的飞雪。

    曹曦早就发觉了谢晨的不对劲,从那天晚上和爹爹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谢晨每天就好像疯了一样。以前虽然也喜欢到处玩,但是这段时间明显热情的过分了,在家里也是,那天之后从来没有跟谢婶顶过一句嘴。

    就好像……就好像要将这辈子要玩得要闹的要做的,都赶紧做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刚刚谢晨的这句话,让她感觉抓住了什么。

    她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就看见从风雪中走上来一行人,大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来人。

    简直……简直就跟上次柴先生要走之前一样的场景,曹曦心里突然想到。

    “谢晨哥哥,有人来了。”她有点紧张的对谢晨说。

    “啊?有人来?我看看。”

    刘蛮也从发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几个人一起看着逐渐走近的一行人。

    看起来是一行商贾,头戴灰色圆帽,身着黑色棉衣,捂得严严实实,双手拢在袖子里,顶着风雪慢慢的爬着山。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还是谢晨最先开口说话。

    下方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抬头定睛一看,发现是三个孩子,便笑呵呵的答道:

    “哈哈这位小兄弟,我们是从云州城而来,带着些货物准备去北方做些买卖。”

    “去北方又不用经过我们寒山村,你们要购买物资,住宿吃饭山下的石头村都有,你们上山干嘛?”

    谢晨仍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这位小兄弟倒是聪敏过人啊,是这样的,我们在山下吃饭时,喝到一种酒,入口醇绵,且回味无穷,我们一行啊都是酒虫,便打听那酒的名字,最后得知,那是一种只产自寒山村的杏花酒,便慕名而来。”

    谢晨一听是奔着自家酒来的,心里警惕就放松了几分,而且有几分得意。

    “哈哈,你们不早说,那酒就是我娘酿的,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那便随我来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这位小兄弟了啊。”

    说完还对谢晨拱了拱手,谢晨赶紧回礼。

    “诶,不用不用,你们照顾我家生意,当是我感谢你们才是。”

    一番客气便也点到为止,谢晨曹曦刘蛮三人便带着这一行商贾回去了。

    一行十人,足足打了二十坛酒,这才准备满载而归,笑的谢婶嘴都合不拢。这在村子里二十坛酒一个月都不一定卖的完,这如何不让谢婶高兴。

    下山时还让谢晨去送送,谢晨自是不会帮忙搬的,叫上刘蛮,拎两坛酒毛毛雨啦。

    商贾中地位高一点的明显是一名姓胡的商人,因为就他和谢晨两手空空的。

    “胡老板,你们行商的肯定走过不少地方吧,那云州城在何处?大不大,云州城再往南呢?又是什么地方?还有传说中的怀玉剑庄是不是真的?还有……呃”

    看着那胡老板奇怪的目光,谢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咳嗽了两声。

    商人大多是心思活泛之辈,打圆场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话下,笑呵呵的将刚才的尴尬揭了过去。

    “我们行的虽然是卑贱行业,但是读书人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也算是做到了一半,天下之大我们自然没能一一踏足,但是在下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南仁楚北仁楚各地不同风光也算是见了不少,江南梅雨北方极冬大漠孤烟,这些都是人间绝美。”

    “呵呵,至于那江湖轶事嘛,在下也是听过不少,怀玉剑庄自然是有的,现在有一个朋友曾经还卖过他们酒,还有各种江湖趣谈就很多了,在下亲眼目睹的少,大多都是道听途说,就不误了这位公子的耳朵了。”

    从谢晨的言行这胡老板便断定他绝不是什么一般的乡野小童,而且不管是不是,只要有这种可能性,态度放低一些总是没错的。

    “你们打这么些酒肯定不都是自己喝的,想必这酒放在外面肯定能卖出个高价钱,不过不用担心,我不是在向你们要些什么,你们行商自然也是不容易,只不过你们以后经过此地时,多少都可以去买几壶,多夸夸这酒。我娘,也就酿这酒这么一个最大的爱好了。”

    “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你们不用答应或者拒绝,只用记住这么一回事便足够了。”

    说完,便对着那胡老板抱拳鞠了一躬。

    “这位小公子可使不得,使不得呀,我们一行贱行,哪儿能当得起您的大礼,这酒小人买去只有赚的,商人行商那不是本分嘛?”

    那胡老板赶忙去扶起谢晨,旁边的刘蛮一看谢晨对人行礼,提着两坛酒也对着胡老板行礼,他又忙不迭的去扶这个。

    到了石头村,临着要分别了,谢晨又对那胡老板说:

    “我姓谢单字一个晨,尚未有字,今日之事,谢晨再次感谢。”

    “小人名字俗气,唤作胡保金,家里世代行商,谢小公子惦念。”

    一行人终于分别。

    刘蛮见谢晨半天不说话,好像在想些什么,便从路边摘了几株草,插到了头上,想逗谢晨开心,谢晨见状哈哈大笑,追着刘蛮作势要打。一路嘻嘻哈哈的终于回去了。

第十六章 明月皎皎

    山间多雪,一夜醒来,谢晨发现外面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谢晨记得先生教过,这叫桃花雪,可是桃花还没有盛开,等到桃花真正开时,长达数里,恍如粉红的春雪,虽然没有真正的雪,但也叫“桃花雪”。

    桃雪有幸,与人皆和,长歌潇潇竹春风。

    谢晨喜欢的后面的一种桃花雪,他讨厌这种死气沉沉的大地。

    一大早起床,绕着村子跑了两圈,又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王八拳,心满意足的回家吃了两大碗饭。

    自从上次被刘老头劫持回来后,这已经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自觉用处极大。上次在刘老头手中居然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升起,不止是因为抵在背后的那把短刀,更重要的他有一种直觉,无论他当时怎么做,只要动手反抗,下场一定很惨。

    他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太弱,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居然被一个老头子遏制的不敢动弹。他又想到刘蛮,今年虽然才八岁,但如果是他遇到刘老头肯定不会像自己这般无用。

    算了,那小子不是正常人,不能跟他比。

    他后来也去问过曹先生,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功是自己可以学的。

    曹静之沉默片刻,说他对武功一事也没有了解,只是让谢晨每天清晨多跑跑步,增强增强体质,多帮谢婶干干活,锻炼一下力气。后来谢晨又在每天跑完步后,自己加了一套王八拳,就是对着空气乱挥一通。

    打完收工,回家吃饭,一天的清晨就这样过去了,然后再到家里念会儿书,就出门去找曹曦和刘蛮了。

    几人坐在那个秘密基地里,视野开阔,几乎能看到山下的石头村。哪怕不说话,也只觉悠然舒适。

    “小曦,蛮牛,我准备下山去看看。”

    沉默了良久,谢晨终于开口道。

    “好哇老大,我跟你去,咱们一起,走走走。”刘蛮一下子来了精神。

    曹曦却知道他说的下山绝不是去石头村或者再远一点的地方去玩,而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不是用距离能形容的远。她眼神复杂的看了谢晨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要下山去很远的地方,去看看火焰的河流,冰雪的平原,去看看沙漠,去看海洋有多辽阔。蛮牛,我不是要去石头村,不是要去石头村后面的石头村明白吗?”

    刘蛮不傻,只是在谢晨他们面前一直自然保持着一副憨厚的样子,谢晨第一句话一说他就明白了。

    “去就去呗,反正我跟你一起去。”他也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谢晨生气的拍了刘蛮脑袋一巴掌。

    “你老大我出去闯荡江湖,你跟着我瞎凑什么热闹!再说你老子能让你出门?我娘疼我,而且我昨晚就已经跟曹先生讲过了,他会去说服我娘,你呢?跟着我私奔吗?”

    “那我也去跟曹先生说……”他还是闷声说道。

    谢晨还准备跟刘蛮吵,发现曹曦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一下子泄了气。

    “小曦……么得事的,等你谢晨哥哥我出去给你们打出一片天地之后,我就会回来找你们,到时候再带你们出去到一个大的天地好好玩,保证跟咋们在寒山村一样好。”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呐,你在到先生旁边多学学,到时候你出谋划策,我和刘蛮冲锋陷阵,一定一统江湖,哈哈哈……”

    见曹曦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干笑两声,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外面变得和这里一样呢?这里不就很好吗?”曹曦终于低声说了一句。

    谢晨沉默半晌。

    “人总是得出去看看才好,不管是好是坏,只有都看过经历过了,才能说这世道是如何如何的,我想出去看看。再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就当是出门玩了一趟而已啦。”

    “那咋们一起出去不好吗?”

    “这……”

    还没等他们继续说下去,就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的男子向他们走来,走到他们面前,拱了拱手。

    “这几位便是谢晨小公子刘蛮小公子和曹先生的爱女曹曦吧?”

    “什么事?”

    这人能直接找到这里来,而且直接报上我们三人的姓名,想来是村子里的人告诉他的,而这副打扮,肯定是曹先生让他过来的。

    “哦,在下乃是怀玉剑庄怀景奇,受曹先生之托来叫几位回去,曹先生说有事要跟你们说。”

    怀玉剑庄!

    谢晨的心猛的跳动了一下,天呐!传说中的怀玉剑庄,怀玉剑庄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怀兄!怀兄啊,怎敢劳烦您亲自来叫我们,您随便叫一个人过来喊一声儿不就行了嘛?走吧,我们这就回去!请请请!”

    怀景奇看着眼前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谢晨,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跟另外两人说一句话,就被谢晨牵着走了。

    “小曦,刘蛮快跟上啊!”

    还不忘回头叫一声曹曦和刘蛮。曹曦和刘蛮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的跟上。

    ——

    曹静之家简陋的书房里,一名老者正坐在曹静之对面,说着些什么。

    屋外也站着两名和怀景奇差不多装扮的人,只不过年龄看着稍大一些,一脸严肃的守在门口。见到怀景奇和一个小公子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便进去禀报了一声。

    小小的书房里大大小小站满了六个人。曹静之,之前那位老者,曹曦,谢晨,刘蛮,还有刚刚去叫他们的怀景奇。

    “这位是怀玉剑庄的老前辈怀骥,这位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了,怀景奇。”

    三人赶紧对老者行礼。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仔细商量的,大部分事情曹静之都已经安排好了,过几日便出发,怀骥一行在石头村还有十多个人等着,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一下,等处理完了,会来叫上谢晨一起出发。

    刘蛮吵着也要去,本来以为肯定要费很大功夫,甚至会直接被拒绝,没想到曹静之笑着点点头也同意了。

    至于跟他家里商量,那都是先生的事情了,刘蛮便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曹曦一直都很低落,她很懂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爹爹允许刘蛮一起去,但她明白自己是去不了的,也不能去。

    外面确实是太平盛世,表面上看起来是国泰民安。但若真有那么轻松,上次谢晨野就不会被人劫持了。自己跟着去,只会是累赘。

    曹曦的心思谢晨和曹静之都看得明白,等到怀玉剑庄的人都离开了,天都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谢晨便叫曹曦陪他一起到外面走走。

    “小曦,你不用担心啦,我们只是出门游玩一趟罢了,再说还有这么多高手前辈们跟着一起,不会有问题的。先生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出去,也不是担心你的安全,主要是希望你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小曦,你知道吗?你很聪明,特别特别聪明,除了先生之外,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了,你总是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写什么,只是你不喜欢显露出来罢了。我就不行了,其实笨的很,平时老是装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其实我明白,我连刘蛮儿都比不上。”

    “嘿嘿,所以呀,这次出去我必须让自己变的真正强大起来,如果未来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想是我保护你们,而不是站在你们身后······你能明白吗?”

