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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机梦境     灵契之主txt下载     灵契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反常必有原因

    发现黑影的第三日清晨,夏萧依旧被惊醒,坐在床上浑身冷汗,他已不是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那样的场景。这两天晚上,他时刻都在被折磨,但出于对影像内容的考虑,他始终没有透露半点它的消息,以至于此时笛木利来,问他是否是做噩梦,他也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道:

    “阿烛不在,觉都睡不安稳。”

    “她要是听到,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夏萧看了眼窗外,天还只是麻麻亮,还能再躺一会,不过他没有那等兴致,只是低声说:

    “可不能让她知道,否则那丫头会飘到天上去。”

    笛木利随其一同笑,提醒道:

    “把护腕取下来,免得我一直感知不到你。”

    护腕似和夏萧融为一体,但还是被扣了下来,放在桌上。只要它一不在,夏萧的动向笛木利就能精确的感知到,不必像先前那么模糊,还需要多重判断和复杂的反复确定。见到夏萧不断擦汗,欲走的笛木利又停下,好奇的问:

    “究竟梦到了什么?”

    “昨天梦到了舒霜朝我招手,今天梦到了自己入了魔道。”

    夏萧表情逐渐凝固,轻微摇头,轻声道:

    “很是恐怖。”

    “注意就好,别影像还没看到,就自我崩溃了。”

    “知道了前辈,您回去休息吧,阿烛该来了。”

    “好!你也注意休息,和昨天一样,待在小镇。”

    “是!”

    笛木利消失一瞬,头发乱糟糟的阿烛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推门而入。她感觉到夏萧摘掉了护腕,以为出了事,可看夏萧坐在床上,心头的石头终是落了地,表情也不再那么冰冷。跑上前,阿烛抱住夏萧,听其解释完才算安心。

    不过夏萧心不在焉的样子令阿烛心疼,她安慰道:

    “别瞎想,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可在学院!”

    夏萧含着笑点头,哄阿烛再睡一会,并起身洗漱,准备去食堂打早饭。

    若是平时,阿烛肯定会抱住夏萧的大腿,示意他陪着自己睡。可现在,夏萧需要一个人静静。因此,不想惹夏萧烦的阿烛只是躺在床上,看着他双目无神的穿衣提裤。

    注意到阿烛的目光,夏萧回头望她一眼,对她挑眉微笑。阿烛也笑,可夏萧挥了挥手,出门后又满脸冰冷。这等变脸的速度,有去唱川剧的潜质,可夏萧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究竟要瞒到何时。

    一直这么瞒下去显然不是办法,他已看到脑中的影像整整两夜,若不是自己先前的睡眠本就不好,有阿烛作证,他被惊醒的样子肯定会被识破。

    坐起时的那一瞬间,夏萧自己都觉得要露馅了。所幸,前辈足够相信他,可将前辈的信任用在隐瞒实情上显然是错误的用法,但夏萧别无选择。

    因为影像的内容,夏萧必须走一条悬崖般的路,稍不留神,便是魂飞魄散。这条路需要很多准备,最主要的是阿烛,可如何让阿烛帮自己也是一大难题。如果是别的事,阿烛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夏萧这边。可影像和她有关,阿烛可能不会帮他,只会如实上报。可那样的话,她会很危险。

    夏萧想着办法,同时故作镇定,前去食堂打饭。因为夏萧平时便这个高冷样,热情和冷淡变化无常,所以没引起任何人的异样目光,他的事也没在众学子间传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学院的一贯作风,谁都不想引起恐慌。但他始终在想,究竟怎样才能达到他想到的目的。

    夏萧已确定,脑中的影像真的只是影像,他曾在梦里歇斯底里的喊吼,希望得到回应,可黑暗中的那个女人除了叙事和那几道图像外,没有其他任何话。那个影像反应的事不多,甚至目的明确,就是想威胁夏萧,令其难以告诉前辈,有愧他的信任。

    打了饭,提回小白楼时,夏萧见阿烛正熟悉手印,顿时想到了足够好的借口,便问阿烛:

    “如果有一天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你又不是没瞒过。”

    阿烛一想,撤掉了手印,瞪着夏萧,问:

    “老实交代,你干嘛了?”

    “阿烛,你听我说。”

    夏萧一把抓住阿烛的手,虽说她觉得夏萧有些莫名其妙,但并未抗拒,夏萧的气息因此隐匿。

    “你要相信我。”

    “你到底想干嘛?”

    夏萧的脸色逐渐正经,严肃的可怕,似正在做的是人命关天的事,耽误不得丝毫。

    这等气势,令阿烛看向他的眼睛,逐渐平静下来,不再追根问底,做出安静听夏萧说的样子。后者见阿烛没了先前的活泼,顿时乖巧的样,心里反而不是滋味,因为他在做的事,可以说是利用阿烛,也会令阿烛对自己失望,生气更是在所难免。

    “说啊。”

    阿烛一副你把我买了我还帮你数钱的样子,令夏萧心生怜悯,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女孩?简直笨死了,她怎么就看不出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责怪,就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担忧,令夏萧抱住阿烛,也令后者反抱住他。阿烛感受到夏萧的重量,眼眸一瞬温柔如水,泛起粼光。手掌更是在他背后轻轻抚过,安慰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孩子。

    “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别胡思乱想,那个影像即便出现也奈何不了你。再说了,你还有我呢,我们加起来就是天下无敌,没关系的啊。对了!就算你有事瞒着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们说过,一定会相信彼此的。”

    阿烛的话令夏萧闭上眼,他在纠结,在想究竟是按计划执行,还是冒险告诉前辈。夏萧觉得还是后者可行,因为自己的实力实在太低,但那个想法一确定下来,脑海中便有一道声音发出。

    “想让她死你就去!”

    这不过是一道幻觉,可真的引得夏萧散发出凶戾之气。女人的语气和梦里一样,是威胁也是一种轻蔑,似知道夏萧不会去。

    夏萧沉思,确实不敢,因为怕她死,还有就是因为大师姐和笛木利前辈皆没有出现。看来,黑暗中的那个女人又变强了,强到让自己产生幻觉,大师姐都发现不了。当然,夏萧坚信这道幻觉不是自发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虽说冒险了些,但也有成功的可能。

    现在的半点可能都是一种战略,夏萧将其抓住,于复杂的想法中双手抓住阿烛的肩,令其和自己四目相对。

    “阿烛,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问原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问出自己的疑惑!”

    夏萧的眼中,既流露出些恳求,令阿烛即便很是好奇,也将那股情绪强压下去。对阿烛而言,要做到这样可不容易。可她确实做到了,在夏萧面前压抑住了本能般的提问。

    “吃早饭吧,吃完我们去找川连师哥一趟。”

    “为……”

    阿烛习惯性问出第一个字,可又因为夏萧先前的话蹙起眉,并将小嘴捂上。

    “好样的。”

    夏萧吃着早饭,本来为阿烛的反应高兴,可望着桌子上的一根蕉走了神,他逐渐觉得这样可行,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便是阿烛。为了出学院,夏萧是肯定要和她一起的,否则立即就会被发现。可这也象征着他必须告诉阿烛真相。

    在真相面前,阿烛会怎样?夏萧难以预想她的反应,可吃过饭的第一件事,还是带着她去找了川连。后者闲来无事,除了提升实力便是研究符阵,见二位来很是欢迎,可夏萧提出的事,令其极为惊讶。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将所有掌握的符阵都铭刻在卷轴上?”

    “如果可以的话,将孙仲磊前辈掌握的所有符阵铭刻下来更好。”

    夏萧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川连的第一反应便是问:

    “你想干嘛?”

    “我和阿烛想研究一下符阵,师哥,你也知道我们比较特殊,完全可以在成为武者的同时掌握符师的力量。”

    “那你这样也没用啊,没人教怎么学?”

    “师哥,相信我们,我们可以也擅长自学。”

    夏萧极为自信,阿烛也连连点头。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可没人敢小瞧她。她的契约兽降临时,引得半个学院的人惊奇。但就算他们能自学,要那么多符阵也不太合理,川连总觉得夏萧有事瞒着自己,委婉的推辞道:

    “夏萧,不是我不想帮,可就算学院的符师再少,我和孙仲磊前辈也无太多交集,怎么劝服他帮你铭刻符阵?”

    “也对,不过前辈那个级别,我想使用他的符阵都难,还要麻烦师哥出手。”

    川连神秘兮兮的上前,问夏萧:

    “老实说,你想干嘛?”

    “闭关学符阵啊!”

    “能行吗?”

    问出这话的是笛木利,他的到来令在场三人皆行礼,可夏萧满眼都是迫切。他的眼神在笛木利的目光下显得极为坚定,笛木利并未看出心虚和隐瞒,但也嗅到些不对劲。这个时候学习符阵,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晚?

    “前辈,晚上即便不能安眠,白日也不能放松,我若没有足够强的实力,便只能任人宰割。”

    夏萧说出这般含糊不清的话,笛木利却自以为懂得是什么意思,开口道:

    “川连,拜托了。”

    笛木利开口,川连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定当尽心尽力。可夏萧和阿烛面色低沉的离去时,他才问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原因

    “前辈,怎么感觉夏萧有些反常?”

    “他最近遇到了些事,可能急着想提升实力。”

    “符师可没有速成出来的。”

    “我知道,但相比武者,符师对他而言,更容易创造奇迹。”

    符师考验的是精神力的强大和元气的充沛,恰好,两个条件夏萧都有,而且符师比武者不同的,便是能掌控多种五行之力。这是夏萧最大的优势,因此,他可以是武者,也能轻松成为符师,甚至不需要再做多少努力,研究符阵的结构即可。

    普通人通过手印学习符阵,而聪明人,总是通过符阵反推出手印,以此达到长期不忘。要做到那等程度显然不是容易的事,但夏萧做什么都不显得奇怪,因为他有那个能力,他创造的奇迹已足够多,本身便是一个不合理的存在,做出不合理的事反而显得正常。

    在笛木利的拜托下,川连开始符阵的准备,孙仲磊甚至也加入其中,将长距离的空间符阵都纳入卷轴当中。孙仲磊觉得笛木利做得有些过火,可后者摇头,神色逐渐神秘,似有独特的见解,不止说出的那么简单。

    “每晚都受折磨,白天若再不转移注意力,恐怕他会自我垮散,还是做些事好。白天累些,晚上想的就少。”

    “师兄,符阵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他那个状态,我建议还是放弃苦修的好,免得自讨苦吃,落得个精神受损的下场。再说了,我也算和夏萧相处过,他应该不会因为那种事陷入这般境地。更何况他至今都没看到影像,还是说他已经看到,却没说出来?”

    “应该是还没看到,可你知道他为何这般过激,甚至连作噩梦?”

    “是何缘由?”

    “大师姐初步判断,给他留下影像的人,是当年黑暗中的那个女人。她曾在蛮人的草原上困住夏萧,杀了母星龙和加娜儿,还有舒霜。”

    这个无比温柔的三星神符师终于不再纠结夏萧为何那般反常,而是心生起同情。他知道舒霜的事,加上两位至亲教员的牺牲,夏萧会这般便不显得奇怪。

    越是坚强的人,心中的柔软越致命,那段过往对夏萧而言,以噩梦形容再好不过,就是不知这噩梦何时能结束。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超于你,知道那家伙的注意力如何能转移。所以,你若觉得可怜的话,就多给他布置些难题。”

    “好,但麻烦师兄多监督他,我的符阵是他耗费大半元气都施展不出来的。”

    笛木利点头,接过孙仲磊手中的五个卷轴。在刚才说话的间隙中,他已布置好五道符阵,这便是三星神符师,与问道并肩的存在。

    虽说只有五卷,但笛木利觉得够了,若夏萧真的好钻研符阵,这些够他研究半年而难懂。转身离去,只剩孙仲磊一个人在原地叹气。他扶动长袖,卷起长衫,坐于春日走廊,以极为悲怆的语气吟诗道:

    “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长叹息过,又摇头道:

    “夏萧,路难行呐!”

    夏萧的路确实很难走,可现在显现的,还只是那难路的一端。不过夏萧很快会踏上那黑暗而满是坎坷的道路,此时他在路前徘徊,自以为所做为对,其实确实为对,可事情的转折总是令人难以捉摸。

    连续三日到川连处,心不在焉的没有催促,没有过问,只是看上一眼,拿走川连准备好的卷轴,回去加以了解,似战前检查着锋利矢头的士卒。这场仗是生死之搏,箭矢必须锋利,能给刺中的人带去两点伤害绝不退减到一点五。

    每当看到那样的夏萧,昼夜赶工的川连便擦去额头的汗,唯一能做的,只是将符阵以作用分开刻入卷轴,以此方便他分辨和学习。

    川连隐约觉得夏萧不是为了学习,更不是要钻研符阵,而是为了战斗,可没有说透,因为笛木利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川连猜想正确,笛木利便是在和夏萧下棋,如果猜错,也由不得他开口去说,因此沉默,专心制作自己的符阵。

    几日过去,夏萧白日确实沉溺其中。可一到夜晚,又是那道影像,开始在夏萧的脑海中无限循环。

    那是漆黑的一切,四周没有光怪陆离,没有半点光。

    夏萧坠落其中,似躺在黑色的海里,不断下沉,可没做出任何反应,任由四周的黑暗侵占他的身体并开始撕咬,他无动于衷,因为这里的一切造成不了半点实质上的伤害,只要忍过去就好。

    一个忍字,是强大精神力才能抵抗住的疼痛和恐惧,但夏萧黑暗中的面孔极为深沉,似什么感觉都没有。

    前些次,他总会因为黑暗带来的诸多感觉而焦急,窒息感更是令其心慌。可他坚毅的性子,令其面不改色,甚至一觉睡醒不再惊慌不再有冷汗,睡觉时也不再翻来覆去,一切伪装的都很好,似白日的研究符阵真的有效。

    可在每一个夜晚,他还是听到那道极为魅惑的女声,从黑暗的各个角落传来,直到夏萧大脑深处,令其没有任何办法不听到。最终也只有忍受,可每当听到并看到其中的图像,他的心湖都会有所涟漪。即便他再能忍耐,波涛也依在,只是会变小很多。

    黑暗中逐渐出现一张图像,一位红衣女子身穿简单暴露的裹胸和短裤,于秋日在大街边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她面容极美,没有被身旁人奇异和玩弄的目光玷污,只是瞪过去一眼,便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女人们抱起自己的孩子,将他们眼睛遮住,目光尽是嫌弃。这样的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上身既然只有一布,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想必都黑了。

    此类的话最多,男人们因为自卑低着头,可不偷看的很少。但她眨眼便消失,到遥远处去了。离走前,她扇了所有说自己坏话的人一耳光,那些目光下流的亦然。

    百人说,便有百人面孔发烫,千人说便有千人至此,万人说也一样。她不下死手,但脸上的手掌印和浮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消不下去的。乱说话,便有这样的下场!

