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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机梦境     灵契之主txt下载     灵契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学院扭曲的影子

    “他们遍布在各地,像学院学子的影子,每当你们离开学院,他们就会得到详细的情报,然后整装待发,立即出动。”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出了学院?莫非还能观察到学院的动静?”

    夏萧觉得不可能,学院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窥探的。男人正想如实回答,可胸口和手臂的疼意将其唤醒,不再沉溺于畏惧当中。

    短暂的畏惧,让男人险些酿成大祸,还好,他有机会弥补。将死之人,若真的说出联盟的秘密,岂不是应了学院说他们是废物的事实!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能饶你一命。”

    夏萧深邃的双眼如能洞穿男人的思想,可后者愣了一会后,冷哼道:

    “这等伤势,即便活着也成了废物,不如就此一死。”

    “你对自己不够看重,所以才到了这种地步,若你放弃,连最后变强的机会都不再拥有,确定不要活下去,而选择死?”

    “说那么好听,不就是为了情报?你杀了那么多海盗,只有我这一条途径可以知道联盟的事。可我告诉你,知道联盟存在的人,都得死,所以我不在乎!那独眼龙抓住王陵,是为了向联盟示好,是为了引更多人出来。可他无所谓生死,因为他想加入联盟,也是为了摧毁学院。看学院不爽的人很多,学院这些年的作为,令所有人都知道它的高尚和低调,也令很多人甘愿牺牲,也不惜去摧毁它,我也一样!”

    男人咬牙切齿,像信仰了某种邪 教,嘴里说的满是谬论,可为之癫狂。

    这些观念,令其面孔龟裂,缝隙中有血肉,也有元气的光。这阵光所及之地,空气无一例外的泛起剧烈的涟漪,似会被挤爆。

    第一道爆炸声响起时,夏萧便展翅离开,而他手中的朴刀,如箭矢一般,刺穿男人的头颅,带着混着透明液体的红色浆液溅在礁石上。可即便他气息萎靡,也停息不了体内暴 乱的元气,避免不了元气毁灭的走向。

    夏萧迅速升空,岛屿边侧的巨型礁石被炸裂,扬起一块碎石,猛地朝夏萧射来。他虽说将其躲过,可那股狂风气浪,还是将其衣服割碎,伤到血肉。身体一瞬有无数深浅不一的划痕,可比起只剩一片血迹的男人,只是轻伤。

    既然用自毁元气之树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若外人看到,肯定会心生好奇,这家伙该和学院有着怎样的过节?可夏萧知道,学院的教员从不会恶言相向,除非这家伙连听懂玩笑话的本事都没有。

    夏萧本想让他活,毕竟师兄弟一场,若是浪子回头,他不会像对海盗那样毫无商量。可这家伙并不领情,那就算了,没什么值得可惜。

    衣衫红了几片,可夏萧的身体被氤氲笼罩,伤势于其中很快恢复。都是些皮肉伤,夏萧恢复的速度异常快。因为过去半年,他学会同时用多重元气疗伤。

    木行、水行和火行,恢复**伤势的速度都很快。其中最快的还不是木行,而是水行。前者只是再一次给了夏萧生命,并且他掌握的最熟练,才一直用木行疗伤。可对水行的掌控熟悉后,才发现它是最高效的。那股柔和的力量,虽没有树木增长的奥秘,可能令伤口愈合。

    三色光晕混杂在一起,于风中落下几点火星。火星落到男人化作的一滩血渍上,深深印在一个黑色的礁石坑里,有些像古老岩壁上的彩画。

    “这样的人或许还有很多。”

    将风浪及时阻止和散开的句芒飞到夏萧身后,虽说后者处于光晕中,可声音清晰,穿透而出。

    “对!每一届都有三百多个,光是两三届下来,就有一千多人。”

    “幸亏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否则学院造就了一支为数近三万人的大势力。”

    “我估摸着,怎么也有近千人。加上那些势力的针对,学院的日子或许不会好过。”

    “若是只有几个人,学院不搭理也就算了,可这么多,还不入手不等于自留隐患?”

    “这些事,得问了前辈才知道。”

    夏萧站在礁石上,面朝大海,可惜黑色礁石的山上没有花朵,更不会盛开。他只是在破碎的海浪声中听风的旋律,它们似在议论学院。若有一人如此,肯定只是那人的问题,可现在冒出一个联盟,不知天下会有多少人开始对学院产生质问。这支历史不长的势力,至今都仍有一些争议。

    句芒见其不言语,也陷入沉默,安静的等着王陵。

    小语坐在夏萧所立的礁石下,坐在海面上一丈处。每一次海浪冲撞礁石,都会破碎成珍珠般的水滴,它们被鱼尾卷动,顺其流下。海里有血腥味,否则她真想进去玩,这片大海比灵契空间里的海要生机盎然得多。

    小语见夏萧没有立即走的意思,挥舞着手指加快海水的流动。夏萧耳中的海涛声像加快了很多倍,变得怪异而滑稽起来。可小语好不容易来了玩心,他只是宠溺的看着她,并在后者征求同意的目光下点头。

    等海水变得纯净,小语投身其中。夏萧在光晕中结印,三条小鱼从灵契空间中跃出,投身到了海里。他们虽不从这来,可见到后甚是高兴,灰鱼懒得游,便浮在海面吹泡泡。在小语好奇的探寻着海底世界,为一片珊瑚礁和小丑鱼开心时,无数海底动物都朝其而来,构成一张丰富的海底动物图。

    小语高兴的情绪传到夏萧脑海,他经常感受到小语的强烈情绪。越是单纯的人,高兴和害怕这两种情绪才更容易抒发。不像夏萧,即便心里有很多事,也很少让小语和句芒他们知道。

    等身上的伤势好些,阿烛的声音远远传来,夏萧才回到山顶。王陵已完成元气的恢复,能回学院,可夏萧示意再等一会。句芒拉着晓冉去了山下,只剩他们三人立在此处。

    夏萧就知道王陵会问是否来人,所以主动将所有事都说了出去。可那男人的说辞和做法,令王陵唾弃。

    “可真是会找理由,他怎么不说自己生的太晚?若早生三万年,说不定能成为清寻子那样的存在,当今大荒的首位修行者。”

    “就是!明明是因为自己没实力,还这么说,真是不害臊!”

    阿烛一肚子火,学院在她心里,有着极为完美的形象。除了姥姥,就算山村里的爷爷奶奶说学院坏话,她也会毫不客气的反驳。见其气急败坏,踢石头可踢疼脚的样,夏萧笑道:

    “可笑是真的可笑,可学院要有压力了,我隐约觉得这次的事会闹大。”

    “沉寂了那么久,一旦出现,便是爆发,肯定不会弄些小风小浪便善罢甘休。接下来的两年半我们都在学院,得想想该如何将其解决。可我好奇,学院为何置之不理。”

    王陵不愿再提先前事,也没有时刻展现出对夏萧的感激。他堂堂大国皇子,无论做了什么难以启齿之事,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掩饰。不过作为学院一员,此时为其操心,便是他和夏萧的共同话题。

    高处风大,在满是海腥味的海风中,夏萧突然笑了,似想到一些极为有趣的事。王陵问他为何笑,他只是从背包中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递给王陵。后者本不想接,他没有这种自贬身价的习惯,可嘴唇干裂的厉害,嘴中更是无水,先前说话都舔了很多次嘴唇。最终,他还是接过,想着夏萧虽然喝了,可没往里吐口水的劝词,一口气将其喝光。

    不再口渴的感觉很好,只是在王陵的注视下,夏萧问:

    “够吗?”

    王陵看他一眼,他似为自己才故意喝水,即便不够也说够了。

    “学院为何不理?”

    王陵扯回先前的话题,夏萧和胡不归走得近,应该知道一些。可王陵失算了,夏萧并不知道,但有些猜想,张口即来。

    “烈阳照耀的物体越大,影子越大。学院做事太过正派,在其中没有半点捷径可走,也正是因为太过公正,才会令一些人觉得不公平。而且学院有一点和走首教会很像,后者主张无为,不过多干预,就像对大荒各国的战事,他们向来只是宣扬和平,传输思想,可从不插手问题的根本。”

    夏萧双手背后,语气老成。

    “以学院的性子,估计不会主动围剿,可若是他们做得太过分,可能会被连根除掉,甚至牵连身边人。”

    万物有善即有不善,任何人都有两面,包括夏萧和他尊敬的教员。能做到大公无私的人始终都是少数中的少数,那样的人值得歌颂,可不是说自私的人就该被谩骂。只要不因自己的利益而伤到群众的利益,便没有理由一句话为其判以死刑。

    不善不等于恶,只有不善堆积过多,才会产出恶那种存在。可学院的影子太过扭曲,酝酿出的恶甚至令他们忘记自己也曾得到学院的教诲,想着弑师。从这等想法产生开始,他们便等于没了命。

    阿烛站在夏萧和王陵身边,如果她是大师姐,早就一口气将其消灭光了。什么玩意嘛,姥姥说了,不懂得感恩的人,都是白眼狼!

