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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观书     长路且歌txt下载     长路且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收官(一)

    一直到离开严家,他们都没有搞明白严君刚刚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儿,本来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场面,因为楚吉来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这样把他们放了出来,而且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

    放过他们也就罢了,对严如玉的处置就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严如玉做的事情过分吗?在家族几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情况下,自己毁掉了这份婚约,放到这样的大家族里,可能是有些过于任性了,但是也绝不罪至于死啊,更不至于就要把她逐出家族啊。

    不过,对于谢晨和楚吉来说,这一切是出乎意料,可也算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了,在他们预料情况的、最不愿相信的,其中之一。

    谢晨他们和楚吉离开严家后,也就只有楚家可去了,严君在他们走的时候虽然说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可是以严君当时的样子来看,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反悔了,在这楚郡,以严家的实力,要对付他们几个,那根本就像是踩死一只蚊子般简单。

    最重要的是,严如玉还在昏迷之中,阮子让的手也需要治疗,用血肉之躯去硬接剑,而且还是用那样的方式,要是放着不管的话,阮子让的手很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在去楚家的路上,他们还是先找了一家医馆,起码要先处理一下再继续出发吧,那严君就算想变卦,想来也不会这么快的吧?

    不过,就在阮子让处理手伤的时间,严如玉却是醒了过来,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刚刚的事情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愣愣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和阮子让以及谢晨他们,似乎还在回想。

    谢晨有些于心不忍的转过了身去,楚吉看着坐在严如玉一旁的阮子让,也没有上前去说些什么或者安慰她,只是用一种很心疼的目光看着严如玉。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严如玉解释,也不敢自己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对严如玉来说,严君是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她长这么大最信赖、最重要的家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在刚刚,曾经要亲手杀死她,亲自把她逐出了家门!

    逐出家门,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别说在五大家族这样的大族中,就算是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里,只要不是后人做了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选择这一步的。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比处死还要残酷的处罚,因为死也就是赔上自己的这条命,可是自己死了,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这个人一旦被逐出了家门,那他就真的彻底失去了一切。

    逐出家族,意味着他的前半生和现在的他再没有半点关系,无亲无家,颜面扫地,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被逐出家族的人建立起任何联系......

    所以,不管是谢晨还是楚吉,他们都很难相信严君的这个决定。严如玉是严家的大小姐,是老家主和现任家主最疼爱的人,说的难听点,就算严如玉是个混世魔王,杀了人、放了火,也最多就是受到严君的一些不痛不痒的骂罢了,连实质性的惩罚可能都不会有。

    可是现在,严君却亲自把严如玉逐出了家门......亲口!

    楚吉绝不相信严君做这个决定会是因为阮子让的关系,正如他说的,严、楚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大的冲突,有他俩在家主的椅子上坐着,顶了天也就是那些旁系私下里叫嚷互愤几句。

    可以说,严君的此举,完全就是毫无道理甚至是有些疯癫的......

    难道权力对有些人来说,真的就是如此剧烈的毒药吗?严君仅仅才当上严家家主没多久呢,现在就已经把家族的发展与利益看的高于世上的一切了吗?

    楚吉摇了摇头,严君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孩子的活力总是用不完的,最开始的时候,严君和他一样也是各种祸的闯、各种架的打。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君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总是一个人想自己的事情,那时候他不懂这些,还以为是严君不愿意和他玩儿了,但是奇怪的是,每次他去叫严君的时候,严君还是会照样和他出去。

    小孩子嘛,对变化的适应速度总是出奇的快,或许是他们压根儿就没记住的缘故,总之渐渐的,严君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严君,他成熟、聪明,不管在哪方面,都无比符合长辈们对一个完美后生的想象。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吉就变成了严君身后一个跟班儿似的存在,他每次闯祸后严君都能用极好的方式解决,严君的聪明才智也逐渐成为了他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但是,要说严君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他绝不相信!

    想到这里,楚吉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谢晨,发现谢晨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额头倏地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那个,他最不相信的真相......也是他最怕的一个真相。

    严如玉到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她记得自己的哥哥严君要杀自己,然后阮公子和谢晨公子他们就和哥哥打了起来,谢晨公子还挟持住了哥哥,然后周围围上来了好多人......

    再往后,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心疼的捧起阮子让的双手,“我们回去和哥哥好好说说吧?我去和哥哥说,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说服我哥哥的......”

    众人听着严如玉带着哭腔的话,心里都是一阵阵发酸,是啊,就算严君想杀她,对她来说,那也还是她最亲的哥哥啊,哪怕是到了现在,她都还相信着她的哥哥肯定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宠着她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作为严家家主的哥哥,已经亲口,把她逐出了家族!

    谢晨和楚吉都没有开口,阮子让看着严如玉,眼泪竟也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了下来,有些事,可能还是需要他来开口的。

    “玉儿......其实......”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收官(二)

    谢晨他们三人最终还是去了楚家,随之一同前往的,还有严如玉......

    正如楚吉之前对严君说的一样,他和谢晨确实是早就认识了,早在谢晨第一次来楚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了,认识的原因也确实很简单,只是两人碰巧遇见了,又碰巧搭上了话,然后聊的投机,便成了朋友。

    这话没有骗人,只是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他俩从一开始的见面,就完全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有人尽心谋划之下的“缘分”。

    而这个人,正是之前从朝廷派过来的黑镜司四局的仲孙半千!

    在调查那些东洋人的事情后,黑镜司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知情的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来过,知情的也都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但事实上,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楚郡,也从来没有转移过目标。

    作为一位“江湖万事通”,仲孙半千很早就从这件事中嗅到到异样的味道,他从前和东洋人打过交道,在他们其中不乏高手,可是从仁楚统一了这座大陆后,东洋人便淡出人们的视野了。几年后,仁楚发生了那场暴动,在这件事中,蛰伏已久的东洋人也露出了马脚,想趁这个机会捞到好处。

    这件暴动的规模其实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大,大到根本不是书上记载的那些能够形容的,朝廷中的文武官员、地方上的官员守将、甚至是很多郡县的百姓,都参与到了那场暴动中。而在这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江湖。

    江湖上在这件事情中也并没有能做到把自己完全摘出去,相反的,当时的整个仁楚江湖都深陷其中。东洋人虽然是一个种族,在过去也是一个国家,可是放到那时的仁楚,他们就只能算是一个门派罢了,一个特殊的门派。

    事实上,当时的仁楚只差一点点便重新陷入了混乱之中,很多个势力都险些在那场暴乱中重新建立起了国家。若是那样,那刚刚才统一的大陆又将陷入战火中。

    黑镜司在那件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当然了,主要是针对江湖武林。

    巧的是,当时仲孙半千负责对付的,正好是那些东洋人。那时候东洋人的势力还很强大,全族加起来人数不下十万,其中能作战的力量也不低于四万,已经完全能够媲美一支军队了。

    仲孙半千对那些东洋人的印象很深刻,他们做起战来比起仁楚军根本不遑多让,甚至比仁楚军还要拼命,还要不怕死,在战斗的后期,那些东洋人简直就是为了死而死,好像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荣耀一般。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最终也还是败在了仁楚的手下,作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在无数次的交战中,仲孙半千深知这个种族的危险性,他们就像一只恶狗,当你强的时候,他们会对你摇尾乞怜,也会躲得远远的,可是一旦被他逮住机会,不管之前你对他如何,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咬你一口,吃你的肉。

    所以,在正面的战争取得胜利后,他下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很犯忌讳的命令:屠族!

    一个种族的延续发展往往是需要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对很多人来说,可以接受屠城,也可以接受上万颗头颅滚落在地,甚至能接受山一样的京官,但是屠族,始终是他们的禁忌。一个种族的灭亡,往往就代表着彻底的消失,他们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被史书遗忘,最后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人人皆有命,人人皆会死,死不足惜。人人皆有家,家破族仍存,可若是整个种族都被彻底消灭了呢?

    人人都害怕这个结果,所以没人愿意做这样的事,但是仲孙半千做了,他让东洋人彻底从仁楚的大陆上消失了,虽然后来经过很多情报分析得出,东洋人仍然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可是那已经像是蚁群中最后的几只蚂蚁了,能活着,但是早晚都会死,而且随着他们的死,整个种族最后的血脉也将就此断绝了。

    这次被陛下派来楚郡,说不定本身就不是一个巧合,陛下神机妙算,或许是早就知道了这里有东洋人出没,然后便把自己这个对东洋人最了解的人派了来。

    等他来了,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东洋人,他是最了解东洋人的,不管是招式还是风格,都毫无疑问是东洋人的手法。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杀死那五个家主的杀手武功绝对不属于上乘的,最多也就是一个中流刺客,按理来说,刺杀五大家族家主这样的大事,东洋人怎么会派这样的人来呢?

    他那时候心里有很多猜测,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或许是那些东洋人因为上次的打击已经彻底回复不了元气了,也或许是故意为之?

    不管是哪一个,仲孙半千只能选择继续调查下去,但不管他怎么查,始终都查探不到半点关于东洋人的线索。

    一个人只要做了某件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顺着这个痕迹查,就能从痕迹变成蛛丝马迹,然后抽丝剥茧,一步步总有查出真相的那一天,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可是这次,他的经验却失效了。

    他确实是顺着那个线索再查,也确实查到了一点东西,比如他能推测楚那个杀手武功的大致境界,比如他猜测在这楚郡肯定还有东洋人的内应......

    这是最大的问题,楚郡鱼龙混杂,虽然是以五大家族为首,但是大大小小的势力也是不计其数,东洋人现在势微,任何一个势力都有能力,也有可能接纳他们,而且能够把他们隐匿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在楚郡查了很久,从明处查到暗处,从东洋人查到仁楚人,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那些凭借着那些微小痕迹查出来的推测,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很可能会无功而返,但某一天,他喝酒的时候碰巧听到了几句话......

    过了很多年后,仲孙半千心里都会想,或许真的是天要灭东洋人,才会让我听到那几句话吧.......

第三百三十章 收官(三)

    那是仲孙半千来到楚郡的第六个月,对于那些东洋人的调查已经陷入了瓶颈之中,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天大的机缘突然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那天他也是闲来无事,就想去喝喝酒,作为黑镜司四局的人,他自然是不会缺钱的,而且这么大岁数了,他也没有理由亏待自己不是。

    就是这次,他听到了一句无意之间的话,也正是这句话,让他展开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

    说话的人是楚吉,说的是关于他们上次出海去剿灭那些异族人的事情,单从内容来看,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在船上的事情,但是当他说到关于那座岛上的事情的时候,仲孙半千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按照楚吉当时说的,在他们登岛之后,岛上只有一些老弱妇孺,能作战的人都非常少,所以他们才能以那么低的损失全歼那些东洋人。这不符合东洋人的行事风格,况且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依据第一次登岛的情报,岛上的战力绝对不弱,几千人能被击败,绝对不是靠一个不上台面的阴谋能做到的,更何况,第一次登岛的还有怀玉剑庄的仇希以及他的护道人,怀玉剑庄的护道人起码也是天阶了,能让一位天阶高手殒命,那就更能说明岛上的力量绝不会那么简单了。

    东洋人这个种族都已经要灭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只留了些老弱妇孺在岛上,好像就是故意把后方放空了一样,但是他们绝对是知道有人正要去对付他们的。

    岛上的精锐力量肯定是都离开了,可是离开这里,他们又去了哪里呢?仲孙半千只能想到他们是上了岸这一个可能,在仁楚的大陆上,这么多异族人上岸,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就说明在仁楚中,有人接应着他们,而且势力肯定不小,不然也没那本事隐匿起这么多人。

    如果是要逃,那也说不通,逃走的话为什么不把岛上的这些人带走呢?老人也就算了,还有这么多孩子呢。对一个即将灭绝的种族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后代,他们却把这么多孩子留在了岛上。

    这么一想,他瞬间就感觉思路清晰了很多,虽然还是无从下手,不过总归是有了个方向了。

    后来,从京城传来了一封密信,交给他的密信,信里只有一句话:

    “若有事,可考虑寻一名叫谢晨的人帮忙。”

    仲孙半千来楚郡也有半年了,对于这几个怀玉剑庄的弟子,他也早就调查的透透的了,毕竟其中一个还涉及到了第一次登岛,怀玉剑庄的甲班弟子,仁楚三十四年期。

    很厉害,但是对他来说,也很普通。

    让他没想到的,那个叫谢晨的,居然能让远在京城的陛下亲自传来密信,先不说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能帮到忙,就他能让陛下在密信中提到他的名字,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仲孙半千震惊的事情了,而且信中的内容还透露着满满的信任感一般......