    红衣女子向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一道道耳光声中,她也欢快的赏过花灯,听过歌舞。众人再乱,也不能拿她怎样。她总是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和看法改变自己,每当听到他人苦口婆心的相劝,她都极为倔强,始终坚持着自己所思,自己所想。

    不难看出,那等大气且活成云间精灵样的红衣女子便是上善。上善有着舒霜的外表,但神色表情皆不像。她一年四季都是那身装扮,偶尔有件薄纱,但其实穿了和没穿一样,似乎苍天对她十分吝啬,不愿给她布料御寒。

    在秋日黄叶落时,她站在天地间望着秋叶发呆。冬日时,她躺在雪地里,看着雪花向自己眼睛飘来。

    所有美丽的景色都被她触摸,她如愿体验着自己想要的人世美好。偶尔,她暂时厌烦了人世的喧哗,便去寻自然的艳丽景光,出现在了村庄小镇,以修行者的身份成了众望,灭了几只村外山中的小小荒兽。她的挥手之事,却被众人拱为英雄,好吃好喝的招待。

    上善向来不喜欢人世的食物,只是端起一杯水,将满桌餐食分给院门外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们。

    大人们呵斥着无礼的孩提,甚至出手去打,但被上善阻止。本只能闻着香味流口水的孩子们因此饱餐一顿,有的十分懂事,双手捧给上善一个碗,里面都是最好的肉。对孩子们而言,这是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捧碗的是个黑娃子,像个洋芋蛋蛋,穿着一身破棉袄,偷偷看一眼上善,便低下了眸子。这么好看的上善,应该是仙子。黑娃子是这么觉得的,他害羞而不忘礼貌。

    翘着二郎腿,高傲以视一切的上善犹豫一会,弄清楚这便是所谓的最真挚的善意,便放下腿,伸手去接碗,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肉。

    确实不难吃,可她还是不喜欢。围着桌子的孩子们见到,却高兴的直笑,但都只是偷偷看上善,不敢光明正大的看。有些孩子极为大胆,童言无忌,夸她超级漂亮,是仙女姐姐。白皙似雪的上善微微一笑,令那孩子羞到跑出了门,可也告诉自己的家人,仙女姐姐对自己笑了,特别特别漂亮,话语中尽是兴奋。

    图像至此,都是极为恬静而美好的,至少夏萧见着,知道这便是上善向往的生活。她曾一度怨恨清寻子,觉得他不该放弃自己,只让舒霜化作人形。而她憎恨且嫉妒舒霜,为何同出一体,她就能体验人世的一切?上善也想,想见到人世所有美好的风景,她从桃林出发,终点不知何处,可一切都很好,如她所愿。

    可这些,在夏萧眼中只是一瞬,而后天昏地暗的争斗才是重点。

    寂静世界中的动静极大,撕碎了空间,毁灭了乾坤。山村中的那些孩子在大人的怀抱中被一道气浪碾成尘埃,他们无路可逃。至于那个洋芋蛋蛋般的黑娃子,一直坚信仙女姐姐会来救自己,可没有。因为他的仙女姐姐也正陷入困境,而取走他性命的气浪,也有仙女姐姐的一份力量……

    从寂静世界中看,半透明的村庄和山一同消失。上善紧锁眉头,体内的怨恨虽早已消除,可愤怒永久不会停息,破坏及湮灭之力逐渐酝酿,爆发之势宛如天劫。

第五百五十七章 纸难包火谎难瞒

    曾经有个人不喜欢上善使用破坏及湮灭之力,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这般爆发。

    在那股猩红的庞大力量下,黑暗被撕成碎片,半点阴暗都为之消失。可不知黑暗中的那个女人使用了何等招数,夏萧眼前的上善突然战败,失了最后一点胜算。

    战斗不知进行了多久,一切都很模糊,但上善咬牙时的真切表情和破坏及湮灭之力令夏萧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如果没有发生,谁也模仿不出那等幻象。可突然而来的无数锁链,宛如罪恶的地狱之手,将上善狠狠捆住。

    上善被拴在黑暗的尽头,似一种诱惑,令夏萧只有上前才能见到她。她浑身是伤,处处都是淤青的暗红色,极为虚弱的鼻息连其前一根头发都吹动不了丝毫。夏萧看着,心中猛地一紧。每当他心中情绪有所变化,图像便会戛然而至,一道重复了很多遍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这个人你似乎很熟悉,她实力很强,已至问道边缘,行走于天下以享受着人间美景,可终究还是被我抓住。”

    语气一变,几丝玩昧皆成威胁。

    “要想救她,就独自一人,哦不,你可以带上那个小丫头,那样你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学院,来这片蛮人草原的最深处。当然,你也能告诉学院中人,但我不会让你失望,舒霜能死在我手中,你的上善也能!”

    “想挑战一下吗?以她的性命为赌注!”

    话语如深渊,令夏萧继续朝下坠落,痛苦的情绪不断朝他脑中涌去,令其无法抗拒,也令夏萧极为清晰的看到舒霜死时的场景。

    那里和夏萧此时身处的环境一样,皆是无尽的黑暗,一切都很迷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被封闭和锁住。舒霜曾在其中毁灭,如发生在昨日,夏萧至今都能看到一缕淡蓝色的元气如魂魄般飘动,可被无情的扯断。

    黑暗伤人,其中的女人更是不会怜香惜玉,即便此时像在梦境当中,夏萧也紧捏双拳,满是恨意。舒霜的结果无法更改,但不能让上善也死在其中。无尽的黑暗里,他听到锁链拖出极为骇人的声响,看到上善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那张面孔和舒霜无异,夏萧心中的无名之火也依旧冒起。

    “该死!”

    夏萧怒吼着,即便舒霜和上善是两个人,那张面孔受到痛苦时的神色也一样,他重新在黑暗中挣扎,带着几丝侥幸,疯狂的吼道:

    “你究竟是谁?”

    夏萧不懂,为何能将上善打败的存在,却没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那很难吗?

    世上问道的人本就不多,要找到应该很容易才对。而面对他的问话,脑海中依旧没有半句回答。就在夏萧一如既往的只能放弃时,脑海中却再次响起那道成熟女人的声音,可和之前图像中的声音不同的是,这道女声似有神思,正和自己交流。

    “我的身份你迟早会知道,可今天你必须做出决定。”

    “我会和阿烛去找你,可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

    黑暗中的女人很是敏锐,她那个级别,就算条件反射也知道自己怎么回答都显得不对,因此什么都没说,就此消失,犹如人间蒸发。

    夏萧无奈,缓缓醒来,看向窗帘外,还是凌晨。他在房间闭眼等待许久,笛木利没有来,大师姐也没有出现。

    她都和自己对话了,大师姐既然没有察觉到?

    夏萧对那个女人越来越畏惧,可她做这些,夏萧隐约觉得是要自己的命。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和黑暗打交道,不管是当初前往荣城的途中还是蛮人草原上的遭遇,黑暗都朝他而来,誓要取他性命,可一直没成功。

    夏萧心中的不详逐渐浓烈,但他清楚,自己一定不能没了小命。可要同时瞒着学院和那个女人很难,他想了很久,也完善许多次,才***变得严密。等再次睁眼,已是大好清晨,夏萧坐在床上,没了以往作噩梦的惊慌,但沉思良久,想着该如何告诉阿烛。

    纸难包住火,谎也难以长久隐瞒,为了成功而顺利的执行计划,夏萧必须将这一切都告知阿烛。今日上午,川连将准备好所有符阵,他那般日夜赶工,为的就是不耽误事。而今晚,是一个执行计划的好时机,择日不如撞日不说,还能避免夜长梦多。但阿烛的反应,令夏萧很是心疼。

    活泼而开朗的阿烛一听夏萧要告诉自己这段时间隐瞒的事,极为兴奋的拉住后者的手,以此将自己二人隐匿在一个神秘的世界,谁都无法窥探。

    夏萧挥手,元气紧关门窗,这股谨慎,令阿烛更是激动。女人无法拒绝男人带来的神秘感,甚至会沉溺进去。

    “到底什么事?关于那个影像?”

    夏萧点头,见阿烛脸上的笑容却笑不出来,而是将她的手握紧,以免他将自己的手甩开。微微有些大的力度阿烛很喜欢,似怕自己逃走,也像夏萧很在乎她。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听我将事说完,好吗?”

    “快说啦!”

    阿烛有些迫不及待,她早就想知道那个影像的内容,也觉得夏萧这段时间很奇怪。可当夏萧真的将影像的内容讲出来,她的笑容逐渐凝固,最后以小脸上的俏冷彻底埋葬喜意。

    夏萧见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将自己的计划讲完。可到最后,他目光闪躲,看着阿烛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声音越来越小。

    夏萧是个明白人,他觉得完了,这已经不是哄不哄的问题,而是阿烛究竟该有多么伤心,是否会心灰意冷,就此和自己没了缘分?

    当一个人真的开始考虑对方的感受,并为后者的小表情心生不妙,足以证明情感之真。可在这件事下,那种感情被掩盖的极为严实,起码阿烛看不到半点。她此时心中想的,全是夏萧还为上善着迷,甚至可以说他从未忘记舒霜,现在为了那张脸也愿意铤而走险,不惜将自己和他一同搭进未知的危险中。

    阿烛早就以为夏萧是自己的了,只会为自己喜怒哀乐,可她似乎错了,错的彻底。强烈的占有欲和眼前的事令她眼总泛起泪光,她做不到擦擦眼睛说没事,然后我们走,去将她救回来那种话,她只是红着眼,看向夏萧的目光是控诉也是失望。

    “真的要去?”

    阿烛看着夏萧,也令他抬头和自己对视。以往这种时候,夏萧都会很搞怪,或者像个小流氓将目光投到不该看的地方。但此时夏萧沉着脸,下意识的瞥向他处。这件事,是他对不起阿烛。

    夏萧最终还是点了头,这种情节他不止一次在影视剧里见到。每当看到那种你不来我就怎样的情节,他就想吐槽,主角是废物还是蠢蛋?说不告诉别人就不告诉?分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将这件事告知他人并寻求帮助,却非要一个人面对,然后落得个惨烈的下场,要么就是在关键时候被救。

    这些都是老掉牙的套路,可夏萧怎么告诉别人?阿烛能知道是因为那个女人认可,其余人不行,就算阿烛能隐藏气息,他也没法告知,否则上善很有可能会死。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将不复存在。

    黑暗中的女人不是通过网络或望远镜监视夏萧,那样的话他肯定有办法通过纸条和某个特殊的物品寻求帮助。可她不知在何处,夏萧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甚至大师姐都没有察觉,可她确确实实和自己对过话了。所以夏萧在诧异和惊讶之余极为谨慎,不敢走错半步。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可夏萧的态度越是坚决,阿烛心越冷,她不知该怎么办,她从没想到自己还要面临这么难的选择。她不想投身进那么危险的战斗,即便夏萧说的再天花乱坠,她也觉得这样的计划是自投罗网,甚至会死。

    阿烛虽然不算特别聪明,但夏萧讲得很仔细,且用语简练,她因此听懂。可夏萧所谓的计划,不过似拼时间差,那玩意并不靠谱。如果前辈来的时间晚些,他们还不知道会怎样。可阿烛面前,夏萧似已下定决心。

    “阿烛,这是最后一次,将她带回来后,我会将她送到走首教会,所以……帮帮我。”

    没有阿烛,夏萧寸步难行,他恳求着援手,可一滴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似不敢相信自己都这样了,夏萧还在为上善考虑。

    “那我呢?我不重要吗?”

    “重要!”

    夏萧没有犹豫,可阿烛带着哭腔,情绪极为激动的反驳道:

    “如果我真的重要,你就不会将我置于危险之中,你还是想着舒霜,对吧?”

    阿烛从未问过,她大大咧咧的,觉得没那个必要。姥姥也说过,人是篡改不了且删除不掉记忆的,只有暂未想起,没有彻底忘记。更何况是曾经那么要好的人,忘不掉很正常,夏萧又不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可阿烛受不了这等委屈,哽咽时说话的声音颤抖而急促,最后甚至吼了出来。

    “将她放在记忆深处不好吗?当做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我最依赖你的时候扯到她?为什么?”

    阿烛痛哭,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直冒,小手挣开夏萧的手掌,捏起了拳头。她极为狼狈的擦掉眼泪,看向夏萧的目光是难以置信也是失望,最后转身跑了出去,令夏萧在其后伸出手,却难以拉住她。

第五百五十八章 泪水溅在卷轴上

    当阿烛真的生气并夺门而出,夏萧才知道自己错了。但错不在为上善着想,而在没有最先告诉阿烛。他已做好一切准备,再告诉她就像缺少一样工具,夏萧相信阿烛最为这事生气。当然,自己瞒着她也确实不对。

    先前夏萧对阿烛说过,无论隐瞒什么都不要生气。可事情真的发生,夏萧都找不到阿烛不生气的理由,他确实做得太过分,以至于此时追出去都不敢牵阿烛的手,只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跟着她的脚步不知去何处。

    阿烛会怎么选择?

    夏萧很怕她将这件事告诉前辈,这也是他选择跟上她的原因之一,可更重要的还是道歉。但该如何说呢?夏萧心烦意乱,她只是怕阿烛说漏嘴才迟迟没有告诉她。可那种借口,只是他不相信阿烛。

    手掌盖在脸上,夏萧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这么自以为是,却弄得这么狼狈。

    阿烛被他惹生气,上善也陷入了危险。夏萧早该知道的,阿烛就是阿烛,不是会一切顺着自己的舒霜。他其实知道,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每次做事时,他还是幻想着阿烛会无条件听自己的话,自己真是太蠢了,大傻 逼一个!

    夏萧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几句,一抬头,阿烛已不见。气息永久隐匿的她,只要离开夏萧的视野,他便难以找到。而大街极长,她会去何处?

    夏萧四处张望,似丢了整个世界,他跑到就近的几个巷口看,可没有她的半点人影,最后只有跑向食堂。阿烛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东西,早上有她最爱的肉包和茶叶蛋,她肯定会去海吞胡咽。

    一想到阿烛先前吼出声的样子,又想到他暴饮暴食,夏萧便极为心疼,所以身形极快,可让他更为焦急的是,食堂里并没有阿烛的身影,里面大妈也说,阿烛今天怎么还没来。平时这个点,阿烛早就一手吃着肉包,一手提着夏萧的饭往回走了。

    夏萧打饭还是少数,因为阿烛喜欢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肉包。

    夏萧没时间回答,在大妈担忧的目光中,他转身跑出食堂,去了川连师哥那。夏萧觉得阿烛不一定会去那,可还是准备试试。比起待在原地,不如多跑几个地方。

    果真,在一个巷口,夏萧见到阿烛。后者握着两卷卷轴,眼泪溅在上面,看到夏萧时还是满脸委屈,眼泪更是不止。

    川连出了自己的小院,跟了过来,想知道阿烛这是怎么了。他本来以为是夏萧来,没想到是阿烛,她哭得极凶,问她她还什么都不说,令人担心。不过见夏萧站在阿烛身前,川连也就放心了。

    为了不让这对孩子尴尬,川连退了几步,远远的看他们。眼中,阿烛伸手,将卷轴交给夏萧,后者接过,见上面的眼泪被其中元气慢慢蒸发,开口便是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哪错了?”