    可学院所想,岂是阿烛能揣测出来的?就算夏萧和王陵,也想不出究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林间温柔的神符师

    学院纯净如水,没有**奢靡之风,可谁都有个心眼,不立即剿灭那些乱世之人,是因为学院从不做抑制言论的事。

    很多国度打着言论自由的名号,可一出事,便这个不准说那个不准说。国度如此,是为了稳定统治。学院是教学之地,从不玩那套,若不大胆的说,怎么知道学子心意?能教育出真正强的学院,向来不怕学子质疑,也不怕解释。

    当然,学院人因为主扬个性,不能触碰的底线很高。若是见着那种人,便是一顿捶。何方人,何等家室皆可不顾。

    没有动手的原因还有学院的外部舆论确实很大,前往学院的学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可在学院学了半年,被退返一批。半年过后,又回去一大批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因此,各国在暗自比较时对学院也有怨念。

    联盟的出现,很快便会显然于天下,到时所有人都会把眼睛擦亮,看向学院,看其会如何处理。如果他们只因几件不痛不痒的事就大肆屠杀修行者,肯定会遭来各方的唾骂。所以得等,等联盟做出足够他们诛杀的事,才能反击。

    现在的局面十分明了,联盟在等,学院也在等。夏萧在等小语,等她玩够了,夏萧四人才回学院。

    山麓空空荡荡,显得学院极为冷寂,可小镇中的气氛依旧恬静,令王陵先回寝室休息。而夏萧三人去找了胡不归前辈,他告诉他们的,便是如上内容。

    简单通俗的道理,夏萧却没想到,不由觉得自愧,也悟出些道理。无论是普通人家,还是像学院这种势力,做事的准则都不变,只是忌惮的东西有了极大程度的扩大或缩小。

    “前辈,有什么方法能从外界感应到学院的符阵吗?”

    夏萧最好奇的,还是这件事。那些所谓的联盟中人,是如何知道学院符阵的催动,并清楚符阵到达某处的?若真的将其掌握,等于得到了学院最重要的情报。现在除了大师姐,其余人都得用符阵移动,即便笛木利和胡不归,以自身实力的移动速度都没有符阵快。

    “我也好奇,不过放心,会有神符师去处理那些事。”

    但凡有教员一职的人,都不可能背叛学院。至于夏萧这些学子,做什么都在大师姐的一息观察中,做不出这种事来,只有可能是联盟在从中搞鬼。可学院的神符师出手,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可需要时间。

    在夏萧他们回寝室时,发现今日小白楼的人有些多。一问才知道,学院今日的符阵需要修复,因此不能出任务。这等办事效率,很像学院作风。不过夏萧才刚汇报,不过二十分钟,既然有神符师出动,真是不可思议。

    很多学子结伴下山,想一睹这位神符师的厉害。学院曾有十三位距离山顶很近的人,除去已至世人不可知之处的云巅的大师姐,还剩十二人。十二人中,有四位符师,此时出现这位,主管学院和外界的交通符阵。

    山麓广场上的符阵通向大荒各处,交通脉络四通八达。能以一己之力将其撑起的人,乃符师界中不可思议的英雄人物。夏萧收拾好后,没准备去看,可阿烛拉着龙丽去了。

    二十余人中,阿烛见到那位神符师,一阵惊叹。人世间既然有这么美的男子,夏萧没看到,真是可惜。

    神符师对元气和手印的运用,已超乎常人理解。那是人对自身鲜血的掌握,即便睡觉,鲜血也自然流动。作为神符师,他们挥手可施展符阵,结印能再造一世界。繁多的符阵体系不比造一世界简单多少。

    因此,可见林中繁茂的叶下,一位长发男人双手不断结印,将斗、解、困、隐、阵、皆、束、间八个手印掌握的极为熟练。他手速快的惊人,其上元气,绕成繁茂一丛花。

    元气随手印绕成花朵,异常迷人,长发男子温文尔雅,以印咒凝符,循六甲秘祝,对整个符阵进行详细的检查和修补。至于其中的猫腻,他很快嗅到,并将其中犹如寄生虫的东西摘除。

    大鲸有藤壶,麋鹿有绦虫,各种虫兽紧抓寄主,吸收它的养分,窃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寄生虫就算抓得再紧,都有办法消除。大鲸笨拙,无手将藤壶掰下,可人不同,神符师更不同。

    人手可碾虫,神符师的手掌可碎符阵,甚至覆盖苍穹。此时元气引起气浪,空中刮起大风,令桃林乱时,风度翩翩的男子一头长发飘散于空。而那对眼眸,给前来观看的学子们一种极为玄奥的感觉,似站在高山看璀璨的星河。渺小和向往,还有几丝惊叹,是他们一时所有的感受。

    苍穹暗了一瞬,金黄色的符阵闪耀出极为夸张的光。这道元气的光泽下,很多学子眯起眼,再次睁开眼时,整个符阵已安定下来,并隐藏于空气中。

    身为神符师的青年男子朝学子们这边投目,他眉角微弯,脸上带起一丝极为温柔的笑容,令几位女生面色羞红,阿烛也在其中。她们都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都体会过生死,见过险恶。可此时这道笑容,突破她们的防御,给她们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似将她们带入某个温暖的港湾。

    神符师的形象在众女子心里都是古板的老男人形象,没想到还有这般美若画的男子,真是令人心头一颤,娇躯一酥。若不是身边还有人,她们双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对美的追求,不是性别所能改变的,所有人都一样。这令人窒息的柔美,令高挑的男子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跟在身后。

    学子们有的追问关于符阵的问题,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有的单纯因为他的性情追随。听其谈吐,见其手指间弹跳符阵,为几位符师攻克难题,便是一件极为简单,可又幸福的事。这样的人,百见而不厌。可阿烛见他从身前走过,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时,突然饿了。

    “走,豆豆,吃饭去!”

    阿烛哼着歌,到食堂吃饭去了,今天中午是油炸鸭腿饭,令其舔了舔舌头,馋的端着盘子便掉起口水。

第三百七十四章 被背回来的人

    神符师将符阵中的情况告知笛木利,后者通过一场会议,令教员们带着消息找到自己的学生,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这件事比较复杂,理解起来较难,可在说通后,教员们纷纷叮嘱。今后从外界回到学院,一定要注意身上有无外人元气,切不可再出现元气随着学子进入符阵的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神符师在修补符阵的过程中,发现寄生虫般藏在符阵中的元气。它所藏位置隐秘,处在学院通向外界的数多分岔口中。因此,只要有人出学院,便能被那股元气的主人感知,这股阴邪的做法,按道理来说比较容易被发现。可那股元气像缩头鱼虱般咬掉了鱼的舌头,代替起它的功能。

    符阵中的小部分元气被那股外侵元气压了下去,因此,后者代替起原生元气的作用。整个符阵脉络巨大,元气最混乱之处,便是通向各处的岔口,因为所到位置不同,或多或少会沾染一些外界的元气。加上那股元气气息特殊,即便神符师也没在其入侵时发现。虽然借口很多,可还是他长期没有检查符阵的结果。

    在神符师做出详细的自我检讨,并将今后符阵检查的周期从一个季度缩短到一个月一次时,学院可以彻底放心符阵的事。但谁也不知道那股元气是如何到达符阵中那个位置的,按道理来说,符阵虽然能通向很多地方,也会沾染一些无主的元气,可怎么也不会深入到那。这么来看,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那股元气,是跟着学子们进来的。

    这个判断由神符师提出,他是最了解自己符阵的人。而且根据精确的分析,可知那股元气在学院已待一月。这个时间,可能因为元气的自我消逝而有偏差,但起码可知,对手肯定对学院有所了解。

    其实无论是神符师还是其他教员,都不愿面对当前的情况。接受过学院教育的人,既然和学院反目成仇,真是件难以理解的事。他们的心该是有狭小,才会觉得学院无偿给予他们的教育都是理所应当的义务?

    神符师在工作之余,想起那些联盟中人,不由摇头。因自己的私念而走上歪路,今后就难以回头。那种怨恨和嫉妒的深渊,一旦坠落,并松开陡崖上的树枝枝桠,便会彻底下去,再也上不来。

    面朝高大的书架,烛光照亮神符师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它面无表情,只有一对深邃的双眼流露着内心的惋惜和悲愤。世上修行者本就不多,一百人中出一个都难。而为了修行,各方势力都费尽心思,无论是在学院还是在国度,既然是修行者,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但那些有幸修行的人,既然被人的恶性冲昏头脑,白送性命,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仲磊兄,如何?”