    一个江湖客,进了怀玉剑庄的甲班,然后执行了几次任务,这就是他调查到的东西,可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行踪居然被陛下关注着,还用了一种对待晚辈般的态度对他。

    对他来说,这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不过,纵使心里再震惊,他也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勇气了,对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是他能在朝堂上意志立足至今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密信都来了,那仲孙半千自然也就只有相信的份儿了,虽然不知这个叫谢晨的少年有着什么天大的本事,但他还是决定......试试。

    刚好他也需要一个人来做一些他做不了的事情,然后便有了谢晨与楚吉的相见和相识。因为从楚吉的话中来看,他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都隐瞒着没有讲的,而想要从他口中撬出那些话,首先肯定是不能用那些严刑逼供的手段的,其次他黑镜司的身份也让他不能和楚吉过多的接触,所以谢晨的出现可以说是正好合乎了仲孙半千的意了。

    他本来只是想执行一下陛下密信的命令而已,虽然信中说的是“可以考虑”但是恐怕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真这么“考虑”的,让他和楚吉接触,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就算能够成为朋友,恐怕也不可能成为那种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对于那些楚吉隐瞒不言的,谢晨几乎是没什么机会能听到的。

    至于他们后来能相处的那么好,也算是仲孙半千的一个意外之喜了,而且后来两人不仅是相处的越来越好,几次之后甚至真的好到了那种无话不说的地步......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这是仲孙半千第二次在心里对谢晨用匪夷所思这个评价了,只不过上一次是因为陛下,这一次是单纯的因为谢晨这个人。能坐到一个大家族家主位置的人,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没有一定的能力和手段,是不可能做得到的,能让这样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对他推心置腹,产生如此大的信任感,那就只能说,谢晨本身也绝不简单!

    如果谢晨是有心接近楚吉,然后靠着伪装做到这一步的,那仲孙半千就只能说谢晨这个人太过可怕了,可是他作为一个幕后的推手,清楚的明白绝对不是这样的,谢晨真的就是完全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做到这一点的。

    他的一言一行,好像都是在告诉着这个世界,在告诉着身边的人,他是一个值得你们去信任的人。这样说或许也不太准确,仲孙半千暗中观察了谢晨好几个月,发现只有一句话能形容出那种感觉:

    当他能对你怀着善意与你相处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认同他的道理,进而不知不觉的,对他整个人都产生一种信任感。

    说实话,仲孙半千也算是见过无数的人了,像谢晨这样的,他上一次见,还是几十年前仁楚在四处征战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收官(四)

    一直到离开严家,他们都没有搞明白严君刚刚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儿,本来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场面,因为楚吉来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这样把他们放了出来,而且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

    放过他们也就罢了,对严如玉的处置就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严如玉做的事情过分吗?在家族几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情况下,自己毁掉了这份婚约,放到这样的大家族里,可能是有些过于任性了,但是也绝不罪至于死啊,更不至于就要把她逐出家族啊。

    不过,对于谢晨和楚吉来说,这一切是出乎意料,可也算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了,在他们预料情况的、最不愿相信的,其中之一。

    谢晨他们和楚吉离开严家后,也就只有楚家可去了,严君在他们走的时候虽然说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可是以严君当时的样子来看,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反悔了,在这楚郡,以严家的实力,要对付他们几个,那根本就像是踩死一只蚊子般简单。

    最重要的是,严如玉还在昏迷之中,阮子让的手也需要治疗,用血肉之躯去硬接剑,而且还是用那样的方式,要是放着不管的话,阮子让的手很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在去楚家的路上,他们还是先找了一家医馆,起码要先处理一下再继续出发吧,那严君就算想变卦,想来也不会这么快的吧?

    不过,就在阮子让处理手伤的时间,严如玉却是醒了过来,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刚刚的事情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愣愣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和阮子让以及谢晨他们,似乎还在回想。

    谢晨有些于心不忍的转过了身去,楚吉看着坐在严如玉一旁的阮子让,也没有上前去说些什么或者安慰她,只是用一种很心疼的目光看着严如玉。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严如玉解释,也不敢自己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对严如玉来说,严君是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她长这么大最信赖、最重要的家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在刚刚,曾经要亲手杀死她,亲自把她逐出了家门!

    逐出家门,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别说在五大家族这样的大族中,就算是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里,只要不是后人做了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选择这一步的。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比处死还要残酷的处罚,因为死也就是赔上自己的这条命,可是自己死了,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这个人一旦被逐出了家门,那他就真的彻底失去了一切。

    逐出家族,意味着他的前半生和现在的他再没有半点关系,无亲无家,颜面扫地,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被逐出家族的人建立起任何联系......

    所以,不管是谢晨还是楚吉,他们都很难相信严君的这个决定。严如玉是严家的大小姐,是老家主和现任家主最疼爱的人,说的难听点,就算严如玉是个混世魔王,杀了人、放了火,也最多就是受到严君的一些不痛不痒的骂罢了,连实质性的惩罚可能都不会有。

    可是现在,严君却亲自把严如玉逐出了家门......亲口!

    楚吉绝不相信严君做这个决定会是因为阮子让的关系,正如他说的,严、楚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大的冲突,有他俩在家主的椅子上坐着,顶了天也就是那些旁系私下里叫嚷互愤几句。

    可以说,严君的此举,完全就是毫无道理甚至是有些疯癫的......

    难道权力对有些人来说,真的就是如此剧烈的毒药吗?严君仅仅才当上严家家主没多久呢,现在就已经把家族的发展与利益看的高于世上的一切了吗?

    楚吉摇了摇头,严君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孩子的活力总是用不完的,最开始的时候,严君和他一样也是各种祸的闯、各种架的打。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君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总是一个人想自己的事情,那时候他不懂这些,还以为是严君不愿意和他玩儿了,但是奇怪的是,每次他去叫严君的时候,严君还是会照样和他出去。

    小孩子嘛,对变化的适应速度总是出奇的快,或许是他们压根儿就没记住的缘故,总之渐渐的,严君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严君,他成熟、聪明,不管在哪方面,都无比符合长辈们对一个完美后生的想象。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吉就变成了严君身后一个跟班儿似的存在,他每次闯祸后严君都能用极好的方式解决,严君的聪明才智也逐渐成为了他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但是,要说严君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他绝不相信!

    想到这里,楚吉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谢晨,发现谢晨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额头倏地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那个,他最不相信的真相......也是他最怕的一个真相。

    严如玉到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她记得自己的哥哥严君要杀自己,然后阮公子和谢晨公子他们就和哥哥打了起来,谢晨公子还挟持住了哥哥,然后周围围上来了好多人......

    再往后,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心疼的捧起阮子让的双手,“我们回去和哥哥好好说说吧?我去和哥哥说,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说服我哥哥的......”

    众人听着严如玉带着哭腔的话,心里都是一阵阵发酸,是啊,就算严君想杀她,对她来说,那也还是她最亲的哥哥啊,哪怕是到了现在,她都还相信着她的哥哥肯定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宠着她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作为严家家主的哥哥,已经亲口,把她逐出了家族!

    谢晨和楚吉都没有开口,阮子让看着严如玉,眼泪竟也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了下来,有些事,可能还是需要他来开口的。

    “玉儿......其实......”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用剑

    当生活每天都只重复一件事情时,一天和十天可能有所区别,但是十天和一百天,可能就不能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如复一日,一直如此,成了习惯后,辛苦也就不辛苦了。

    谢晨他们重复这样的生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从早上醒来睁眼的一刻开始,便知道今天要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整整三个多月,除了宿舍、练习场、食堂、瀑布,这四处之外,他们八人没有去过任何其他的地方,如果茅房也算的话,那就是五处。

    不过,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一点也谈不上无聊或者难熬,因为在那位魔鬼一样的院长大人的操练下,他们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教的剑法越来越难、下午的出手越来越狠,已经从万年不变的两招,增加到了三招,而且也不能保持一直战力原地不动了,这就是最大的进步啊!晚上的内力修习已经成了他们最放松的时刻了,这时候偷一点小懒是没什么关系的,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大家穿的也越来越凉快了。

    当然了,穿的凉快不凉快,肯定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家可以一起,在瀑布下面两块凉快,而且修习内力本身就是对**有温养作用的,所以一整天的疲倦,好像都可以被这流水冲走了。只不过等他们晚上碰上床的那一瞬间,就立马发现这是个错觉。

    院长大人下手忒狠!

    “还是一个一个来!能让我打得痛快的,放你三天假!”

    众人对这句话已经完全免疫了,纯粹当没听见,练了三个月才让您从两招变成了三招,想三天假?那还不如想半年后出去执行任务呢!

    照例,大师兄谢晨先来。

    他们跟院长过招,院长是拿着铁条,但他们都是拿着货真价实的剑的,开始还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在被狠狠教训几次后,一个出手赛一个狠。

    反正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伤得到院长大人。

    这三个月的进步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谢晨现在的出剑比起从前,无疑快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面对怀安明院长,肯定还是不够看的,他也不管那些,反正就拼尽自己的全力,能出十二分力,就绝不只出十分!

    冒犯的说,完全不是将院长当成对手,而是当成一个能测试实力的木桩。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你这样的速度都够我杀你一百回了!”

    又是一刺,按照惯例来说,当院长使出这一刺,就代表你的过招结束了,可以换下一个人,因为这一刺既出,就代表你必败无疑。

    不过,谢晨却是早有准备了,应该说他们八人都对这一刺有准备,而且这几个月来次次都有准备,只不过每次结果都没法儿改变罢了。

    谢晨眼看着院长一刺要出手,却是突然放弃了进攻,右手将剑迅速归鞘,剑鞘放于左手腰间,身形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双腿呈弓步微屈,身体前倾,右手握在剑柄上,做随时出鞘状,头抬着盯着院长手中的动作。

    院长一刺自然不可能被谢晨这姿势打断,还是平平无奇的一刺,但是被剑芒所指的谢晨,却是感觉不论自己怎么躲、怎么行动,都会被这一刺击中。

    不过,既然躲不了,那就硬碰硬!

    双腿瞬间发力,身体箭一般直直向前射去,同时,手中剑已经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铮——”

    众人只听见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谢晨的身体飞了出去。

    是被院长一脚踹飞出去的。

    也就是说......院长的这一刺,被挡了下来?

    众人匪夷所思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谢晨,刚刚两人的动作太快了,他们只看见谢晨的身体冲了出去,然后听见一声两剑相碰的声音,然后谢晨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可是......那一剑是怎么被挡下来的?

    “居合斩?有点意思,小子,跟谁学的?”