    “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你商量,不应该瞒着你,别生我气,回来吧。”

    阿烛咬着下唇,重重抽泣几声,一头撞到夏萧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发出抽噎的声音。她很生气,也委屈,眼泪湿润夏萧的衣服时,哭声令夏萧心疼,也令其抬起手抱住阿烛,轻声安慰道:

    “真的知错了,最后一次,对不起。”

    他的意思很明确,阿烛也没有再拒绝,她哭了很久,随后一同回小白楼时,终是牵着手的。这令夏萧心安,他第一次将阿烛惹成这样,即便此时都有些手足无措,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可后者好的速度很快,就像她平时生气一样,但情绪极为失落,一直低着头,似在想事。

    “想什么呢?”

    夏萧打破了沉默,同时将阿烛往食堂带。这丫头今天走过了食堂都没停下,可见伤心程度。

    端来肉包,夏萧将自己的让给她吃,可阿烛吃了两个便没了胃口,只是失神般望向食堂外。今天天很阴,估计要下雨,春雨本令人开心,但阿烛却始终打不起精神,觉得很累,一直以来觉得的幸福都烟消云散。

    “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再喜欢你。”

    阿烛一本正经,幽幽说时,令夏萧嚼紫薯馍馍的动作慢了些,有些心寒。他看向阿烛,希望后者再说些什么,阿烛看向他,确实说了话,可语气不是打趣,而是真实的感觉。

    “真是太影响食欲了。”

    若是平时,夏萧肯定会笑出声。因为喜欢上自己,和自己闹的不愉快影响食欲就不想再继续?未免太小孩子气。可夏萧现在没资格说那种话,他只是将紫薯馍馍胡乱塞进嘴中,双眼泛红。

    阿烛先前的目光他或许今生都忘不了,她噙着泪光,满脸迷离和失望,令夏萧心碎。

    夏萧也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可没有脸再说话,只是吃着馍馍喝着粥,动作很大,极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桌子上热气渐失的肉包显得他极为滑稽,可又必须如此。

    阿烛突然抓住夏萧的手,令其有了希望,猛地抬起头。可阿烛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那一盏灯烛,终是被夏萧自己熄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那么依赖阿烛的,只是喜欢,还谈不上深沉的爱,甚至只是觉得在一起很好,可此时心疼如绞,难以言喻。

    “我没有告诉川连师哥。”

    阿烛起身欲走,夏萧紧跟起身,可阿烛走到他身后,开口说的话令他又喜又忧,也令他停在原地。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爱一个人,可能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多多担待。但我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是对的。她太强了,我很害怕,因为我还没有孝敬姥姥。”

    “要是我死了,姥姥会很伤心的。可我也不能让你难受,那样我会心疼。你那么惯着我,那么宠我,背我,给我抢好吃的,我应该帮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以后再这样,会失去我的。”

    阿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令夏萧反复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她本来都哭累了,可还是落下一滴泪,然后急匆匆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豆豆嗷嚎大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心中自有答案

    姥姥说过,女孩子应该和男孩子一样有原则,面对一些事,就应该拿出强硬的态度来,该绝情就绝情,不能心软,否则事情会被改变走向,留下一些难以预想的遗憾。

    从小到大,阿烛都很喜欢听姥姥讲道理,因为每次都能听她说起年轻时的故事。用姥姥的话来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人,所谓的道理,都是用漫长的人生岁月换取来的,而非多么聪明的悟出,更不是照搬别人的白话。

    姥姥年轻时,虽说态度强硬且凶,可当丈夫要带着儿子走出山村打拼时,她还是犹豫了。一家人就该在一起,这样就算日子苦些也算幸福。但他的丈夫黑着脸,说自己穷了一辈子,还要让儿子继续穷?

    姥姥最终心软,让他们去了。就此,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每当她想起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都觉得后悔,就算自己哭着闹着,成为真正的悍妇,也不该让他们走。他们一走,就此不知自己等候的苦,也不知自己往那小桥望了多少遍,更是自一年轻姑娘成了人老珠黄的样。

    人呐,命运都会被小小的一次决定而改变,越是地位低下的人,容错率越低,难以重来,难以再修改。

    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就像阿烛忧郁的心情。她发着呆,手掌习惯性的抚摸豆豆,想着这一别,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何时。

    “豆豆,以后你自己饿了,就去食堂找大妈,别光等我。”

    阿烛幽幽的说着,令豆豆好奇的抬起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豆豆低声的叫唤令阿烛心疼,可她只是淡淡的回答:

    “我只是说说,别担心。”

    其实豆豆早已知道自己去吃饭,也知道不能在小镇里随地大小便。圣雅之地,令其拿出极为虔诚的模样。它每次走路也都靠着墙,都说狗仗人势,可它知道自己的地位,只有在熟悉的人脚边,才能活泼起来,扇着自己的耳朵四处蹦跳。

    阿烛很多时候都在外面,所以当她在身边时,豆豆都会粘着她,或者窝在不远处看着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它不能成为阿烛的契约兽,但现在且始终都会是阿烛最忠诚的伙伴,会一直等着她,也为她现在取得的成就而高兴。特别是见到他人看阿烛时眼中的尊重,它就格外的高兴,笑得弯起眼角。

    阿烛的世界里或许会有很多人来回走动,她的心里也装着姥姥,师父,夏萧和一些好朋友们。可豆豆不管见到多少人,不管谁给它食物,心里都只有阿烛。它每天的事都很简单,只有陪阿烛和等阿烛。阿烛也知道,可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嗯~

    豆豆发出几道安慰的声音,舔了舔阿烛的手,令其笑了笑,可那笑容令豆豆心酸。

    “没事儿的,一切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

    阿烛安慰着豆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春雨没有夏日的暴雨那么有激情,只是温柔的抚摸大地,正如阿烛此时的情绪,十分平静,可时不时的一滴泪,打在豆豆头顶,令其紧紧靠着阿烛,让她得到些温暖和安慰。

    五楼之下,夏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满屋子打开的卷轴,脑中想的全是如何施展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可无论如何,都和堪比大师姐,且将上善打败的女人无法相比。泥巴捏成的塔,始终难以通天。

    挠了挠头,夏萧始终没发现,也没关注窗外的雨,它们淅淅沥沥的冲刷着一切,可带不走夏萧的愁绪。最终,他有了大致的想法后,极为孤独的望向窗外,微微而来的凉气令夏萧打了个寒颤,可更凉的不是身上,而是心里。

    夏萧想了很久,还是走上楼,走到阿烛门前,可迟迟没有推开,他不知该怎么说,甚至觉得阿烛现在不想见自己,并讨厌自己。夏萧出奇的失落,龙丽持伞归来,见到他站在门口却不进去,问道:

    “怎么不进去?”

    夏萧本想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拉着龙丽到了楼梯口。

    “我惹阿烛生气了。”

    “为什么?”

    “嗯……我提到了上善,并表现出了很关心的样子,甚至想让阿烛陪我去帮她做一些危险的事。”

    夏萧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勾龙邦氏人既那么大胆,毫无商量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清脆声打乱雨落于窗户的奏点。

    脸丝毫未动,身子也未歪斜,这点力道对夏萧而言不算什么。可他看向眼前龙丽的目光,还是有些诧异,什么都不说就出手果真是女人的特权。若不是此事和阿烛有关,他定要教训一下这个无礼之人,可现在又提不起精神,但眼中几丝锋芒还是令龙丽下意识退后两步。

    龙丽为自己的行为后怕,但她下意识捏起手掌,并不后悔,就算自己落得个受伤的下场,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若她现在还站在旁人的角度说阿烛任性,不用多管,未免显得太不够仗义和无情。

    阿烛将她当姐姐,龙丽自然便拿出姐姐的样子,所以此时毫不客气的说:

    “夏萧,我知道你现在站的位置很高,可不管你记恨我还是怎样,我都要告诉你。阿烛刚来学院时,生活里只有胡不归前辈和食堂,那时她每天一个人,上山下山,但很快乐,跑得比谁都快,笑得比谁都多。她就像是一个误入人间的精灵,那样的美你懂吗?”

    “但现在,她身边有了你,有时也只有你,别人闯入不了她的生活她的心。而她要承受的,是两个人的快乐也是你们两个人的悲伤。你给她带去了多少快乐?嗯?我所看到的,更多是她的自我臆想,因为你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觉得自己很幸福,成了你掌上的小公主。可你扪心自问,你对阿烛有对她那么好吗?”

    龙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揭人伤疤不是她爱做的事,可她还没说完,她急切的想表达自己对夏萧行为的种种不满,将对不起阿烛的那个帽子极为激动的扣在他头上。

    “她那么大大咧咧,此时肯定在房间里哭,她是第一次爱一个人,就算你没有那么爱她,能不能给她留一个好印象?让她今后能再勇敢的爱上别人。或者你就此罢手,不再和她交往。别说什么离不开的话,我暂且只问你一件事,你是真的爱阿烛,还是离不开她的能力?你告诉我实话!”

    龙丽皱起了眉,似一种拷问,在现女友的面前提起前女友并说帮她的话,换谁都不会好受。龙丽随意将自己代入进去,都觉得气愤。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阿烛,知道她会怎么想,也大概能猜到她现在是多么的伤心,可夏萧会怎么回答?

    夏萧没有回答,什么都没说,现在如果说错话,会彻底断绝他和阿烛的关系。他鼻息微乱,踏上楼梯,慢慢朝下走去。

    龙丽紧跟其后,所有的话都在逼夏萧说出答案,似在为阿烛考验夏萧。像夏萧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认真对待阿烛。这是龙丽的直觉,似乎每一个天纵之才都对感情十分敷衍,因为他们那种人只会为自己考虑。碰巧,夏萧也常说自己很自私。

    脚步突然一停,龙丽看着夏萧的背影,听他说:

    “作为她的朋友,你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但我对她的感情无需你来过问和质疑,就像在危险面前,挡在她身边的肯定是我不是你。”

    夏萧回头,看一眼龙丽,短短的对视令她一阵发凉。这便是现在的夏萧?

    龙丽觉得恐怖,等缓过神,夏萧已消失在视野当中。她回房间安慰阿烛,听她讲了很多,夏萧也回到房间,低头时尽是沮丧。

    面对龙丽的问题,他第一时间既给不出答案,可他心中知道,他不是在利用阿烛,起码他们在一起的开心和快乐是真实的,并未掺杂半点欺骗和伪装。

    “夏萧……”

    晓冉声音很轻,可夏萧扭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句芒呢?”

    “在外面。”

    “啥事?”

    夏萧态度微冷,可晓冉依旧如春风温柔,轻声说:

    “下次不管你去哪,都请带上我,好吗?”

    “别来添乱了。”

    夏萧鼻息极重,深吸一口气又呼出,语气虽说不重,甚至带着些哀求,犹如求饶,十分痛苦,将自己关在房间。

    晓冉站在门外,待了许久,颀长的盈盈身体才走去门去。她一头长发在雨中微湿,长裙却变得极有光亮,似青藤白花在酥润春雨下变得焕然一新,其上灰尘都被洗去,只剩无尽的春意和生机。

    晓冉玉足成鸟爪,纤长双臂成白红羽翼,煽动时和句芒一同站在楼顶,依靠在一起时尽是盎然的春色。

    “夏萧没有答应。”

    “没关系,这次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好。”

    句芒说完,小雨中的面孔犹如晴天般令晓冉觉得心情畅然,他们在楼后化作两棵树,对视而立,沐浴着春雨,枝桠树叶互相交缠,犹如成了一颗满含爱意的真心。

    今日满是惆怅,也是人生路上狠狠趔趄的一步,夏萧和阿烛都不好受。但正午时,夏萧早早给阿烛打上饭,双份的肉,又被阿烛送回来一份。

    夏萧写纸条,说:别饿着,生气就来打我。

    阿烛回纸条,道:好好吃饭,等着被我收拾吧。

    再差的心情,看到这样的纸条也不由嘴角微扬。兴许,这便是离不开的两个人,即便有些不快的事,第一时间也不是逃避,而是先静一静,然后各自奔赴,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如果遇到些事便不了了之,是否太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

第五百六十章 夜雨离去无归期

    阿烛虽说心里不好受,可接受了晚上离开的事实,时间越晚反而越心安。甚至没了起初的害怕,只剩一股释然。但她觉得自己见不到姥姥了,那种不孝的愧疚,令她切身体会到了一些人世的道理并懂得。

    生而为人,最对不起的,恐怕便是自己的父母。阿烛没有父母,她是血神大人的一道神识,可对不起姥姥。对待姥姥,阿烛一直都是索取,她答应姥姥要给他剥软糖吃,那样就算姥姥牙齿不好,也能嚼动。可她恐怕会死,且不知死在何处。

    阿烛看着窗外,她想姥姥了,她想回家了。可此时的想,只是遥遥无期的事。

    傍晚出门时,她已能正常的面对夏萧,只是依旧没有好脸色,也不可能再对夏萧嘻嘻哈哈。见到句芒和晓冉,她朝他们挑了挑眉,夏萧虽说有些不愿,但还是点了头,阿烛因此提着饭上楼,按着师父教自己的办法再制一个护腕。

    和往常一样,到了时间夏萧和阿烛便休息睡觉。平时这个时候,晓冉会和句芒一同在院外,像一棵树般度过漫长的夜晚时光,等待白昼的阳光。可今晚,她也待在自己的房间,和夏萧一样将护腕压在枕头边。

    三人都在默默的等,等时机到来等夜深,可这种煎熬的感觉,令他们都没有睡着。

    夏萧是三人中最精神的,他闭着眼,可一直在想事。他和句芒都没有说出上善的事,阿烛也没有,那晓冉是如何知道的?夏萧一直没有问,只是默认带上她。如果有她在阿烛身边,句芒便能腾出手,他的战力也将更强,可这又是一个谜团。

    莫非世上真的有如此精确微妙的心灵感应?夏萧信,可不禁觉得奇妙。但脑海中的那个女人始终没有说话,应该也是默许。

    离出发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夏萧一直在心中倒数时间,内心逐渐不安,似知有大事发生,可又难以阻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最后半个时辰,夏萧在被窝里紧捏拳头,时间一秒一秒的在他倒数中流逝。

    很快,他们都将踏上一段未知的路,生死难料,结局难知。夏萧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让阿烛活下去,当然,晓冉也不能死,自己也得安然无恙,上善更是不能出事。所有人的性命,夏萧都要保住!

    在黑暗中的那个女人面前,夏萧依旧显得无比贪心。可他瞒着学院,瞒着自己的家人,如果这样都没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怎么对得起陪自己冒险的阿烛和晓冉?