    这位一举一动都谦谦有礼,优雅温柔到骨子里的神符师扭头,对所来的笛木利行礼。他虽说比笛木利大上一届,可看起来要年轻很多。光是一头乌黑的头发,便比笛木利花白的双鬓和胡须好些。

    符师能运用的元气比武者多,因此年龄成了一个虚假的东西。可年龄容易掩盖,才华和能力却很难不体现,因为它们呈现在言行举止,甚至目光谈吐中。

    神符师原名孙仲磊,原南国人,在身后极厚的档案自行翻动时,他纤长如女子的手指绕起一丝元气。纯净的元气中有一道金黄色光浮现,见其,笛木利暗喜,找到就能更好入手那联盟的事。它们的神秘面纱,也要被掀开最为重要的一角。

    “找到了,果真是曾经的学子,而且和我同届同班。”

    能在符阵中动手脚,肯定对其有最基础的了解,可该是谁?在胡不归疑惑时,孙仲磊说出一个叫“汪浩然”的名字。

    半天时间,修补符阵,找出问题并修复,还找到其中元气的主人,不愧是效率数一数二的人!可看了看档案,笛木利不曾听说这号人物。孙仲磊道:

    “当年他没走上山腰,在最后的时刻发了怒,斩尽遍山桃花,砍了上千棵桃树,说学院此行不公,骂学院庸人自缚,既然用这种形式挑选修行者。其实他的实力确实有所欠缺,才被送走。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我以为他沉默着过完一生,没想到还活着,实力还到了参天境界。”

    从一缕元气分析出主体的实力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有符阵相助才不算难。不过尊境参天的境界,既然被其跨入,真是不可思议。被学院拒绝在山腰外的人,最多走上生果,可这道元气中的气息,有参天之能。

    “虽说名字没记住,可他的作为我有所听说,没想到是他。”

    “我这一届后的很多届,都传闻过他的事迹。暮色下一狂魔,发狂般砍桃树,令淡粉的落英暴雨持续许久。而在万千花瓣中,唯他独自癫疯,教员们都站在一边等太阳落下,算给他最后的安慰。”

    孙仲磊摇了摇头,既然误入歧途,真是个不懂开窍的人。

    “我稍后找他谈谈,先看一下他的态度。”

    这样自然最好,能简单处理的事,谁都不想大动干戈,非杀人才能解决。可有一些事,在谈话之前,便已发生。

    符阵修补后的第二日,便有人去接任务。可回来时,是教员背着学生回来的。

    在山腰的学子出任务时,教员会一直跟着。走到这一步的学生,值得他们给予足够的关注。上次王陵被海盗打败,更有教员在场。只是一般不威胁性命的情况下,教员不会出手。可这次,事情如此严重,可见情况的不一般。

    这日,小白楼前聚集所有学子。他们的任务都被暂停,看到这位不幸者被壮硕的教员背在背上,不由心疼。

    这位学子个子也算高挑,可浑身衣袍皆破碎,呈褴褛之态。其下血肉模糊,不知承受了怎样的攻势。这些暂时只有那位教员知道,在一片再正常不过的森林中,一道光束猛地从符阵中落下。即便他感受到符阵中的元气便出手,可还是令谢毅受了重伤。现在教员只能祈求他不要出事,不要落下暗疾,影响修行,否则今后一生,便这么毁了。

    背着谢毅,教员往楼上一步一步走,面色冰冷。他已不是第一次带山腰学子,可这等恶劣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联盟一事已传开,他肯定会好奇,谁会公然和学院作对,真是胆大包天。而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教员身后,夏萧面露焦急的跟在后面,无论他叫谢毅还是二哥,教员背上的人都没半点反应。那萎靡的气息,令夏萧担心。

    走到房间门口,教员道:

    “我喂他吃了药丸,暂时不会有事。”

    说完,教员关门,开始清洗伤口和包扎等复杂的疗伤程序。在安排特定教员和学子时,两者的元气大多相近,可即便教员的气息柔和,也难以恢复他人的伤势,只有用元气牵引谢毅的元气,令其流淌穿行于血肉间,恢复所受的伤。

    等教员忙完,坐在谢毅身边,十指交叉,双目看着地板,生出的怒气越来越多,且停息不得。

    那些所谓的联盟家伙,必要被他揪掉脑袋。学院做事问心无愧,为何要受这种委屈?还有这些拼命走上山腰的学子,既然落得一身伤,真是想想就气人。他之前冲进符阵的模样狼狈,虽说只是乱了头发,没有受伤,可脑海中听到的几声嘲讽,令其双手捏拳。

    拳头坚硬,可无处去挥,教员在房间待了许久,等谢毅自主调动元气,开始恢复伤势,才能放心离开。谢毅伤势不轻,且伤到头部,失忆都算好事,只要不扰乱修行的节奏,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门外聚了十几人,要么是谢婷这种南国人,要么是殷志平这种好友。今日谢毅在清晨天未亮时便出了门,可谓勤奋。但没想到惨遭黑手,令人气愤。刚传开的联盟一事,瞬间引得学子们动了杀心。他们都是学院人,现在一人出事,其余人都会被牵动情绪。不知不觉中,他们已有团结的体现。

    所有人都在祈祷,夏萧也在其中,可没有一直等,见门久久不开,便手臂撑着身子,从走廊边的栏杆上翻了出去,跳到小白楼前的广场上,走到胡不归和孙仲磊身边。

    这是夏萧第一次见到孙仲磊,的确和阿烛说的一样,帅气异常。可夏萧义愤填膺,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前辈,出了这事,是否可以宣战?”

    谢毅冰冷的门和胡不归阴沉的面色都令夏萧心里窝火,二姐在俞谷尚未出事,若谢毅在学院出了意外,他还有何颜面面对二姐?二姐叮嘱谢毅,让他照顾自己,可他作为弟弟,二哥被打,若再不出手,岂不是闹了笑话?

    “别急。”

    胡不归说完二字,和孙仲磊一起离开。他们的背影坚毅的可怕,像天使转身是恶魔,朝是善神,夕是鬼魔。昨日他们还想着先谈谈,可因为找不到汪浩然的所在地,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一天,谢毅便出了事,那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容忍。

    胡不归去找了笛木利,孙仲磊则下了山。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诛字令

    事到如今,宣战是唯一的走势,可真的要对那个所谓的联盟进行致命的打击,必须将消息放出去。现在学院还不知道联盟的具体位置和情况,笛木利也不准备麻烦大师姐,因此和胡不归朝大荒六国发放信函。

    信函简单,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述后,以南商帝国的王陵,大夏王朝的夏萧和南国的谢毅为引,表示三人已受到侵害,必须发动这次独属于学院的战争。

    这封信函的内容绝对真实,旨在让六国知道,但凡进入过学院,可现在和学院作对,和联盟有关的人,都将受到学院的惩戒。

    这是一种告知,也是学院提前的防预针。修行者对各国而言,都是极为珍惜的资源,培育出一个尊境强者不容易。除掉虽说简单,可那是别人的心血和一家,甚至一国的希望。可现在,加入联盟的修行者,都有危险!

    学院的告知令六国紧张起来,以往的学子他们早已掌管不住,从学院回来的人,各个脾气都不得了。

    半年前回来的修行者,因为得到过学院一年的教诲,成为了重点培育的对象,大多都在各国帝都。而在外的修行者,君主下令,立即回到自己视野范围之内,否则真做出不好的事,被学院消灭,这些年的培育,岂不是白费?

    虽然从学院离开的修行者饱受争议,可大多数人对其都怀着敬畏之心,身为帝王,有重视人才,礼重天下之心,不可能放手不管。这些家伙就算再不济,是被学院踢掉的人,也有着普通修行者不能及的天赋。因此,六位帝王夜不能寐,就想守住他们。

    所幸,这一届的修行者并没有因为被学院淘汰而心生怨恨。这一届的优秀者太多,光一个夏萧就足够有碾压性。除了他,还有大森林的天命,冒险者工会的隆随宏,甚至还有阿烛。她最令人不解,可得到过传说中身为真神的学院创办者的认可,光这一件事,便足以令她留下。

    比起他们,太多学子显得平庸,所以被淘汰也不是怪事。还有胡不归临走时的话,他们将受益终身。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引人注目的英雄,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像英雄那样付出自己的一切。因此,要找到自己的路。无论在何处,都应有一颗宽广的心。无论面对什么,都要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不能盲目的羡慕和嫉妒。”

    这些,是胡不归说了三百来遍的话,可句句发自内心。读懂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读不懂,便随其去吧!

    在各国于短时间内控制国内的学院学子时,胡不归和笛木利来到孙仲磊身边。他站在昨日所立之处,桃林中的这块石头专门为他所设。站在上面,能将整个广场收入眼中,可他没从符阵中发现任何端倪。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的实力,已能监控大荒。”

    昨日孙仲磊才根据符阵隧道中的元气找出它的主人,并确定后者的实力在尊境参天。这样的实力,做联盟的首领足够,可肯定不够监控整个大荒。即便问道之上,已至云巅的大师姐都做不到,更别说汪浩然。世上能做到的,估计只有清寻子。可此时孙仲磊说这话,令胡不归怀疑,问:

    “你觉得有黑气魔道之力在暗中帮助他们?”