    院长大人居然知道这招叫居合斩?之前那个异族人也是这样问自己的,谢晨没敢隐瞒,简单的将他们在路上遇到那伙人的事情说了一下。

    “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我是该说你小子天赋异禀呢?还是该说这倭族人的武功太简单了呢?”

    其余几人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道,可别说简单,刚刚那一剑快得都没看清,说谢晨天赋异禀他们还能接受,要是说这一招简单,那他们就得羞愧死了。

    “倭族人?院长知道他们?”

    听到院长这样说,谢晨就忍不住了,这些人要抓暮长云的决心他是看到过的,未来肯定还有再遇到他们的时候,可是自己对他们却是毫无了解,没想到院长居然知道他们!

    “知道,当然知道,不过是一个将要消亡了的种族罢了,可能有一小部分负隅顽抗的狂热人士,跑出来闹事了,无伤大雅。

    我倒想问问你,为何要用剑,使出这样的一招?”

    这......?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这招可以用......就用了呗。

    “剑,最大优点就是技巧丰富,攻击角度和方法较多,变化性强,技术性高,可以小打大,以弱胜强,所以即使是女性,也不会比男性逊色多少。

    而在实战中,抛开功法等因素不谈,仅仅从武器本身来看,刺比斩更有威力,刺击不仅攻击距离长,速度快,而且更加致命。双刃,更是加大了刺击的穿透力。”

    众人见院长难得得给大家讲这些,顿时将刚刚谢晨用的什么居合,给暂时性的忘到了脑后。

    “我怀玉剑庄虽然一直重剑意而轻剑招,但是如果连如何用剑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剑意?

    自古以来,剑最常见也是最常用的,无非就是十三个字,所谓‘五顾八击’:

    挂、划、裹、拨、圈、劈、砍、挑、撩、捅、扎、刺、剪。

    这是最为基础的剑招,你们现在用剑,也没有脱离这十三个字,包括谢晨刚刚用的什么居合,其实也是这基础中稍微变化而来的。

    你们与我的差别,其实并不是在境界,而是你们无法脱离招去用剑,我能用两招三招挡住你们所有的进攻,原因也在于此。”

    看着众人好像听得入迷,个个都眉头紧锁露出思索的模样,院长大人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胡茬。

    “细细揣摩去吧,今儿我心情好,明天放你们一天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是未道别

    众人还在细细揣摩院长刚刚那番话呢,然后就看到院长潇洒离去的背影。

    “院长刚刚最后说什么?”

    “好像说......放咱们一天假?”

    “哈哈,怎么可能,肯定是咱们听错了!”

    “大师兄去确认确认?”

    “师其勇你他娘的少坑害我,要是去问了就算你们能放假,那我估计也得栽他旁边儿了!”

    “下午的训练都还没结束呢,院长就走了,而且总不能咱们都听错了吧!错不了!”

    八人围成一圈,足足商讨了一刻钟时间,最终才分批次地、有序地、提心吊胆的迈出了主事堂大院的门。

    “啊——这他娘的难道就是自由的气息?”

    三个月的时间算不上长,但是三个月每天从早到晚,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饱受身心的折磨,这可就是度日如年了,难熬得紧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半天的假,众人突然迷茫了,干点儿啥去好呢?

    大家平时训练的时候倒是喜欢胡吹,说到时候半年结束了自己要干嘛干嘛去,比如娄冬杰就说他要去青楼里,先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真临着突然有了半天假了,却不知道该干啥去了。

    谢晨是先走一步了,你们不知道该干啥去,我可是有想干的事儿呢!

    谢晨一走,暮长云自然是跟他一起走的。

    “他娘的,大师兄太不厚道了,明明都有了个那么如花似玉的相好了,暮师姐还天天黏着他,凭什么啊!”

    “就是,你看看,在场的各位,除了大师兄,谁没挨过暮师姐的揍?”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大家心里其实是没有半点恶意的,他们也不会是那种一见色便忘乎所以的人,只是嘴上调侃调侃罢了。

    “不行不行不行,遭不住了,我今晚上一定得去潇洒潇洒。各位师兄师弟,有谁赏脸一起喝酒去啊?”

    “娄冬杰你天天脑子里也就这点儿事儿了,罢了,算我一个!”

    “师师兄你这可就虚伪了,咱们可是怀玉剑庄的精英弟子,行事就得光明磊落!算我任宗蕴一个!”

    “穆师兄和仇师弟、阮师弟呢?你们要不要一起?”

    穆青邱看着兴致极高的众人,无奈的笑了笑,也点了点头。

    “那......那我也去吧!”

    阮子让一看大家都要去,便也同意了。

    “我就不去了,我的功法修习的太差了,等会儿还是去森林里继续修习内力吧。”

    仇希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直接拒绝了。

    师其勇、任宗蕴和娄冬杰三人互相瞅了瞅,然后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嘿嘿,仇师弟啊,人家谢师兄和暮师姐是去找相好的了,咱们不好意思拦,你又没个相好的,你说你天天练功练功,不腻吗你?再说了,院长都教导咱们要劳逸结合,今天的休息,那是为了明天更好的修习!明白吗?”

    院长的“逸”,就是指他们每天还要吃饭睡觉......

    “我还是不去......”

    话还没说完,师其勇他们三人直接上前给仇希架住了。

    “走喽!”

    谢晨自然是要先去找曹曦的,虽然按照正常时间来说,曹曦现在应该也在练武,但是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比较自由的,只要你不干违反庄诫的事情,老师一般不会管他们。

    说起来,谢晨在怀玉剑庄已经有不少熟人了,比如那位现在应该在乙班的聂搏兄,他被付恒用卑鄙的手段击败,事后付恒的行为被揭穿,直接被驱逐出院。

    本来以为聂搏兄会消极不振,没想到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对付恒被驱逐出院这一结果表示了同情,倒不是他是个滥好人,而是因为他知道了付恒的身世,以及他那样不择手段的原因。

    当然了,表示同情不代表他就会谅解付恒的行为,用聂搏的话说就是,如果再有与他厮杀的机会,我的出手只会更加致命。

    对于他没能进甲班这件事,他也看得比较开,谢晨偶尔在吃饭的时候遇到过聂搏,那种眼神里对他的羡慕,谢晨是看得出来的。

    “其实在见到你们实力后,我对这件事也没那么在意了,就算我不败在付恒手中,估计也很难很难能一口气击败十个人,所以,能有现在的状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谢晨本来还想去看看聂搏兄的,但是一想到他现在估计也在练武,就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

    那眼下,谢晨最想去看得,就是景奇兄他们了。

    估计他们现在还在悠哉悠哉的过着日子呢,天气热了估计不会再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八成躲在哪儿乘凉呢。

    这么久了,也不说来看看自己,太不够意思了!

    他自然不会自己去的,跟景奇兄叙叙旧,晚上还能再逛逛观江城呢,这观江城虽然不及襄平城那么有趣、那么令人舒适,但是它大啊!大到谢晨前前后后在观江城呆了小半年了,还完全没有弄明白观江城的布局。

    到了大房宅邸,谢晨三人自然是畅通无阻的进去了,他现在对大房这边门儿清得很!

    庄主应该事情繁忙,还是不要贸然去打扰人家为好,所以他带着曹曦和暮长云直奔怀骥前辈的院子而去。

    虽然来时两手空空,但是谢晨还指望走得时候兜里满满呢,都是老熟人了,客气啥!

    没想到,这院子居然锁了起来,而且根据门锁上的痕迹来看,好像已经锁了很久了。

    “这位前辈,我想请问一下,住在这院里的怀骥前辈他们人呢?”

    刚好旁边一位管家打扮的人走过来,谢晨对人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哦,您说怀供奉啊,他年初五就和他的弟子走了,应该是又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

    走了?年初五就走了?

    那时候自己才从家出发没两天。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连他们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又出去了。

    做任务,他们四院的人出去做的任务,估计都是不能轻易泄露的,但想想也能知道,那肯定是充满危险的。

    上个任务,他们在寒山附近蛰伏了十年!

    景奇兄他们才过了多久的安定日子啊?之前自己还说他们怎么这么懒,整天不是晒太阳就是逗猫,就不能对武学上点心吗?可是现在他们又出去执行任务,谢晨才觉那一切悠闲,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短暂,多么的难得......

    而且这一次,自己又没能好好道别。

第一百六十章 匆匆已半年

    自从那半天假之后,谢晨他们就再没有碰到这样的好事儿了,不过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谢晨就明白了院长大人突然心情大好的原因,因为那天宫念平师兄正好在,听谢晨说他们居然放了半天的假,满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甲班能放假那可真不是件小事儿,这么多年了,能从这位院子手里讨到假的,也就那么寥寥一两例而已,而且那都是某一个人,真的让院长打得痛快了,才给的假,想谢晨他们这样的,整个甲班都放假,还真是头一回。

    宫念平惊讶谢晨也惊讶了。

    真的有人能在作为一个新弟子的阶段,就能让那位院长大人打得痛快?不会吧不会吧,那得是什么样的妖孽啊?合着院长大人说我们是群废物还真不是估计激我们?

    宫念平听谢晨说完事情的原委,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的,笑了半天才止住。

    “肯定是你使的那招什么居合,让院长大人想到了一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跟你们说的那番话,这话源自何处我虽然不知道,但是这番话肯定不会是院长能想得出来的,说不定是院长从哪里听来了这番话,然后又将给了你们,看着你们那么认真的样子,这才让他心情大好的。”

    “啊?宫师兄为何这么想?”

    “我就问你,你也在院长大人手下呆了三个多月了,可曾见他翻过书?”

    “这......”

    好像还真没有。

    “这位院长大人年轻的时候有句最出名的话你可知?

    ‘读他娘再多的书还不是老子一剑的事儿!’

    这可不是我背后编排师长,而是原话,一个字儿都不差的,这位院长从年轻时便不爱读书,最爱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谁要是敢说他读书的事情,他就是这句话,只不过后来就不说了。”

    背后议论人好像确实不好,然后谢晨就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后来不说了?”

    这样的事情,就好像之前听怀安谨庄主说曹先生的过往一样,并非出于不敬,相反是出于一种对师长发自内心的尊敬。

    “我也是听家中长辈说的,好像是后来吃了亏,就不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你们说会是吃了什么亏......”