    最后一刻钟,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天地真的安静下来,夏萧听到夜雨一瞬下落,如一把漆黑的刷子猛地降临人世。夏萧的心没有因此平静,反而为那最后几分钟着急。等待的最后总是格外漫长,一秒钟都像过去许久,可时间终是会过去。

    手掌插进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护腕,夏萧将其戴上时,阿烛蒙在被子里的眼睛睁开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隐匿气息的力量正在共享,随后,这股力量又被另一个手腕拿走许多,令她有稍许的累。但她现在可是尊境幼龄的修行者,那种感觉并没有多重,更不可能将其压垮。

    晓冉一直在用元气观察夏萧,当他气息消失的那一刻便戴上护腕。等其门响,匆忙穿好裙子的她也打开门走出去。隔着客厅,他们对视一眼,晓冉见到夏萧眼中有几丝痛惜,也有几丝坚决。

    背上包,夏萧带着晓冉出门,阿烛则摸了摸豆豆的头,轻声说:

    “等我回来,乖。”

    阿烛逃不过豆豆的察觉,她摸了摸它的头,背上包离开。看着关上的门,豆豆摇着尾巴,情绪复杂,不知为何便叫了一声。手臂撑着身体,跃过栏杆的阿烛从五楼跃下,微凉的夜雨滴在身上,令其心生不妙。

    “豆豆,要被你害死了。”

    阿烛从雨中跑到屋檐下,也走到夏萧和晓冉身边,面带自责的神色,焦急而压低声音,问:

    “现在怎么办?前辈会不会感觉到?”

    刚才那道犬吠夏萧和晓冉也听到了,它在极静的夜里显得无比突兀,也将他们这颗做贼的心惊得直跳。不过夏萧倒没有阿烛和晓冉那么慌张,只是带着她们走到楼后。

    “前辈恐怕早已看穿,我们继续就好。”

    元气避雨,身上未沾湿,夏萧心也未乱。他总觉得自己做这么多,前辈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有察觉更好。在瞒住黑暗中那个女人的同时,若能令前辈有所准备,便是理想中的最佳状态。

    夏萧总觉得笛木利前辈和大师姐已知道自己反常之因,未道破是想将那女人引出来。这么觉得其实也没错,但究竟为美好的幻想还是现实只有等事情发生时才能知道。

    背后张开双翼,夏萧提醒道:

    “准备走了。”

    晓冉化为原形,这是一只和句芒体型相当的优雅白红灵鸟。她扇了扇羽翼,淡淡的元气并不耀眼,可呈球状,能为阿烛遮挡风雨和寒冷,只留春日的温暖。但相比接地气的句芒,晓冉显得太过高贵,令晓冉不知该怎么上她的背。因为不管是怎样的动作,都显得太过不尊敬。

    最终,在夏萧靠近阿烛时,她跪到晓冉背上。不经意间的退后动作令夏萧心寒,可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有什么资格多说和怪罪?

    蒙着夜雨,于夜幕当中,夏萧和晓冉阿烛快速升上天空,迅速朝北方而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极远,是勾龙邦氏最深处的草原,以他们的速度,估计要花费近半个月时间。但这长路漫漫,夏萧总觉得还有别的事会发生。

    晓冉和阿烛尚未回头,夏萧却暗中瞥了一眼。看着逐渐远去的通天峰和山腰小镇,还有即便在夜里也依旧美丽宁静的桃林,他的情绪逐渐低落。

    此路无比漫长,此路危机四伏,他将二女带离安全屋,就得护她们周全,可这是何等的艰难,他又是否有那能耐,能保护好她们。总之,一定要平安去,平安回。他与晓冉一路北飞,速度逐渐加快。

    破晓时节,夏萧害怕学院发现自己不见,并迅速将自己找到。又怕他们不寻自己,那样他们进入勾龙邦氏增援自己的速度将很慢。

    学院不会让夏萧失望,他们比夏萧想得要聪明。就算加上前世的年龄,夏萧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岁,可笛木利大师姐加起来,近有三百来岁。可论演戏,谁都不比谁差。可何时行动,何时出发,稍稍差错那么一点,把玩时间的夏萧便会深受其害,可他总觉得学院能在该出现时出现。况且,勾龙邦氏中还有游走天下的走首教会存在!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大智非若愚

    “前辈!”

    宁神学院,山腰小镇中,小白楼前,龙丽于雨过天晴的明媚阳光下对所来的教员和笛木利前辈行礼,可神色焦急,似一片天塌。

    “怎么了?”

    负责监管夏萧的笛木利面色平静,听找来自己的龙丽开口道:

    “阿烛不见了,夏萧和晓冉也不见踪影,他们房中显然有离去的迹象。”

    “这可不能代表他们出了学院。”

    龙丽的教员率先提出疑惑,他们就算跑去别处修行,自己也管不到。而且龙丽轻易下决定只会显得掌管山腰小镇的笛木利看管不周。可龙丽是有依据才这么说的,否则不会冒犯前辈,也不会冒失到让教员将笛木利前辈找来。

    “豆豆还在房间,阿烛却不见,而且每次出门背着的黑色背包和一些衣物也都没了踪影,夏萧也是。”

    龙丽指向不远处的豆豆,它怯怯的往楼梯里走,不敢出来,但还是被笛木利三人见到。这是足以证明阿烛三人离开学院的证据,豆豆向来都和阿烛形影不离,笛木利因此皱眉闭眼,感知一瞬包裹山腰。

    女教员走到龙丽身边,似意识到不好。果真,笛木利睁眼时道:

    “他们隐匿气息,估计是趁着夜色跑出去了。”

    按照学院规定,随意出学院者,视情节轻重定赶出学院或留院查看。龙丽对夏萧倒是不关心,可阿烛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那个丫头着实是傻,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哭了那么久,今天就跟着夏萧跑了?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的事我来处理,你们照旧修行。”

    教员和龙丽微点螓首,眨眼,笛木利已消失而去。

    “是错觉吗?茵茵姐,我怎么感觉前辈没那么担心?”

    “估计是有什么还没公开的事吧,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别担心,等事情解决或派出教员时,我们便能知道。”

    教员没有将故事讲出来,可上次出现学院长久隐瞒学子和教员的事,乃宫卿戈入魔道。因此,龙丽只是点了点头,蹙眉时呢喃自语:

    “希望阿烛能平安。”

    头顶苍穹上,笛木利双手背后,滞空而立。他任由风从四处来,吹得长袍乱扬,可只遥望远方,微微皱眉,似知大事不妙,又似在和某人交流,因为眼中流露出的光泽时常改变,似有信息正不断传递和往返交流,复杂而已达目的。

    等笛木利消失在晴空,有一教员骑鲸而出学院,入了云天,并有三条鲸鱼幻化而出,朝其他方向而去。至于小镇中,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至今没有任何事完全惊动过整个小镇,但不代表没有。

    一僻静小院中,突然来访的笛木利坐于孙仲磊身前,令其拿出自己珍藏的好茶,要泡茶给他喝。

    茶道并不只是用繁琐冗多的过程来突出**和仪式感,而是它本身便为美好与道。至于那一杯茶水如何理解,就看泡茶人的心是躁还是静,喝茶人的心,到了怎样的境地。

    端坐着的两人倒没有商量大事的严肃神色,甚至眉头都未皱在一起,只是等着茶于水中舒展开。

    水能以元气烧开,茶不行,否则便失了意义。此过程中,孙仲磊问:

    “师兄,你觉得她是否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若她能听到,早已翻了天,最多只能通过夏萧微弱察觉到四周。”

    “即便如此,这也是个难缠的对手。夏萧很聪明,可会怎样在逃过方海的眼睛时被我们注意?那个黑暗中的女人,可也通过半只眼睛看着他。”

    孙仲磊倒一杯茶,风度翩翩的双手递到笛木利身前,后者端起,平静道:

    “所谓斗智斗勇,便是这般了。”

    茶是好茶,笛木利喝来且有些苦,微微摇头时,已看到有人牺牲。他无法评判夏萧走的路是否正确,但这似乎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就像孙仲磊所说,夏萧的确很聪明,聪明到他们都需反应才懂得一切,甚至有的方面还猜测不到。但可惜可叹,牺牲难免。

    三杯茶后,笛木利难耐苦味,起身前道:

    “我记得你不喜欢苦丁茶。”

    “是师兄心里苦,并非茶苦。”

    “第一杯尚会因我情绪而有变化,可三杯下来皆苦。”

    “数十年近百年的生死之交就要于此落幕,第四杯还将是苦的。”

    第四杯茶放在笛木利身前的桌上,可他未端起,只是问:

    “你也知道了?”

    “星相告诉我的。”

    孙仲磊抬起头,又道:

    “师兄,黑龙即将陨落。”

    他倒不是想引得笛木利心痛,只是想让后者抓紧这段时间,因此没有挽留站起欲去的笛木利,只是看着那杯未动的茶,目光中生出些可惜。

    笛木利离去,可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端来两大壶酒痛饮。

    山崖上有一亭,他时常于那和胡不归喝酒,不分昼夜四季,也曾醉过半个春秋。可很快,醉酒的只有他一人,且关门窗,免得外闻。胡不归是要苏醒的,可不是现在,要等大师姐发现夏萧身处何地,这个过程,笛木利觉得起码一周以上,足够他醉。

    各有心事各有愁,夏萧三人一路北去,虽不是直线。可正是如此,才于数日后路过昔阳。

    他们飞在高空,藏于云间,看着城中冲出的将士将那南商士卒杀得片甲不留,不禁叫爽。可南商的铁骑实在太过凶悍,很快发生两极反转,大夏军队只有在诸多修行者的掩护下不断后撤,才不至于死于马下。

    不过很快,箭雨又起,就此展开漫长的拉锯战。

    “走吧!”

    多看无益,夏萧深深叹一口气,可见阿烛看向另一个方向,有些心疼。但现在不能回去见姥姥,因为黑暗中的那个女人兴许就在四周,现在离了学院,她不必再那么隐藏,说不定还能通过自己脑中的影像感应四周。

    虽说大师姐说过,即便是那女人,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自己进行大部分的改变,更不能将自己拉进深渊,可他必须有所防备才行。更何况面对她时,夏萧有些害怕。

    等阿烛反应过来,连连道歉,抓住晓冉羽毛的手也赶紧松开。他们继续按路线飞行,可地上的昔阳城前,夏惊鸿和夏旭护住身后士卒,每每元气催动时都有宏光射出。他们和城墙上的夏婉一样抬起头,可看向苍穹时,只有蓝天白云。

    以夏萧等人的速度,即便加上休息时间,从这里到勾龙邦氏也不过三日。可在途中,必须留下些标记,因为他们到勾龙邦氏和大夏的边境后,便是离开学院一周的日子。这个时间有些长,若什么都不做,恐怕难以被学院确定方向。

    即便各有想法,夏萧和学院也心照不宣,但没什么比摘掉护腕更能令学院快速感知到自己。无论教员还是师父,都曾说过夏萧的奇特气息十分好辨别,只要他这么做,一定会让大师姐发现自己的大致方向,然后再通过自己不时暴露的气息确定自己的位置。

    夏萧想得挺美,理论和事实偏差也不大,即便他的气息再微弱,时刻注意北方的大师姐也能感知到他。

    黑暗中的那个女人应该不敢在学院四周放肆,无论是西部还是南部荒兽尾角,都活跃着不同的大势力和正义之士。如此一来,学院便能很快到达。可东海和北部,他们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将信息把控在自己手中。

    大师姐最关注的还是东海,虽说北部也很辽阔,可有擎天宗和走首教会。前者虽说过于神秘,难以联系,走首教会的教皇也不在,其余人的实力最高还不到问道,皆是参天曲轮之辈,斗不过甚至感应不到那个女人。但东海之大,远超北部草原和冰原。

    大师姐觉得,如果她是那个女人,要想除掉夏萧,便会将地点定在东海。可惜她不是那个女人,难以猜到她的想法,甚至不知此次这般大动干戈究竟要做什么。如果是想杀掉夏萧,这样效率很慢,她既然都找到夏萧了,且将影像放在他的脑中,肯定发现了阿烛。如此一来,冒险动手都比这样强,因为这会令其陷入包围的可能。可见,她的想法很是奇异。

    “夏萧?”

    云间,晓冉看到夏萧的动作,极为担心。可他手指竖在唇间,道:

    “我试一下。”

    夏萧的手掌放在护腕上,逐渐将其拿掉,气息也有着外露的微弱倾向。可将成时,他眼前猛地一黑,见到一团黑暗。在其遮蔽下,夏萧没了方向,甚至超下倾斜而去。

    晓冉紧跟,没有做出对策,只是在等。情况不明前,还是不动他的好。但夏萧显然失败,那个女人在其脑海中阴鸷冷笑,道:

    “你很聪明,可这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夏萧见万千锁链一瞬收缩,将上善逼出一口鲜红的血来。夏萧咬牙,有着杀意弥漫出体外,元气更是从身体中冲出,可还是将只剩一点的护腕按了下去。

    等眼中的光亮恢复正常,夏萧极为可惜的摇了摇头,但很快想到另一个办法。他凑到阿烛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手腕上的透明护腕,又指了指晓冉。阿烛恍然大悟,在夏萧离开一定距离,可护腕的作用依旧在时,阿烛撤去对晓冉的气息隐匿。

    一直以来,夏萧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女人一直只和自己对话,阿烛和晓冉却听不到,也就是说,她是通过自己脑中的影像在和自己对话。至于那个影像,就像建立空间传送符阵时的一个点,用来确定信息的传递和元气的输送。

    如此一来,只要他离阿烛远些,后者的动作那个女人便发现不了。夏萧心惊胆战的尝试,果真,脑中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晓冉的气息以此散布在空中,并留下三片满含信息的羽毛,化作三只小小的麻雀,朝学院的方向飞去。

    “冷静,冷静。”

    夏萧反复这么告诉自己,他有些高估那个女人的能力,所以一定要静下心,才能保全自己三人和上善。

    不知为何,夏萧还是感觉有端倪,但又不知究竟哪有问题。

第五百六十二章 故事拼凑成草原

    被人饲养成宠物的猫尚且不知自己的地位,它以为自己舔过的一切,包括那几个人类也是它的奴仆,是它专属的私有物。

    因此,它时常用几个卖萌的动作和一些特有的行为来简单犒劳他们,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并以为自己有着极高的智慧,才能这般戏耍这些高智商动物,令他们无比周到的伺候自己。

    可实际上,若不是人类愿意,谁会和其玩那种低等的游戏?且只要他们想,若有一天他们没了那个兴致和责任,大可将其丢弃,令其饿死在荒野,或被那些心理变 态的家伙捡回去各种折磨。

    这种被称为智慧的游戏和复杂的思维曾在大荒无比流行,不知不觉中,夏萧也陷了进去,他自以为的侥幸及智慧行为,或许正被那个女人看在眼中。

    抬起头,夏萧无比寒冷的双眸朝向蛮人草原的北部,心情复杂。他不喜欢做这种无用的猜测,可又不得不想,那个女人不是神,怎能感受到这么多?即便是师父,都未曾有这样的能力。

    其实夏萧不确定师父有没有这等力量,可他是大荒当之无愧的最强者,有也不奇怪,但那女人若有,事情便会更加麻烦。夏萧总觉得那个女人此次不是为了要自己的性命,否则不必这般折腾。相反,他以前那个念头才显得真实。

    夏萧又一次觉得,那个女人之所以会让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勾龙邦氏,除了这里辽阔的原因,还有就是令自己入魔后,能引得擎天宗和走首教会的人直接动手。

    若夏萧运气不好,还会遇到以前见到过的棠花寺的胖和尚。可运气究竟是好是坏,就看他在遇到他们时的状态如何,若还是人,尚且有人保护,出路宽敞而坦荡。若真的成了魔,再亲切的学院都会成为锋利无比的铡刀。

    思绪万千,归咎到底夏萧还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所做一切是为何,但极为烦闷的猜不透。可眼前这一步,是该踏出。

    夏萧此时正身处大夏北境的燕城,在一家小酒店里和阿烛晓冉吃饭。过去一周,他们始终都在赶路,吃饭这等正常事变的无比稀罕,阿烛也只有啃随身带的干粮。幸亏她走之前带了些白面饼子,否则定要饿死。

    现在马上就要进勾龙邦氏的蛮人草原,必须补充些力气,所以夏萧和阿烛毫不客气的将桌子上堆积成山的食物帘卷一空。若他们没有坐在屏风后,此番动静和吃相定惹得人惊讶,说不定还会惊动官老爷,以为是哪来的怪物。

    可他们就算坐在屏风后,也令店小二叫来老板,拿着一张无比多的点餐单,呢喃道:

    “老板,这些人莫不是成心找茬?这么多菜,可是十个人的量。”

    “莫慌,做生意的,没出问题前莫要大惊小怪,免得得罪了人,还令旁人笑话。暂且好生招待,就算剩菜多,多收他几钱便可。”

    “可是这也太浪费了,当前正是战时,我们……”

    “只要给钱,浪费是他们品德的事,不归我们管。再说了,哪一次剩菜不便宜你们?院子后头的旺财都被喂成猪了,你小子也胖的不少。”

    店小二憨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最后一道菜,红烧肘子。”

    这可是大菜,也是店里最贵的一道菜,值得跑堂的吆喝一声,令本就不多的客人见着,连称有钱人,低头看自己点的几盘小菜,不禁拾不起面子。不过那跑堂的走出屏风时,满脸的惊讶,被店小二招呼过来,如见了鬼般,不可思议的道:

    “都吃得一干二净,盘子光溜溜的,饿死鬼转世呀!”