    两人头顶着明月,脚踩着积雪,沿着路缓缓走着。谢晨在前面双手抱着头头望着天上,曹曦还是低着头,看着谢晨在前面踩出的脚印,每一步也走在脚印上,谁也没再说话。

    谢晨正从兜里掏东西,后面的曹曦却突然快步走到了他旁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跟之前生日送给谢晨的那个一样,一小块铜钱缝在一片布上,从这个看得出来并不是一块布,而是用丝线一针针编制而成。后面一个“曦”字,本来很复杂的一个字,却被曹曦寥寥几笔勾勒的形意俱全。

    曹曦将自己的这块塞给了谢晨,又自己动手把挂在谢晨脖子上的那个取了下来,做了个交换。一系列动作下来,曹曦的脸都红透了。正想说话,突然感觉手里又多了个东西——谢晨掏了半天从兜里掏出一个玉块,终于递给了曹曦。

    从出门到现在,曹曦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现在这情况,脸上红扑扑的逃走了。

    谢晨愣在原地,挠了挠头,满脑子疑惑。

    咋了这是?我还以为得大哭一场然后自己再哄上半天呢,怎么就这样跑了?不过好像也没生气?谢晨望着月亮嘿嘿傻笑两声,一蹦一跳的回家去了。

    曹曦跑了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脸上的红润也散了去,拿出谢晨刚刚给她的玉牌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两句话,一看就是出自谢晨之手:

    皑如山上雪,

    皎若云间月。

    曹曦看完赶紧不好意思的抱紧了这块玉牌,才消散下去的红色一下子又爬上了耳根。

    天上月,人间雪,心上人。

第十七章 惊蛰

    “天道错不错,在不在,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本心为何?若你是窦氏,你想不想让天下三年无雨来发泄你的痛苦,若你是邹衍,你想不想让六月飞霜来昭告你的冤屈,若你是世人,你是否愿意为他人的错误去承担一些本不属于你的后果。若你的内心告诉你任意一个答案,那是与非,你便已经知道了,如何取舍,便又是一回事了。”

    “这是先生给你的答案,对不对,适不适用,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多看多学多想,先生能教你的已经教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先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答案,等你回来时再告诉先生。”

    谢晨看着临行前先生交给自己的一封信,信的末尾,先生又加了一句:“当然,找不到答案你小子也得回来,要不然打断你的狗腿!这是你娘让我代她说的,小曦可还等着你带她去闯荡江湖呢!”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叠好,放到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布袋里,那是曹曦给他缝的,说他老是粗心大意丢三落四,里面放着那枚铜钱,现在里面又多了一封信。

    “老大,这里就是笳宣城吗?好像和石头村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才到笳宣城,刘蛮看着周围的景物,除了比石头村大上很多,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谢晨瞪了刘蛮一眼,就赶紧跟上了怀景奇一行人。

    本来就是抱着且行且赏的心态,怀玉剑庄的人也说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两三天的路程整整走了五天。

    到了笳宣城,打算休整一日再继续出发,谢晨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反正曹先生交代他的是跟着怀骥前辈走就行了。

    根据这几日里谢晨打听到的情况,他们一行是要去北仁楚的丰灵城,丰灵剑庄丰灵城,其意义不言而喻。此次前往只是行拜访之礼。

    谢晨很想问问关于他们剑庄的各种事情,但这些不好去问,于是就问了很多关于武功的事情,怀景奇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总之现在谢晨了解到的,武功说白了就是杀人技而已,那些动辄打个几百回合的,都是演义里的故事,现实中的武艺,一是力量与速度的对比,二是各种技巧的运用,三就是对自身的控制程度;至于内功之流,也是有的,普通人的一口气肯定没有武者的气长,而武者间彼此呼吸吐纳的方式法门不同,战斗的持久性和爆发性自然也就有区别。

    谢晨就亲眼看见怀景奇一剑斩开了一株合抱之木,有多厉害谢晨不清楚,反正一剑把自己拦腰斩断是没问题的。他也缠着怀景奇把他的佩剑拿了过来劈树,看得怀景奇心里一阵阵滴血,结果除了砍破了树的表皮,啥也不是。

    一行总共十五人,除了谢晨刘蛮两兄弟,剩下的都是怀玉剑庄的人。怀骥的身份谢晨一直不知道,四五日下来,谢晨对他们也有了基本的认识了。除了能一剑斩开一棵树的怀景奇外,跟其他人的话倒是不多,主要是个个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谢晨热脸贴了无数次冷屁股之后就不愿意再去了,只是记清楚这些人的姓名。

    倒是那怀骥在路上看到刘蛮能扔块石头

    直接砸死几十步开外的鹿之后,倒是好好研究了一下刘蛮,说他是一块难得的天生武玉,又直说可惜可惜,不适合练剑,便不再管了。谢晨也兴致勃勃的让怀骥老前辈给他看看,结果人家眼睛都懒得斜一下,于是刘蛮又挨了谢晨一顿胖揍,一脸无辜的看着心满意足扬长而去的谢晨。

    还好,怀玉剑庄看起来不是缺钱的主,直接入住了笳宣城最贵的醉满楼,整个笳宣城充满着一种豪迈粗鲁的感觉,偏偏这客栈门口的柱子两旁还写着四句诗文:

    酒满杯中醉

    诗成枕上书

    不知何处好

    一笑入长楼

    这个文绉绉的客栈名字显得有些不融洽,但很明显有些人就好这一口。

    “景奇兄,为何这么大一座笳宣城连个城墙都不建,而且今天下午我和刘蛮转了一大圈,连个官府衙门都没看到,为什么?”

    怀景奇听完倒也不奇怪,对谢晨经常冒出的颇有深意的问题也不惊讶佩服了,给谢晨倒了一杯茶,缓缓的说道:

    “为了表明一种态度,北仁楚就这里离寒山最近,不修城墙,不驻军队,就是让天下人看看,北仁楚绝无挑战之意。”

    “那为什么南仁楚离寒山最近的云州城不这样做呢?”

    “这……”怀景奇只是思考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云州城是一座商城,其实并没有很大的作战能力,而且说到底,在天底下的人心中,南仁楚富庶安宁,为什么要挑起战争呢?相反,北仁楚国土面积虽然和南仁楚差不多,但是论起富庶程度,百姓生活哪一点比得上南仁楚呢?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就是挑起战争,也会是他们啊……”

    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这些都是愚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当不得当不得真的!哈哈。”

    谢晨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摸着下巴,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谢晨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沉闷的雷声,怎么也睡不着,当然主要是旁边躺着一个鼾声如雷的刘蛮。

    如果说前几天一直在寒山森林中穿行还未算出门的话,那今晚一过,明日自己就正式踏足外面的世界了,心里不知道是难过更多还是兴奋更多。

    寒山森林里头有啥好看的,上次回去不到两天就走完了,磨磨叽叽走了五天,还是因为不舍。

    也不知道柴秀才一个人南下能不能走到京城,南仁楚的京城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上云城,也不知道有没有考上。

    还有那个叫楚齐的,千万别人我以后再遇到你!不然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我好像打不过他……让刘蛮上,对!咱俩谁上都一样!

    谢晨越想越兴奋,好像已经在路上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英雄豪杰,跟他谢晨勾肩搭背的喝着酒……想着想着也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终于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还是准备去跑跑步,前段时间在森林里不好跑远,只能加大王八拳的训练力度。怀景奇看到了大笑不止,还以为是曹先生让他做的,他笑话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提到曹先生,于是悲愤交加的谢晨冲上去被揍了一顿。

    后来在谢晨不要脸的死缠烂打和软磨硬泡之下,怀景奇终于还是教了谢晨几个基础的剑桩把式,让他多加练习,怎么也比他那套王八拳要强,说完又哈哈大笑的跑开了。

    跑了一大圈,谢晨惊喜的发现,原来笳宣城周围栽种了很多的桃树,那些桃花仿佛一夜间全开了,放眼望去,长达数里,恍如粉红的春雪,一大片的“桃花雪”。

    谢晨对着那条通往寒山的小路鞠了一躬,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客栈方向跑去了。

第十八章 魑魅

    怀景奇很照顾谢晨和刘蛮的感受,一路上一直陪在谢晨他们旁边。随行一起的除了自己的师兄怀景安和师弟怀景清之外,剩余的九人都是怀玉剑庄的护院护卫。

    刘蛮倒是不在意,反正跟着老大就行,干粮烤鱼烧鸟,反正老大有啥吃的都给了自己。

    一般而言,江湖上大一些的门派,都分为内院和外院两个部分,外院弟子需要经过考核才能进入内院。

    从正式弟子人数上来看,外院人数能占到三分之二,而除了正式的弟子,一个门派还需要负责安全事宜的护院,处理杂务的管事等等。每个门派根据规模不同分工的细致程度自然也就不一样。

    而像怀玉剑庄这样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内部更是分成了五房,每一房负责处理不同的事务,并且垂直管理内院外院。五房家主共同构成掌门一职,至于传言中的庄主怀安谨,其实是大房的家主,由于他本人武艺高强,在江湖上又有很大的威望,所以大房直接拥有了门派诸项事宜的决定权,可以直接绕开其他四房决策行事。

    而江湖上鱼龙混杂,有些几十人便自立一门,各种构成管理应有尽有,有些直接把自己当成皇帝老子的也不是没有,天下虽然看起来歌舞升平,但各种腌臜事也是层出不穷。

    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有一个村庄。

    刘蛮饭量很大,本来带的是十五个人一天多的口粮,没想到一天还没结束就被吃完了。还好一行人多是身怀武艺之人,见水捕鱼,见林抓鸟,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现在看见前面有一个村庄,不少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其中就绝对包括怀景奇,好家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一身武艺是用来捕鱼的,到现在自己的佩剑上还有一股鱼腥味!还好带的不是自己最心爱的幽泉......

    走到村口,看见一块石碑上刻着三个字,但是上面却布满了各种划痕,有些还很深跟上面本来刻的字融为了一体。仔细辨认了一番,大概是叫王家村,或者玉家村。

    很奇怪,这种刻着村名的石碑,不应该被毁坏成这样才是,而且就算是风雨侵蚀,应该也会有人来修补更换啊?

    进了村子,谢晨和刘蛮就感觉更奇怪了,明明天才将将要黑,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村子里死一样的静谧。而且街道上到处都散落着烧给死人的纸钱。

    “喂!有人吗?!”