    孙仲磊颔首,现在只有这种可能。而胡不归和笛木利对视时,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些认同。确实,如果没有这种可能,汪浩然是如何做到的掌控情报?可只要和黑气魔道牵连,联盟中的人,便得以诛刑处理。

    诛和杀其实从本质上有所不同,人杀人,人杀兽,兽杀人,兽杀兽。但凡对生命的剥夺,都是杀。可诛,是指杀掉罪人!和学院作对,尚且不算罪,即便他们是学院曾经的学子也只有个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的帽子。可和黑气魔道之力沾染,便是真正的罪行,洗清不得!

    学院今日下令,其令名字为诛,诛所有罪恶之人,诛联盟中人。夏萧一听各位教员带来的消息,前去找胡不归。因为他现在的专属特定教员是他,所以一直没找过笛木利,不过他们两兄弟,找谁都一样。

    “前辈,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已宣战,联盟那边估计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意图,若它真的想摧毁学院,肯定会按耐不住率先出手。等他们露头,我们就给予最猛烈的打击。至于别的势力,我和笛木利已亲自写信,那些大势力也答应,我们之间的矛盾可以稍后用正当的手段解决,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越乱,越容易被小人利用。”

    说得有道理,胡不归和笛木利的想法都十分可靠,可夏萧问:

    “若他们不露头,我们要等多久?”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创学育人,如果他们不露头,我们就继续自己的教学。可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我们,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沉不住气。”

    前辈所说没错,可夏萧另有想法。

    “前辈,我们不能一直等,所以我建议直接将他们引出来。如果他们真的对符阵动了手脚,在我出去的一瞬,他们就该有反应。这次他们应该不会像先前那样零零散散的出击,我们急,他们也不会好受。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这点,直接告诉他们我们的目的,来一场正面的交锋。”

    “引出来可以,可你觉得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整个大荒,只有学院拥有体系最完备的符阵。”

    “我们可以先通过符阵对一个点连续输送学院独有的元气,引起他们注意,在他们聚集的人够多时,我再过去,通过他们挑衅联盟的首领,也就是那个孙浩然!他既然想复仇,便肯定不会无视挑衅。”

    夏萧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在胡不归用干枯的手掌拍他的肩膀时,夏萧的心才静下。他一向不喜欢过激,只有冷静才能更好的做事,可弱小不是理所应当,学院也不是必须留下所有人。

    学院不是慈善机构,它的任务只是培育强者,天赋不佳之人,自然要被送走。若夏萧被送走,肯定会伤心,甚至会失落好一阵。但能怪的,只有自己,怎么也怪不到学院头上。以走上山腰这种方式决定留走,是最公平的。可有很多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还妄以为自己是埋没的天才,未免太过可笑!

    这大概是夏萧见过最大的道德绑架,那些所谓的联盟中人,歪理一个说的比一个顺溜,可一点用都没有。夏萧只知道谢毅被伤,就该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想为谢毅和学院打抱不平,可不要着急,我们会商量。等出发时,我们会告诉你。”

    夏萧觉得自己的方案可行,但前辈没有运用,可能是他想的不够全面。不过他没有强词夺理,而是回去等消息。现在整个山腰的学子都在等,等一声号令,将那些怀疑自己能力的无礼之人诛于荒野。

    小白楼的房间里所有人皆在,每把椅子上都放着一个轻巧的背包,做着出门长期作战的准备。有的人擦拭起刀,有的制作起药丸,还有一些人准备着符阵。

    夏萧找到川连,麻烦他为自己准备些卷轴。川连答应后,扭头便开始忙,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也只有夏萧能这么使用符阵。

    即将到来的这一战,不止关乎个人情绪,还有学院的脸面。他们这些山腰学子,接受了学院无偿的教诲,就得出一份力。

    有人智的兽和人相差无几,而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只要聚集成团体,无论是出于自身的形象考虑还是体内的远古奴性,都会在一个统一的目标下前进。在这个过程中,只要稍稍配合,便会展现出过人的力量,因此有了一加一大于二的事!

    除了上次恶鬼入侵,这将是学院最大的一次战斗,拥有一战之力的学子都将参与!

    紧张而刺激的准备生活持续了很多天,这天清晨,夏萧一起床便穿衣。小语奇怪,问:

    “要去哪啊?都不洗漱。”

    夏萧绑紧腰带,脸上满是平静,可嘴里的话,令晓冉轻视不得。

    “一会要杀人,还是不洗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当学生走出学堂

    夏萧面色冷峻,可有一丝等待许久,终于能做自己想做之事的喜意。那所谓的联盟,他已等待许久,现在终于能去会一会他们。

    “要出发了?”

    晓冉背起椅子上的包,跟着夏萧出门。门外清晨的烈阳高照,夏萧却直视它,点头道:

    “对!该出发了!”

    他们投身到光中,准备面对扭曲的黑色影子。虽说自身的力量不足以将其冲碎瓦解,可也要为之一搏。

    “半个时辰后,小镇南边集合!”

    笛木利的声音这才传进晓冉耳中,可在小白楼的各个寝室开始忙碌,夏萧已以极快的步伐走出。他就知道会是今天,因为川连师哥昨晚半夜将满是符阵的卷轴交给了自己。那将成为他的神兵利器,为其助力,而教员那么着急,是因为今天,就要出征!

    谢毅到现在都没醒,教员说,那道符阵的威力可瞬间摧毁尊境生果者的躯体,若不是教员反应快,谢毅可能会在那股沉重的金行符阵下化作肉泥。这等危险,令一百一十二位学子和一百一十一位教员一同出发。

    小镇外的草甸上,笛木利站在教员的队伍前,看着学子们走到自己的特定教员身边,像孩子站在父亲身旁。这支队伍意气风发,将中年男人的沉稳和年轻人的蓬勃朝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等了这么多天,都急了吧?”

    笛木利嘴角含笑,扫视众人,不说他们,就连他都等急了。诋毁学院的人,是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若那些人没有来过学院,他们暂且能理解,也可以不管,可受到过学院的教育还这样,真是一种耻辱。

    联盟中的那些人还在世上蹦跶一天,笛木利心里就不好受一天。那些人虽然一直都存在,可以前只是制造些流言蜚语,现在却在大肆的言语后发起实质性的进攻。虽然先前只有谢毅一人重伤,可这已是极为恶劣的现象。

    整体而言,学院不存在护短一说,谁在外面做错了事,便要惩罚。可谢毅什么都没做错,该受到惩罚的,是那些自诩为联盟的杂碎!

    “昨晚没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睡个好觉,想必很多人也有所察觉。过去四天中,我们一直在寻找联盟的落脚点,可没有结果,他们是群连聚集地都没有的流浪汉。但在我们宣战后,主动聚集了一支队伍,现在正在南部的荒原,我们将一起过去,是战还是让他们道歉,大家说了算!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说明。”

    百十位学子和教员都很专心,看向笛木利时,听其道:

    “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别忘了自己的理念,世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可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为受伤的谢毅讨个公道。你们也记住,不管是未来的那一天,只要你们还在学院,一人受欺负,其余人都得站出来。你们虽说会离开,会分道扬镳,有的甚至时代有仇恨,可在学院一天,你们就是学院一员,学院从不抛弃自己的同伴!”

    “我们在学堂,是尊师守律的学生和为人师表的教员,可出了这通天峰,便不用隐藏自己的獠牙。这次战斗,是清理门户!是告知天下!真正能上山腰的人,是像你们一样,有上进心,即便失败也不甘结束,不甘放弃。不是空有一腔幻想和歪理的人,所以都做好准备,在他们面前,展现你们最真实的一面!”

    笛木利说完,转身下山,毫不拖沓。

    当学员教员离开这,将彻底成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所有人拧着眉,对那些思想反常的家伙异常期待。该用怎样的言语来怼弄他们?他们都在想足够气人的话,夏萧已想好。若是给他机会,他会毫不客气的令那些人感受到自己的恶意。

    走不上山腰不代表什么,只是不适合学院的教学方式,和天赋也没有完全挂钩。

    教员们一直都这么说,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像那些诋毁学院的人,是真的垃圾,街边堆积成山,满是苍蝇,还冒着恶臭,淌着臭水的那种垃圾。

    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从学院到达荒兽尾角中的荒原,为这片天地增添一些异色。这里的荒草足有一米多高,其中不知隐藏着什么,可每当有半点风动,都像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惊天招式。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荒草中扫视,似有所提防,似有人隐藏在里面。

    苍穹呈着异样的深褐色,为这片凄凉的荒原和其中的两百余人渲染出足够诡异的气氛。仿佛他们要面对的,是阴暗面的自己。

    “成功者们,你们终于到了。”

    这是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令学院学子们一一锁住眉头。这便是他们的对手吗?

    夏萧的第一反应是寻找扩大声音的元气,并判断它的五行,可没有成功。这道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中,只有调侃。成功那三个字,极为讽刺人,可夏萧他们,本身就是成功者!