    “嘘!”

    老板见着晓冉将头伸出屏风,客客气气的问:

    “小姐还有何吩咐?”

    “麻烦再做十张肉馅饼,打包。”

    老板含笑哈腰,可也奇怪,这人干嘛站在椅子上?这可是极为不雅的动作。还有,这么多菜,还没吃够?

    老板一阵后怕,若这些家伙吃霸王餐,自己可就亏大了,且要哭死在厨房。莫非趁着夏家军的主力不在,便在这边境为所欲为?他越想越怕,叫店小二找来几个伙计在一楼候着,若是他们想跑,就抓住见官。老板皱眉,越坐心里越不安,他们是如何来的自己都没看见,真是奇怪。

    屏风太矮,晓冉微微屈膝才不至于露肩。饭菜不错,可份量一般,甚至有些少,果真是战时,加价不加量。夏萧和阿烛虽吃饱,可还得为今后的粮食做打算。从这到蛮人草原最深处的距离,不亚于再跑回学院。

    “住下歇息一晚吧?”

    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可阿烛摇了摇头,倒头就睡,反正馅饼还有一段时间。晓冉见着,撑着面颊,也稍作休息。

    夏萧心疼之余不禁想教训上善,非要一个人游走世界,跟着走首教会不好吗?安全又周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小祖宗供着。他们对舒霜可是疼爱有佳,对她肯定也不会差。不过这次,他定要将其送回走首教会。

    趴在桌上一片干净处,夏萧也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随后被老板走近的脚步声惊醒。他亲自提着极重的馅饼来,见夏萧身前垒起来的盘子,的确十分干净,可这两位貌美的姑娘加上他,怎能将其吃完?

    老板看走了神,在夏萧问价钱时才缓过来,连忙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阿烛和晓冉二女生得那般俏美,且各有不同的韵味。

    不等老板话说出口,夏萧已随意从自己的背包里抓出一把银子,放在桌上。

    “最近是用不到了,就多给你些。”

    夏萧说完,在那老板震惊时,他已接过馅饼,在一道微风中离去。

    屏风倾斜欲倒,可被店小二扶住,走进来时见他们没了踪影,正要叫人,却被老板制止。

    “这位小哥给的钱,可是双倍有余。”

    老板直呼赚大发了,可夏萧已提着馅饼,与身旁两女出了燕城。

    城墙上的老兵见着三人出关,高声吆喝,问他们姓甚名何,为何没有登记就出关?老兵很快也愣住,那女子为何那么高?在她身边,那男子都像一个小孩。等其再一看,草原上的三人已消失无影。

    站在草原一侧,身后的燕城已远去,远到似隔一世界,若不是馅饼还冒着热气,且阿烛揪掉一点尝了个鲜,还真像从未去过。

    眼前的草原在春日依旧微凉,可其上绿草很多,远看也不算荒凉,适合牧羊放牛,可夏萧在意且说起的,并不是这些。现在未到危险之地,夏萧突然来了兴致,想起自己给阿烛睡前讲过的故事。

    “都说勾龙邦氏的蛮人草原是一本不亚于世界各地的故事集,每来一人,每多一个故事,其上便会多长一根草,因此有了这片无比辽阔的草原。这次我们来,不知又要令其葱绿多少?”

    “此次草长几根倒不重要,只希望今后还有再来增添的机会。”

    夏萧和晓冉的对话十分正常,可在阿烛耳中全是文绉绉的感觉。她瞪一眼夏萧,气冲冲的径直朝苍茫草原走去。

    晓冉的手掌轻抚夏萧手臂,令其赶紧去哄。夏萧暗自叹息一声,可跟了上去,提着馅饼背着包的样子,莫名有些滑稽。

    晓冉远远跟在后面,捋几缕青丝至耳后,眯眼看向晴空时,脸上尽是享受着片刻美好的幸福。她相信夏萧的计划不会出错,但对手太强,她因此做好了离开句芒的准备,她一定会让上善活下去,并令夏萧和阿烛牵手共回学院。

    这样有些对不起母亲和姐姐,可晓冉在舒霜离去时,总觉得生命中少了些什么。舒霜为夏萧而死,她继承前者的意志,也受到舒霜死前的强烈情绪影响,此刻无比坚定,看着夏萧和阿烛的身影,满是祝福。但不羡慕,因为她也有,但很快便是有过。

    晓冉淡定而从容,温婉一笑,不亚于明媚的阳光。

    “生气啦?”

    夏萧跑到阿烛一边,扭过脸看她,可她只是双手将其推开,小脸冰冷。

    “别碰我。”

    “别生气嘛。”

    “我才没生气呢!我才不会那么小气!”

    “好啦,她是晓冉,又不是别人,对不对?”

    夏萧想不出阿烛为何生气,可女孩子生气往往不需要理由,这是她们的又一特权。可只有被爱着的女孩才有这种权利,但夏萧不懂也不理解,为何女孩会为任何事吃醋?就像此时夏萧这句话,又惹毛了阿烛。

    阿烛一生气,夏萧便会变得不知趣,且有些慌乱,没了平时那等聪明劲。他缠着阿烛,令后者烦上加烦,因此双手结印,骑着自己的小独角鲸飞上了天。可无论她想达到怎样的速度,都被实力束缚,也被夏萧和晓冉轻易追上。

    夏萧还想向前,他遇到事总想解决,阿烛则不想说话,有些想逃避。

    “让她一个人待会,一会再去。”

    晓冉说后,夏萧点了点头,跟在鲸尾后,令阿烛在一道道鲸声中逐渐平静。

    等黄昏将至,晓冉看阿烛从鲸背上坐起,揉了揉眼睛,才对夏萧说:

    “她睡醒了,快去。”

    夏萧扇翼而去,动作有些怯怯的,令晓冉一阵好笑。果真一物降一物,夏萧既然也会在女生前这样,真是令她有些没想到。

    见夏萧成功坐到阿烛身边,晓冉的笑容,满是欣慰和替他高兴。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一颗黑子棋

    璀璨而震撼人心的星空夜幕下,三人躺在小独角鲸的背上,漂浮在无比梦幻的云层里,只是有些微凉。

    夏萧的实力令其对低温不再那么惧怕,阿烛却抱紧自己。这时,长达数米的白红羽翼如棉被般轻轻盖在她身上,令其睁眼时,见到晓冉温柔的笑靥极为暖心。

    晓冉示意她朝自己近些,阿烛照做,倚在她身形极长的怀抱里,很快便暖和起来。夏萧看着两女这般样子,不禁叹气,刚才还因为晓冉生气,现在又像亲姐妹一样要好,女孩子都这般奇怪吗?除了口是心非,还爱这般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注意到他的目光,阿烛声音虽说很低,可依旧在静谧的夜空传到夏萧的耳朵里去。

    “我只是单纯的烦你,和晓冉姐姐没关系。”

    夏萧似笑非笑,继续躺着,盖着晓冉的羽翼闭上了眼。

    在比黑夜还要深邃幽深的黑暗面前,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甚至再也难有的安静时光,因此十分珍惜,极为安静的入睡。不知何时,他们一一醒来,可依旧躺着,没有打扰彼此,但谁也没有再睡着。

    三人都有些贪念这样的时光,可等天明,他们再一次进入无尽的赶路。

    这样的过程无比枯燥,阿烛看着地面的草原,很多时候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极为普通的绿色,偶尔几群扬上草芥泥土的马队令她想到以前和夏萧共入勾龙邦氏的场景。那些草原特产令她觉得恶心和恐怖,因此还是喜欢抬头,以看无比纯净的苍穹。

    晴空和星空不断切换,偶尔也有雷电黑云,每当那时,他们就再上升些,到达极高之地,似已离开大荒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

    可惜,他们的实力难以在这种地方待太久,不过夏萧很快改变了计划,也可以说开始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计划。

    以往小独角鲸只在他们休息时出现,他虽说有先天的飞行及穿越太空之能。可和阿烛签署灵契后,被她当前的实力约束,难以释放出本来的力量。

    灵契就是这样,他的那些力量会作用在阿烛身上,加快她的修行速度,也可以说不属于他。但今后阿烛修行到小独角鲸到达不了的境界时,便会携带一股力量反馈于他,令其突破血脉上的桎梏。

    这等规则是灵契的另一种理解,可大荒少有人如此,但有的人与契约兽本就是伙伴,不至于苦大仇深,甚至抽走神智。就像阿烛,极为爱惜自己的小独角鲸,夏萧将其用来赶路,都令她连连心疼。

    夏萧盘坐,拉开一道卷轴,将阿烛的目光吸引过去。

    “你要干嘛?”

    阿烛的语气有些凶,她现在不想考虑夏萧的感受,看不顺眼就要说。

    果真,夏萧和她想的一样目光中带有些委屈,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施展符阵啊,明天我们就到目的地了,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施展。”

    “小心点啊,别伤到我家宝贝。”

    夏萧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闹下去,而是结出手印,调动体内极多的元气,猛地注入符阵。他现在催动的,是孙仲磊前辈施展的符阵之一,他最先肯定前辈知道自己的计划,便是从这些符阵当中。

    五道符阵,一道无比强势,不留余地的有着进攻之能;一道为坚不可摧的多相防御;一道控制;一道空间超远程跳跃;最后一道能关闭一片乾坤内的寂静世界,可谓强大。

    这些符阵中的元气没有半点土行,而夏萧此时正用手掌按着的,便是那最后一道符阵,也是他要施展的第一道符阵。

    从曲轮强者开始,修行者便可适当的掌控并改变空间。如果夏萧不将寂静空间封闭,他永远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多少道元气正对准自己。而且只要将其关闭,对自己三人没有什么影响,可对那女人来说,行动会迟钝很多。

    虽说即便如此,夏萧还是跟不上她的速度,可孙仲磊以三星神符师实力施展的符阵只要一组合起来,就能令其吃瘪。但一切的前提,包括保护住自己三人并救出上善,都得施展出符阵才行。其后才是依靠准时支援的学院和随机应变的走首教会,来令自己脱离危险。

    可这些符阵,岂是那么容易催动和接管的?

    夏萧在试着催动第一道符阵时,便感觉到了极端的棘手。符阵中的元气很多,他只用补充不到十分之一。这已是铭刻符阵的极限,也只有孙仲磊才能做到。像只是三星大符师的川连,每次给夏萧铭刻的符阵都只有三分之二的元气,其余则需要他自己补充。虽说相比之下显得前者的元气需求很小,可实际上,那十分之一又是三分之一的许多倍。

    夏萧感觉自己的元气正逐渐被吸干,但他本身的元气便比同级的修行者多了很多,毕竟他有四个空间可适当储存元气,不止元气之树那么简单。其中的复杂性虽说夏萧还没完全弄明白并掌握,可在此时这道符阵前,他将元气之树中的纯正元气尽数释放光才算足够。

    一瞬,夏萧觉得无比乏累,可卷轴中的符阵终于被其举至头顶。那一道符阵如泰山,可只压着夏萧一人,他屁股下面的小独角鲸的背部也泛起涟漪,但只是空间在动,自身没有受太多影响。

    夏萧举着它,面色扭曲,双眼血红,这便是三星神符师的力量吗?他第一次掌控这等符阵,为其中的力量畏惧而兴奋。如果这道符阵对付的是自己,他会被瞬间碾成碎片,就此和尘埃成一家。

    夏萧顿时有了那么一点点信心,可依旧显得盲目,但当前所要做的事,是找一个拥有他元气的载体,以此保证它能随时施展出来,不会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夏萧此时无法结印,可句芒和他的默契程度,可直接出那空间。

    “交给你了!”

    “这可是个大活。”

    面对那足有千丈的符阵,句芒还未开始,额头便有冷汗流下。他飞在小独角鲸一侧,钢铁般的鸟爪朝向它,随之猛地一捏,近乎被撑爆的膨胀感令其呼声极为沉重。

    晓冉看着,极为心悸,双手捧在胸口,默默祈祷着,眼皮跳个不停。

    “没事,句芒能承受住。”

    夏萧相信句芒,双眼里满是肯定,可后者此时的处境极为难堪,身体似在元气下扭曲成一团滴水的墨。若是要承受符阵的冲击,句芒可能早就烟消云散了,但他此时只是做一个载体,便没有那般恐怖。

    再强的符阵,也能以一石一纸做载体,这些都看符师的强弱。夏萧不是符师,句芒更不是,便只能靠着夏萧留在符阵中的元气,将其纳入自己的爪中或身体中。

    句芒用尽全力,终于,无法撼动甚至难以移动的符阵,终于被其抓住夏萧留在里面的元气。

    也就是那一瞬,符阵变得可控,这道符阵虽说由孙仲磊施展,可已断开联系,且被夏萧接管,句芒便能将其拉入自己体内。

    霎时,变得极为明亮的苍穹散开一道气浪,冲开方圆数十里的厚重云层,黑暗紧接重新接管苍穹,令其恢复黑暗。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可令夏萧和句芒脑仁疼。完成这些的句芒无比疲倦,从原地落下。晓冉连忙掠出,将其抱到震惊的小独角鲸背上。先前符阵的气息令其感觉到了窒息,身体甚至僵住。他的实力不到家,年龄也小,难以代表虚空兽,因为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令这本就紧张的气氛再乱一些。可刚才那道力量,足以将一些虚空兽打败,可也只是一些。

    看着句芒浑身冷汗,甚至在抽搐,夏萧道:

    “适应一会。”

    句芒于粗气声中点头,晓冉照看着他,释放出元气供其吸收。他们的元气皆是完整的木行,虽说句芒的强上不止一个等级,可没有大碍。

    夏萧的呼吸也很沉重,他在想事,为何,为何那个女人这时没有出现?他很好奇,迫切想知道答案,现在每过一天,他都会更加不安,似已坠入一个致命的陷阱,不会当场死亡,可爬不出去,就此和自己的路完全不同。

    夏萧始终想不通,可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些事,那是一颗黑色的棋子,在他梦境总不断翻转。夏萧本以为它会有所改变,可一直就那样悬浮旋转。看久了,夏萧不但没有厌烦,反而觉得自己在哪见过它,便试着去触碰,一开始抓不到,最后紧捏在手中。

    一颗黑色的棋子,究竟代表着什么?