    谢晨才不是忍得住的人,看着怀景奇他们一伙都老神在在的样子,直接开口大喊起来。刘蛮看着老大喊话没人应,也跟着喊了起来。

    谢景奇没去管大喊大叫的两人,怀骥更是好像听都没听到。倒是一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怀景清,对着两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带着三个护院去了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怀景清敏锐的感觉到门缝内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几个护院自然也察觉了,但毕竟是在别人家,情况不明也不好硬闯。

    “主人家,我们是从笳宣城来的,赶了一天的路,现在人困马乏,希望能讨口水喝。”

    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手已经悄悄的按在了剑柄上,毕竟这里诡异的有些异常,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你们走过村子,后面就有一眼泉水,去那里吧!”屋里终于传出一位老汉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意。

    怀骥听出老汉声音有些不对劲,也走上前去。

    “老人家,多有打扰啦,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啊?我这有几个好小子,说不定可以帮帮您。”

    “我没啥困难,你们赶紧走吧,晚上就不要在村子里停留了。”

    他们又继续敲了好几家的门,里面基本上都有人应答,回答都如出一辙,跟你说话,但是没有一家有开门的意思,一行人只得去那老汉说的泉水的位置。

    “奇怪,太奇怪了。”谢晨托着一只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地方奇怪?”怀景奇笑着看着谢晨。

    “那些村民的反应很奇怪,他们在害怕什么东西,虽然咱们是一群外乡人,但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坏人,而且一整个村子,连一个开门的都没有。从被人为破坏的石碑,还有村民们奇怪的反应来看,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种恐惧中。”

    “嗯,不错,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怀景奇赞赏的看着谢晨。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什么东西,今天晚上咱们应该就能知道了。”

    “为什么?”这一点谢晨倒是没有想到。

    “那些村民不是一直说让咱们赶紧走,晚上不要逗留在村子里吗?说明那些让他们恐惧的东西,会在晚上出现。”

    “只在晚上出现,难道是鬼吗?“谢晨打了个冷颤。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相信鬼神一说?”

    “先生教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意思并不是不谈论鬼神,而是夫子停下说话,惟恐用力分散影响集中精神。”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多少读书人要倒在这句话下面了哈哈,受教了受教了。”怀景奇恍然大悟道,并没有怀疑。说完还对谢晨行了一礼,谢晨也没有客气,解人之惑,此乃天经地义,毕竟在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们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听见后面不远的村庄传出了

    “呜——呜——”

    的声音,就好像是百鬼穿行一般。

    谢晨和刘蛮听到这声音,立马吓得跑到了人多的火堆旁,看着旁边坐着闭目养神的怀骥,心里才稍微安定一些。

    “景安,景奇,你们带上四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声音越来越大,但总觉得离得很远,终于还是怀骥发话了。

    “是!”

    几人也没有废话,直接带人去了。

    “前......前辈,就让他们几个人去,能行吗?”谢晨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吧,老夫我以前住的地方后山有一片竹林,每到刮风时,风吹竹林的声音和这一模一样,哪儿有那么多鬼神,多是人打着鬼神的名头害人罢了。”怀骥平淡的说道。

    听到这里谢晨才终于放下了心。

    ——

    另一边,怀景奇等人刚进入村子,那些呜呜嚎嚎的声音便没有了,几人加快步伐往村子中间去,就看见村子中心的广场上,跪在一圈的村民,对着中心拜着。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快步上前,隐隐看见被村民们跪拜的地方有一个东西。

    像是个人,而且是个小孩!

    不待他们上前去查看,就被发现他们的村民围了起来挡住了视线,周围吵吵嚷嚷的听不清说着些什么,然后就是被村民们围殴,好歹也是一群习武之人,不会吃很大的亏,几人见势不妙就要退走,但是围住他们的村民太多,自己又不能下死手,所以跑得狼狈。

    等到他们跑出村子的范围,村民们也不追了,好像村子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怀景安和怀景奇本来风度翩翩的长衫已经破破烂烂了,有两个护卫还挂了彩。

    谢晨看着狼狈归来的一行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五六个高手啊,去村子逛了一圈居然成了这副样子,别人不好说,那怀景奇的武功自己可是见过的!

    鬼!绝对有鬼!

    他立刻又往怀骥的旁边挪了挪,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想必肯定比他们厉害。

    怀景安苦笑的看了一眼怀骥,然后将村子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怀骥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今晚先在此歇息,明天不赶路了,休整一日,后天再出发。”

    谢晨也觉得很不对劲,心里虽然还有些害怕,但是也很赞同。

第十九章 魍魉

    第二天一大早,谢晨就拉着刘蛮去抓鱼,没办法,一行人都是轻装出发,本来准备在这个村子里再补给,也就没想着计划着用,没想到遇到了这种情况,不过谢晨和刘蛮倒是乐此不疲。抓了快半个时辰,就抓起了四五条巴掌大的鱼,眼看着别人摘的果子一大堆,还打了几只野兔,只得又去赖着怀景奇。

    看着又恢复一副翩翩公子样子的怀景奇,谢晨奇怪的问道:“景奇兄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吧?”

    “哦?何以见得?”

    “出门连吃的喝的都带的不多,这衣服倒是一套又一套的,指不定是在心里幻想着迷倒一堆小姑娘吧?嗯?”

    怀景奇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好像这小子才12岁吧,哪儿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

    “哦对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问过景奇兄的贵庚啊?愚弟今年正十二!”说完还正模正样的对怀景奇行了一礼。

    怀景奇只好回礼道:“愚兄虚长你几岁,今年正十七。”

    “呀,你居然才十七,我看你平时老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以为你起码已及冠呢!不过也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哪家女子呀,光是靠这一身衣服是不够的,我谢晨别的不敢说,这方面敢比肩宗师级别了!”说完还得意的挺了挺胸膛。

    怀景奇听完翻了个白眼,决定还是安心抓鱼比较好。

    一顿饭吃的丰富至极,谢晨注意到队伍里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记得好像是叫庚玄,带的东西全是做饭的家伙什,什么小锅佐料碗筷一应齐全。

    反正谢晨除了最开始跟他说过两句话就再也没有注意到他了,其他人平时也把他当成透明的了,除了平时烤鱼烤野味时能意识到他的存在,平时好像都隐身着。但是他做的饭绝对是一流的,明明是没有吃的只能打打野味吃,却被他做的好像是在吃大餐,兔子被整干净之后,放在辣油里面腌一段时间,然后架在火上烤,只往上刷一些香料,吃起来一绝。还有鱼,只是在清水里面放上葱蒜这些佐料,然后把鱼片好放进去煮,吃起来居然也无比好吃。

    谢晨暗暗决定跟他打好关系,毕竟口腹乃重中之重!

    刘蛮就干脆多了,在第一次发现队伍里居然有人做饭这么好吃之后,就不余余力的跟庚玄套近乎,庚玄不过十岁,哪里架得过刘蛮这妖孽的攻势,很快就跟刘蛮打成了一片。所以这段时间刘蛮没再缠着自己讨吃的让谢晨很是满意,毕竟自己的家底都已经几乎被刘蛮掏空了,他再要自己可就拿不出什么东西了。

    这次他们没有再那么明目张胆的进村查看,都是悄悄的潜伏在村子的四周,但是村子白天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村民们正常的下田耕作,时辰到了就回家吃饭,然后继续下田。

    不仅白天一无所获,到了晚上村子里除了继续的天不黑就各自紧闭大门外,也没有再发生其他奇怪的事情。

    村民们都不是瞎子,都看得到村后的泉水旁驻扎着一行人,但他们都好像没看见一般,直接无视了。经过昨晚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看起来越是正常,就说明越不正常。

    第二天他们决定大胆的进村,结果村民们还是似乎没看见他们一样,当他们不存在。不过还是让他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妇人,他整整两天都没有出门,期间只有几个村民给他送去了食物和水,隐隐能听到从屋里传出的哭声。

    谢晨在泉水边等的无聊,喊上刘蛮一起去旁边儿树林里撒尿。

    “刘蛮儿,你说那村子里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根据前天晚上那个大师兄说的,村民们在拜着个什么东西?还有还有,那呜呜的鬼叫声真的是风吹竹林的声音?我看不像,这两天咋们也在周围看了的,哪儿有竹子嘛!”

    “老大,之前读书的时候咱们不是看过一篇故事吗?说是把人当祭品的,你说会不会那广场中心围着的就是一个孩子,被当成了村民们献的祭品?”

    谢晨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然后又愤愤的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村民也太没人性了吧!”

    “走,前面有棵果树,咱俩就在那棵树下撒,给算是给它浇浇肥,嘿嘿!”

    走到树前,谢晨刚解开裤子。就听见刘蛮惊恐的声音。

    “老老老老老……老大!”

    “干嘛刘蛮儿!碰着鬼了你,啊?!”

    转头就看见一脸惊恐的刘蛮,两眼瞪大到了极致,好像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浑身颤抖的看着头上的果树。顺着刘蛮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蹲在果树的枝丫上,歪着头看着他两,整个鼻子被齐齐削去,上嘴唇也似乎是烂掉不在了,漏出一排黑黢黢的牙齿,整张脸已经看不出是个人样了。

    “呃……呃——”

    谢晨跟树丫上的东西对视了几秒,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声音,还好裤子已经解开了,不然现在肯定已经湿了一大片了。又艰难的转过身,腿却不听使唤了,直在颤抖,一步也迈不开。

    狠狠的咬了自己下嘴唇一口,直接咬破了。剧烈的疼痛这才让他动起来。谢晨又回头打了刘蛮一巴掌,拉上他赶紧要跑,不过废了吃奶的力气也才终于走出了四五步。

    奇怪的是树丫上的那个东西除了看着他们,一直没有其他的动作。谢晨自己已经能跑了,但是刘蛮已经被吓傻了,动不了,谢晨只能背着刘蛮跑,也不敢喊。

    等感觉离那个东西比较远了之后,谢晨终于敢大声呼救了,哭的眼泪混着鼻涕,喊的撕心裂肺。

    “救命啊!快来人啊!我的妈呀!救命啊!”

    没待泉水边的人赶过来,刘蛮就先反应了过来,一瞬间就从谢晨的背上挣了下来,一把薅住谢晨,夹在胳膊下就跑,真天生神力。

    泉水旁的怀骥带着剩下的全部护卫紧张的赶过来时,就看见一个壮硕一些的孩子怀里夹着一个裤子都没系上的孩子,迎风狂奔。空气中仿佛还能看见飘荡着的鼻涕丝儿,一闪一闪的。

    有两个想上前去拦住刘蛮的护卫,直接被刘蛮撞飞出几步远。谢晨已经被摇晃的七荤八素不省人事了。

第二十章 心中恶鬼

    谢晨发誓今天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死也不会承认,必须赶快忘记!

    那该死的刘蛮抱着他一路狂奔,走到泉水旁还不停止,一直跑到了王家村中心的那个广场才被怀景奇师兄弟三人合力拦下来。

    但是谢晨不知道。

    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泉水旁,庚玄正拿着碗给他喂水,旁边跪坐着一脸紧张的刘蛮。好不容易悠悠转醒,看到一脸风轻云淡坐在那儿的怀骥,还有其他一众一脸漠不关心的人。

    当然了,如果不是看到一脸憋笑的看着他的怀景奇,他也就不会问刘蛮发生了什么,不问刘蛮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也就不会那么想跳下泉水淹死自己算了——

    刘蛮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只管抱着自己狂奔,到了王家村的那个广场时,好不容易被怀景安一掌打晕算是停了下来,但是谢晨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的裤子还没系起来呢。总之,谢晨就那样敞着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广场中心,嘴里还念叨着妈妈,周围还凑上来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他把刘蛮按在地上一顿猛锤,刘蛮满脸的不好意思,然后边挨打边看着地上的蚂蚁,感受到谢晨揍自己的力道还挺足,就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等谢晨把自己和刘蛮在树林里的遭遇说出来后,怀景安也把他们在村子里的调查结果说了出来。

    那户妇人是个寡妇,家里本来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孤儿寡母平日过得就很艰难。大概在两年前,村子里出现了一个厉鬼,时不时的就会来村子里吃人,驱鬼的道士和尚请了无数,可还是没什么用,后来村里路过一个戴着面具的驱魔师,自称有办法对付厉鬼,后来做了场法跟那厉鬼缠斗一夜,最终还是不敌。

    不过那人临死前说,只要在每个月圆之夜,在村子中心的广场上献祭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那厉鬼便不会找其他人了。

    而上一个月圆之夜,便是那妇人的孩子被当成了祭品。而每一个有被当祭品的人家,都会受到全村无条件的照顾。

    “愚昧!愚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帮村民都是猪脑子吗?这样的话也信?狗屁的厉鬼!狗屁的驱魔师!”