    宿舍四人悄摸摸的讨论到了半夜,从二院院长怀安明到院里以前特别出名的弟子,后来说到两朝要共同举行的武林大会,谢晨一听这又是什么东西?然后又说到这些朝堂江湖上的事情。

    不过到了第二天,对于昨晚大家说的事情,他是死死的烂在肚子里的,谁都没说,要是让院长知道他们敢那样说他,未来日子会有多黑暗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日子还是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每天晚上在瀑布下修习内力,仍然是他们最期待的时刻,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院长每天晚上就不离开瀑布那里了,而是跟他们以前在那里,开始让他们在瀑布下过招切磋。

    虽说是切磋,但是如果让院长发现他们没有使出全力的话,那就免不了是一顿罚的。

    之前四个多月,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直接交过手的,都是院长做他们的对手,他们只能通过院长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实力进步了多少,但是对院长来说,他们进步一点两点的,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影响,所i有这段时间,他们只是埋头苦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现在有了一个互相切磋的机会,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而众人的战斗的风格,也在不断的切磋中,逐渐显露了出来。

    谢晨就是属于无所不用其极的那种,这个“无所不用其极”可不是什么贬义,而是说他在战斗中是不仅限于使用那些常规的招式的,他从来都不拘使用一些小手段,这是他从前与拜燚教那些人对战时养成的习惯,面对太过于强大的敌人,只要能挡下这一招,他是不会在乎姿势招式有多狼狈的。

    起码在与这几位同为甲班的师弟们切磋时,他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谢晨的厮杀经验绝对是很丰富的。

    穆青邱的作战风格跟怀景奇很像,谢晨跟他交了几次手之后就感觉到了,特别是现在大家都学的怀玉剑庄的剑法,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用风流写意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出招一点都不为过,而且的穆青邱的实力无疑是他们八人中最强的,起码这么长时间切磋,穆青邱一次都没输过。

    从前大家之间没有直接的交手,而且又都频频败在院长手里,所以还没有感觉,现在跟穆青邱一交手,大家才感觉到穆青邱的实力之强。与他为敌,给人的感觉从来都不是压迫感,但是偏偏他就那样平淡的站着那里,就让人感觉眼前这人不可战胜一般。

    暮长云和仇希两人的风格极其相似,但是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两人出手都是属于那种极其狠辣果决的,打起来好像不要命一样,但是暮长云是真的敢抱着不要命的决心出手,仇希就显得有些犹豫了,虽然同样出手狠辣,但是其中又抱着试探,如果发现真的不敌,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回这一招,以待下次机会。

    任宗蕴出手总是有那么一股名门正派的感觉,一板一眼的,在九歌剑法之中,好像还融入了其他的剑法。不能说他不强,能在甲班训练这么长时间,他的实力是不会有人怀疑的,但是往往会因为他太过光明正大的出招而吃很多亏。

    师其勇和娄冬杰两人差不多,都是很认真的在学习九歌剑法,他们自己也说,自己从前没接受过正统的武学,只能找一些小武馆学一些野路子,而且这都是家里花了大代价才能有的机会,好在感谢老天待他们不薄,给了他们这么好的天赋,而且还能进怀玉剑庄的甲班。

    所以对怀玉剑庄教给他们的一切,他们都是极其认真的在学着,不管是九歌剑法还是九思功法,他们都是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宝贝的。

    阮子让性子太好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从来没见过阮子让急眼,之前有一回大家晚上回来,阮子让看到几只飞蛾粘在了蜘蛛网上,他还特意去给那几只飞蛾取了下来,然后还给它们放到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谢晨自认为是个极其讲道理、又一心向善的人了,但是他的善是对于人事的,像阮子让这种慈悲心肠,他是真的又佩服又无奈。

    平时大家也喜欢打趣他,说阮子让你练啥武啊,出家当和尚多好,再说练了武你敢见血吗?阮子让也不反驳,笑着说你懂什么。

    这种性子很自然的体现在了他的招式中,虽然只是切磋,但是大家都敢很确定的说,就算阮子让是真的在生死厮杀中,每招都会给对方留下生机。

    对武人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除非你觉得未来永远不与人交手,不然死的一定会是他自己!

    为这事,大家没少跟阮子让说过,作为这甲班中排名第八的小师弟,大家是真的很担心他未来会因此吃大亏啊,阮子让的修为不弱,现在已经是玄阶中期了,内力也早就修习到了灵泽境,九歌剑法第二式云中君也已经掌握了,十几岁的年纪,放到外面哪个地方都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要是他因为这性格而出现什么意外,那真的是最可惜的事情了。

    不过不管大家怎么说,这阮师弟永远都是一脸笑呵呵的,然后还是我行我素。

    对此情急,院长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虽然大家都觉得阮师弟在切磋中没有用尽全力,但是院长偏偏就看不见,明明平时大家要是敢有一丝丝的懈怠,他就一眼瞅得出来的!

    后来大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主动跟院长说起此事,没想到院长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君子剑!可不只是用来杀人的!”

    谢晨觉得这句话肯定是院长自己的原话。

    谢晨从前对自己的真实实力一直都不自信,他始终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一是靠运气,二是靠景奇兄他们的一路护送,三就是靠得自己体内的那什么元力。

    如果仅仅靠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了。所以很长时间以来,谢晨一直在幻想着能找到自己元力的修习方法,如果能发掘出自己体内的元力,那自己就不会再怕那些敌人了。

    他本来已经以曹先生的神通广大,肯定能找到方法,甚至他还想过会不会曹先生交给自己的那个小册子,就是元力的修习方法,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发现这两个功法居然有些相似,特别是关于内力的修习方面,简直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样。

    想到曹先生与怀安谨庄主过去的关系,估计这个小册子可能就是九思功法。

    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对那个小册子的修习,不管怎么说,这是曹先生交给自己的,多连练肯定有好处的。

    其实这甲班的八人,无论哪一个,放到外面都是翘楚中的翘楚的存在,如果现在可以完全从怀玉剑庄毕业了,不说其他的江湖门派,恐怕连朝堂都会抢破了头。

    这八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岁,最小的可能就是暮长云,谢婶给她定的年龄是十四岁。

    十几岁的年龄,单单境界,最低的也已经达到了玄阶初期,最高的穆青邱,已经达到了玄阶后期,虽说武学修习一途,越往后越加艰难,但是说他们未来能达到天阶,还真是很容易让人相信的事,如果再加上怀玉剑庄甲班弟子的名头,简直就是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就内力而言,他们也都普遍的修习到了灵泽境,而且内力最雄厚的竟然不是穆青邱,而是仇希,都已经达到了灵泽境后期。不过大家也不奇怪,他修习是最拼命的,是真的达到了拼命的地步,有好多次大家都回去了,他还一个人留在瀑布这里独自修习。

    他平时话不多,最开始的时候很是桀骜不驯,只不过后来大家都成了难兄难弟,便也渐渐打成了一片,但是大家都感觉,仇希身上好像背负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只不过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显得轻松一些。

    在甲班的日子,在这个魔鬼一样的院长手底下,大家虽然每天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但是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很轻松的,心底的轻松。

    不管他们身后站着怎样的势力、不管他们身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使命,但是在甲班的这半年,无疑是他们心里最放松的时候了,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人心险恶、也没有敌人,怀玉剑庄,把他们保护得好像襁褓中的孩子,受不到外界任何危险的威胁。

    谢晨觉得这半年,是他从行走江湖开始,最为安心的一段时间。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个从前的陌生人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打成一片,虽然对彼此的背景跟脚都不了解,但是彼此之间,无疑已经有了很深的信任,因为他们只需要了解对方的人就可以了。

    不过,充实的日子,时间总是让人难以察觉,从而显得好像流逝速度快得惊人。

    匆匆,已半年。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这批人,是真的不咋地,比起老子之前教过的几批弟子,你们不管是天赋也好,还是修习的努力程度也好,都差的太远了,不过,从今天起,我就管不到你们了,也懒得管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也把你们的太阳遮完了,太阳虽好,但是总要诸公亲自去晒,旁人却是替你们晒不来的。

    虽然你们武学不咋地,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对你们几个还是挺满意的,我想你们也不可能说出了院就懈怠了武学修炼,所以那些废话老子就不想说了。

    嗯,还是按照惯例,给你们点最后一次名吧!”

    “谢晨!”

    “有!”

    “穆青邱。”

    “有。”

    “暮长云。”

    “有。”

    “师其勇。”

    “有。”

    “任宗蕴。”

    “有。”

    “仇希。”

    “有。”

    “娄冬杰。”

    “有。”

    “阮子让。”

    “有。”

    仁楚三十三年甲班弟子,共计八人,全员都有!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的答到都显得有些沉重。

    “都给我好好活下去,武学终究只是一个手段罢了,明白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行万事

    半年时间恍然不觉,对他们来说,继续留在院里,可能武功境界还是能不断精进,而且如果一直按照这个训练的强度,速度肯定也不会慢,不过那样有什么用呢?

    一个永远只会埋头苦练的江湖人,最后除了得到一身的武学境界,却是什么也没有。

    正如怀安明院长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武学终究也只是个手段,人最重要的还是去找到自己的活法,就算你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发现自己原来最喜欢的还是一个人埋头苦练,但那是你在已经见过了千万种可能性的后的选择,而不是你始终都只知道这一种选择下,只能一直去做的。

    千帆竞过,最终的选择与最初的行动居然一致,好似是做了那么久的无用功,但是与己而言,其实大不一样。

    所以对他们,怀玉剑庄只让他们呆半年的时间,然后就会强制性的让他们出去执行一些任务,为的就是让他们多去经历,君子不器,一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到最后,始终都只有一个想法,所做的事情都始终只有一个目的,这只能说明这个人所接触的太过狭隘,所认识的太过片面。

    “八个人,我将你们分成四组。”

    “穆青邱、任宗蕴!”

    “有!”

    “丰灵剑庄前段时间给我们来了封信,说是极北之地那里出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们两个很适合去,记住了,什么东西不重要,与丰灵剑庄搞好关系才重要,这两年,我们两个门派可能会有一些很密切的合作,所以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就是让他俩先去把关系疏通好呗。这两个人选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大家虽然都没说过自己的背景之类的,但是一眼就看得出,穆青邱与任宗蕴两人肯定是出自名门望族的,让他俩去干交涉的事情,那再合适不过了。

    “师其勇、娄冬杰!”

    “有!”

    “你们两个一组,具体情况都在这封信里了,准备准备便出发吧。”

    “是!”

    “仇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极力要求去东南沿海那边,不过任务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在磨练中自己成长,所以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记住,出了怀玉剑庄的门,在外你代表的就是我怀玉剑庄,所以不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做出一些毁我剑庄声誉的事,不然,就不要怪我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虽然院长平时对大家也是三句两句不离骂,但是这样的话还真是第一次说,所以众人都是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阮子让,你和仇希一组,你们两人的性子最是相冲,但是也最是能互补,一路上我也不怕你们两个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了。”

    六个人都分配完了,那谢晨肯定就是和暮长云一组了。

    “你们俩一直都是一起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干那些恶人干的事儿,对你俩的事情庄主告诉过我一些,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最适合你们俩的地方,广海郡。

    我知道二院这里还有你们的一个......好同伴,好像是曹静之那厮的女儿是吧?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所以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吧!子不是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吗,刚好你们三个一起,省的在二院这边让我闹心。

    那边现在虽然不怎么太平,但是你们两个说不定会在那边有一些奇遇。”

    短短几句话,简直包含了太大的信息量了,让谢晨一度怀疑院长之前那副粗鲁的样子是不是装给他们看的,跟他说得这番话,简直句句有深意啊!

    他管曹先生叫“曹静之那厮”,说明两人过去肯定也认识,而且绝对不是啥好朋友,为了让曹曦跟自己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居然连子曰都搬出来了,还说留在这儿他闹心?然后就是说他们去那里可能会有一些奇遇?庄主跟院长说了什么?会让院长觉得自己和暮长云去广海郡那边会有奇遇?

    这院长上回背了段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话,高兴得放了他们半天假,这次难得故作高深一回,自己却好像根本没注意?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南北两朝设武部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吧?没听说的下去自己打听。”

    这事是仁楚三十三年过年那段时间确定下来的,他们从过年没几天,就开始在二院这边闭关修习了,没听说也正常,特别是谢晨,能听说就有鬼了。但是好在放了那半天假,又好在碰巧宫念平师兄刚好在,所以现在他终于能不像个傻子一样瞪眼儿了!

    “前几天朝廷下旨,由我怀玉剑庄的庄主,怀安谨庄主,暂任武部尚书一职。

    只要你们还有点脑子,就能想得到这意味着什么吧?记住,你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怀玉剑庄。

    所以,行万事,皆三思,行万事,皆勿俱!

    怀玉剑庄,永远站在你们后面!”