    夏萧此时的状态有些糟糕,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其上满是黑红的血液,它们不断流动,最终只剩下一颗棋子,一颗黑色的棋子!

    “为什么?”

    呢喃的声音无人听到,夏萧也像在和自己说,他极为迷茫,他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态度时刻都在折磨他,夏萧很烦树敌,但面对敌人从不怕,现在斗不过,早晚能斗过。但这个女人,摆出的态度令他觉得奇怪。

    是自己多想了?

    夏萧觉得不会,就算不一直看着闹钟,它到时间也会响。刚才那么强大的元气波动,她怎会没有察觉?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天边已至眼前

    夏萧苦笑,或许这是她无意中做出的战略。什么都不做就能令自己这般苦恼,也算她略胜一筹。

    甩了甩手,使劲闭眼后睁开,其上终于没有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可它抖得厉害。夏萧想从身边的背包里拿出一颗药丸,却抖落在小独角鲸的背上,欲弯腰可又低不下的样子令人无比心酸。

    站在一边的阿烛咬唇看着,极为纠结,可最终还是出于心疼,将那颗滚动的药丸截住并放在手心,递给夏萧。见他手掌的异常,阿烛将其拈起,摆出要喂他的样子。

    “干嘛怎么拼?”

    这已不是阿烛第一次问夏萧这种问题,可他双眼血红,看着眼前的阿烛,心中有万般话,可又不知该如何说,最终,只有一句对不起。但这种话,最不该在此时说,因为太过没用,可夏萧除了这句话,别的都开不了口。

    夏萧都张开嘴了,阿烛的手却缩了回去,令其抬起眸子看她。

    阿烛眼中带着少许哀怨,脸上尽是委屈,问出那巨自己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事。

    “你就是还爱她,对吧?”

    夏萧不喜欢将爱挂在嘴边,即便他真的爱,也觉得那个字说出口便变得世俗。但阿烛没有那么多顾忌,只是盯着夏萧,见其摇头,分明心里好受了些,甚至和以前一样觉得他很爱自己,可负面情绪就是难以压制下去。

    她像一个疯婆子,逼着自己的丈夫,令其按自己的心意做事,否则便抓狂,便变得极为不可理喻。

    现在这个时候不该这样,无论从那个角度讲都不该如此。

    阿烛知道,她选择跟来,便是为了帮夏萧,可她并非不懂道理。大道理谁都知道不少,从小耳濡目染的尽是道理,可若都听进去,世上不全是圣人?大夏昔阳外,又哪会有那么多尸骨从冬日直到现在才解冻?

    夏萧的眼睛红的可怕,给阿烛一种要炸开飙血的感觉,即便在夜里,就着小独角鲸背上的星光她也能看清。那种颜色,像熟透了的红瓤火龙果,令她鼻头一酸,连忙将药丸喂进夏萧口中。

    “对不起。”

    阿烛已没勇气看夏萧的眼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想回到以前的样子,能拉着夏萧的手哼着他听不懂的方言歌谣跳起身子,可那等平淡的时光似再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记忆里。

    见着阿烛痛苦的神色,夏萧也不好受,眼中落下的泪都是红色的。阿烛看到,跪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泣不成声。

    药丸化作一股暖流进入夏萧空荡荡的身体,令其以极快的方式吸收着元气,药力也滋养着他,令其逐渐变得正常。可更为滚烫的眼泪不断涌出眼眶,像以另一方式继续乏累。夏萧不知该怎么安慰阿烛,只是以极为干燥的唇,在她耳边说:

    “一切都会过去的。”

    阿烛泪涕俱下,一个劲点头,可夏萧突然抽搐起来,令阿烛慌了神。

    “没事,别碰他。”

    句芒在一旁提醒,见夏萧高高抬起头,硬着脖子,其中血管变得极为粗大,鲜血在其中流淌的速度极快。

    阿烛不敢靠近,短暂发挥的情绪被恐惧和不安继续支配,可她清楚自己对夏萧的感情,就像晓冉之前对句芒一样不断祈祷,希望他一定不要有事。

    元气在恢复,夏萧的元气之树正不断恢复正常,他望着夜空,眼中不再是舒霜的面孔,而是上善。救出她,是他现在要做的事,如果真的要找个理由,便是不想一生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

    血丝在夏萧眼中生长成一棵大树,在它们还未褪去时,夏萧的手掌,又按在卷轴上,可这次,阿烛的手也落了上去。阿烛没有接管符阵的能力,唯独夏萧可以,世上没有第二人敢说自己有着最为完整的某一行之力。而显然,她是要劝夏萧。

    “你承受不住的。”

    夏萧和其对视,将其手掌轻轻拿开,声音嘶哑,可又坚定。

    “能。”

    夏萧简单读出一字,夜空中,又有光亮破了云层,令小独角鲸的身体落下几分。夏萧想将五道符阵全部施展出来,可根本不可能,他现在没有那个实力。一是因为元气的不足,就算有药丸能补充也远远不够,二是身体承受不住符阵中的压力。

    那些压力先后相加,夏萧的身体正逐渐崩溃,可他明日还要战斗,便适可而止,在催动一定符阵后开始结印吸收元气。

    夏萧的身体状况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他的元气正充盈,身体因符阵压力受的伤正快速恢复,一点一点从被雷电劈过的树重新变成以前的样子。可朝阳下,阿烛正对北方,似已有决战的心。

    站起,夏萧走到她身边,和其一样沐浴在朝阳温暖的光泽下,可它们并未从正面而来,而从东方右侧打在脸上,令他们的声音拖到云层中去。

    “你既然想做,我就陪你,但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阿烛握住夏萧的手,似一种鼓励,她就算再任性,在生死问题前,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夏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也问她:

    “你不怪我了?”

    阿烛才不会说虚伪的话,轻轻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等一切结束,我再收拾你。”

    “好啊,只要回学院,作为惩罚,我什么都听你的。”

    “嗯。”

    阿烛的点头突然变得沉重,因为他们已到蛮人草原的最深处。这片乾坤,可能成为他们的墓地,也有可能令他们成为被人歌颂的英雄。但他们想的很简单,一起来,一起回,便是最好的事。

    小独角鲸落下云层,逐渐降落,于低空飞行。而夏萧身后站来晓冉,站来句芒,祸斗和金灵兽一同向前,小语和三条大鱼亦然。他们眼中各有深红的血丝,因为自从他们被夏萧召唤出五行空间后,便始终未休息。

    夏萧担心面对那个女人没有结印的机会,便将他们都叫了出来。而此时,他握着刀,眼神变得锋利且无比坚毅,甚至带起股股戾气和凶狠。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皆这般。阳光活泼的阿烛如此,优雅的晓冉如此,句芒也如此,就算向来胆怯的小语,此时也以海洋领主的身份皱起眉,眉间尽是凶气。她本不会露出这般神色,可想活下去,那是对生的无穷渴望。而要想活,就得战斗!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五阵已出其三(上)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这是夏萧前世十分喜欢的一句话,当时他苟且的活,可起码活着。现在想活,必须要做好拼死的准备和决心,但又不能死。他现在没有支身面对未知冲击的能力,也没有脱下甲胄的资格,因此铠甲重重,眼睛都被带着亮光的元气盖住,身后的晓冉阿烛亦然。

    三人心情激动,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这种情况已不是夏萧第一次面对,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迎向这座无比硕大且坚硬的冰山。他驾着自己的渺小船只,调动着自己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余力的朝其撞去。可这座冰山太过飘渺,以至于夏萧迟迟没有找见。

    “地方没错吧?”

    阿烛穿着大哥送自己的软内甲,还有自己的星空元气以及夏萧元气所成的厚重甲胄,令其有些呼吸困难,许久才适应过来。可脚下什么都没有,只是茫茫一片草原。

    和其他地方相比,这里更茂盛,每一根草都像朝向苍穹,渴求着某种东西,也像地牢中伸出的手,毫无底线的哀求着解脱。可这不是夏萧他们要找的,他们只想看到上善!

    夏萧凭着对地图的记忆和路线的计算确定着位置,同时,七兽身上也泛起元气,开始着装甲般的加固。

    睁眼,夏萧道:

    “就是这,蛮人草原的最深处也是最北端,被勾龙邦氏的人称为魔鬼平原,但凡进来的马匹和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这种描述有些像神话过头的百慕大三角,所有船到那都会迷失方向甚至沉落。可夏萧从未去过,不像这恶魔平原,他此时就浮在上面,之后还会落下,将其踏在脚下。

    “警戒!”

    夏萧突然说出的话令晓冉一步向前,也令阿烛退后半步,下意识躲到他身后。

    “看到她了?”

    阿烛四处环视,可什么都没有。但每一丝风,每一次草动,都像有敌人在靠近,令其害怕,令那即便包裹着甲胄也不算臃肿的双腿微微颤抖。

    “没有。”

    “那你说什么,吓死了。”

    尚且还有侥幸之心的阿烛落下心中的石头,也松了口气,可夏萧晶片般元气后的双眸猛地凝缩,惊道:

    “我闻到了,就在前面!”

    夏萧没有解释自己闻到的是什么,但阿烛觉得是危险,是上善和那个女人,也只有她们能引起夏萧注意。其实都不是,夏萧闻到的,是血的味道,一丝淡淡的血,莫名的闯入夏萧的鼻腔和体内,迅速吸引他的全部感官。

    “走!朝北去!”

    小独角鲸顶着风,终于停止于低空的旋转,也终于要确定那个飘渺的目标究竟在何处。他们此行的目标早已肯定,就是救人,现在就要找到人,接下来便是最难也最关键的救。这是救他人,也是一场自救。

    “看到了。”

    晓冉对那张脸太过熟悉,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看清,可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

    上善被绑在极为漆黑的十字架上,无数锁链将其捆住,只剩一张苍白的面孔。面孔上是血,是写着的奄奄一息和虚弱,可依旧有一股凄美,很快渗透到晓冉和夏萧的心扉中。他们紧张而悸动,可更多的,还是一股无端的怒意。

    不管怎么说,即便上善不是舒霜,都是他们的同伴。见到同伴这般被对待和折磨,谁能忍受?夏萧手掌已拔出背后的刀,提醒道:

    “此战只为活下去,切记不可恋战。”

    “明白!”

    所有人都回答,三条大鱼也以吼声回应。在他们不断靠近时,阿烛慌忙结印,令小独角鲸完成最后一段距离的快速前冲后回到契约空间。

    “果真没让我失望。”

    早已昏迷,可还皱着眉头的上善身边,黑暗中的女人既出声笑了,可声音没有嘶哑没有多么恐怖,就是一种很欢快的笑,也十分自然,似遇到了开心事。可让她开心的不是别的,正是夏萧的敏锐,更准确来说,是夏萧的实力。

    “真是不二人选。”

    没人回答女人她的想法是否正确,可她早已习惯这种感觉,她已许多年独自一人,待在暗处,可一切都是值得的,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而眼前的一切,也是新制而完美计划中的一个必要部分。

    女人隔着一层黑暗,看着夏萧他们的表现,异常期待。他闹出的动静越大,她越开心,越坚定自己选择他没错。现在,好戏就要开始了!

    失去小独角鲸的夏萧等人瞬间落地,可也是这一瞬,即便他们离上善还有一公里的距离,但作战已开始!

    夏萧始终紧盯着一公里外的那团黑雾,他就在百米高的十字架一边,其中应该就是那个女人,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夏萧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半点都不能,似不存在,但只要第一道符阵下去,她就该显形,以及四周五公里的寂静世界都将被关闭。

    夏萧耗费了一整晚才施展的符阵很快便会出现,可在句芒降下身体时,夏萧他们都没注意,身边的青草,正在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朝他们腿脚而来,试图将他们缠住。

    不过这也正常,极为精彩的好戏中,所有人都高度投入。夏萧和七兽的目光始终都在那团黑雾上,晓冉负责保护阿烛,可她知道,自己真正要保护的人是谁!

    一道喝声过,苍穹既猛地炸开,发出的动静惊扰了整个魔鬼草原。句芒怒吼着,担忧着,甲胄之下的面孔满是冷汗,而双眼当中,一道符阵终于辗转开来。

    以最为纯正的玄黄元气结出的符阵足以覆盖五公里,它以犹如泰山的镇压之势猛地落地,顿时地震连连,其上一切青草都被碾压成虚无,什么都不剩。放眼望去,四周只有裸露的土壤,几块不知是何种生物的大型骸骨也被符阵消磨的薄了几层。

    而在夏萧眼中,那团黑雾终于有了变化,随之一起的,是寂静世界。夏萧的实力还无法主动进入寂静世界,其中的变化他也看不到,但在裸露土壤的乾坤范围内,既什么都没有,看来这个女人很自信,在知道有很多潜在要素下,既独自一人前来。

    夏萧隐约觉得胜率很高,可又觉得她这般自信,是因为她的实力到达了足够高的高度。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五阵已出其三(下)

    “不错的选择。”

    女人的话里略带少许震惊,她原本以为昨晚的感知有误,或者是其他什么招数,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三星神符师施展出的符阵。她的实力一眼将其看穿,可还是被暂时困在里面,但所有的情绪,都不及她对夏萧此举的震惊和难以相信。看来他的潜质,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可再高,就要到天上去了!

    “了不起,既然以尊境生果的实力接管了这等符阵,看来你的元气和精神力都很强,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的话传到夏萧众人身边,令他们极为清晰的听到。而自己,即便黑雾散去,其下也是一身极为漆黑的甲胄,包裹全身各处,夏萧等人看到也判断不出任何。

    夏萧才没注意那些,女人想到的东西和他不同,他要做的,不是看到她是谁,那个等级的人要想幻化成别人不是难事。况且消灭她也不是夏萧的责任,而是师父,副院长等人的职责!