    笛木利没有凝眸没有抬起手指,更没有元气释放于体外,只是轻描淡写的动了动神思。一道极为迅捷的气浪,便如龙兽般将四周的荒草压倒。这股气浪猛地向四处蔓延,令这些碍人眼目的荒草尽数倒在地上,为其铺上棉衣。

    方圆三公里顿时成了平地,可依旧只有他们站在这片无边无垠的荒原上。这里已有数万年没有改变模样,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千万年不变的荒草。这片大地已经死了,死掉的人,穿上衣服也不会感觉到温暖。

    “久等了,现身吧!”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笛木利,安静的空中只有几道冰冷入骨的小风,令夏萧怀疑现在不是夏天,而是寒冬。这并非对手作怪,夏萧一直想来这,便提前在小西楼做过功课,这片荒原向来如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知道没脸见人,就不要再说有损学院的话。”

    “我的脸,在没有走上山腰的那一刻便丢光了。几十年过去,虽见了不少人,可还真没了脸。”

    声音嘶哑骇人,有些装神弄鬼,胡不归撸起袖子,露出长袍下的干枯手掌时,远处出现一只龙爪。

    龙爪弯于云天,伸入地面之下,将地皮表面轻而易举的犁出五道土沟。沟有近十米深,冰冷的土壤倒不是胡不归的目的,而是其上的人。苍老却满是伤痕的龙爪光泽黯淡,粗糙的鳞片没有天命的油亮,可其中元气将数百人如磁铁吸铁渣般全部带出荒原。

    这片天地瞬间不再冷寂,因为该出现的人都已出现。学院这边的教员统一服饰,学子们的色彩要丰富一些,可主要也是暗色调,像送葬人般注视起此时出现的人。他们东倒西歪,趴在地上,模样狼狈,这和他们先前想的不一样。谁也没有想到自己既然还会吃瘪,可他们慌忙站直,想要挽回形象的急促样子,更显得惊慌。

    三百人中,只有一人站着,他漂浮于空,等着身边人在自己身后摆出不输气势的阵型。

    这是个中年男人,体型消瘦,头发稀疏,像得了某种怪病。可仔细观察能发现,他头皮上有伤,大概都是自己扯下来的头发。更值得人注意的,还不是他的头发,而是脸。

    这个男人没有脸皮,直接露出一张满是鲜红肌肉的脸,令人毛骨悚然。男人见到众学子的惊讶,得意起来,可笛木利和胡不归的目光,他皆敌不过。不说他们,就连一些教员的气息,都在他之上。

    “这便是学院的作风吗?原来山腰上的学子都是躲在教员身后的娃娃,哼!难怪说不适合我!”

    “别来这套,这里随便一个,就够你受的!”

    笛木利双臂抱胸,身后学子的本事,他清楚的很。

    “是吗?那今天这场战斗,是否该有个开场白?离开学院都几十年了,我都没见过上了山腰的人,今天可否让我开开眼?”

    “满足你!”

    这次说话的,不再是笛木利和胡不归了,而是夏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聊的开场白

    夏萧自告奋勇,在人群中发声后上前。他从阿烛身边经过,令其兴奋,双眼放出光,如在饥肠辘辘时见到一盘热气腾腾的油炸鸭腿饭。无论是冒着热气的酥肉皮,还是下面鲜嫩的肉,都令其连咽口水。

    在场这么多人,大多知道夏萧的性子,这家伙算真正的闷骚。表面看起来不善言谈,很多事都藏在心里。可一开口,便能令人噎死,因为他的问题常令人答不上来。演讲调动人的情绪他不在行,可怼人的功夫,夏萧还算了得。

    这个世界电子科技不发达,尚且没有键盘侠,否则哪有夏萧放肆的份?别人都是键来,天不生他键盘侠,喷道万古如长夜。而他只用拾人牙慧,或学几个气人的词,便能将这些家伙说的哑口无言。夏萧肚子里的墨水不一定有他们多,可脸皮厚便够了。

    夏萧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看眼前人,连脸皮都没有,即便看起来再凶悍,也只是个可怜者。他冷着脸,从笛木利身边经过时,后者低声道:

    “别怕,骂不过就打!”

    夏萧暗自点头,可不存在骂不过。不过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满嘴脏话,否则便是自降地位。文人间的对话,就算流氓,都得用登徒子这种词来代替。可不带脏字的话,夏萧不太满意,他可能会习惯性的骂出口。

    走到两百人前,夏萧没有行礼,没有张口便兴师问罪。他只是抬起双手,在五百多人的目光下转了两圈。这个动作似要将自己完整的呈现给所有人,像毫无保留,虽然没有任何轻蔑的动作,可没有脸皮的男人总觉得他是在挑衅。

    见他含着凶气的目光,夏萧声音平淡,双手背后,道:

    “你不是想开开眼吗?看完了,是不是得说几句心得?”

    开始了,所有人都注视起夏萧的背影,为其话语而赞叹。尚且不说他话中是否有话,光这勇气,便是很多人所不具备的。还有他话语中的自信,像钢铁般不会动摇,坚硬的令人难以理解。

    “面对三百余人而不慌乱,的确是个好学生……”

    没有脸皮的男人话语一转,正要说可惜,可被夏萧抢道:

    “有三百多个人吗?”

    夏萧回头看了一眼,高挑眉的样子似遇到什么惊奇事。他表演的十分自然,似天生便是一个表演家。

    没有脸皮的男人想用先扬后抑的手法来贬低学院的队伍,夏萧一眼看穿,不可能让其得逞。

    “我们分明只有两百余人,哦,对了,还有你们。”

    没有脸皮的男人盯着夏萧,他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我的教员告诉我,如果站在台上演讲怕紧张,就将台下的人当做白菜。我虽然不算紧张,可你们真的都是不折不扣的烂白菜。哦,不对!外面的叶子到菜芯都坏了,应该算不得上是菜,而是……垃圾。”

    “你……”

    “我说的不对吗?”

    “哼!真是可笑,堂堂学院,打着至高教育的名号,既教出你这种弟子,如此粗鄙,谁是桶里污秽物都不知道?”

    “哟,我这种弟子怎么了?听您这语气,似乎很好看学院,那还和学院作对?是你太过矛盾,没事找事,还是要找回脸皮,再走一次山腰?就算再走一遍,你也上不去,不过你说的没错,学院确实有失败之处,比如教出你们这些不伦不类,忘恩负义之辈!比起你们,我就算嘴脏些,也算是上者。”

    夏萧嘴快,没有脸皮的男人多次想插嘴,可插不进来。夏萧看着,暗自冷笑。

    若光凭性子,没有脸皮的男人现在就要冲上前,和夏萧厮杀,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修行者何必那么多废话?可若真的打起来,他们这边必定会赢,虽说学院的代价也会很惨,可男人想以口舌之快,令学院哑口无言。

    只有学院的双重失利,骂不过还死伤众多,没有脸皮的男人才算达到自己的目的,且死而无憾。因此,他悻悻道:

    “上者?你有哪一点突出?在场这么多人,你如何比?你只是比我们多了半年学院的教育,可我们经历的事,是你的千倍万倍!”

    夏萧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屎,满脸都是不屑。他吹了吹指甲盖上的常年堆积物,摇起头来,随后淡淡回答:

    “你们在学院一年,我在学院一年半,可我比你们多的,不止是半年的教育,因为但凡你们听进去教员的一句话,现在也不会站在学院的对立面,也不会这般下场。一个个神情落寞,没有半点神色,像个呆瓜!”

    适当的语速和声调能表达出一个人的情绪,夏萧说完,扫视那三百多人。虽说他们个个都穿得很体面,可脸上的神色,早已暴露他们精神世界的匮乏。

    没有脸皮的男人正要反驳,可夏萧双手结起印来。他眼前的头发被掀起,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似要让他们真正大开眼界一回。

    “看好了!”

    合、斗、合、前、皆、阵、合、间。

    八个手印结出只需不过半秒,在夏萧的手指缠绕于一起时,体内的元气随其而动。

    “这个场面,足够震撼。”

    笛木利靠近胡不归,幽幽说时,后者苍老的面孔迟迟没有动弹,也没有发言,似不再拥有多余的力气。可他眼中,闪出四道光时,格外的骄傲。

    夏萧身后,被撕开四道灵契空间,它们的出现,令对面三百余人皆震惊。

    “四头契约兽,怎么可能?”

    “莫非,他就是学院的那位远道而来者?”

    “完整的五行既然是真的?”

    ……

    即便对学院人来说,这也是件不可思议之事。但他们见多了,可一起出场似乎还是首次。

    四道灵契空间的裂痕有大有小,其中传来不同的声响。

    右边第一道空间最小,暂且安静。第二道有海浪声涛涛,令人如站海边,其中冲出海水,湿润夏萧脚边。第三道灵契空间中燃烧着火焰,焚天之炎,蓬然燃烧时令空气升温,犹如烤炉。灵契空间的裂口边缘,更是不断冒出火花。第四道灵契中有风和雷电,银灿色时常浮现。

    灵契空间中有兽前来,金属划破空气,带起尖锐声嗡鸣。海水落地,发出极响的水声。火焰和风,一个都没落下。

    其中,夏萧身体微微后曲,就要坐下。虽说他身体下方什么都没有,可很快,藤蔓长成王座,其外有金属外壳加固。精致的王座完美承接夏萧的身体,令其坐下。而身体四周的七兽,令夏萧首次展现帝王之姿。

    这种帝王之态,并非人间皇帝,而是掌握五行后展现出的自信,自信中会流露一股气质,也可称之为霸气。

    王座右旁,神剑竖插,黑紫色光显然。左边祸斗火光冲天,热气腾腾。上方有句芒,身后游着小语。她身边有三条小鱼,虽姿态不同,可都有个共同的中心,不言而喻,便是夏萧!