    此时谢晨简直就是怒上心头,也顾不得刚刚丢人的事情了。

    “今天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东西肯定就是村民说的厉鬼!怀兄,咱们一起去一剑斩了它去!”

    说完就拉着怀景奇他们师兄弟几个要往森林里去。

    “贤弟且先等等,先不说那厉鬼还在不在那里,这件事本身就还有很多蹊跷之处,还需细细斟酌。”

    “还有什么可斟酌的,事实很明显的摆在眼前,不管那东西还在不在,都得去找找看吧?”

    谢晨犹然很愤怒。

    “遇事毛躁冲动,你的先生就是教你这样处事的吗?”

    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怀骥突然冷声说了一句。

    谢晨好像被电了一下,愣了愣,向怀骥行了一礼。

    “是晚辈唐突冲动了,还望前辈见谅。”

    说完,便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泉水旁坐下,看着泉水发呆。刘蛮也坐到了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又有护卫回来,说那名妇人已经自杀了,就在他们问完话之后不久,但是看起来……死的有些蹊跷。

    谢晨听完把拳头捏的咯吱响,然后起身捡了枝木棍,开始练起了怀景奇教他的那几个剑桩。

    “先生,这事咱们还管吗?”怀景安小声的问到。

    谢晨听到这话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怀景安。

    怀骥却没有犹豫,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起码把那厉鬼抓住再说。”

    怀景奇看着在那里练着剑桩的谢晨,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去把他叫到了一旁。

    “干嘛?”谢晨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我虚长你几岁,所以接下来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听。”

    怀景奇一脸无奈却又很认真的对谢晨说道。

    谢晨见他露出这副模样,也只好说是。

    “你很聪明,对很多问题的见解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可是在人情世事上,我说的直接一些,你还差的太远了。”

    谢晨朝他拱了拱手,没有否认。

    “你肯定觉得那驱魔人也好,厉鬼也罢,甚至是那些村民,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恨不得把他们都一剑斩了了事。厉鬼就先不去说他,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村民何罪之有?他们都只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把一个无辜的小孩当成祭品,他们每一个都是有罪的,可是他们当全部人在一起时,便是无罪的,你难道想与所有人为敌吗?驱魔人不论真假,从村民的口中所言,他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丢掉了性命,虽然最后出了个馊主意,但在村民看来,确实是奏效了不是吗?”

    “或者你再想想,那哪是什么厉鬼,不过就是一个凶恶丑陋一点的人罢了,罪恶起源于他,说不定那驱魔人都是他假扮的,只是为了欺弄那些村民罢了。那么将罪恶从他那里终结,又有何不可呢?”

    谢晨怔怔地听着怀景奇的话,又去咬下嘴唇,之前的才止住血,这下鲜血又流了下来,但他好像没有发觉一样,又坐到了泉水旁去发呆。

    先生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潜藏着一只恶鬼,当只有一个人的恶鬼露头时,周围的人会摈弃他,制服他;但是,当多数人心中的恶鬼都苏醒时,那些仍压制着恶鬼的人,便有了罪。

    那只厉鬼就好像一个垂钓者,而那个驱魔人就是一个鱼饵,他们成功的钓起了所有村民心中的恶鬼。

第二十一章 黑袍厉鬼

    谢晨,刘蛮,怀骥,还有庚玄留在泉水边,谢晨毕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出去只能帮倒忙。

    从那天树丫上的东西完全没有对谢晨刘蛮下手的意思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对小孩情有独钟,他或许针对的只是王家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了两名护卫在这里。而其他人则是在四周开始搜寻起了那厉鬼的行踪。自从自己这行人开始在泉水这边驻扎之后,除了那晚的祭祀,晚上就再也没有过异常了。

    本来根据那妇人所言,就算不来索命,每晚也会有各种幽怨的呜咽声或者其他恐怖的声音。但是这么长时间的风平浪静,似乎也说明了,那厉鬼也在害怕着他们。

    护卫们本就穿着便于作战的便服,怀景安师兄弟三人也都换上了劲装疾服,看得谢晨一阵羡慕。

    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五日了,谢晨本来就是出来见世面的,自然不急,但他知道怀骥前辈他们是有公务在身的,所以心里替他们急得不得了,巴不得立马就能抓住那厉鬼。但是村子里的村民仍然对他们讳莫如深,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跟他们讲,唯一的那个愿意跟他们说话的妇人,也离奇的自杀了。

    一个小村子里,自然不存在衙门官府之流,往回一日路程的茄宣城是最近的城池了,但那就不算个城池,所以这里就好像成了一片独立王国。官府有权管,但是想报官来查?不好意思,离这里最近的能报官的地方,都在两三百公里之外的梁丘了,昼夜不歇的走都得三天,马都得累死好几匹。

    整日精神处于紧绷状态,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累,毕竟要昼夜不断的搜寻监视。当然除了每天坐在这儿的这几位,留守的护卫轮值,倒也都还能坚持下去。

    一直到了第七日晚上,那种呜呜的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负责咋村里里面监视的是怀景安和两名护卫,其余人都在村子四周排查,听到这声音居然从村子里传了出来,也就慢慢往村子收拢。怀景安几人仍然潜藏在暗处,在不能确保一定得手的情况下,避免打草惊蛇。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闭门的早,这声音一出现,就更是显得诡异。等到怀景清悄悄摸到了他身边,告诉他众人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怀景安这才决定动手。

    声音虽然好像四面八方都是,但是细细去听,其实很容易发现声音来源的方向。一行人直接拔剑出鞘,矮着身子追去,如离离弦之箭一般。每一步踏出的距离虽然不远,但是速度很快,而且连声音都几乎没有。

    到了近处一看,居然有一个全身笼在黑布里的人,背上背着一大排修剪过的竹子,正在村子里狂奔,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吹的竹排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几人直接准备欺身而上,怀景安快步追上,一剑直接刺向那黑袍人。

    那黑袍人本来只顾奔走,没想到居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自己身边,但他反应也很迅速,直接从黑袍中伸出一把横刀,挡住了这一剑。

    一击不成,怀景安仿佛是在空中暂停了一瞬,身体向上一挺,一脚蹬在那横刀上,与那黑袍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下一秒,那把横刀便扫过了他刚刚的位置。

    只见那从黑袍中伸出的手枯瘦如柴,却握住这么宽的一把横刀,充满一种诡异感。

    几人是直接从一个方向匆匆追来,所以未能形成合围之势,那黑袍人见状直接逃跑,速度较之之前更快上几分。

    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后面略慢一步的怀景清等人还没来的及停下,就看见刚刚站定的大师兄又直接向前追去。

    黑袍人刚刚跑到出村的地方,就看见前方有一人也正向他奔来,正是怀景奇。他们余下的这些人分散守在村子四周,就是为了堵住那厉鬼。他听到那呜呜声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就看见一个奔袭的黑袍人,很明显不会是什么好人,自然也就拔剑迎了上去,不过那人浑身笼在黑袍里,未知往往多是危险的信号。

    怀景奇将剑横在胸前,攻可横扫,守可格挡,这是下意识的选择,就在临近的瞬间,那黑袍里却劈出一把沉重的横刀,剑身一斜,横刀虽然擦身而过,但那充满力量的一刀也震得他虎口生疼,不待他反应过来,黑袍人便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往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住。

    生死搏击往往只在瞬间,但那黑袍人却没趁胜追击的打算,看也不看怀景奇一眼,就准备继续逃跑。

    很明显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这次如果让他跑了,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抓住他了!怀景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刚那一脚踹的有点狠,导致他现在肚子翻江倒海的疼,不知道是要呕吐还是要吐血,但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压了下去。

    他艰难的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黑袍人才刚刚走出几步。

    怀景奇一剑向黑袍人后背刺去,一剑刺破了背着的竹排,就势一挑,那竹排就四分五裂了,他还准备顺势在向下劈一剑,那黑袍人却一刀又砍了过来,他赶紧收剑倒地滚了一圈,堪堪避开这一刀。

    三两下肯定是杀不死对方了,怀景奇又只认防守,拖住就好。黑袍人又想跑,出刀就显得略乱,一欲脱战,那怀景奇的剑又刺了过来。你来我往的没多久,怀景安等人便追了上来,迅速的加入了战局,很快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那黑袍人自知逃不了了,打法却愈发凶狠,刀刀都抱着以伤换伤的打算,但怀景安一行却不,反正他已经插翅难逃了,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就避免,所以出手都是浅尝辄止,眼见不妙就赶紧撤步,一个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车轮战慢慢消耗就行了。

    期间怀景清一剑挑开了那厉鬼的黑袍,果然如谢晨上次在森林所见一般,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脏的整张脸都成了黑的,整块鼻子都被削掉了,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那黑袍人也是强悍的不像话,面对五人的围攻,虽然这五人都刻意不下杀手,但也居然缠斗了近半个钟头才体力衰竭倒地。

    怀景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厉鬼”,让众人把他捆结实了,准备带回前辈那里好好询问一番。

    他从这个人唯一完好的双眼中,看到了极深的仇恨和痛苦。

第二十二章 善恶难辨

    谢晨早就急得不行了,从听到村子里传来的鬼号声开始,他就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成功抓住厉鬼,只恨自己武艺不高啊!只能焦急的围着火堆走来走去。

    正准备去找怀骥老前辈说说话,就看见怀景奇一行人都回来了,还抬着一个被捆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成了!谢晨激动的拍了拍巴掌,就凑上前去看,怀景奇几人都累的不行了,理都没理他,径直把那黑袍人抬到了火堆旁,放了下来,然后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谢晨听的津津有味,乖乖,这瘦汉子这么厉害!亲历者都还没什么反应,谢晨倒是眉飞色舞的问来问去。强忍着一盆凉水把那汉子泼醒的冲动,坐到了一旁休息去了,其他的人也没有把那人叫醒的意思,有什么事情,都等休息过今晚,明日再说。

    夜里轮番守值,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谢晨就醒来了,走到那汉子跟前,发现他已经醒了,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只有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只是一张脸仍是肮脏恐怖的样子。

    这会儿谢晨倒是也不怕了,看着眼前这个昨晚以一敌五的高手。这时没了黑袍遮挡,显得格外的瘦弱,几乎都快瘦成了一副骨架,除了恐怖丑陋的长相,谢晨在他身上怎么也看不出一个杀人厉鬼的样子。此时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双眼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加上被削去的鼻子,居然显露出了几分可怜的模样。

    “某叫关青,原是安峰国人氏。”

    这汉子突然说话,把谢晨吓了一大跳,赶紧去叫怀骥等人,发现他们已经站在身后了。

    “安峰国原是在靠近极北之地的一个小国,早早就归降了仁楚,我后来也加入了仁楚的军队,靠着一次次的战功坐到了游骑将军的位置。后来战争渐渐平息,我也受了不少的伤,便退了下来回到了家乡。

    回到家乡后娶了个贤良的妻子,还给我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很美满,我也知足了。后来才知道,妻子的娘家原来在南方的一个叫做王家村的地方,她也很想念家乡,我便陪她一起回家去看看。”

    众人看着倒在地上诉说着往事的关青,没有接话。

    “我们走了几个月才终于到了王家村,我凭着往日的所得,也算是个小富之家,陪同妻子回娘家,自然也带了不少钱财,到了之后才知道妻子家里的人都已经失散了,但我还是把带的礼物都分给了村民们,没想到!”