    他们可能都听说过朝廷开设武部的事情,但是对于武部尚书一事,肯定是都没听说过的,怀安谨庄主暂任武部尚书一职?

    这意味着什么,确实,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

    武部,作为六部之外新开设的一部,现在的权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先不说他所管辖的乃是天下江湖武林,仅仅就从他现在的权力来看,其影响也是最大的。

    黑镜司、其余六部,皆要全力配合武部的行动,必要时刻,武部甚至拥有对黑镜司和兵部的直接命令权!

    这该是怎样大的权力!而且在武部之下,管辖着江湖武林势力,对那些大宗师都有任命权,对一些武林势力,更是可以花费朝廷资源去培养扶持,或者打压覆灭!

    更重要的是,现在武部的人事任命都可以绕开吏部,直接由武部尚书和皇帝两方负责,也就是说,所有的武林人士都可以一步跃入龙门!

    而现在,这道龙门门口把持着的,就是如今怀玉剑庄的庄主,怀安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别过

    任务已经安排好了,怀安明院长也亲口钦定,让曹曦和他们一起出发,那这样一来,接下来的江湖路,就是和曹曦暮长云一起了。

    谢晨这几天高兴得晚上说梦话都是在笑。

    自己一开始的愿望,就是练就一身绝世武功,称霸武林!然后带着曹曦刘蛮一起,逛遍整个天下,她负责出谋划策,自己负责上阵杀敌,刘蛮在一旁叫好就行。

    现在看来,虽然自己没能练就绝世武功,但是前途无量啊,称霸武林看起来也是不可能了,那不是要抢怀庄主的位置吗?再说那也不算称霸武林。

    刘蛮嘛......这是谢晨现在最大的遗憾了,早知道会这么顺利的在怀玉剑庄习武,当初何必让刘蛮拜楚堃为师?虽然楚堃可能更厉害一些,但是那哪有大家在一起来得重要?

    不过,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自己的实力虽然还没办法保证能应对所有的敌人,但是自己只是正常的行走江湖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院长交给自己的任务是让自己去搜集一些广海郡那边的情报,没有说让自己一定要干些什么。

    他觉得这个任务应该就是让自己去广海郡那边闯荡闯荡,搜集情报是假,让他历练才是真。要搜集情报,咱们轮得到他?他知道怀玉剑庄是有自己专门的情报组织的,类似于朝廷的黑镜司一样,四院便是。

    他们当时从寒山一路走来,所有的事情怀安谨庄主好像都了然于胸,而且估计还真不是景奇兄告诉庄主的,估计一路上都有剑庄四院的人跟着他们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这么大的一个门派,要说没有一些耳目,那才是奇怪的事。

    而怀安明院长最后的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怀玉剑庄永远站在你们后面。”

    这是对他们的鼓励,让他们万事勿俱,同时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警戒呢?万事皆三思。

    站在身后不止是给他们撑腰,而是真的随时都可能从他们背后伸出一把剑......

    不过,对此谢晨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做出不利于怀玉剑庄的事情,不过之前听宫念平师兄说,剑庄会给每个最初执行任务的甲班弟子,委派一名剑庄的供奉为护道人,他倒是一点也没有听怀安明院长说起过,好的情况就是他们潜伏在暗处,等关键时刻才会出手,差的情况嘛,就是现在压根儿没这回事了。

    在二院歇息了三天,对谢晨来说,偌大一个怀玉剑庄,现在已经没几个值得认真道别的人了,头一天,带着曹曦和暮长云去大房那边,拜访了一下怀安谨庄主,本来以为庄主担任了武部尚书一职,现在肯定忙的不得了,没想到他当时正在院子里乘凉,怀庄主对谢晨他们是真的当成了自己的晚辈看待,又留他们三人吃了午饭。

    “可惜啊,怀骥他们师徒几人不在,不然肯定能更热闹一些。”

    第二天他又跟聂搏好好道了个别,不管怎么说,从那天在森林里相识开始,两人就极对脾气,到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了。

    聂搏也知道谢晨马上就要离开了,专门请了一天的假,晚上又陪着谢晨好好喝了一顿。

    “多的话呢我也不说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只不过江湖啊,其实也就那样,说他精彩他也精彩,但是说他无趣他也无趣得很,怀玉剑庄是个好地方,可是这么久以来,我真正交到的朋友,可能也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的母亲,从前是个青楼女子,这其实不算个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我也从来不以此为耻,大家好像对此也毫不在意,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

    我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说,真正的朋友间,尊敬不代表一丝不苟,知道朋友有不足,偶尔调侃的正常的,急了眼我拿这个骂你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因为这个而强行憋在心中,说出一大堆道理反而显得虚伪。那时候我就知道,院里那么多人,其实真正不在意我身世的,没几个。”

    聂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醉了,在他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前,谢晨听到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能死在这江湖里,别忘了你身边儿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哈哈哈......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聂搏发誓,就算是死也会搅得这江湖天翻地覆......”

    谢晨始终记得他娘跟他说的,在十六岁之前,喝酒绝对不能超过两杯,所有他自然是一点事都没有的,但是正因为保持着清醒,他才更能明白聂搏话中的真诚与决心,如果他真的在江湖里出了什么意外,这个醉倒在桌子上的汉子,真的是会赔上性命去搅得江湖不可开交的......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谢晨将聂搏背回宿舍安顿好后,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别人的江湖,好像都有各种各样的心酸,相比之下,自己这一路走来,好像有些太过顺遂了,景奇兄也好,聂搏兄也好,他们都是这个世上顶好顶好的人,自己究竟凭什么能与他们成为这样好的朋友?

    第三天谢晨他们自然就要出发了,宿舍里还是只有上官古心与辛守道在,上官古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谢晨的刺激,现在练武勤奋得不得了,谢晨甲班训练的半年,上官古心一直都是按照谢晨的起居时间来的,按他的话说就是虽然我人不能在甲班,但是心得按照你们甲班的来!

    要不是谢晨今天要离开,估计他又是天不亮就起床去练武了。

    辛守道就随心的多了,他本来也不是想修习多高的武学境界的,再过一年,他就不能再留在怀玉剑庄了,未来如何,他自己也还不知道呢。

    与这两个舍友的道别就简单得多了,比较同宿舍还有一个甲班的宫念平师兄,他每次来来回回,大家都习惯了,所以对于谢晨,大家也都只当他是要出趟门而已。

    甲班八人,共同在二院门口会合,两两一组,终于要踏上不同的方向。

    八人相视而笑,又一次互相行深鞠大礼,只不过这一次,袖中终于再没有东西可吃了。

    不过,谁也想不到,这已是八人最后一次,能整整齐齐的全员聚在一起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湖无忧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一间朴素却精致的小院内,一个身穿儒衫的少年郎,正坐在树荫下打坐,旁边是两个妙龄女子,一女子身穿一身淡蓝色长裙,一女子穿着淡黄色短衫,两人坐于小院凉亭中,看着水中的游鱼。

    这三人,自然就是谢晨、曹曦和暮长云三人。

    距离他们离开怀玉剑庄,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路三人总算是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事,他们也不急着赶路,所以一路上都是带着半游玩的心态,走到一处可能耽误个半日,某处风景极佳,可能又会游玩半日。

    现在正是七月酷暑时节,下午时分更是热的空中都飘着热气,谢晨索性就直接找了个安静的客栈,没想到这客栈后院居然别有洞天,小院里是满架蔷薇、满池游鱼,更有凉亭建于池中。谢晨现在好歹也是怀玉剑庄的甲班弟子了,出门自然不会少了钱财,一路上不说铺张浪费,但是总不会委屈着曹曦和暮长云的。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就能到广海郡了吧?”

    谢晨赶紧天气渐渐凉快了下来,便停止了打坐,看向坐在凉亭边的曹曦。

    广海郡,谢晨听说过这个名字,当初他们在沧州就下的颜瑜姑娘,好像就是广海郡的,当时他们虽然一直称自己是西南诸郡西南诸郡的,但是谢晨还是很明锐的捕捉到了广海郡这个名字,当初就听那位麻衣言,西南诸郡好像是拜燚教最活跃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他更是已经听说了无数关于西南诸郡那边的状况了,拜燚教的势力几乎已经笼罩了整个西南十二郡,而广海郡就是拜燚教扩张最开始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位颜瑜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景奇兄能同自己一道前往就好了。

    “我们一路走得慢,不然现在就该到西南十二郡的范围了,不过再有四五天也就进方古郡的地界了,那时候我们就要小心一些了,那便可能就有很多拜燚教的势力了。”

    曹曦没回头,半个身子趴在凉亭外面,伸手逗弄着水中的游鱼,对现在这样的情境,她也是很满足的。

    通过这一路的打听,谢晨他们也猜到,剑庄让他们去搜集的情报,应该就是关于西南十二郡拜燚教的事情了,这件事现在闹得很大,好像朝廷已经有很多大臣在上奏,要求政府出面处理处理这个拜燚教了,但是仁楚从来都没有插手过宗教这些,而且明面上,拜燚教一直都是做得善事,好像没有干什么危害仁楚子民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悬着了。

    “确实该谨慎一些,不过也不用那么小心,西南十二郡,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只要不专门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又怎么注意得到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随意一些反而不那么显眼。”

    这话确实有理,他们三个人又不怎么显眼,这一路走来三人都是一副普通人打扮,谢晨更是又穿上了儒衫,他的身材又不是属于那种看起来很魁梧的,加上他本身就是个读书人,所以怎么看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儒生。虽然身边跟着两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子,但是除了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外,不可能说引起警惕之类的。

    而且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平和了。

    之前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村子里有个恶霸,仗着身强体壮,在村子里是游手好闲,又聚起了周围几个村子里的小混混,一群人成天啥也不干,虽谈不上鱼肉乡里,但是确实也是不干什么好事儿。

    谢晨他们那两天寄宿在一个老婆婆家里,那个老婆婆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两人就靠家里的两亩地活着,那天好巧不巧的,那个恶霸居然游荡到了那老婆婆家里,老婆婆儿子是讨好的招待他吃饭喝酒,吃完还要让他带点儿。

    谢晨他们虽然看着眼里,但是主人家都没发话,他们贸然出手阻止什么的,说不定还是在害他们。

    越是这样小的腌臜事反而越是难管,谢晨对这一点是早有体会的。

    那个恶霸要是吃饱喝足、兜里揣满,心满意足的走了,也就没事儿了,没想到他一眼看到了曹曦和暮长云,然后又看来一眼年龄不大的谢晨,顿时就不走了,还凑过来跟曹曦和暮长云套近乎,完全把谢晨当成了空气,看着两个小美人儿不理会自己,他居然还想上手去拉她们。

    这可就不是主人家的事情了,这是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啊!而且还敢去招惹小曦?不能忍!

    不过谢晨也知道要是在这主人家家里发生冲突,最后这家人肯定还是要遭殃,所以他给曹曦和暮长云使了个眼色,三人不着痕迹的就避开了这个恶霸,然后出了门。

    这恶霸要不说是个没脑子的,完全没察觉到,仅仅是刚刚她们躲开自己的动作,就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骂骂咧咧的让谢晨他们站住,看着这三个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气冲冲的就追了出去。

    谢晨本来也没想拿他怎么样,就是个普通人罢了,还真能跟他正正经经的打一场?

    所以当他感觉那个没脑子的恶霸一巴掌要扇到他的时候,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后摆腿将他踹飞了出去,然后头也没回的走了。

    没想到才走出这个村子,就有十几个人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这十几个人......怎么说呢?吊儿郎当,好像营养不良一样的邋遢,简直不忍直视,也不知道这村霸是怎么当的......