    多重光晕下,漫长的蓝色鱼尾围在王座下,七兽的目光都朝没有脸皮的男人而去。这些目光和夏萧的目光重叠,令其心怵。虽说神剑无眼,可发出的光亮最为锋利,甚至有些瘆人,可斩人世万千。

    没有脸皮的男人看着夏萧将双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似乎自己三百余人,威胁不到他一个后生。而这后生开口的语气,更是狂妄,令他心生杀意,恨不得现在就将其从王座上拉下来碎尸万段。

    这是夏萧想要的情绪,他说道:

    “该你了,你凭什么想走上山腰,有这么资本?”

    没有脸皮的男人被问的哑口无言,支吾几句,强词夺理道:

    “莫非所有人都像你这般?”

    “还有像我这样的!”

    一声龙吟穿了天,黑光从人群中出,自苍穹中落下,硕大的身姿坐在夏萧身后时,滚滚龙威及地面的震动惊骇三百余人。黑龙以夏萧为中心坐立,与其波动一起,令三百余人连契约兽都召唤不出来。

    场面一度尴尬,没有脸皮的男人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你们没有过硬的资本,没有拼死修行的决心,还想着登上山腰,凭什么?”

    “你可知我们的努力?你可知我们为了走上山腰花了多少功夫?”

    “谢毅为了走上山腰连进一个月桃林,秦风和慕林为了走上山腰切指提神。类似前者的人在学院比比皆是,后者也有几位,比起他们,你们算得上什么?你们以为走上山腰是靠运气?没有天赋做支撑,就只能靠毅力,毅力不够就玩命,你们呢?”

    夏萧声音再扬,呵斥声如教训不听话的孩提。

    “你们三百余人,可曾有人连进一个月山林?可曾有人在暮色中坚持到最后一刻,切指以表决心?你们怪罪学院,怪罪教员,可曾想过你们自己?你们无非用了些心理暗示来麻痹自己,可真正拼命的人,都留在了学院,你们只是些庸人自扰的废物!”

    夏萧不再坐趟于王座,虽说那个动作极有征服性,可他弯起腰,坐的随意但背很直。他在等没有脸皮的男人发言,可后者眼神恍惚时,似回忆起在学院的时光。

    暮色中,没有脸皮的男人确实没坚持到最后一刻,他于半途便放弃。他突然有些后悔,比起夏萧口中的人,自己做的确实不够。可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已来不及。站在三百余人前,没有脸皮的男人觉得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若他后退,岂不是被人耻笑?

    三百余人也后悔,顿时觉得没了脸面,又被侮辱了一次。这次,他们成为强词夺理的失败者,所剩无几的尊严又被践踏了一次。可他们看着没有脸皮的男人,他不走,他们也只能站在原地。

    三百余人的队伍最后,有几人偷偷溜走,笛木利和胡不归感知到,脸色依旧严峻。没有坚定信念的人,最容易被说倒,那样的人注定成为不了强者。

    “说啊!我等你辩解!”

    没有脸皮的男人摇头,似一种无奈,他体内有鲜血翻腾,嗓子里也有一股很冲的血腥气。这股血气在其胸膛中搅动,就要喷涌而出。

    “你不说我说!离开学院不是你们的错,学院的要求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严苛了些,可你们忘了在学院的待遇?教员可曾因为你们天赋不佳,努力不够而责骂你们?可曾因为你们对他们有误解而刁难你们?你们每一次问问题,教员可有不回答?”

    “别说了!”

    没有脸皮的男人面部全是鲜红的肌肉,其中游荡着敌意和恨意,不想让夏萧再继续说下去。他喝过歃血为盟酒,也拜过天地,即便对学院不仁不义,也不能今天再背叛联盟。可夏萧的说辞,令他开始动摇。

    一直坚信的东西,即便是错的,也比动摇了好。

    “我就说!你们离开学院,教员也曾惋惜。就像我们这一届,有的人本来可以走上山腰,可最终却没有坚持下去,停在半路。教员们经常将那些人提在嘴边,就像你们这些人,也曾是教员提之痛惜的学子。可你们没有走上教员希望你们走上的路,你们误了歧途!”

    “别说了!”

    没有脸皮的男人嘴唇发抖,可夏萧声音携着金属元气,以沉重的语气,再道:

    “即便对学院有怨,你们可也来信表达自己的满腹愁肠,可你们这些人,可有人写过信?很多人和你们一起离开,通过来信等方式始终在钻研修行的难题,一步走的比一步高,可你们呢?只想着摧毁学院,甚至伤害后辈,当真可耻!”

    “别说了!”

    没有脸皮的男人在夏萧极快的语速下心脏加速的厉害,他只是个狠人,从扯掉脸皮便可看出,可说辩的能力,远远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他心里的苦衷,说出时也是三百余人的沉重心事。

    “你总是贬低我们,将我们说的一无是处,可我问你,学院为何在承认我们后再否定我们?若学院一开始就放弃我,我大不了断了这个念头,可你知道被赶走后的失落吗?你知道所有人看你的目光吗?你可曾升至神坛,然后狠狠的坠下去?你知道那种被人议论的痛苦吗?”

    “我知道。”

    “放屁!这张脸皮,你知道撕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我也不拿自己和你比了,因为我觉得你比不上,可谁活着容易?”

    夏萧语气很轻,恰好激起没有脸皮的男人的怒气。

    “你莫非比我们还差?我们都是被唾弃的过街老鼠,连那些没有进学院的人都赶不上!他们嘲笑我们,讥讽我们,联盟中四百人,都是学院祸害的!但凡学院为我们作一封信,我们也不会这么难堪!”

    一共只有四百人?笛木利和胡不归对视,这个人数比他们想的少。看来除掉当下的人外,其余人也能很快被铲除,毕竟只有不到一百个人。

    笛木利和胡不归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他们想的人数比四百多,可学院既培育出四百逆徒,怎么来看都是件难以启齿的羞耻事。

    夏萧面色平淡,他们既然开始和自己比惨,真是无趣。

    “自己心志不坚定,还怪学院?你们的思想真够奇特。不过你们一群老匹夫,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为学院为教员为谢毅道歉,要么留在此处,自己选!”

    “你的语气,未免有些太自大!”

    没有脸皮的男人就要向前,可整个天地一瞬为之改变。夜纹孤独于世,令乾坤漆黑,虽说没有实质上的伤害,可气场够强,轻松将众人唬住。

    没有脸皮的男人见这异象,眼眸一凝,夏萧浑身没有气息,却展现出这般天赋,真是奇怪。

    但凡出学院,夏萧都戴着那个护腕,只要有阿烛在,他的气息便不会暴露。

    “你们连山腰都走不上去,便妄想毁灭学院,我自大又如何?”

    “别以为山腰就是评定一切的标准!”

    “你既然知道,还如此执迷不悟?这便是你走不上山腰的原因!”

    没有脸皮的男人心中有邪火,血气翻腾的厉害,他不知自己对学院的怨恨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还是因为他真的恨学院。他觉得是前者,他也想走上去,如果当初走上学院,他现在肯定不会是这个鬼样子。

    嗤——

    没有脸皮的男人急火攻心,心中纠结而急躁,稍不注意便控制不住体内的情况,喷出一口殷红的血。鲜血流在衣袍上,将其浸湿时,一些鲜血也落在地上。

    没有脸皮的男人开始大喘息,暂时说不出话来。学院的学子,真是群怪物!他身后的男人见其这般模样,不耐烦的从其身边向前,接过无形的接力棒,吼道:

    “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我走不上山腰,不好活了三十多年,也该让你们来尝试一下这等痛苦。无论如何,都是学院错了!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选,我们是人,不是物品,凭什么经历三种赛选后,还要被你们来回选择?”