    说到这里,关青的神色明显又变得激动起来,犹如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些畜生!他们居然想将我们携带的所以财务都吞了,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迷药!有几个年轻人见我妻子长得漂亮,居然起了歹心,我愤起反抗,打倒了好几人,然后就被一群人围打。”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发觉周围一片漆黑,浑身被压的无法动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埋在了土里。不知道费了多长时间,我终于还是爬了起来,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因为……我看见我的妻儿,他们都和我一起被埋在了土里!已经气息全无了!”

    “我在平崖之战中活了下来!在武坡决战中活了下来!我从无数尸林血雨中活了下来!一群愚民!他们杀不死我!我要复仇!我定要他们全村陪葬!”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双眼充血,瞪得通红。

    “所以,你就夜半装鬼,暗杀几个村民,然后又戴上面具装作驱魔师,给他们指出一条献祭的明路。为什么要这样做?”

    开口的是怀骥。

    “让他们就那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要他们互相猜疑,互相提防,偏偏我还不让一个人逃跑,谁出了村子的范围,我就杀谁!被献祭的家人必然心中不满,等这份不满越积越深,不用我动手,他们自己人就会杀光自己人!”

    “杀人诛心!哈哈,好歹毒的心思。那你为什么又故意让我们抓住你呢?要是你想躲,我们根本不可能发现你。”

    关青听完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过了半天才停住,面前已经有了一摊血迹。

    “我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就是为了看起来更像一个鬼,他们居然也识趣,认为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冤魂回来索命,所以哪怕死了这么多人,也不敢把这件事往外说。但是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这副身体早就该腐烂了,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看得到你们身上有一股正气,所以我必须说出这个秘密,我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然后让真相永远被埋在了土里。”

    “难道你还想指望我们继续帮你复仇吗?别忘了,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罪孽不比他们少!”

    “我自然不会让你们那样做,我亦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我只是想让你们将真相带出去,两年时间,我最后选择将这个真相告诉你们,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不会让真相蒙尘!”

    “两年,两年间你害死了多少个孩子?毁了多少个家庭?让真相散出去,这全村的人未来还有活路吗?你一个已死之人说的话自然没人相信,所以你想利用我们达到你的目的!”

    怀骥也愤怒的说道。

    “是,是又如何?!不然就让那群禽兽那么逍遥下去吗?谁能保证这里不会出现下一个我?啊?!他们心中的恶鬼已经被我勾引出来了,他们今天能为了自己活命献上一个鲜活的小孩,明天就能再为了几两纹银对你们下手!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都跟我一样!都变成了厉鬼!哈哈哈哈哈!”

    怀骥看着面前已经疯魔了的关青,叹了口气,往森林方向走去,他刚刚听到了那里传来了声音,想必是自己等了几天的人回来了。

    谢晨已经听傻了,怎么……怎么简单的一件事后面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受害者变成了最初的施害者,而万死不足为惜的“厉鬼”居然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谢晨的胸口,让他说不出一句话,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其余的人也都被这个真相震惊得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不由得想起怀玉剑庄的训诫:

    一剑平万事,一气长三秋

    一剑,如何平得了万事?

第二十三章 道阻且长

    不一会儿,见怀骥带着一行人从森林里走了过来。

    一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怀玉剑庄护卫,被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搀扶着,同行的衙役还有五人,还有一个穿着文官官服的人。怀骥边走,边把自己一行人之前的所见所为,还有关青说的事情一一对那文官模样的人说了。

    “这位是梁丘县县丞杨大人。”

    走到近前,怀骥将那文官模样的人介绍给怀景安众人。一行人赶紧对杨县丞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在我们所辖境内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居然一无所知,是我们的失职,还得感谢诸位侠士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才是。”

    原来,从第一天晚上村子里出现了不寻常的事情之后,怀骥便让一名护院出发,往离这里最近的设有县衙的梁丘县赶去,那护院马不停蹄,三天终于赶到了梁丘,好巧不巧,王家村正好是梁丘的管辖范围。本来王家村应该归笳宣城管辖,但笳宣城的情况特殊,所以只好将村子划到了梁丘属下,距离算不得太远,但也不近,所以很多时候都管不到那里去。

    闹鬼一事,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乡野村民,把耗子当成夜游神都不稀奇,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那护院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怀骥交给他的玉牌,然后又表面了身份。

    鎏金玉牌,上刻一“怀”字。

    知县赶紧让县丞带着七名衙役去看看情况,怀玉剑庄的面子,他一个知县,还是要给的。、

    此时听完怀骥的话,杨县丞才意识到这里捅了多么大的一个篓子。不管是南仁楚还北仁楚,虽说立意以仁治国安民,但向来律法严明,吏治严格。偷窃者,额上刻字,获刑五年,刑满还要游街示众;杀人者偿命,三族布于告示,帖榜三月。官员的考核也和治下的情况直接挂钩,犯罪几何,偷窃者几何,凶杀可有,结果如何,这些都是要计入官员政绩考核的。

    想隐瞒也是不可能的,除了明面上的督监官,还有无数潜藏在官府中的黑镜。督监官不会插手官府的任何事物,只负责记录一郡一县官员的政绩情况,而黑镜却是隐藏在暗处,可能是你家中的仆人,可能是你手下的官员衙役......

    而现在,下辖的一个王家村居然出现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想及此处,杨县丞的冷汗不禁直冒,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上到知县,下到衙役,可能每一个有好果子吃。

    他又赶紧对怀骥行了一礼,

    “此番真是多谢怀玉剑庄的诸位侠士!请受杨明达一拜。”

    其他衙役自然也不是傻子,傻子都能清楚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也赶紧朝着怀骥鞠了一躬。

    怀骥也不推辞,只是待他们行完礼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此间事便交由杨县丞处理了,这个关青也交给你了,我们一行还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若前辈一行到时候到了梁丘县,还请让我等能尽尽地主之谊,报答今日之恩。”

    等他们说完话,怀景安一行已经将行囊收拾好了,谢晨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走的,他想留下了看看事情的结果。关青自然是难逃一死的,他也只剩了自己一人,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村子里那么多的村民呢?

    谢晨想起之前怀景奇对他说的一句话。

    “你想与所有人为敌吗?”

    法不责众,法不责众......好一个法不责众,总不能把他们全押入大牢吧?也总不能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吧?关青一家,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小孩......

    但纵使再不愿意,他也只能走了,因为刘蛮又把他一把薅了起来放在了背上。

    刘蛮就比谢晨想的简单多了,接下来是公家的事情,自己一行人不适合管,也不能插手,咱们一群路过的人做到这一步刚刚好,再不走就耐人寻味了。

    ————

    谢晨趴在刘蛮的背上不想动弹,病恹恹的。

    才走出寒山没多远,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提起精神。

    一行人路走得很慢,虽然每个人都配有一匹马,连谢晨都有。之前谢晨自然是不会骑马的,在笳宣城停留的那几日,虽然有怀景奇这个武学少年教他,但他学了两天都还没掌握到诀窍,勉强能坐在马背上不掉下来。后来刘蛮也有了兴致,没想到一上马,那马温顺的跟他家阿黄一样,谢晨气的跳脚,然后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是学会了。然后临行前,给谢晨和刘蛮一人备了一匹马。

    此时刘蛮却是把马牵着,背上背着谢晨,慢慢悠悠的走着。除了他们两个和庚玄,别嗯都是坐在马背上,由着马慢慢走。庚玄是因为马背上驮着太多的东西,他怕把马累着,所以不忍心骑,其实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又长得偏瘦弱,也没什么影响。

    “老大老大,你看那儿是不是长着葛根呢?”刘蛮努了努嘴,向谢晨问道。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之前每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谢婶就会去挖很多葛根,洗完剥皮就可以直接吃,可以在嘴里一直嚼。吃不完的就砸成葛根粉,也是清洗干净之后放在一个洗干净的地方,拿锤子使劲砸,然后在一大盆水里洗,拧干。过一夜就会有很多沉淀,然后换很多道水,最后拿纱布过滤,得到跟面粉一样的葛根粉。谢晨很爱吃那个,不管是拿热水煮还是拿冷水冲,都好喝。

    听见刘蛮说到了,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还真是!但没东西挖呀可怎么办,他眼睛环视一周,怀景奇看到谢晨又在用那种眼神四处打量,赶紧收了收自己的佩剑。

    上回就是被他这样扫了一圈,最后拿了自己的佩剑剖鱼,那鱼腥味半天都洗不去。他就想不明白,明明庚玄带的有菜刀,干嘛非要死缠着自己的佩剑!

    谢晨环视一周,最后停留在了庚玄身上。

    ”来来来,庚玄贤弟呀,借你的饭铲一用,为兄给你寻一些好吃的野味来!”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庚玄哪里还不清楚谢晨是个什么德行,不管谢晨怎么说,坚决不肯。

    软的不行,谢晨只好用抢的。庚玄平日虽然只管做饭,好歹也是怀玉剑庄的人,看着瘦弱,但怎么也是有一些基础的。谢晨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也有了一些进步。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抱着在地上打滚,结果还是成了流氓式的打法。众人也都停下了马,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刘蛮最近跟庚玄的关系也不错,吃了人家不少好东西,不好意思上前帮忙,最终谢晨以鼻血横流的代价抢到了庚玄的饭铲,扬长而去,留下了一脸欲哭无泪的庚玄。

    谢晨喊上刘蛮去挖葛根,没一会儿庚玄也来帮忙了。其他的人则是找了一处水源,栓好了马坐在树荫下歇息。

    挖了很大的几根,谢晨把葛根和铲子清洗干净,庚玄赶紧拿回了自己东西,还好用的不算太暴力,没有损坏。

    谢晨准备先尝上一口看看怎么样,再去分给众人。没想到一口还没嚼几下,就被苦的直呸。

    “什么玩意儿?怎么跟之前我娘挖的完全不一样?刘蛮你尝尝!”