    那个恶霸肿着半张脸一脸愤恨的指着谢晨他们,然后十几个人就一窝蜂的冲了上来,谢晨看到有几个手里还拿着刀。

    谢晨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几个呼吸间,这十几个不可一世的村霸们,无一例外的就都躺在地上打滚儿直哼哼了。

    忒没意思,谢晨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贱,之前在甲班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刻都巴不得解脱,现在这些个对手一个没一个能打,自己居然觉得更没意思?

    他站在那个肿了半张脸的恶霸面前,实在是不知道开口该说啥。

    想用几句话改变一个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干点儿啥不好!”

    那恶霸都被刚刚那一幕吓坏了,自己是惹了个什么高人啊......听到高人开口,立马吓得跪了下去,一边用手打着另一边没肿的脸,一边还准备磕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高人,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谢晨赶紧剑鞘一伸抬住了他,自己可不想受这一拜。

    “行了行了,赶紧把你手底下这些混混们散了,或者带着他们干点儿好事儿也行,要是我以后回来的时候再经过这里,还听说你们这伙儿人不学无术,尽干缺德事,那我可就饶不了你了!”

    那恶霸看着高人的剑都伸了过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高人居然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顿时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吓得,一个魁梧的大汉居然跪着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高人啊!您不知道啊,俺也不想这样啊,俺实在是有苦衷的啊......”

    没听他说什么苦衷,谢晨赶紧带着曹曦和暮长云跑了,一个中年魁梧大汉,跪在自己面前喊自己高人,还哭得死去活来的......谢晨可受不了这个。

    至于他未来会怎么样,改不改,那就不是谢晨能管的事情了,希望自己最后那番话能吓着他吧。

    在路过一处山头时,他们发现山上居然有一座道观,几人出于好奇,便上去看了看。

    道观门口就跟集市一样,热闹得很,不过都是一些算命先生或者卖些祈祷之物的。

    谢晨他们看得有趣,便多留了会儿。

    有个道士面前好像围了不少人,谢晨便带着曹曦和暮长云过去看了看,那道士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块红布,布上画着乾坤八卦,一双眼睛眯眯的,好像看不清东西一样,下巴下留着一捋山羊胡。

    一看着谢晨他们三人,便直招呼他们过去,说要给他们免费算一卦。

    听到免费,谢晨也来了兴趣。

    “来来来,道长先给我算一卦。”

    那道士把本来就有点眯眯的双眼眯得更狠了,看了看,道。

    “位公子一看就非凡人啊!未来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只不过可能波折良多啊,情况复杂,老道还是先给二位姑娘算一卦吧,这位公子容老道等会给你细细说来可好?”

    谢晨听到前面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然后又听到他说波折良多,顿时又大感好奇,便同意了道士的意见,赶紧让曹曦坐到了道士面前。

    “姑娘,先伸出手来。”

    那道士捋了捋胡子,一脸高深莫测得道。

    “伸手?伸手干嘛?刚刚我怎么没要伸手?”

    “欸,公子此言差矣,不摸骨,怎知姑娘,祸福吉凶啊?等会儿另一位姑娘,我看也是需要的!”

    还摸骨?

    “去你的牛鼻子老道,小曦小云,咱们走!”

    “公子怎能骂人呢?公子!公子等等,且听老道细细跟你说说你的命格啊!”

    谢晨他们三人进了道观,发现里面不及外面半分热闹,甚至显得有些安静,三人安静的上完了三柱香,便安静得退了出去。

    进去不过一刻钟功夫,出来时那个牛鼻子老道已经不见了,听他旁边那个算命的人说,这老道士刚刚给人家一位姑娘算命,说是要看看人家面相,然后还真上手去摸了,没想到那姑娘的丈夫就在不远处,然后就把这道士追下了山,也不知道追了多远,反正那道士连这些行头都没拿......

    路过一个县城时,几家武馆联合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摆了个擂台,说是他们要开宗立派,然后去参加两朝共同举办的武林大会,他们已经发布了告贴,让周围的武林门派都派人来踢他们的擂台,城中若是有什么江湖人士,也都欢迎上台挑擂。

    这不难理解,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得到了官府的许可的,不管是他们还是来挑战的,都可以提高名声,说白了就是知名度,江湖人多注重名声啊,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这里观看呢,有这么个好机会,哪怕上去只报个名头,然后输一场也行啊!

    也有好些个江湖门派真派了弟子来,不过谢晨都没听说过,但是有几个看起来在这里还是挺有名望的,从他们上台这些百姓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还真别说,这些人还是打得很精彩的,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谢晨现在还没到那种,能靠眼睛看穿招式本质的地步,强或弱他多数只能靠交手来判断,要不然他肯定能看出,台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在搞些花架子,净顾着漂亮了。

    看着看着,谢晨也忍不住了,这一路走来,还没认真动过手呢,突然从甲班那种高强度的训练状态,变成了现在天天对着空气出招,他还真不习惯。

    忍不住,谢晨便上去了。

    台上的人好像是这次几大武馆的联合人,据说也是他们未来要成立的门派的掌门,已经连胜五六人了,谢晨之前看他出招,很厉害,出手干脆利落,确实没话说,估计起码也是玄阶了!

    谢晨很郑重的给他行了一礼,那人间上台的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笑着说他会手下留情的。

    然后......谢晨一招就给他打飞出了擂台。

    现场顿时是鸦雀无声,一个官府的人赶紧上台来打圆场,这个门派可是他们县未来两年重点发展对象啊,两朝武林大会,他们怎么也得做点什么的,这个情况......这个情况。

    “哎呀,这位少侠真是年少有为啊,真是年少有为......这个,这个原因复杂啊,杨馆长已经连战六七人了,本身也累了,加上可能对这少年手下留情了,所以......所有......”

    看着这官员急得都要冒汗了,这大热天的,也是不容易,谢晨自己也没想到啊!

    “啊!是是是!馆长刚刚对我手下留情了,是小子不懂礼貌,冒犯了馆长!”

    这官员见谢晨也是个懂事儿人,赶紧继续打圆场。

    “不知这位公子师承何方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实在了不起!”

    “哦,怀玉剑庄弟子谢晨,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怀玉剑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露宿

    这一路走来,谢晨最深的感受就是,真正构成这个江湖的,绝对不是那些修为通天的高人们,而是那些修为不怎么高深、见识也不怎么广博,甚至终其一生都在为生计而奔波的普通人,他们才是这个江湖的大多数,他们才是真正支撑起这座江湖的人。

    推其所为以及天下者,放到整个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真正构成这个世界的,绝对不是某几个高高在上的人,而是无数最底层的普通人罢了,只有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能显得生动。

    如果说江湖是一个人,天下是一个人,那么那些好像最不起眼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人的血肉,才是这个人的灵魂品格,而那些端坐高台者,只是一些华丽的装饰罢了,因为他们会更精彩,但是没了他们却也能活下去,而若是少了血肉灵魂,才会是灭顶之灾。

    谢晨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说出自己是怀玉剑庄的弟子时,不管是江湖人士也好,还是周围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好,甚至是在场的几个官员,无一例外的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然后就是一阵就是一阵极其热闹又嘈杂的喧闹,谢晨也没听清都在说些什么,但是也明白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那个之前被他一招打下擂台的馆主,开始还在下面装晕,听到谢晨说他是怀玉剑庄的弟子,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然后三两步又上了擂台,对着谢晨行了一个大礼,说是没想到居然能有怀玉剑庄的弟子前来指点,那个官员也是赶紧反应了过来,说是又要在江湖上添一桩美谈了。

    又是赔罪道歉又是要大力招待的,给谢晨整得都不会了,后来那官员还要让谢晨担任接下来几天的擂台裁判,给大家指点指点。

    谢晨哪里受得了这个,只得推辞道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多留,然后就在几乎满城人的相送下离开了那里。

    那时候谢晨就明白了,这些人间烟火气,才是最好的江湖。

    所以哪怕现在马上就要进入方古郡的范围了,谢晨也没感觉有什么。

    江湖无忧,我自逍遥。

    南仁楚共计四十三个郡,各郡下辖县都不下二十,所以所谓进了方谷郡,只是进了方谷郡而已,沿途村庄、城镇,与他处并无二样。

    天下风景,其实看得多了,便发现其实都一样。

    “这方谷郡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嘛,不是说拜燚教在这边势力通天吗?怎么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

    “要是咱们刚来就能感觉到了,那还得了?”

    此时天已是傍晚了,日将落,最后的余晖刚好撒在路面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虽说是到了西南十二郡的范围了,可是还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且他们都大半天没见到人影了,这边官道上的官驿好像也不多,中午的时候本来想找个官驿歇息歇息的,可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看到一个,后来没办法他们只好挑林间小道走,幸好这一路人虽然不多,但是道路还是很通畅的,起码没有那种杂草丛生都走不了人的情况。

    七月酷暑,正是最炎热的时刻。

    谢晨用了些柳条荷叶做了两面伞面,有削了两根顺手的枝条,给曹曦和暮长云一人做了一把简易的遮阳伞,但是荷叶没多大会儿就被晒蔫儿了,没办法他又用柳条纯编了两面。

    他自己早就被晒黑好几个度了,儒衫也早就穿不住了,换上了短衫,曹曦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做一个遮阳的东西,谢晨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晒黑点儿显得有杀气一些!

    他们看太阳快下山时特意又走上了官道,可是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看见一点人烟,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今晚上又只能露宿野外了啊。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露宿野外也不是头一回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次次都能刚好遇到落脚的地方,情况好一点,碰到个破庙啥的,还能遮一下风挡一下雨,情况不好那就只能用树枝什么的搭一个小棚子了。

    好在三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倒是也无所谓,但是能有个地方落脚总好过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至于这一大包行李,谢晨只当是在训练了。

    不过看今日这情况,估计露宿野外又是在所难免了。

    “嗐,看来今天又要施展我谢某人的搭棚绝技了!”

    谢晨笑着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曹曦说。

    “这样也不错啊,上回遇到的那个猎户,不是教了咱们怎么抓野兔吗?今天刚好能试试!”

    “也是,老是吃干粮也不是个事儿,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二师姐暮姑娘了!”

    按名次来排,谢晨是暮长云师兄,可是谢晨也跟着师其勇他们喊她二师姐,大概是他叫不出师妹这个词儿。

    暮长云斜着眼看了一眼谢晨,也没说话。

    谢晨剑庄讪讪得道:“其实我也很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抓到,还是我来吧。”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的武功其实是差不多的,要是练武,他们之间肯定是最适合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都没提过这件事,也就都没互相过过招,每天大部分都是修习内力了,谢晨感觉自己的内力也隐隐要到灵泽中境了。

    但是一直修习内力也不成啊,越是这种时候,谢晨就越发想念起景奇兄了。

    找了个相对宽阔的地儿,曹曦和暮长云负责生火,谢晨就去打野味了,他也学着庚玄,行李里头带了好些佐料,少量多类,刚好够个两到三回,等到下个地方再补充,所以他还真是不愁,而且别有一番风味啊!

    他没敢走出多远,只是在离曹曦和暮长云不远的地方寻找,这森林里各种野物多的很,荤的有鸟、兔子、山鸡,都能吃,甚至还能掏个鸟窝啥的。素的,蘑菇、野果、野笋,根据季节不同也不同,那就更多了,要是碰着水源,就更不可能愁吃的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书生

    这一路走来,谢晨的经验早就丰富得不得了了,他还遇到过几个蜂窝,那时候他真的是体会到了习武的好处了啊!隔得远远的,捡个石头就能把蜂窝打下来,如果数量太多,那就先跑开,他现在的速度,就算那些蜜蜂来追他,他也不怕!