第三百七十八章 清理门户

    男人面色涨红,于怨恨的目光下双手结印。

    于訇然动静中,一头岩龙从地面钻出,盘旋起极为粗壮的身体。

    岩龙嘶吼,于刺耳的破风声中朝夏萧而去。可不等他出手,便被夏萧身后的黑龙以强健有力的双爪控制住。

    黑龙的双腿一踏,地面下陷数十米,空中元气凝聚,凝固成沉重的钢铁柱子,于天命的神思下轰然落下,将地面刺穿。柱子交叉有度,将岩龙架在空中,动弹不得。

    近百米长的岩龙激起祸斗的战意,他早已静不住,此时跃上天空,双爪勾住岩龙的腹部,任由它扭动身躯,都紧抓着不至于落下。稳定身子后,祸斗带起一道滔天的大火,朝龙兽头部而去。祸斗身形极快,到达自己理想的头颅后,开始擅长的撕咬。

    句芒以种子种在岩龙身上,在其生长时,一半落到地上,一半缠绕岩龙。木龙将岩龙束缚,身子扭动不得。

    “该你出手了。”

    夏萧看向身边的神剑,一道黑紫色的光中,武士握住它,跃起时试图斩断岩龙。金灵兽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即便难以将其一分为二,也能令其重创。可无数契约兽将其拦住,场面顿时混乱,喧嚣声四起。

    以夏萧和天命的实力,自然无法抵挡这支大军。在无数元气气浪中,他们身形后退。可一声苍老的龙吟,令一位老者化为大墙,挡在元气所成的海浪前,并将岩龙踩在脚下,令其难以动弹。

    满是伤痕的双翼摆出一个弧度,扇出堪称恐怖的剧烈大风。顿时,沉重的风声将地面掀起百米,令三百余人于沉重的金行大风下难以向前。

    风中,没有脸皮的男人一直吐血,鲜血被风带到脸上,似一种羞辱。他心情复杂,呼吸困难,气息萎靡,最终倒在地上,被风带到远处。他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在前方的黑龙身上。

    乾坤不再漆黑,可天空奇异的深棕色光引人注目,其下一头百米高的巨龙,更是令人心悸。

    双方的阵型,此时已摆开,学院这边退后了一公里。教员们皆准备战斗,学子们却被拦住。

    “我们也能上!”

    隆随宏准备许久,也想战斗,可笛木利目送百位教员向前,道:

    “别着急,你们的实力大多都在枝茂,可这三百人最低都是生果,要想战斗,也得等一等。”

    见前辈如此坚定,隆随宏只有等。可尊境生果的实力,在各国都是大将军,甚至巅峰实力的存在,这里却聚集这么多。这便是修行界和凡世的不同吗?这等差距,未免太大。

    所有学子都聚在一起,看向远方时,能见到那些家伙在风中不断向前。他们以元气组成大盾,挡住胡不归的罡风,可即便他们突破这道沉重的暴风,也已受伤。

    “前辈,将其撤除!”

    教员们一一结印,施展神通时,大风消失,只有三百人的狼狈证明先前有沉重的大风来过。教员们的身影或从天空、地面或地下出现,顿时冲进三百人中,开始这场清理门户的激烈战斗。

    气浪将一片片荒草压倒,一开始只有几公里,可几招下,便有了十里规模,最后甚至达到百里。

    隆随宏他们在后方,终于知道为何不让自己这些人上战场,因为战场中的夏萧和天命,都已吃不消,连连后退。若只是几位尊境生果的修行者,还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过过招,可几百位修行者,单单是气浪,都足够强横,根本难以插手。

    即便高傲的金灵兽和善战的祸斗,几次对碰下来都忍不住喊累。夏萧抬头,看巨大的胡不归,听其道:

    “到后方去,稍后才该你们上场!”

    夏萧道一句好,才令契约兽都回到灵契空间,然后与天命一同后撤。后者化作轻巧的人形,看向夏萧时,眼中流露几丝诧异和尊敬。这家伙先前和自己一样在人群中战斗,虽说杀不死对方,可进退有度。看来他们的差距,会逐渐明显,不止于此处。

    夏萧和天命背后,龙吟震的荒草草芥漫天,可胡不归只是挥动几次龙爪,便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岩龙扭动着粗壮的身子,在牺牲一层血肉般的岩甲后,摆脱胡不归龙爪的镇压束缚,猛地上升,将其腿脚缠绕,而后扭动时令其跌倒。

    百米高的黑龙倒下,虽说修行者皆离开,可顿时地动山摇,扬起土块泥尘极多,为这片深褐色的荒草世界再披神秘的帷布。

    “看来这老家伙,已经快到极限。”

    笛木利看胡不归化作人形,虽说以锋利的金属之剑将岩龙贯穿,可他已有些有气无力。在其叹息时,夏萧和天命回到他身边。

    “老爷子没事吧?”

    天命一开始并不喜欢胡不归,因为后者算荒兽森林的叛徒,作为第一个走出大森林,却留在学院的人,受到的舆论极多。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天命逐渐对其尊敬起来,能扛着巨大压力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值得他尊敬。

    “恐怕是不行了。”

    笛木利面色凝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胡不归的年纪确实是大了些。他和胡不归算起来,都是忘年之交!

    离山顶最近的十三人里,大师姐辈分最老,可胡不归年龄最大。他在进入学院时,便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而现在,他已至人生末年。估计再有几年,就要与大荒说拜拜了。

    “不把老爷子拉回来吗?”

    天命说出的,也是夏萧的心声,可笛木利摇了摇头。

    “随他去吧,这些人他都认识,这种情况,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胡不归记性好,这三百多人,虽然不是每个他都叫得上名字,可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曾在学院的山麓学习,有的坐在后排,不听课四处望时,还和站在后门的他对视过。那一瞬的尴尬,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有趣。

    不过就是那些课上走神,课下偷酒的小子们,活生生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模样。那些还有些稚嫩的面孔,在记忆的浪潮中变成眼前这等凶恶的模样。

    每一批学子的离开,胡不归都会暗自祈祷,希望他们有个好归宿,有个好的未来,可以不名留青史,受世人赞扬,可必须走正道,不偷鸡摸狗是基本,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是原则。可他们既然走上反对学院的路,那他,便不会留情。

    颤颤巍巍的双腿像木柴棍,可站的很稳。四周有修行者过百,他们都想令学院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便杀个山麓的领袖!

    修行者前冲,空中元气如波涛汹涌的海面,泛起起伏极大的浪花。胡不归拐杖换到左手,右手朝手一伸,近乎千米的金属大剑,以锋利的元气姿态呈现。

    “混小子们——”

    胡不归咬一口老牙,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愤怒。做老师的,最不希望见到自己的学生误入歧途,可这些家伙一个陷的比一个深,一个比一个痴迷于毁灭学院。这令胡不归这个平常慈祥的老头子变成邪龙,就要不顾情义,前来灭徒。

    长袍下干枯的手掌在颤抖,他苍老的身体一用劲便会如此,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在战场上不会掉链子。

    千米的元气之剑略有偏移,宛如锋利的龙牙,它将斩断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逆徒,割断这份学院情。如剑的龙牙所过之处,皆有空气再成一世界,有九阶实力的胡不归,等于尊境之上的问道境界。虽说只是初期,可也不是其他境界所能理解的玄奥。

    世界一成一灭,如太阳形成而崩碎,如此反复,其中的毁灭之气,令所过之处的逆徒皆化作灰烬,比草芥还渺小几分。百米高的荒兽在扭曲的空气中发出惨叫,修行者们见之,于胡不归咬牙抡剑时一一躲闪。

    无论修行者飞上天还是遁入地,但凡是在胡不归所处范围,都被带离大荒。空中闪出的金属光芒如成一圈,令其所立之地上下,皆成一根两千多米宽的圆柱,冲散头顶苍穹中云雾,吞噬脚下的土地,令其成了一道黑洞。

    荒凉草原上,突然就多出一个两里宽的洞,洞竖直向下也朝上,隔离了空气,消灭了其中一切。一道气浪难以言喻,猛地朝四处散去,将整个荒原都泛起久久不能平息的动静。

    见气浪铺天盖地而来,即便有笛木利阻挡,可还是有大风。夏萧将阿烛护在身后,她实力不强,所行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外人感知,他保护自己,自己也保护她。

    夏萧的元气还算磅礴,可在这道气浪下,显得太过渺小,甚至连被阻拦过的气浪都险些挡不住。夏萧的面部被风不断吹动,看向胡不归方向的双眼始终睁不开,可其中力量,真的太过强横。他先前一直在看胡不归前辈战斗,可只是看到长剑划过了空气,另一头龙兽消失,随后一切不过一瞬,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问道的实力可以改变大荒,在整个乾坤皆乱时,先前还战成一团的逆徒和学院队伍暂且分开。他们都极有默契的看向胡不归那边,可他身边已是一片虚妄,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孤寂而诡异。

    黑色的圆柱在胡不归脚下不知到了何处,或许至了地核,或许很快就会有熔浆涌出。胡不归不急不忙,脚下没有大风,四周也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冷着苍老的面孔,右手重新握住拐杖。

    胡不归走在黑色的平面上,如履平地般朝外走来。他步伐很慢,面孔朝前,想着自己亲手杀了百人,心疼可又无奈。可更无奈的,是还有近两百人,甚至更多人等着自己了断。他叹息着低下头,看着深渊而行,可从未坠落半步。偶尔陷入丝毫,也很快拔出双腿,不让自己沉沦。胡不归呢喃,声音痛惜,可传到所有人耳中。

    “混小子们,我曾教导你们选择自己的路。我也曾说过,有的路一旦选择,便没有退路,所以一定要想好!现在你们选择了歪路,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不想死,就站到我身后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并非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胡不归的身体一眨眼行了千米,走到那根无形圆柱的边缘。他将离开这,解决眼前混蛋小子的问题。

    迈步,离开这个半径足有千米的黑色平面时,一股沉重的罡风无缝衔接,代替他出现在圆柱中。罡风奇特,从地心冲上云天九霄。而其中一切,皆在罡风中被毁灭,化作粉尘碎片,连空气都难逃一劫。

    “这股风,有些奇怪。”

    伤痕累累的岩龙身体都被贯穿,可还是矗立于荒原,头顶的男人有着一张方脸,像一块麻将牌。他看着圆柱中的罡风,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股气流应该不是风,而是沉重的金属在流动,只是它们速度太快,因此只留下一道虚影。无数虚影重叠,在空中宛若暴风形成的巨柱。

    男人猜对了,胡不归身后的确实不是风,而是金属所成的刀剑。它们升到九天云霄外,等离开圆柱时,已至了外太空,可始终在大荒的轨迹里。它们调转方向,如繁多的小鱼苗,从水管冒出后猛地散开。鱼苗的方向是池塘各处,这些刀剑所去的位置,是胡不归所在地!