    刘蛮也咬了一口,没嚼几下就吐了出来。怀景奇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气的谢晨把剩下的全掀到了水里。

    他不知道,他娘以前挖的都是家葛根,直接吃是甜甜的,但他随便就从山上挖的,都是野生葛根,哪里能吃。

    玩闹间,马也喝足了水,众人便再度启程。一行十五人,十五骑,踏着夕阳渐渐远去。

    悠悠长路人,暖暖远郊日。

第二十四章 梁丘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五天终于到达梁丘。

    这是谢晨见到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池,高耸的城墙,隐隐还能看见墙头上站着士兵,城门口的守卫一一检查着进出的人,往来的人络绎不绝,站在外面似乎都可以听见里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其实梁丘城市的规模并不大,不光梁丘,所以的城池城墙围住的都只是最主要的区域,集中了行政军事文化等要害部门。

    其实一个城市大部分的区域都是在城墙外面,那些地方在管辖范围上属于该座城市,但实际上离城市很远,比如归属梁丘县管辖的王家村。所以谢晨被梁丘的景观所震撼,纯属是因为没见过世面。

    城门口的守卫也注意到了谢晨一行人,虽然现在天下大定,但马匹也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这行人居然连孩子都配有马,十五人中有几人看起来气度非凡,绝不是普通江湖客。

    虽然多注意了几下,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等他们走到门口,就开始了例行询问检查。毕竟谁也不信凭十五人,就敢在刚刚收起獠牙的仁楚面前乱来,就算仁楚现在一分为二,但这么多年了,谁听说过百国的余孽成过什么气候?

    杨县丞在他们临走前给了怀骥一封信,说是等他们到了梁丘若他们还没回去,便拿着这封信去找知县大人,虽然您可能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但是您一行在梁丘期间的日常我们还是可以负责安排一下的。

    怀骥自然是没有拿出这封信,只是简单的报了一下一行人的身份,穿过寒山从笳宣城过来,准备去怀灵城。

    这守卫一听是怀玉剑庄的,虽然不认识那腰牌,但想来不会有假,便不疑有他,赶紧放行了。

    进城很快就找好了一间比较大的客栈,毕竟十几匹马需要照料,才安顿下来,谢晨就迫不及待拉着刘蛮准备出去转转。从一进城,他的眼睛就没停过,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怀景奇也跟着去了,他们准备在梁丘停留两日,多采购一些吃用的东西......没人想天天费工夫打那些东西吃。

    仁楚的通用货币还是铜钱,银两和黄金三种,除了这些,就是一些钱庄发行的银票。通俗来讲,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铜币,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银子,一枚铜钱就是一文钱,一千枚铜钱为一贯。而七八两银子就能买一亩良田了,一斤猪肉的价钱也不过二十文,一斤粮食的价钱也不过十文钱左右。一户普通的四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两三贯钱。

    谢晨摸了摸自己面前口袋里的五两银子,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有钱人吧?刘蛮兜里的钱比谢晨多多了,他老爹本来就是寒山村的土财主,刘蛮这番出门,直接给了他二十多两的银子,生怕他冻着饿着。不过一路上一直跟着怀玉剑庄的一行人,一路的花销都由他们解决了,他们两个只负责跟着吃,有钱也花不出去。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个大城市,谢晨激动的恨不得马上把这五两银子全花出去。刘蛮的钱不用想都能知道会花在什么地方......之前在石头村的时候,那黑心面馆老板一碗面卖五文钱,刘蛮吃得不亦乐乎,不过想来也是没机会再遇上了。

    几人就在街市上瞎逛,一会儿看见一台砚想买给曹先生,一会儿看见一个精致的发簪想送给曹曦......刘蛮则是抱着一大堆吃的,嘴里都塞满满的。看见前面似乎有耍猴戏的,就想上前去看看。怀景奇跟在他们后面,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反正他们走哪儿他跟哪儿,谢晨跟他说话他就搭理几句,整的谢晨不胜其烦,又甩不开。

    他看到一个小孩儿坐在地上哭,周围人来人往的,都好像没看见一样,就想上前去帮忙,却突然被怀景奇拦住了,指了指旁边一个面摊,一个男人坐在那儿端着一碗面,笑呵呵的看着坐在地上哭的孩子,等喝完了汤,起身走到孩子身边,不是那孩子的爹还能是谁?那父亲一脸愧疚的安慰着孩子,孩子就使劲儿的往他爹怀里钻,显得很委屈。周围商铺的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明显是见怪不怪了。

    “说不定等这孩子长大之后,还会回忆起今天的一幕,走丢的自己孤苦无依的坐在地上哭,周围没有一个人管自己,说不定等会儿就要被人贩子背走了。就在这时候,威猛高大的父亲来到了自己面前,将自己抱在怀里,那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温馨的一刻了。却不知道自己的坏老爹就坐在一旁的面馆里吃着面看自己笑话呢哈哈哈哈。”

    怀景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谢晨也笑了起来,看着温馨的抱在一起的父子,露出来一种羡慕的神色。

    寻常市井,其实就是人间最美的景致。

    好不容易走到了耍猴戏的地方,人群围得有点多,谢晨就想往里挤挤,后面却传来了一阵嘈杂,转头就看见刘蛮抱着的吃食散落了一地,几个人正不怀好意的围着他。

    “喂,你们干什么!”谢晨见状赶紧回去,拨开人群走到了刘蛮旁边。

    “小子,你朋友撞到了我,你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围着的几人里面走出来一个看起来跟谢晨年纪差不多大的人,语气轻佻的对谢晨说道。

    “你是谁?还有,若真是我朋友撞到你了,我们自会向你道歉,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你们一群人围着我朋友意图不轨!”

    “哈!笑话,我是谁?外来人吧小子?爷爷我余内逊,乃梁丘余家拳馆的公子。我告诉你,今天我说是你这肥猪朋友撞了我就是他撞了我,道歉?有这么轻松的解决方法吗?你问问大伙儿,惹到我余公子,要怎么解决?”

    这里的动静不小,这余内逊是梁丘出了门的纨绔,大家平时对他都是能避就避,这会儿见又闹事了,都四下散去了,只剩下余内逊带着的五个拳馆护卫。这几人听完大公子的话,都哄然大笑。

    其中一个护卫站出来说道,“让你朋友从我胯下爬过去,这事儿就算了,或者你替你朋友爬,也行!”

    众人听完又是一阵哄笑。很明显都是一群平时跟着那余公子作威作福惯了的。

    谢晨听完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这么说,真不是我朋友撞了你们咯?”

    “哈哈,小子欸,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今天不管是你这肥猪......”不待那余内逊说完,谢晨一拳就呼到了他的脸上。

    “我肥你妈!”

第二十五章 余家拳馆

    这一拳着实是让众人没想到,周围五个汉子围着,两个小孩被围在中间,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敢直接动手?所以这几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谢晨一拳就到了那余内逊的脸上,打得他是鼻血狂飙。

    当然,这一拳也直接给余内逊打懵了,他倒在地上摸了摸自己一阵生疼的鼻子,好像有鼻涕流了下来,看了一眼。

    “啊——!”

    接着就是一声尖锐的嚎叫。

    周围还围观着的人这下是真的都跑了,太虎了这孩子。

    “打,给我打死他们!往死里打!”余内逊爬了起来凶戾的指着谢晨和刘蛮两人。

    主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打了一拳,这让一众护卫都有种荒谬的感觉,不用徐内逊说,这几人就抡起拳头上了。没想到这两个小子居然还不是那么简单,一个仿佛天生神力,这几个护卫好歹也是拳馆的,挨上刘蛮的一拳居然有种受不住的感觉,另一个则是像条泥鳅一样,左右乱窜,虽然也挨了不少拳,但是几分钟过去了,五个拳馆护卫居然还没制服住两个小孩,这让这几人更是恼羞成怒。

    一个护卫直接从旁边抄过一条板凳,就要朝刘蛮身上砸去,谢晨见状赶紧要去挡。

    本来怀景奇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出现一点状况就由别人出面解决,总归是不好。但现在他看见一个体型健壮的汉子要抄起板凳对付一个孩子,这就不能不出手了。

    眼看着那护卫的板凳就要砸到刘蛮了,却突然被一只手挡住,除了怀景奇还能是谁。他笑眯眯的将板凳往起台,那护卫还想较劲,也故作轻松的往下压,可是牙齿都咬的咯吱作响了,板凳还是被平稳的抬了起来。

    余内逊见到又有人跳出来打岔,不禁更是怒上心头。怎么今天老子随便欺负个小孩就有这么多事儿!还能不能混了!

    “你他娘的又是什么人?知道老子是谁吗?赶紧滚一边儿去!”

    怀景奇仍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一句话都没说。

    那护卫经过刚才短暂的较量,明白这人绝对不简单,再看他腰间的佩剑,悄悄的走到了徐内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拉着他就要走。一旦这是个独身一人的江湖剑客,出了剑是真敢直接将自己这些人当街斩杀了的。

    徐内逊虽然跋扈,但也不蠢,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你们都给我等着,只要你们今天还在梁丘城,我徐内逊保证你们没法儿完整的出去!”说完就赶紧让护卫背着自己离开了。

    谢晨被揍得不轻,反正浑身酸疼,感觉骨头都断了好几根,躺在地上直哼哼。那些护卫虽然不是下的死手,但是也绝对不轻。刘蛮更严重,谢晨还凭借着灵活躲开了不少,见缝插针的回击,刘蛮几乎就是以拳换拳了,所以此时躺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怀景奇将他们俩带回客栈的时候,众人都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们仨。怀景奇背上背着刘蛮,怀里还抱着哼哼唧唧的谢晨,苦笑了一声,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客栈掌柜的赶紧去请郎中了,一众护院也都默契的离开,应该是去打探情况了。

    天还没黑,那些护院们便都回来了,关于那余内逊的情况,打探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难度,包括他老子余力和余家拳馆,随便找个地儿一坐,只需开个头儿问一句,人家就会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你说的明明白白——

    那余力原是军伍中人,倒也有一身好武艺,最擅一套余力拳。您瞅瞅这能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整套拳还要用自个儿的名字,开个拳馆要不是想着未来还得交给儿子,估计也得叫余力拳馆!这是那些唾沫子横飞的百姓的原话,大概在他们心里,那余力就是一个大老粗中的大老粗,还特自恋。

    本来会套儿拳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退伍后便在梁丘安定了下来,开了个拳馆起初也本本分分的,但偏偏后来梁丘城换了守将,那守将正是他在军伍的袍泽。这下可好,那余力在梁丘终于是慢慢嚣张了起来。

    梁丘城内本有三家武馆,之前一直相安无事,后来自然是被余力用各种手段给打压了下去,变成他一家独大。这都是人家做生意的事情,咱就不说,他后来更是说什么,为了增强街坊四邻的力量,要每家出一人到拳馆免费学武,每个人一年只用交半贯的辛苦费就行了。真是放了他娘的屁,他个大老粗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抢钱?后来才知道,就是他那儿子出的主意。

    说到他那儿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想想能想出那样阴损招儿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他爹还请先生给他儿子取了个内逊的名字,内逊个屁,一个赛一个嚣张跋扈,偏偏他还比他老子有脑子。

    为那半贯学费的事,也不是没人报过官,可是拿他们没办法呀,一年半贯钱确实算得上免费学武了,明明都知道那半贯钱其实就是保护费,可从明面上讲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要硬不交,也行,只要您能受得了那隔三岔五的骚扰,门口泼大粪,烟囱灌水都是小儿科的东西。

    还好啊,咱北仁楚的皇帝是个好皇帝,那官儿也是好官,他们父子俩除了嚣张跋扈一些,平日里也不敢做些什么太过分的事,要是真敢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那守将也不会护着他,也护不住他。

    对了,您是外乡人吧,听一句劝,千万别去惹那两人啊。

    刘蛮早就醒过来了,谢晨的骨头也没断,他就是疼的,但两人现在也只能倚靠在床上。此时听到护院们把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不好意思的对谢晨说道:“老大,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谢晨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愣了一下又放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瞎说什么呢?咱们以前最想做的事情不就是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就算他没惹到咱们,只要我谢晨听到了有这样的事情,都会去管上一管!”