    等段时间后,再去找那个蜂窝,要是还有留在那儿的,那谢晨的剑法就派上用场了,他现在的剑法,削几只蜜蜂还是能办到的,只不过有一次太着急了,那些蜜蜂又飞了回来,给谢晨身上蛰了好些个包,脸肿的跟包子似的。

    但是有一说一,这一路各种吃的还真是弄着了不少,身体可能有些受了累,但是真是没亏着过嘴。

    谢晨很顺利的就抓到了两只野兔一只野山鸡,他可没庚玄那种连锅都要带上的精神,只能选择烤着吃,所以一些需要煮的蘑菇之类就没有管,但是摘了些野果子。

    做起来简单得很,找处小水潭,剥皮去毛,去掉内脏,清洗干净,然后拿佐料腌制一会儿,再放到火上烤就行了。

    曹曦她们早就将火生起来了,谢晨回来的时候,三个小棚都只差最后一个了,看暮长云还在那边搭,谢晨就没管,直接开始烤了起来。

    等暮长云将最后一个小棚搭好,谢晨这里的食物也刚刚烤好。

    “哎哟!救命——就命啊”

    三人吃得好好的呢,突然听到传来了喊救命的声音,几人互相警惕的看了一眼,肯定是设在外围的陷阱被人踩中了。

    露宿野外,这点基本的措施还是要做的,而且现在已经进了西南十二郡的范围了,谁知道那些拜燚教的会不会有什么特厉害的情报人员?

    这些陷阱虽然没有多么精良,但是来者如果是一般的人,要提前发觉他们的到来还是能做到的,看来是有人刚好中了陷阱了。

    三人立即是拿起剑,隐蔽在了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只不过那救命声叫了半天了,而且怎么听都只有一个人啊!谢晨冲着曹曦和暮长云比了个手势,然后自己拿着剑悄悄摸了过去。

    等看清情况,谢晨也是无语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倒吊在树上,搁那儿胡乱扑腾着。长长的儒衫也倒垂着,要不是腰捡系得有带子,估计都要垂到地上了,还好这书生穿的有裤子,不然可能他就宁愿永远不下来了。

    “这位仁兄......这是在干嘛呀?”

    “欸?终于有人来了!这位兄台,快救我,先将我救下来再说......”

    谢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那书生放了下来,他还在想该怎么办呢,这陷阱陷了个普通人啊。

    那书生下地捂着头晃悠了好几下,估计是吊太久脑子充血了,要不是谢晨赶紧把他给扶住了,估计还得摔一跤。

    “多谢这位仁兄了!”

    这书生刚站稳,就对着谢晨行了一大礼,谢晨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那边曹曦和暮长云还等着呢,谢晨赶紧将这书生带到了他们宿营的地方。

    一番交谈,谢晨他们这才知道,这书生叫做林书万,是独自一人在外游历的,读了几十年书,最后居然既无心于功名,又不沉于钱财,一路上见山水便观,见人事便听,一人潇洒逍遥。

    谢晨问他。

    “家人呢?”

    “无妻无子,父母在家中正颐养天年。”

    “游历岁月几何?”

    “已四五年矣,每年都会回家两趟,看望家中父母。”

    “一路盘缠何来?”

    “家中算是有点小钱,每回随身携带一些,路上若用完了,便写写字,画些画,卖与他人,总能得些酒饭钱。”

    “食住何处?”

    “食可食,饮可饮,立足不过方寸地。”

    “一人在外就不怕遇到山贼匪盗之流?”

    “太平盛世,何来山贼匪盗?”

    谢晨大概是明白了,这书生读了几十年的书,最后读了个超脱红尘来,就这样游历四五年,居然还安然无恙,谢晨也是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该说他运气好呢?

    “那林兄为何大晚上的会走到这里来呢?”

    “本来我在林间寻得一地,正准备睡去,没想到闻到一股异香,我是循着香气找来,就看到了谢晨兄台你们这里的火光,然后着急之下,就没注意脚下,中了那个陷阱,惭愧惭愧......”

    说完又对着谢晨行了一礼,感谢谢兄的救命之恩。

    曹曦在一旁憋着笑,谢晨摸着鼻子,只得又道:“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现在林兄是兔肉也吃了,野果也吃了,这个陷阱的事,告不告诉他就无所谓了吧......

    对于林书万这种活法,谢晨虽然不是很认同,但是也没有说要去劝告他一番什么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事方法,你有你的、我有我的、他有他的,不一定见得哪种就是错的,但如果你非要说别人的有问题,还要让别人都跟你一样,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一个大是与大非的底线之上的,要是你的处事方法已经越过了恶的底线了,那肯定还是有问题的。

    这个林书万的行为,好像有些不负责任,甚至有些没良心,家中家境殷实,自己就到处潇洒快活,不说去建功立业吧,起码要孝顺父母吧,他却到处游历山水。但明显他也不是个坏人,而且一番交谈下来,发现他还是个很豁达的人,可能是见多识广,肚中又很有些墨水的缘故,举止谈吐皆不凡。

    当时他随着谢晨刚到宿营这边,第一句话不是问谢晨他们的来历什么的,而是张口就来了句:

    四顾皆豁达,我眉今日伸!

    吃饱喝足,这书生直接躺在篝火旁,好像就要就此睡去一般,谢晨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棚中睡,两人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没想到这书生双眼望着天空,谢过谢兄好意,然后态度很诚恳的拒绝了。

    “天底虽大,所立不过方寸之间,今有大地为床,月色覆身,夜风抚脸,我何必要去屈身于棚屋之间呢?”

    谢晨听完便没有坚持了,对着林书万行了一礼,便去休息了。

    是个妙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枉读书

    烈日炎炎,谢晨他们终于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一片菜园,里面又是黄瓜又是番茄的,旁边还有一块儿寒瓜。不过在烈日下,这些藤蔓都显得有些蔫蔫的,上面结得果实也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既然有菜园瓜圃了,就肯定有人家。

    终于见到人家了!

    瓜园中间有一个凉棚,谢晨他们赶紧过去,看看能不能卖他们几个寒瓜,又热又渴的,谢晨都想直接摘两个吃了。

    “这位老伯?这瓜园可是您的啊?”

    问话的是林书万,他听说谢晨他们是要去广海郡,便说巧了,广海郡在最西南位置,临近海洋,他也准备去那里看看的,便跟谢晨他们一道儿了。

    谢晨自无不可,有这样一个妙人一起,路上也能有意思一些。

    那凉棚中只有一个老伯,正躺在一把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双眼微闭,好像是在睡觉一样。

    听到有人问他话,睁眼一看是一个书生,还有一个佩剑少年,后面还站着两个漂亮得小姑娘,这一看就不会是普通人啊。这老伯赶紧站起身,毕恭毕敬得道。

    “没错儿没错儿,这片瓜园正是我的,几位贵人可是要吃瓜啊?”

    “正是正是,天气炎热,我们准备向老伯买几个寒瓜吃吃,消消暑。”

    林书万品行也是不错的,起码不是那种盛气凌人、随便看不起他人的类型,这也是谢晨愿意和他一起同行的原因,如果他开口闭口就是什么上等人下等人啥的,谢晨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不用不用不用,我这就去挑几个杀来给几位贵人尝尝,不值钱的东西。”

    这老伯说完就放下蒲扇,走到瓜田里面仔细挑了起来。

    谢晨自小是在山村长大的,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瓜长得是很不错的,那边的菜园也是,虽然蔓看起来蔫蔫的,但是果实都长得很好,绝对是精心照料着的。

    老伯很快就抱了两个瓜过来了。

    “太阳太大,瓜都被晒热了,几位贵人稍等片刻,我把它们放到水中泡一会儿就好了。”

    “老伯啊,您可千万别叫我们贵人,使不得的!”

    这老伯明显就是看他们都是读书人打扮才会如此的,而且谢晨曹曦他们腰捡配件,加上年纪轻轻的,自然将他们当成了某些大家族的子弟。只不过林书万态度坚决,他也只好叫他们公子。

    过了片刻,老伯将两个瓜切好,然后又准备去摘,林书万赶紧出声阻拦,不过这老伯还是又去摘了两个,放到了水中泡了起来。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吹来的风都是热的,不过坐在凉棚中,嘴里吃着寒瓜,倒是也不那么热了。

    “老伯啊,我看这瓜秧菜苗都蔫得不行了,等会吃完这两个寒瓜,我们帮你一起浇些水吧。”

    林书万一边吃着瓜,一边对着这老伯说道。

    他之前一来就看到这些瓜秧蔫得不行了,好多都快枯死了,他也不想白吃人家老伯的寒瓜,便提了这么个意见,他估计是这老伯年龄大了,所以行动肯定是不方便。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贵人!”

    “没事,我看着这些菜苗都蔫得不行了,白吃老伯您两个寒瓜,帮忙浇些水也是合情合理的。”

    谢晨是赶紧吞下嘴里的瓜,对着林万书道。

    “林兄啊,你这可就不知道了吧,哪有大中午这么大太阳下浇水的,那不都把这些瓜秧烧死了吗?”

    谢晨是打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对农事这些自然不陌生,这样的天气里给植物浇水,那妥妥的给浇死。

    这老伯的“使不得”林书万只当是老伯觉着他们身份尊贵,但是也可能是在说大中午的浇水使不得。谢晨一听就猜到了林兄肯定是不懂这些的,但是老伯不知道啊,要是不赶紧出声点明,估计林兄等会儿就要尴尬了。

    烧死?

    林书万听完还疑惑了一会儿,但是他也不是个笨人,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拍了拍头,对着谢晨行了一礼,苦笑着说。

    “我这读书读书,居然还读了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出来了,惭愧......惭愧啊!”

    这老伯也没明白咋个回事,怎么还惭愧了?

    不过谢晨这么一句,倒是让他们继续融洽的说了下去。

    “老伯,我看这秧苗枯萎,但是果实丰硕,您肯定花了大功夫吧!”

    曹曦不失时机的也问了一句,她这一路走来总感觉有些不对,按理说现在是夏天,越往南走应该雨水越充沛才对,可是这段时间完全感觉不到。

    “唉,这位小姑娘有所不知啊,今年是碰上了百年难遇的一场大旱啊,老汉我从出生到现在六十多年了,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从开春以来,整整六七个月,就没有下过一场雨,往年这些地里哪里需要人照料啊,老汉我顶多除除草搭搭架,可是今年这所有地,都是老汉我一担担的水挑过来的。而且从前老喜欢在夏天发大水的一些江河,今年有些地方居然都要见底了。”

    确实,这情况可不寻常,谢晨他们这年一直在观江城,旁边就是天河,自然感觉不到,这一个多月来也一直在路上匆匆而过,好像也没发觉大旱这件事,但是连地处于西南的地方都遭逢大旱了,那些内地地方,估计情况更不乐观。

    “可不止是我们这里,老汉我听说今年整个方谷郡,包括附近几个郡都是这样,但最怪的还不在这儿......”

    这老伯说到这里居然还压低了声音,搞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从咱们方谷郡不管是往被北边儿去,还是往东边儿去,都没这种情况,但是往西边儿往南边儿,好多情况比我们方谷郡还糟糕,有些河在临郡还好好的,一到咱们这儿,就突然变得小了起来,好多人都说啊,咱们这是被诅咒了,是有人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爷在降下惩罚呢!”