    所以,夏萧只是将手掌按在早已拉开的卷轴上,继续接管剩下的两道符阵。昨夜,他拼尽全力才施展了三道符阵。而现在,必须将其他两道也施展出来,才有可能从虎口中逃脱。只要带着上善离开这,其后就算被追上,学院和各方的支援,也该到了。

    夏萧的元气涌进去时,祸斗和金灵兽终于能动弹,他们本想和句芒完成一次不差分秒的配合,可他们也在符阵的覆盖范围当中,虽说没有损伤,但之前身体被无尽的元气压住,可现在那些元气已尽数融入空气当中,甚至地上的符阵都已隐匿,那他们便可施展招数。

    空间领域的符阵压制力很强,可祸斗和金灵兽此时要施展的符阵更强。

    先前那女人也无法移动,现在估计可以了。在他们施展符阵时,为了预防打击,喘着粗气的句芒和小语及三鱼已挡在他们身体四周。可因为符阵的强大,他们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即将出现的元气,足能将苍穹震撼!

    阿烛捏着拳,以她的实力无法前冲,可保护好自己也是帮了上忙。她始终看着那个由黑雾化作的女人,目光极为专注,也生出了不少疑惑。

    “她为何不动?”

    “不知道。”

    晓冉摇了摇头,夏萧则半蹲着专注自己的事,没有分神。

    阿烛一直很好奇,这和她想得不一样。那个女人应该展开极为激烈的殊死进攻才对,她将自己和夏萧引过来,不就是想杀掉自己?可她此时又为何什么都不做?不止阿烛疑惑,晓冉也好奇,句芒和小语亦然。

    这些问题,夏萧早从种种迹象中考虑到。但他没有答案,不过这样显然更值得谨慎。

    嗡——

    刺耳声下,祸斗和金灵兽的符阵出体,覆盖面皆以公里记数。可那个女人就是没有动作,在极为紧张的句芒和小语眼中,似在等招式降临。

    这女人好生大胆!

    句芒眉头再皱就要挨到一块,这可是三星神符师施展的招数,在这世上,除了走首教会教皇之外,乃最强的神符师所作。即便符阵当中的元气稍稍有所流逝,可无伤大雅,依旧能发挥出足够强横的实力,将其伤到都有可能。符阵的威力,可在同级修行者之上,但这女人无动于衷,攻击就要开始了!

    句芒感觉到身边的元气,连忙和小语闪开。不过从侧面看,更显得句芒和金灵兽状态奇异,但先前的句芒也是那般。

    金灵兽的目光本就和剑刃一样锋利,此时更显得藏了无数柄锋利的神兵利器,似要将一切撕碎。而那些叫嚣着的利器都对准那个女人,不知她是否心悸,可句芒已有深深的心怵之意。

    祸斗更是夸张,即便那瞎掉的眼,也流出远超熔浆的赤红光泽,红彤彤的极为骇人,宛如地狱里勾魂的灯笼,令人一眼陷入,连灵魂都被撼动。而那炽热的温度,将空间都烤化,泛起剧烈的涟漪。

    “真令人兴奋!”

    看着眼前两道偌大的符阵,女人无比激动,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夏萧展现出的实力越强,她越兴奋,不禁称夏萧为奇才。而就在天地失色一霎,一道符阵已洞穿空间,出现在自己脚底。

    这片乾坤的空间已被封锁,除了这些符阵和其中元气的主人皆难以使用,这等巧妙,令女人叫好,可又觉得可惜。

    “若给你短短十年,说不定你会成为一个连我都觉得棘手的家伙。”

    “用不了十年!”

    夏萧突然抬起头,发梢扬起汗水,面孔扭向女人,恶狠狠的喝道:

    “我会很快将你大卸八块!”

    夏萧的目光深处,不禁涌出一股幽深的黑暗,在他毫无察觉时,令女人暗笑,她要的,正是这般。

    咻!

    一柄利剑,忽的从地面上的符阵中射出,带起一道尖锐的撕裂空气声向女人而去,可被其躲开,从其眼前划过。空气有裂纹,可好戏还在后头。

    第一柄剑是临头羊,其后才是真正的大军,无数的剑刃从符阵中冒出,升空后如龙兽般朝向女人。这些剑刃所成的龙兽变化莫测,在一和多之间不断转化,可皆绕开十字架。

    隔着无数剑刃的缝隙,女人看到一把黑紫色的剑从夏萧身前而来,混在其中,朝十字架而去。

    轰!

    女人轰出几道光球,炸开遮天蔽日的剑刃。可它们从地面到高空后旋转着扭身,或刺下或拐弯而来,总之令女人的所有角度都被针对,她的力量,在其中显得毫不显眼。可这等判断,再错误不过。

    这是剑刃所成的流沙,是吃人的招数,可在孙仲磊那,只是控制系的符阵。而这样的符阵,以最强的进攻为控制,巴不得将那女人撕成无数条鲜肉碎片。

    无数黑色的力量正轰炸天地,无数黑色的剑刃正呼啸乾坤。两种力量不断冲撞,暂时难分高下。可剑刃无论被轰炸成什么样,都能在符阵元气中重塑,而后继续自己的刺出或划裂。而那黑暗似一种深渊,每次轰炸时,会强制性扭曲空间,将万千剑刃吸纳其中,就此令其消逝。

    重重剑刃中,女人并非阿烛想的那么狼狈。她以女皇之姿站立,挥手间,身旁四周皆绽放黑色的烟火,虽说有些单调,可那强制扭曲的空间和暂时破碎的剑刃演绎着一出名为“强者”的节目,虽说欣赏者极少,可震撼人心。

    剑刃从刁钻的角度刺向女人,却近不了身,停在其一米外,而后化作尘埃,如成强大的力量一遍又一遍碾碎。

    即便如此,女人还是由衷的称赞。先用符阵断了自己寂静世界的后路,再以无数剑刃将自己控制住,接下来那道符阵,该是炽热的进攻才对。这便是夏萧准备许久的招数,可这些招数后头,应该还有。

    女人越来越好奇,任由剑刃将自己包裹成一个铁球般的太阳。无数剑刃在其外像蚂蚁般爬行,时刻准备着补上空缺之位。还有一些蚂蚁被金灵兽驱动,砍向那些他难以破坏的漆黑锁链。

    金灵兽无比骄傲,可为了不耽误事,他不再执着的催动自身的浩然之气,而是运用符阵中的剑刃将十字架上的锁链砍断。原本他的实力足以令这些锁链化作粉碎,可与夏萧的妥协,令其暂时难以使用那部分力量,只有随着夏萧的实力不断吸收,堪称漫长。

    在剑刃快速砍断锁链的过程中,金灵兽注意到这个十字架。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觉得它有一种惩戒罪恶之人的感觉。但他要救的上善,可不是什么罪恶之人,他虽说不了解,可信任夏萧。那个惜命的小子敢这么拼,即便上善不是好人,也不是滥杀无辜的恶人。

    “呵!”

    金灵兽突然觉得可笑,管他什么人,他又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就算是恶人,救了又何妨?大不了今后再将其斩成两半。

    哐!

    最后几节锁链被砍碎,上善终于被接住,金灵兽所化的黑紫武士抱着她,几步便过了千米,从祸斗身边经过。

    “终于该老子登场了!”

    祸斗一直在忍,分明已瞄准那个女人,可始终没有扣动扳机。可在金灵兽从其身边跑过是,他张开饕餮般的大嘴,一口熔浆溅出,火光染了正晴的苍穹。

    先前忽暗的乾坤忽得又被染成火红,而那足有数百丈宽的符阵,轰隆隆冲出一道火柱,从祸斗身前,铺天盖地般朝浮在空中的剑刃铁球而去。

    极大的声响及元气掀开一道气浪,令小语和三条小鱼一同去挡。可重重冰墙被摧毁,才令那道气浪打在晓冉身上时没有多少威力。

    可那符阵的攻势,才正开始!

    滚烫的温度令空间有崩溃之势,它来时,如鲨鱼闯进沙丁鱼群,所有鱼儿般的剑刃都快速躲闪,令其只融化女人身体外的上千柄剑刃,并未有更多牺牲。

    这道看似普通的火柱下,剑刃皆不可复原。可它们还是冒险接近,在被拦截的火柱后头,也是那女人的后背处,顶着近乎融化的剑身,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金属光泽,令其中女人难以动弹,被迫接受赤炎的洗礼。

    至此,五道符阵已被夏萧施展三道出来,第四道将现!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们来救你了

    聚集的剑刃互相拼凑,成一幽黑发亮的光盘,足有数千米,出现在女人身后。它撕裂一部分大地,锋利之气也割裂空间,其中的光是神劫所降人世的钢钉,将女人钉住,无法动弹,即便炸裂的黑色烟火暂时也无法将她拉离艰难的处境。

    这是强有力的金行法则,是无上的枷锁,女人蹙眉挣扎,令身后的空间如蜘蛛网般破碎。可最中心的那一个点,即便风云变化,日月迁移也会坚毅的把持自己的职责。

    “有趣。”

    女人用两个字掩盖四周的敌势元气,也彰显出她的自信。这等符阵确实是强,若是它原本的主人直接施展出,或许会真正将其缠住。可惜,夏萧接管的符阵,威力不及原先的三分之一。

    万物均衡,若夏萧以自己尊境生果的实力将其全部威力释放出来才显得奇怪。

    面甲下,乃一张成熟而有韵味的漂亮女人面孔,即便面无表情,可她自身便是性感,眼眸嘴唇之间,皆有诱人风情。

    夏萧见不到那等模样,甚至难以看到将乾坤染色的火柱之后的女人。但极为庞大的火柱将空间都融化,却还是被拦截。火柱的另一端点以女人为中心,朝四下尽数迸溅高温的岩浆和火苗。

    在女人面前,这道火柱只不过是披着火行的外壳,因为外面火焰色彩艳丽,内部却填满吞噬一切的暗色元气,堪称霸道。暗色的元气和火焰熔浆一样朝四处而去,产生的热量令女人眼前越来越亮,也令她身后散发着幽黑金属光泽的剑刃变得通红。

    这等场景无比宏观,上至云彩,下至九泉,且破坏力还在不断增加,令所在范围内的一切迅速瓦解。夏萧血红的双眼被吸引,很快看向脚下,大地在裂开,在崩塌,动静极大。

    等土壤落下深渊,若不是有符阵隐藏在里面,夏萧等人可能会坠落其中。但他们立得安稳,新起的符阵打开一扇扇门,又将有一番大动静。

    “祸斗!”

    夏萧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其叫回,与此同时,金灵兽已带着昏迷的上善回到他身后。

    在这段只有一公里的极短路途中,上善短暂苏醒过一次,可还没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谁,便又晕迷。她现在的状态可谓走到了死亡边缘,可极为顽强的生命力会在夏萧手中的药丸帮助下重新恢复。

    那只颤颤巍巍的手在给上善喂药丸时,令几滴血液留在她惨白的唇上,似给其涂上鲜红美艳的胭脂,无论何时,她都有着令人窒息的危险之美,也令其干燥的嘴被一点点湿润的感觉唤醒。

    药丸化作一股光,从上善口腔流到身体各处。见其,夏萧铁青般的脸上虽说毫无表情,可心中总算落下一块石头。

    幸亏当初在药王谷攒了些没用完的药丸,否则现在会更窘迫。夏萧也给自己喂了一颗,将短暂放在上善身上的目光挪到阿烛和晓冉脸上,他与二女对视,而后见祸斗还没回来,转身又喝道:

    “祸斗!滚回来!”

    瞥了眼身后,祸斗发出极为不满的低吼,张开的大嘴也闭上,停止释放和符阵相比微不足道的火行元气。他化作一道迅捷的火光,踏着从无数扇门里疯狂长出的通天藤蔓回到夏萧身边,悻悻道:

    “你该让我将她烧成灰烬。”

    “你斗不过她。”

    因为之前的大吼,夏萧有些大脑缺氧,一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扶着句芒。他说的是事实,可祸斗朝向女人的方向,龇牙咧嘴的发出低沉的吼叫,苦大仇深般憎恨着。夏萧知道,祸斗也想为舒霜报仇,这个女人好不容易从黑暗中出现,可他不够冷静。

    无法报仇是夏萧的无能,他暗自叹息,低声道:

    “回去吧!”

    祸斗无比气愤,可又无法,只能和三灵兽一同进入五行空间。

    临走前,内心不安的句芒与晓冉对视一眼,似觉得胜利在望,一定要小心。晓冉点头的十分爽快,赴死的决心也很足,若无危险,便一起回学院,若有危险,她将永留在这片名为魔鬼的草原。

    比起各怀心事,又各有执念的诸人,阿烛单纯的像张白纸,此时看着四周,知晓这是第四道符阵。可看不到女人,总觉得心里不安,也不知那一道道轰隆隆的燃烧声是否将女人压制和重伤。

    “现在怎么办?”

    阿烛下意识问出自己的担忧,丝毫不会隐藏。夏萧盘坐时,回答道:

    “施展最后一道符阵,逃离这!”

    “为何不直接施展?有施展这道防御符阵的时间……”

    “这道符阵实在太强,句芒他们为符阵载体的话,我施展不出来。”

    夏萧此话中尽是为难,他何尝不想在救回上善的一瞬间直接离开?可他没那个能力。而前三道符阵又必须施展,否则他连施展防御符阵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现在恢复实力,准备最后一道符阵。

    看着夏萧疲倦的表情,阿烛心中一颤,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句话就觉得自己不相信他?可能会的。

    阿烛想解释,可现在时间紧迫,夏萧已开始结出手印,暂时恢复自己的元气。天地元气皆为其而动,显得他无比厉害,可阿烛眼眸泛起泪花,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受人保护和在一旁看着。

    逐渐的,阿烛发现脚下的翠绿符阵既长出毛茸茸的草,而视野已被四周无比粗壮,且合在一起的藤蔓树躯遮盖。它们从四处而来,向上生长,只留一个小空间。可这个空间无比温馨,有着萤火虫般的光亮,地上的绿草也有淡淡的光泽,给他们一种温馨的感觉。

    阿烛沉溺在这股温柔中,可晓冉已拿出背包中的一竹筒水给上善喂下。她紧皱的眉头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类似灵鸟的面甲。当其化作元气暂且散去,一张优雅而美丽的面孔浮现于温柔光中。

    这是……晓冉?

    上善记得这个高贵而奇怪的女人,舒霜死后,她像个无药可救的痴呆般待在夏萧身边,如侍女一样被自己无形的脚铐束缚住自由。但此时相见,既有一股亲切感,像亲姐妹一般令上善觉得安全了。

    “我们来救你了。”

    我们,还有谁?

    上善艰难的挪动自己的目光,可眼球稍动便像会炸裂。但她见到一身穿黑甲的女子,可不知是谁,应该是阿烛,因为他们的气息自己感觉不到。一旁坐着的,是夏萧,他之前喘不上气,便将面甲撤去。

    那张坚毅的侧脸带着些血,那些血又不知从何处来。可他皱着眉,也似咬着唇,看似坚定的模样令上善逐渐不安。

    上善很久没见到夏萧,也快忘记这个人,可这个人对她而言有些特殊,因此她难以理解那些涌上心头的情绪,甚至快被撑爆。她想去夏萧身边,想令其停下,可身体动弹不得,那些漆黑的锁链是吸食力量的鬼蝠,令其浑身乏力。

    “快!让夏萧停下!”