    “有这份心是很好,但你要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就是在惹麻烦。不止是给自己惹麻烦,更是在给亲近之人惹麻烦。我们在打探他们,他们估计也在打探我们,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让我们一行直接提剑杀上门去?”

    本来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怀骥此刻却突然开口了,谢晨扭头看了一圈,似乎不相信才的话是怀骥老前辈说的。

    天呐,这老前辈不一直都是一副“事情都在我掌握之中”的模样吗?不管发生啥都是寥寥几句话,今儿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多少句来着?刚刚没来得及数,加起来估计有这一路上说的话多了吧。

    难道自己真的惹了个大麻烦?

    “前辈......觉得呢?嘿嘿”谢晨倚在床上坐着,不能行礼,只好朝怀骥拱了拱手。

    怀骥又恢复那那副高冷的样子,连眼睛都没斜一下谢晨。谢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是,刚刚是前辈在问自己,自己怎么又把问题给抛了回去呢?

    “晚辈以为,既然拳馆跟官家沾了关系,咱们就不好再私自解决,而且不知道那守将的性情还有与那余力的交情到底有多深,所以保守起见,咱们也最好通过官家,去接触。”

    怀骥这才轻轻哼了一声,谢晨知道自己蒙对了。

第二十六章 被找上门

    正如怀骥所言,他们在打听余家的情况,那余内逊也在打探今天这几个外乡人。那两个小子没什么,但那个佩剑的明显不简单,如果他只是路过不平也就罢了,马上就派人把那两个小子腿弄断!但如果他们是一伙儿的,那就需要好好调查调查他们后面有什么背景了。

    徐内逊顶着一双紫青的眼睛回了家,刚刚揍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上前想踹上两脚,谁知道又被谢晨打了两拳。

    余力一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带着一脸的伤回来的,手里拿着棒子上去就对着那几个护卫一顿打,护卫也不敢躲。

    “行了行了行了,又不是他们的问题。”余内逊赶紧出言让他爹停下,对身边的人怎能如此苛刻。

    “五个人跟着你,还让你被打成这样,不是他们的问题是谁的问题?还有,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在梁丘城里对我儿子出手?啊?”

    余力暴躁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了。

    “少爷,小人看清楚了,他们三人果然是一伙儿的,您走了之后小人就偷偷跟着他们,亲眼看着他们三人进了悦来客栈。好像同伙儿还不少!”

    余力赞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这么看重自己这个儿子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独苗儿,更重要的是儿子有脑筋,比自己强多了!以后他能放心的把拳馆交给儿子,不然真就如百姓所说的,这拳馆名字他肯定要叫余力拳馆的。

    全梁丘的人谁不知道,余力和那梁丘的守将昔日是同袍之情。

    正是因为这么看重自己的儿子,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让几个外乡人,在自家被欺负成这样,这口恶气他怎么咽的下?所以说话间,他就已经召齐了二三十名拳馆里的护卫供奉,准备去悦来客栈找那几个外乡人的麻烦。

    人多?能有多多?在这梁丘城,你就是条龙也得给爷盘着!

    “爹,那几个人不简单,我们先打探清楚再去找他们!”徐内逊还是劝着他爹。

    “有什么他娘的好打探的,在这梁丘城还有人能翻了天不成?敢欺负我儿子,我非得让他们知道下场!”

    徐内逊知道自己老子是一根筋,眼看着劝不住,徐内逊也只好捂着鼻子又跟着去。

    悦来客栈里谢晨还在商量该怎么办,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叫骂的声音。练拳之人体型往往正常人大上一圈,二三十习武的壮汉来势汹汹的往客栈里冲,很多准备看热闹的百姓都吓得回了家,大门紧闭,从门缝里偷偷的往外看。

    谢晨一行人对视一眼,不用问,肯定是冲自己这些人来的。

    怀骥朝怀景清做了个眼神,然后就往外走去。怀景安一众人自然跟上,谢晨也非要去去,怀景奇只得也扶着他俩出去。

    几人来到客栈二楼楼梯处,发现一楼已经站满了人,掌柜的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谢晨站到了怀骥身后,从二楼看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光头汉子正坐在靠近楼梯的桌子旁,周围的护卫都站在他身边。一张方脸,脸上还留了一圈短短的胡子,一只手端着一杯茶,另一只握着桌沿,也正在向上看来。

    “就是你们欺负了老子的儿子?”

    人家摆明了就不是来讲道理的,所以怀骥也没有去争辩什么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哈哈哈哈哈,好!今天不管是不是你们,都别想站着从这门里出去!”

    说完就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一手将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盯着为首的怀骥。

    怀景安怀景奇还有其他一众的剑庄护院纷纷拔剑出鞘,和下面的人对峙了起来。怀骥没有说话,眼睛也盯着徐力,这种眼神让余力很不舒服,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倒是经常有这种眼神,很危险。

    先发制人,余力一脚踏在地上,整个身体几乎跟楼梯呈平行状向上射去,一步便上了十来阶台阶,又一步就到了怀骥面前,一拳递出,直奔怀骥面门。

    怀骥身体向后一仰,单腿站立,另一只脚顺势踢起,余力反应也很快,另一只手瞬间便向怀骥的小腿抓去,怀骥怎能让他得手,向上稍移,一脚踢向余力的手。余力是练拳的,功夫都在一双手上,也吃不了亏。

    手足相撞,怀骥一个后翻便又站定,余力也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楼梯中间的位置。

    “都给我上!”

    眼看一击不成,一声令下,便让所有的护卫一齐上。

    “这梁丘城什么时候姓了余了!”

    还没等他们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严厉的喝问,然后就是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片刻间他们所有人都被一群官兵围了起来。

    “原来是应知县,怎么?为了几个外乡人你要跟我余某人翻脸不成?”

    官兵们刀斧出鞘,而且偏偏只围住自己的人,明显不只是过来和稀泥的。应知县却是理都不理他,径直向怀骥走来。

    “鄙人乃梁丘县的知县应禄生,前辈以及诸位侠士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本想略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望前辈多多见谅,实在是惭愧啊。”

    谢晨这才注意到跟在知县大人身后的怀景清和那个杨县丞,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差点以为今天真要在这里大打一场呢,那样就真的是给所有人惹了个大麻烦了。

    余力也注意到了知县对这行人不寻常的态度,不管是态度还是这几句话,都透露出了太多的东西。他虽然是个莽夫,但不是个蠢人。这知县平时刚正清廉,对上官都没有过这种态度,还对他有恩,如果只是对他自己有恩,他也不会动用官府的力量来助阵。

    不过他也不担心,别人只知道自己与守将有旧,但不知道他们绝不是那种一起呆过相识的程度,他曾经在战场上救过那守将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他看了看本来站在门口的儿子,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这个儿子向来聪明,早就偷偷溜走了。

    “不知知县大人为何要对我等兵刃相向,我们过来喝喝茶吃吃饭也触了仁楚律法吗?”

    应禄生本来还打算跟怀骥说几句,突然被后面的声音打断了。

    “哼,余力,你们是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带三十多人集体闹事,我完全可以将你们的行为视作暴乱,别以为你跟守将余将军有旧便可以无法无天了!虽然你们都姓余,但有些时候,就算是亲兄弟也帮不了你,更别说你们不是!”

    余力一听应禄生连暴乱这样的帽子都扣了下来,一张脸也是瞬间黑了,咬着牙低声说道:“好啊,那应大人大可以将我等押入大牢,只不过小人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应大人公器私用,用上官家的手段为别人撑腰。不知道如果督监官知道了,会怎么样?”

    “需要告诉你吗?”

    应禄生早就对这个余家深恶痛绝了,只恨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自然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某家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我等连知晓其身份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 守将余坚

    来人却是一个浑身披甲戴盔的将领模样的魁梧汉子。一身黑色的盔甲,头盔上立着一簇盔缨,只身一人,说话间便进了客栈,身上透着一股无形的气势,众人竟是不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余将军?您作为梁丘城的守将,擅离职守,跑来给一个欺压乡里的武人出头,这不合规矩吧?”

    应禄生也是直接开口问道。

    “少给我来这套,我一个将军难不成还要天天守在城头上不成?再说了,谁说我就是来给人撑腰来了?只是我听说城里来了几个来路不明的人,作为守将,我总得来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吧?刚刚在外面听应知县的意思,这几个人果然不简单吧?不介绍介绍吗?”

    “余将军,咱们平日里很少打交道,你负责你的军务,我负责我的政务,今天您是想在我这边插上一脚吗?”

    余坚皱了皱眉头,这应禄生今天绝对不对劲,平日里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是见了面也不至于到了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地步,说的句句话简直就是在往人头上扣要杀头大帽子。

    什么叫要往他那边插一脚?一个将军想往政务上插手,是什么心思?话都说到了这个分上,简直就是要撕破脸皮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余坚还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哪里忍得了。

    “应禄生,我今日一个人来,便是给足了你面子!我那侄儿就不说了,但我兄弟余力今日绝不能吃亏,你最好报上那几个人的来头,我要是真惹不起,余某立马磕头认错,要是他们几个在那儿故弄玄虚,今日之事绝不会善了!”

    眼看着两人真要翻脸了,怀骥自不能再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看戏。

    “余将军倒是打的好算盘,哈哈哈,也罢,老夫怀骥,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也没什么背景,就是怀玉剑庄一个小小的供奉,不知道余将军打算拿我们这群小民怎么办?”

    余坚听到怀玉剑庄这几个字,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江湖与朝堂向来没什么往来,自古以来便有侠以武乱禁一说,朝廷忌讳江湖客,幸好江湖也并不团结,有一心卖与帝王家的,有立志于开宗立派的,也有习惯闲云野鹤生活的。

    但是在那些之外,却有双剑一刀两宗门,这五个门派与朝堂关系密切,不少军中将领都是出自这几个门派,而他们在江湖民间上也有着极好的口碑。

    而其中的双剑,便是现在南仁楚的怀玉剑庄和北仁楚的丰灵剑庄。

    余力听到怀玉剑庄的名字就已经有点站不稳了,与名声显赫的怀玉剑庄相比,自己这个什么狗屁余家拳馆算个什么玩意儿?平日里打八竿子关系想拍马屁都没资格的地方,今天把人家得罪的死死的!

    怀骥......怀骥......怀玉剑庄,息风剑怀骥......

    没等余力后悔完,却见余坚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怀骥就行了一个军中的大礼。

    “原仁楚西路军第七路军冲旗营余坚,拜见息风剑怀骥前辈!”

    余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声音激动的说道。

    “息风剑......呵呵,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这个称谓。冲旗营我也听过,听说每次两军对阵,冲旗营负责直接向敌方帅旗位置冲锋,所以每次战斗伤亡最是惨重。”怀骥捋了捋胡子,似乎是怀念的说道。

    余坚一听这话,更是激动的几欲哭泣,没想到这等人物还记得自己这些无名之辈。

    “当年第七路军久攻昆山国不得破之,我们冲旗营的人更是都换了好几拨了,我余坚命大,侥幸活了下来,最后一次进攻前,怀玉剑庄的三百名前辈,直逼昆山国都城西关,最终百剑破西关!我们方才能最后一战平昆山。三百名前辈之姓名,我余坚时刻牢记在心不敢忘却!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亲眼见到前辈,请受余坚一拜!”