    林书万是听得入迷,但是谢晨和曹曦却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有些不对。

    这方谷郡刚好是西南十二郡属于陆上的外围五郡之一,听这老伯的意思,好像刚好只有西南十二郡发生了大旱,这就不得不引起谢晨他们的注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入方谷郡

    谢晨本来还想继续问一些详细情况的,但是这老伯似乎也知道的不多,他好像也很相信是天降惩罚这一说。

    “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这得做多大的恶事,才能让老天爷发这么大的怒啊!”

    谢晨笑了笑,看着这个老伯道。

    “要是老天爷真的因为一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罪过而降责于十几郡几百上千万的百姓,那我看,这个老天爷,也挺缺德的。”

    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所有老伯也是笑着回了句可不是嘛。

    没有再这里再多留,谢晨想到了一些事情,便赶紧向这位老伯告辞了,这老伯最后执意让谢晨他们将那两个新摘的瓜带上,谢晨也没推辞,笑着接下了,只不过在这老伯弯腰去装那两个瓜时,悄悄往他摇椅下塞了几两碎银。

    逢上天灾,都不容易,既然碰上了,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谢晨仁兄刚刚那番话真是引人深思啊,林某本来自认为读了几十年圣贤书,早已看破了世间道理,可是与谢兄台相处不过几日,我竟在学识上生出自愧不如之感,食五谷几十年,竟不知烈日下不可浇水,读圣贤书无数卷,竟善恶难辨,真是......”

    “林兄言重了,短短几十载,怎么可能遍知天下事?农事、商途、官道、工业格物,甚至于天文四时,这天下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们能知晓万分之一二便已是万幸了。”

    没想到,林书万听到这话,又是停下来对谢晨行了一礼。

    “谢兄小小年纪,却是已着眼于天下万物,林某,佩服!”

    谢晨同样回之一礼,不过这次他没再说什么了,这位林书万,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似无忧,实则是舍弃了太多太多,谢晨不好说什么,但是这样无意的点两句,谢晨觉得还是无妨的。

    拜别老伯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个村子,这还是他们进入方谷郡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过谢晨没打算再此处多停留,只想进去讨些水,补充一下干粮和水,想打探多一点的消息,还是要去城里才行。

    天虽大旱,但是好像还没有威胁到百姓们的饮居上,起码从村子里村民们的生活状态就能看出来,饮水这些还是没有问题的,估计就是对农事造成了很大损失。

    不过对这些靠着几亩土地过活的人来说,这就是最致命的打击了。

    “老婆婆,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谢晨打完水,看着好像就这老婆婆一人在家,就随口问了一句,倒不是他想问些什么,就是一个没话找话的问候罢了。

    “啊?你说什么?”

    看来耳朵不太好,谢晨把水壶放好,又大声的问了一遍。

    “我说,怎么就您一个人在家?您家里人呢?”

    “去城里去了——去城里求雨了!”

    谢晨本来想着这老太太有点耳背,怕她说话声音也小,便凑耳过去听,没想到这老太太也是喊出来的,给谢晨吓一跳,惹得旁边的曹曦和林书万直笑。

    “求雨怎么还要去城里啊?”

    谢晨本来以为她家里人可能跟之前那个老伯一样,去田地里照顾庄稼去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

    “俺也不知道。”

    好在,这老婆婆邻居有个男人,本来坐在门口抽旱烟的,听到谢晨他们的对话,便替这老太太回答了。

    “听说拜燚神教的人最近来了咱们这儿,要在卞城搞一个求雨仪式,说是参与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打动上天,更容易求来雨,我家两个孩儿也去了,听说神教要大宴参与者三日呢,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腿脚不利索,不然俺咋说也得去看看!”

    拜燚神教?!

    “老伯,您能详细跟我说说这个拜燚神教的事情吗?”

    这老汉猛吸了口旱烟,然后用旱烟头敲了敲地上的石板,这才道。

    “俺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俺自己可没亲眼见过,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位小公子可莫要怪啊。

    这拜燚神教啊,听说是从南边儿过来的,从前南边儿发过几次飓风,好多百姓日子过得苦的很,后来拜燚神教就出现了,做了不少善事,后来说拜燚神教有神力,凡事他们到的地方,都会得到神的保佑,这不今年又发生大旱,他们到处求雨,还到处帮助那些困苦的百姓,这次卞城求雨,他们还要大宴参与者三日,啧啧啧,真是菩萨在世啊。”

    说完,看谢晨听得入迷,满意得又猛吸了口烟。

    “几位是外来人吧?在咱们这西南这块儿,现在可没人不知道拜燚神教。”

    “啊,是是是,一路游山玩水,想多长长见识,请问这位老伯,那卞城在何处啊?我也想去......嘿嘿,看看热闹。”

    这老汉一听,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给谢晨指了个方向。

    “往这个方向走,只用沿着官道就行,三天就到了,你们来的也真是巧,那求雨仪式刚好五天后开始,你们去刚刚好。”

    “嘿嘿,谢过老伯了。”

    此时天虽然也快黑了,但是谢晨不想再耽误了,不管这求雨仪式有没有什么名堂,他都得去看看,这是他们出来快两个月以来,得到的第一条关于拜燚教的线索。

    而且他本来就打算找个城打探一番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只不过,没想到在这些百姓心目中,对拜燚教的评价居然如此之好,要不是他早就见过所谓拜燚教的真面目了,说不定也会被这些言语所误导。

    “谢晨兄,好像对这个拜燚神教很感兴趣?”

    谢晨也没多想,笑着反问道,“林兄难道不感兴趣吗?”

    “自然是感兴趣的,大宴三日,不知道宴席如何啊!”

    “这拜燚神教如此神通广大,想来是不会差的。”

    是的,什么都不说,仅仅是现在拜燚教的行事风格,就让谢晨很感兴趣了。在外界神秘又不择手段,到了西南十二郡,居然又当起了活神仙,还搞得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么这两者就不是同一个教,要么就是他们背后有着更大的目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进城不得

    卞城并不大,起码在谢晨看来是如此的,而且由于逢上灾年,天气又炎热得不行,城中的百姓都显得有些病恹恹的。

    不过最近的卞城可是有一件大事要发生,拥有无上神力的拜燚神教将要在卞城举行求雨仪式,这事他们首次来到卞城传播教义,所以要广布恩泽,仪式举行三天,他们就要大宴城中百姓三天。

    求雨仪式也不仅仅是在卞城举行,方谷郡共有九座城要同时举行求雨仪式,他们不仅仅是要这样做,而且还派了无数的信徒去传播这个消息,一时间几乎整个方谷郡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这九座城一时间涌入了大量的百姓,毕竟不管他们是不是信拜燚神教,这大宴三日的好事儿,可不是什么时候儿都能有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官府不得不下令限制城百姓进城,要是涌入的百姓太多,很容易就会出乱子,所以谢晨他们现在站在卞城好像不那么高大的城墙前面,也只能仰着头看着那个大大的匾额,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这还真是第一次,被挡在一座城外面进不去呢......”

    谢晨看着门口把守得紧紧的守军,实在是无奈得很。他们四人马不停蹄的赶来,到了城门口了,居然进不去?

    这他娘的可咋整?

    “要不咱们不去了?林某虽然惦记那三日大宴,可是眼下这情况,明显是进不去了呀。”

    好嘛,这林书万还真是冲着那三天大宴来的,不过谢晨也不好说自己的真正目的,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他肯定是不甘心的,得想个办法才行。

    要说这卞城外,被挡下来的可不止他们四个,乌压压挤了一大片,都进不去,不过这些人大部分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

    “谢晨哥哥,你看,好像有些人就能进去啊。”

    曹曦凑到谢晨旁边,悄悄地对谢晨说道。

    谢晨闻声向城门口看去,果然,有一队人跟那守军交谈一番后,正在陆陆续续的进城,这队人人数可不少,少说也有一百多,但是待谢晨看清这队人的样子后,却是眉头一皱,右手下意识的便放到了剑柄上。

    曹曦自然是看出了谢晨不寻常的反应,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怎么了谢晨哥哥?”

    原因不在别的,这队人中有四五个身穿白袍的人,这身宽大的白袍是怎么也忘不了的,正是那拜燚教的白袍使。不止是白袍使,其余一百多人都是身穿灰袍,跟那日在沧州遇见的也是一模一样。

    “拜燚教的人!”

    谢晨压低着声音悄声对曹曦说。

    又是五袭白袍,现在谢晨对于白袍使已经没什么畏惧的了,他们的那种能力其实很容易破解,只要注意距离不与他们的掌正面交锋就好了,可是他现在却不能贸然去对付这几个白袍使,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白袍使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官府面前,而且好像那些守军对他们还恭敬有佳的样子,他本来以为,就算这拜燚神教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拜燚教,但他们在这里活动起码也是做了一些掩人耳目的掩饰,比如找一些普通人为代表,他们不亲自出面,起码也要乔装一番,换个面目样子吧?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以这副样子面世。

    曹曦扯了扯谢晨的袖子,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谢晨看到曹曦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了手,刚刚他的一个举动,让暮长云也是直接警戒的站到了他旁边,加上他这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周围有些百姓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不管这拜燚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都不是暴露他们的时候。

    “可恶!”

    没多大会儿,这些拜燚教的人就全都进去了,不过谢晨发现,除了刚刚那些拜燚教的人能进去之外,好多商队也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去。

    “这位军爷,我想问一下,为何这些商队能进去啊,不是要封闭城门不允许进入了吗?”

    林书万看谢晨他们好像真的特别想进去,加上他也看到了这些不断进去的商队,便主动找到了值守的守军,开口问道。

    谢晨他们此时也跟在林书万后面,那守军看了一眼谢晨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江湖人?怎么?也跟那些百姓一样,想进去混几天饭吃?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我方谷郡人士啊,还是慕名而来的不成?”

    这话夹枪又带刺儿的,就算是谢晨他们听了,也难免觉得有几分火气升起。

    林书万扇子一展,一边扇风一边说。

    “慕名而来倒是真,但是没想到是名过其实,听说这方谷郡民风淳朴、官民相亲,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个守军冷笑一声还想说什么,但是旁边一个守军赶紧拦住了他,朝着林书万和谢晨他们拱了拱手,“几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不太会说话,多有得罪,实在是城中容不下这么多人啊,但是生意总还是得做的吧?而且这些商队多数都是粮商,要是把他们拦住了,城里不就都没得吃的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而且之前进去的多是普通百姓,怎会有您说得刁难百姓的行为呢?”

    这个守军还像是个明事理的人,说的话也确实有理,不然谢晨他们还真要以为这什么卞城,是看荷包放行了。

    林书万一听,也是没辙了,人家的情况确实是情有可原,他们本来也只是想进去看看热闹的,没理由放他们进去啊。

    “谢晨兄台,你看要不?”

    谢晨也明白,肯定是进不去了的,匆匆忙忙赶了三天路,后天拜燚教所谓的求雨仪式就要开始了,看来是没机会从这件事打探情况了,也罢,反正本来就是意外之喜,没得到就当从没知道过。

    苦笑一声,只得对林书万道:“唉,看来这求雨仪式与咱们注定是无缘了,这卞城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咱们还是继续行路吧。”

    谢晨笑着对刚刚那个好言相待的守军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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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似海上行舟,人生如逆旅游人。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我想传达的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就是,人生在世,最不能舍弃的东西应该是什么。一个自小在山村长大的少年,被卷入乱世,被世道裹挟着前行。先生、朋友,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道理在书上,剑在我手中。在这个世道里,无论遭遇多么黑暗的日子,唯心须永远澄清光明。这是一本慢热型的书,最适合老书虫慢慢品读,小书虫直接从第二卷开始看起也是可以的。长路且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路且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路且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