    极为高傲的上善不喜欢依靠别人做任何事,因为她任何事都可以做到,此次被打败除外。可她此时对晓冉一顿吼后,后者还是跪坐在她身边,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面色低沉,不知在想什么。

    “喂!”

    上善因晓冉没有动作而生气,可她柔美的脸上全是纠结,看向夏萧时道:

    “他正在施展最后一道符阵,只有通过它我们才能逃离。”

    “但他会死!”

第五百六十八章 希冀遍地破散

    上善没好气的又说:

    “他可不是我,我只要有充足的元气便能重塑自己的身体,但他……”

    “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阿烛尚且没去掉自己的面甲,因为这是夏萧的元气,她控制不得。但她依旧站在夏萧一侧,挡住上善的视野,令其抬起眸子时皆是轻蔑。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人,都被其狠狠扇过一巴掌,而且她现在并非蛮横无理,而是在为夏萧着想。

    “这些符阵会压垮他的身体,碾碎他的内脏。”

    上善以为自己费些口舌,说出夏萧此时的处境,便能令阿烛和晓冉出手,可她们都没有动。阿烛不听自己的话也正常,可晓冉是为何?

    上善看向她,提高声调,嘶哑道:

    “去啊!”

    “对不起。”

    晓冉秀手已捏成拳状,可没办法,她此时阻止夏萧才是帮倒忙。只有通过那道符阵远距离离开,才有等来增援,真正脱身的可能,否则光靠前三道符阵和防御符阵根本无法阻止那个女人。她的实力已强到戏耍他们且无视这些符阵,岂能大意?

    眼中尽是疑惑和不解,上善扫视阿烛和晓冉的目光也充满不屑,但就是这道目光激怒了阿烛,令其猛地朝上善而来,骑在她身上并甩出了手掌。

    晓冉欲拦,可即便伸出手,以她的速度也没拦住。女人凶悍起来,是很了不得的。

    “好快!”

    晓冉忍不住震惊,阿烛何曾这般坚定的动过手?

    一道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这片空间,令气氛猛地跳至严峻。但晓冉眼中的阿烛,虽说脾气是差了些,可还从未出手打过人,这便是情敌间的较量吗?还是说……这是阿烛一直想做的事?

    “你敢打我?”

    桀骜不驯的上善诧异的扭过头,面孔上的凶戾之气和杀意令阿烛隐隐作怕,可她依旧弯下膝盖,压在上善身上,手掌猛地捏住上善的天鹅颈,将其狠狠按在地上。

    配上阿烛此时这身黑甲,她这动作极为飒爽,可上善的气势比她强得多,即便此时被按在地上也英气四涌。阿烛有些害怕,可面甲将其的恐惧挡住,也给予她莫大的勇气,令其非比寻常的大胆,甚至显得有些冲动。

    “你若再废话,不止夏萧会死,我们也会!若不是因为你,谁愿冒这般险,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若你无事,夏萧岂会这样?论关心,没人比我更心疼他,所以你乖乖把嘴闭上!”

    阿烛最清楚夏萧为了救上善付出了多少,甚至不惜和她吵架,并逃出学院。所以现在她不想让上善假惺惺的表达自己的关心,如果她真的为夏萧考虑就不会这样,一切也不会发生,所以夏萧不需要她没有任何作用的虚假体贴!

    心脏的跳动速度快到出奇,阿烛大脑发热,第一次气到全身发抖,也第一次在愤怒时将心中的话全部吐出。她觉得心中很爽,可依旧伴有难以散去的畏惧。

    阿烛做什么都怕做过头,始终记着姥姥说过的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她当即已后悔起来,吵几句没事,不该动手的。

    迅速站起后,她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可时不时看一眼夏萧,希望他早点醒来。

    一声冷哼令阿烛心里害怕,可她并未转过头,也没有看上善。后者躺在地上,只穿着裹胸长裤的娇 躯此时皆是伤,但在慢慢恢复,可眼中的高傲依旧没有褪掉半点,正如脸上的神色,依旧高傲、不屑,甚至变本加厉的嘲讽:

    “哼!说到底不就是羡慕吗?”

    上善嗤之以鼻,阿烛的道行和她差了太远,做人也是。后者行事躲躲闪闪,很多事都有所畏惧。可上善不同,她极为强势,什么都觉得有理,若不是她也有害怕的人,或许今后无人能管。

    这次的确是自己欠他们的,所以上善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看向夏萧。但她选择安静,更多是因为她此时闹腾不起来,黑暗的枷锁能封锁住心神,极为阴邪,令她都有些束手无策。不过夏萧再接管符阵,真的没事吗?

    不用多想,肯定会有事!

    夏萧听到她们在争吵,想开口阻止,令她们都安静下来,现在的重中之重是突出重围,可根本做不到!

    他恢复一些的元气尽数被符阵吸收,早已混乱的精神力像顶住泰山崩陷的巨人,虽说将其撑住,可已近死亡边缘,因为早已崩溃。

    夏萧靠着超强的意志力坚持着,可浑身的剧痛令其难以忍受。施展前四道符阵的负荷都相加起来,顿时一加一加一加一,早已大于四,令其身体不断崩碎,最后有倒地难起的倾向。不过这些刺痛,只会因为第五道符阵的完全接管而变得更强,不会减弱丝毫。

    防御符阵为一棵树,树躯粗大且扭曲,坚硬无比。其外的女人寻找着破解的方式,她很早就承认这些符阵的强悍,可惜接管者是夏萧,他还差得远。

    因此,困住他的无数金属剑刃已破散成遍地碎渣,于黑暗的纠缠下永久被笼罩,难以愈合。而那染了乾坤的进攻符阵终是熄灭,但凡是火都会如此。就像光明早晚会被黑暗吞灭,以此衍生出更纯粹的光。大荒的历史,就是这般反复诞生和毁灭,所有世界亦然,只是时间长短不同。

    百米高的树在这片堪称恶魔的草原并不算奇特,也算不得参天,可它足够奇异,树躯入地的位置极为臃肿,像一个印章。而分明是绿色的树躯,却在女人的轰击下丝毫未有所动,像比龟甲还坚硬。

    女人见到过这道符阵,即便她施展出全部威能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伐掉。它遇水火而不惧,见金戈依旧保持坚硬,土更难以伤害到它,甚至会成为它的助力。它没有别的能力,只是矗立,保护其中的人不受伤害。

    因此,女人开始找寻他法,第一道玄黄色的符阵下,是这棵大树的根系,它们极为夸张的穿过塌陷的大地黑暗,向遥远处的土壤而去。女人想从下面进攻,可隔着两道符阵难以得手,最终又只能回到大树一旁,以最简单,也最耗时耗力的方式将其锯掉。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专心等着他们出来就好,可她想捏碎夏萧等人的希冀,将他们逼向另一条路。光明的路走久了,就该去黑暗之地闯闯,站在阴暗当中看明亮之地,总能看得更清。

    黑暗如苍天竖起的一根锯条,在树的及根部不断拉扯,可落地的不是木屑,而是元气。它们随着嘶哑声散于天地,本可以愈合,但黑暗留下的伤疤难以处理。于是,这些本是木屑的纯正元气化作鸟兽,毫无畏惧之心的朝女人而来。

    飞蛾扑火,尚有一瞬的光亮震撼人心,可这些青鸟只是在一道黑暗袭来的破风声中消散,什么都没留下,掀起的风都未吹到女人便散于天地。

    女人面甲下的绝美面庞全是笑意,似兴致勃勃的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那根锯条也挥舞的十分有力,不断拉扯时散发出的波动令树中的夏萧背后发凉。

    不堪入耳的难听声不断传播,令晓冉和阿烛先后听到时皆抬起头,似随时会暴露在女人的视野里。

    三女漫长的等待变得更为久远,可等来的不止是符阵,也不再是支援,而是一道弥漫着黑气,无比锋利的锯齿。它刺入这个只有五米高的空间,将夏萧三人的藏身之地一点一点掀开,令他们暴露于外界。

    晓冉身旁的元气冲向锯齿,鸟唳声长鸣,可它未曾有丝毫改变,只是继续做着简单的动作,一点一点令其外的光照进这空间。阳光能驱散畏惧,可此时外界的光太过阴沉,令三女皱眉时,已有一道人影站在满是光点的树桩上低头看她们。

    纤长的身形和极为完美的比例本和晓冉一样会成为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线,每个人看到都会多注视几眼。可此时,代表黑暗的女人是匕首是镰刀,也是最为真实的死神,令三女见到一瞬,已觉得一把利器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甚至已逼出几滴鲜红的血。

    不知为何,她们觉得这个女人在笑,可她分明戴着面甲。可现在的情况,当真陷入将死之局。

    不过黑子是围不死黑子的,正如这个女人就像在等,什么都没有做,即便气息已比之前低靡,可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等。

    她等来的是一道流光,在空中迅速成为一道金黄色的符阵,而流光的末尾,是紧跟着的夏萧四人。符阵的力量很强,他们借其冲力,欲摆脱女人的无形控制。这条路本无比艰难,此时似要成功,因为离开树洞的他们,成功到了辗转开的符阵下。

    符阵的光辉中,众人朝其伸手,眼看就要成功,可一道黑光捏住了符阵,并散开一道极为微弱的气浪,但还是令四人从空中坠落,狠狠摔在满是元气光点的树桩上。

    “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女人手掌作爪状,捏着的是空中偌大的符阵,也令夏萧等人的希望和他们的身体一样摔的遍地都是。她一直不动手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为了让夏萧他们看到,他们已无任何退路,在他们面前,只有一片幽暗。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与魔共舞(上)【爆1】

    大脑一片空白,如铅般沉重,令夏萧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是穿过符阵到了极远之地?还是被击落,依旧没有逃离这片名为魔鬼的草原?

    夏萧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处境,可他的身体与四周一样,皆是浓郁的黑暗,令其难以感知自己的身体,难以看清四周的环境。

    可渐渐的,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夏萧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想知道那是什么,却没想到是晓冉和阿烛吃痛的惨叫,似被殴打折磨,令其匆忙在黑暗中寻找,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背包。他终究还是摸到了,也似摸到一只手,极为冰凉,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

    夏萧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姿势坐起的,总之连忙将手伸进背包,将那个熟悉的袋子解开,从里面抓出许多药丸。那近乎是他所有的药丸,他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将其吞入腹中,令药力在自己的身体中流淌。

    眼前的黑暗在痛苦声中消散,夏萧终于能看清四周,也看到那些声音的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侧面是上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的夏萧没有发现,他只看到眼前的阿烛和晓冉正一次次冲向那个不断靠近自己的女人。可在后者面前,她们无论多么努力的前冲,都被其四周的黑气掀开。

    兴许是烦了,女人的手指终是微微弯曲,令喊得撕心裂肺的阿烛穿着一身破碎的黑甲挂在半空,晓冉则被压在满是光点的树桩上动弹不得。

    黑气连光都无法穿透,她们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可夏萧见到,阿烛破碎的半边甲胄下是满为擦伤且正哭的脸。她不想让这个坏女人靠近夏萧,可她没有那个实力,她知道自己哭也没用,可现在急的直想哭也只能哭。

    晓冉在一旁如被山压,难以言喻的重量已超出她的身体承受范围。虽说留了一线,不至于令其死,可生死边缘的她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有在极为夸张的重量下等待着援手和救助,并不断朝树桩中往下陷。

    身前的女人离自己不过十米,夏萧一时间觉得窒息,不知该以怎样的话语去面对她。他想活,更不想让阿烛和晓冉死,还有,上善呢?

    “到我身后来!”

    这道声音他已很久没这么清晰的听到,可回头只是瞥了一眼,不等做出动作,比空中炽热温度还要烫的手掌便掐在他颈间,将其狠狠按在地上。

    “别伤他!”

    上善拖着自己的身体就要上前,可等待她的,也是一息黑色,紧接陷入树桩,如被镶锲在里面。

    “终于安静了。”

    脖颈上的炽痛令夏萧浑身冒汗,可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虽说只是一张黑色的面甲,可似看到一张罪恶至极的脸。是她杀了舒霜,还伤了阿烛和晓冉,夏萧想拔刀将其砍成碎片,可身上的甲胄很笨重,背后的刀也抽不出来。

    锵!

    金属破裂,他身上的重重甲胄被轻易扯烂,顷刻只能以血肉之躯面对这个女人。他动弹不得,已嗅到死亡的味道,可并没有畏惧,反而只有更重的仇恨。

    “你究竟想要什么?”

    “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

    女人手上的温度再高几分,可夏萧只是咬牙切齿和皱眉,并没有惨叫,也没有发出她想听的求饶。

    “这道温度足够令很多人放弃自己的尊严,你还不求饶?”

    夏萧盯着女人,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以嘶哑的声音问:

    “你究竟是谁?”

    “你很聪明,也有自己的原则,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的人,可你走的路太过平坦,你或许以为自己的这些年很坎坷,但请放心,你艰难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只有你认识的足够多,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夏萧倔强的目光女人着实欣赏,她也起身,不再折磨他,令其能蜷缩着喘几口气,并令药力带着无穷的副作用恢复这具疲倦的身体。女人没有停止自己的话语,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和先祖都曾想除掉你,因为你身上有那个臭女人留下的烙印,她是重伤先祖的宿敌,你也注定成为再一个她。可我和先祖都错了,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皇,你只会成为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想必你还被蒙在鼓里吧?以为自己先天拥有这些能力就优于常人。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拥有的东西会令你丧命,你只是一个容器。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对吧?你早晚会反抗自己的命运,因为你发现它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也难以回到学院那种圣雅的地方,因为要想活下去,便不是打败我,而是打败给你留下烙印的那个人!”

    “你没听错,她是人,不是神。这个判断不是因为我瞧不起她,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成为神。如果哪一天你闲来无事,恰好月亮又圆,你就仔细看看那个月亮,它会在你眼中呈现不同的姿态。”

    “什么意思?”

    夏萧越听越觉得奇怪,神色也逐渐诧异。

    灵契之祖不是神,是个小人!

    这句话他以前便听说过,给他说的人,是海底那位千古强者。但究竟为何这么说,为何他说,眼前这女人也说。他想知道答案,因为就像眼前这个女人所说,他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背后那个若隐若现的烙印。如果没有它,夏萧什么都不是。

    夏萧太讨厌这种感觉,每次他都会遇到这种事,还有这个女人,和南海之南那团黑雾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突然,夏萧灵机一闪,想起曾经在东海之东遇到的事,问道:

    “你先前说的先祖可是南海之南的那缕黑烟?荒兽王雀旦是你的先祖,那你也是黑龙,可你不是荒兽大森林的人,荒兽已有新分支?”

    夏萧快速梳理着,也记得,他在东海之东见到过灵契之祖留在烙印中的一丝意识。她当时给自己讲了很多,夏萧自己也了解到一些三万年前的大战之事。虽说有一些谜团,也有一些不知真假的事,可顺序和起因结果总算理清。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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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契之主介绍:
元气世界,修行者们必须搏命——找荒兽,签灵契,得到五行之力。可夏萧不同,他的体内已沉睡五头巨兽。灵契之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契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契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