    说完,直接双膝跪地冲着怀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又恢复了军人单膝跪地的礼仪。

    余力本来还寄希望于余坚一个将军能不惧这怀玉剑庄,现在一见自己的靠山都对人家磕头了,自己也硬气不下去了,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但人家余坚是单膝下跪,他这五体投地的跪着就显得有些滑稽。

    谢晨就更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平日里闷声少言的老前辈,居然还是个不出世高人?百剑破西关?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的事迹,主角居然是眼前这个老人家?他看着怀静安三兄弟,还有一众护卫,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好嘛,合着这一路走来,自己真是个愣头青,还有刘蛮也是!

    “昔日冲旗营的无畏悍卒怎么今日成了鱼肉乡里一方恶霸的保护伞?”

    听着前辈不咸不淡的一句发问,余坚却是抬起了头,咬了咬牙,又冲着怀骥抱了一拳。

    “末将在进入西路军之前,曾在北路军中呆过三年,这余力便是末将那时的袍泽。我们同属于一个小队,又是同姓,关系便很近。一起也上过不少次战场,余力的武艺算得上一把好手,在战阵救过末将几次性命,还为末将挨过刀。要不是他末将早就死了。

    后来我被调入西路军,他因为受了伤,便提前退伍还乡了。末将因为平定昆山一战,便被封了小官,后来一步一步便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和余力重逢。后来的事想必前辈已经听说了。”

    余坚只是将这些事情一一说了清楚,没有找借口也没有开为余力开脱。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他虽然对你有救命之恩,但你如此纵容他们也不见得就是在报恩,说不定最后还会连累于你,冲旗营的人不应该毁在这等琐事上。”

    “谢前辈点拨,末将明白该如何做了。”

    说完便起身拉起了爬跪在地上的余力走了。

    等余坚他们走了,怀骥才回头又对知县说:

    “给应知县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应禄生本来对怀骥尊重一是出于怀玉剑庄的名头,二而因为他们帮了县衙一个大忙,现在才知道,眼前的老者居然就是当年百剑破西关的其中之一,放在整个仁楚征伐的战事中,百剑破西关都是能单独列出来的壮举,凡知者无不为此心潮澎湃。

    “怀前辈言重了,老夫此次前来一点忙都没帮到本就心怀惭愧了。前辈想来也是希望清净,我们也就不在此多做打扰了。”

    说完又悄悄扫视了一眼谢晨他们几个人,便带着人都退走了。

    谢晨还在震惊中没回过劲儿来,愣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书中的那种侠士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在人家身边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儿也没发觉,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前辈面前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一面,前辈对自己印象好像还不错,还有没有拜他为师的机会呢?完了完了,前段时间还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天呐怎么办......

第二十八章 指点指点

    等到怀骥从他旁边走过,走进房间,一直到关门声在耳边响起时,谢晨才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然后便看见一脸好像看傻子的可怜眼神看着他的怀景奇,尴尬的笑了两声。

    “看什么看,今天才注意到本公子的英俊潇洒吗?”

    抬起腿就准备踩怀景奇一脚,然后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放了回去。凑到怀景奇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老前辈这么厉害?啊?是不是不拿我当兄弟?”

    “你也没问过我呀?”

    “哪儿有随便打听人长辈的?再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这么光辉的事迹我不问你,你就不能在我耳边吹嘘吹嘘吗?啊呸,介绍介绍吗?”

    “这么精神,看来你的伤已经没什么影响了,自己走着吧。”

    怀景奇不想搭理他了,这时候的谢晨明显是脑子不正常的。说完就直接松开了谢晨,扶着刘蛮进屋去了。

    “你等等我,哎哟疼死我了,怀景奇,景奇兄,怀兄,愚弟还有一点小事想拜托您呐,等等我啊!”

    因为谢晨和刘蛮的伤,所以本来预计出发的时间又往后延迟了几天,谢晨除了各种软磨硬泡的让怀骥教他武功之外,最想知道的就是上次那个王家村的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上次在客栈见到杨县丞的时候,被接连到来的波折整晕了,事后才想起来。所以他在伤好得差不多之后的第一时间,便登门拜访了县衙。

    杨县丞亲自接待了他,本来无故询问衙门的处事是比较得罪人的,但谢晨明显不会,所以杨县丞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谢晨。

    那关青本来就活不了了,衙役们接手他没到一个时辰,他便死了,算是因病而死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早就该死了。死前跪在杨县丞的面前,求杨县丞能把他和妻儿葬在一起,妻儿的坟墓便在后面森林里的一片竹林中,说罢便气绝身亡了。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为仁楚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好男儿,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杨县丞便成全了他。

    至于王家村的村民们,正如关青所言,他们已经不是一群人了,但总不能把一整个村子几百口人都押入大牢吧?更何况还有一些无辜的人,比如那些孩子。但若让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未来恶鬼只怕会继续抬头,所以只是把关青交代出来的几个为首之人羁押了,当然是经过核查了的。

    剩下的村民们,都分散迁入了别的地方,这件事情官府对外是属于保密状态,毕竟太过骇人,两年的孩童献祭,外界居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至于王家村……就让他先荒废几年吧,那边良田也不少,以后自然会有人慢慢聚集起来的。

    当然了,至于此事被督监官或者黑镜司得知呈报了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谢晨知道的事了。

    知道了事情的处理结果,谢晨自然也就起身告辞了,杨县丞也是起身相送。

    “明达,你如何看这个孩子?”

    等谢晨走后,应禄生却是从大堂后面走了出来。

    “看起来虽然是个孩子,但观其举止礼仪,肯定是个可造之材。”

    “哈哈,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他根本就不知道怀骥前辈的身份,也没意识到他身边跟着的是一群什么人,而且怀骥前辈他们都是在依着他的节奏行进。虽然说的是去拜访丰灵剑庄,但看起来更像是在给他保驾护航。”

    “倒是从未听过哪个大族有叫谢晨的小公子啊……”杨明达低声说了一句。

    “算啦,咱俩在这儿猜猜也就罢了,千万别去调查,他们只是路过梁丘,天大地大,未来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别让善缘结出了恶果。”

    杨明达听到这话,对应知县行了一礼:“是。”

    ————

    谢晨一行已经在梁丘停留了十几日了,除了去了一趟县衙,伤早就好了,但谢晨和刘蛮就安安分分的呆在客栈里,哪儿也没去,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来找他们麻烦,哪儿来那么多没脑子喜欢惹麻烦的人?更何况,上次余力气势汹汹的来找麻烦,连余坚都惊动了,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走了,哪个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而不管是知县还是余坚,也都没有打着拜访的名义来看他们,余力父子就更不用说了,这段时间连门都没出去过一步。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得比较悠闲,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怀骥。这几天不管是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谢晨。

    要么就是在吃饭或者喝茶的时候看见正在练着那几个剑桩把式的谢晨,要不就是刚走到走廊拐角处拐弯,就偶遇正在锻炼身体的谢晨,甚至在他上茅房的时候,都能听见谢晨哼哼哈哈的声音。

    怀骥实在是忍不了了,终于在一天吃完早饭后,宣布明天就继续赶路,让大家今天把一应物资准备齐全。然后把谢晨叫到了客栈后面的院子里。

    每天怀骥在后面院子赏花或者喝茶的时候,谢晨和刘蛮就一定出现在后院练武,一边出招一边嘴里还要配上声音。

    今天后院终于穿出了谢晨的惨叫声,怀景奇他们还有刘蛮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去看。要不说是前辈,换做是自己,哪儿能忍到今天才动手?

    “何谓练武?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普通人习武多是练的外家功夫,你前几日所见的余力,厉害吗?自然是厉害的,不然也不能在战场中还能屡次救余将军的性命,一身蛮横的拳脚功夫老夫都要避其三分,但若真的搏命厮杀,他在我手中坚持不过一刻钟,这便是内家功夫。”

    “那为什么他们不练内家功夫呢?”

    谢晨觉得内功肯定是比外功厉害的,所以不解的问到。

    “第一,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分,当一个人的筋骨练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选择是练外功还是内功,如果那余力的外家功夫再厉害一些,说不定老夫连他的第一拳都接不住,所以不要觉得外功便是些拳脚功夫。内功胜在气息绵长,而外功更注重杀伐果断。

    第二,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练内功的,先不说内功的功法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从人的体质来说,有的人就练不了,窍门不畅,强行练内功无疑是自寻死路。

    第三,练武在精而不在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又想要外功的杀伐凌厉,又想要内功的持久战斗,到最后只能落到个一处不成。”

    怀骥的这番话才算是终于解开了谢晨多年来的困惑,武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没有先生讲的故事里面的那些掌可开山剑可断江,但也不是当初楚齐说的那样就是几个人比着力气。

    百剑破西关,三百剑便破了一座城,天下武功并不让人失望。

    “你可知我怀玉剑庄的剑训是什么?

    一剑平万事,一气长三秋。

    我怀玉剑庄的根本便是剑,但也并不是说我怀玉剑庄就只认准了内功修习,练剑在巧而不在蛮。我曾立过誓,此生不会收徒,所以绝了你那拜师的心,但我也会指点你一二的。”

    谢晨听到这儿就知道前辈是准备教自己了,赶紧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小子谢前辈教诲。”

    “之前我看你自己每天锻炼体魄,景奇也教你了几个基础的剑桩,其实那都是在练筋骨皮,等你体魄足够强健,对付几个普通人是不成问题的,你朋友天神神力,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仅凭先天之力便可媲美一些练武之人,但他绝不适合练剑,而是适合那种大开大合之武。”

    谢晨正要开口给刘蛮也求个机会,谁知怀骥一句话就给他堵死了。

    “当然了,我接下来再教你一些锻炼体魄的方法,包括你之前用的那些,都是可以带着你那朋友一起练的,增强体魄而已,不用那么讲究。”

    “谢前辈!”谢晨听完激动的又道了声谢。

    “嗯,要想练就一身好的筋骨,最开始要学的便是挨打,我观你练武之心坚定,想必早就有了吃苦的决心,也罢,今日老夫便亲自给你喂拳!”

    谢晨下意识的就道了声谢,然后突然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怀骥一拳打趴在了地上。

    刘蛮呆在房间里听着后院谢晨一阵阵的哀嚎,觉得以后还是离老前辈远一点比较好,听进来收拾东西的庚玄说,他们是在练武。

    乖乖,练武是这样子练的?刘蛮下定决心以后坚决不练武,行侠仗义这种事情,自己还是跟在老大后面看着比较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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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似海上行舟,人生如逆旅游人。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我想传达的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就是,人生在世,最不能舍弃的东西应该是什么。一个自小在山村长大的少年,被卷入乱世,被世道裹挟着前行。先生、朋友,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道理在书上,剑在我手中。在这个世道里,无论遭遇多么黑暗的日子,唯心须永远澄清光明。这是一本慢热型的书,最适合老书虫慢慢品读,小书虫直接从第二卷开始看起也是可以的。长路且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路且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路且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