    尖锐的风声很快在众人耳中发出,刀剑聚集在胡不归身边,随其停下,瞄准所有人。即便圆柱中已无泛着黑影的罡风,可刀剑依旧无数,它们撕碎天空的残云,落下时令人惊愕。这等数量,能将三百余人的肌肤插个遍,不留半点空余,且还有多的刀。

    胡不归慢步向前,身后各自锁定目标的刀剑犹如一片金属海洋,在其力量下出现于此处。

    “若想活下去,就站到我身后。”

    胡不归又重复一遍,这些家伙即便有沾染黑气魔道的可能,他也想直接将他们杀掉。可所有人都后退,有些甚至害怕的尿了裤子。大流可以随,但得考虑后果。

    “都退后!这是他的劫难世界。”

    笛木利看了眼天空,四处都有刀剑,如将空气扎成一个刺猬。即便笛木利是胡不归多年的好友,可这等招式,他也只见过一次。那次他使用时,这一招远远没有现在的威力。当时几百把刀剑已是极限,而且都是金行元气凝成的普通刀剑,算不得厉害。可此时这些刀剑,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不为凡物。

    “前辈,这些刀剑中,为何会有老爷子的鳞片光泽?”

    夏萧也发现这个问题,可天命对其更为敏锐,在他稍加怀疑时,后者已问出。

    “这就是他的鳞片。”

    “将自身鳞片当做武器?”

    夏萧有些不解,这不等于自找苦吃吗?即便鳞片离开肉身依旧能回去,可拔掉鳞片时,应该很痛吧?

    “劫难世界代表他的不忍心,是他细数过自己的罪行,并让他人看清自己罪孽的招数。胡不归比任何人都不想杀掉他们,这些学子们只有山麓的记忆,他们还没摸清学院的一角便离开。在那段记忆中,胡不归是他们接触最多的人。”

    “想不到前辈这么柔情。”

    “这是黑龙最欠缺,也最不需要的东西。”

    天命所在的种族是大森林的王,王需要强大的实力,不需要优柔寡断。因此,那个种族像铁器一样冰冷。天命从小就生活在压抑的黑龙城堡,年少时,他尚且不觉得那种气氛奇怪。可来到学院,这里的轻松气氛和记忆中的王族简直形成鲜明的反差,也令其有了些柔情。

    若在大森林,天命绝对不会陪凤璐在桃林里散步,可后者变了,他也变了,变得正常起来,变得需要良辰美景和佳人陪同。所有来到学院的荒兽都在变,他们一开始觉得这不是好事,可后来觉得,也并非坏事。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现在找到了。

    胡不归找到的时间更早,他不是一头变成人类的黑龙,而是一位可以变成黑龙的人类。在那个还没有荒兽来到学院的年代,他开创了先河,花了很多时间让别人接受。他有自己的相处准则,那便是做自己。恰好,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在大森林被诟病,可在人类世界过地很好。

    胡不归从不说谎,从不食言,但偶尔会欺骗自己,就像此时一样。他曾告诉夏萧,告诉阿烛告诉晓冉告诉所有学子,他会将那些孽徒全部除掉,一个不留,可他现在心软了。心软不是完完全全的坏事,粗心才是。因此,他谨慎的施展出了最强的招式,每上前一步,金属刀剑所成的劫难世界都紧缩几分,将所有人包围。

    教员组成的队伍站在劫难世界外,胡不归老态龙钟,是该由他们来守护学子们的安全。几位教员受了伤,此时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看向胡不归。他说过两遍了,不会再说第三遍,这是他最后的威严。

    在孽徒和胡不归拔剑张弩时,后者的尊严被甩在地上反复践踏。所以他这次没有再让步,已经没有让步的余地。

    几个男人胡子邋遢,站在原地,看胡不归愣住了神。而在他们被胡不归身形代表的直线超过,却没站到他身后时,刀剑如倾盆之雨,猛地扣下。最后一把剑从瞳孔深入,令** 入者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可已无法弥补。

    刀剑刺入,身体轰然陷下,顿时尘埃自满是刀剑的尸体四起。深棕色的苍穹下多了一方黑冢,其上刀剑竖插,令地面陷下几分。

    胡不归上前,眼前人便不断后退,朝胡不归所来的反方向跑。谁都不敢停下,谁都不敢放慢速度,谁都不敢怀疑胡不归的实力。

    一个风烛残年,不知何时会死掉的老家伙白发苍苍,胡须晄白。它们在小风中不由自主的飘动,生出些孤寂。可就是这样一位老人,站在荒原上,将两百余位修行者逼到了无路可走地步。若他想,他们都会于瞬间暴毙,可他在等,不是等这些人弃暗投明,而是等彻底劝服自己的良心。

    现在已没有退路,一些男人朗声大笑,痴狂道: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没有回头路。前辈,告辞!”

    男人双膝跪地,朝胡不归重重磕头,随后向其飞掠而去。他的尊严所剩无几,所以不想再低头,不想再认错。所幸投向胡不归,化作一霎灿烂的烟花,极为绚烂的结束一生。

    一些人知道他的用意,痛惜摇头,可这种人是少数。而且,他们不会走到胡不归身后,他们见多了黑暗,也没能抵御黑暗的侵蚀。因此,即便心中的一田纯净之地照进了太阳,也无济于事。他们纷纷投向胡不归,以自爆元气之树的方式,在一道轰然爆炸声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等忏悔的方式,在很多人眼里成了鼓舞,他们走投无路,也冲上前去。

    “胡不归,学院创建的没错!可错在戏耍我们。”

    “在爆炸中见见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吧!”

    “学院始终会被毁灭,高尚的帽子太高,也早晚会被打落!”

    ……

    无数声音中,胡不归颇为无奈的摇头,学院从未强迫谁来,也从未强制性无缘无故的赶谁走。来的人都有野心,走的人都犯了错。归咎到底,是学院太过温柔,忘了表明大荒的原始法则。凡是弱者,都将被强者支配。

    扑来数十人,虽说皮肤皆龟裂,可一一被天空中落下的锥形长矛钉在原地。随后,胡不归身后的刀剑齐刷刷落下,将其刺杀。胡不归长矛刀剑的速度,比那些人自毁元气之树的速度要快,可也有例外。

    一道爆炸在胡不归身前炸开,虽说他身体外有元气护罩,这道爆炸只是在其上掀起涟漪。可他突然停步,又接下许多轰然爆炸。连环爆炸令胡不归身体外的元气层涟漪异常,虽说远远没到被破开的程度,可他猛地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这一瞬,金属刀剑形成的海洋在胡不归身后消散,头顶随时威胁着学院叛徒们的长矛也都尽数落地,化作一缕无形的黑色气息,穿过重重爆炸产生的气浪,回到胡不归体内,重新成为他的一部分。

    胡不归喘气声很大,看着地面的双眼因为身体的负荷冒出些泪光。老了,老了。恐怕这次过后,再也战斗不动。胡不归的气息一瞬萎靡,苍老的身体终究败给岁月,年轻时的挥霍,都于此时反馈。

    站在岩龙头顶的男人察觉到胡不归的气息有所下降,抬起健壮的手臂,以有力的手掌拨开眼前的层层尘埃和草芥,看到胡不归嘴里流出鲜血。男人兴奋起来,环视四周,确定刀剑消失后,匆忙下令。

    “杀那些学子!”

    老东西和小东西相比,前者对学院更为珍贵。可杀掉后者,更能挫伤学院的心。连自己的学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学院?谈什么育人?

    先前的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一半,他们猛地在命令下调转矛头,朝学院学子而去。虽说教员们挡住一大部分,可还是有十人落了网。

    “只要将你拦住,他们便难逃一死!”

    岩龙难以升空,因此像蛇般在地面翻腾。这等动作,令笛木利不屑,什么龙,只是条赖皮蛇罢了。他看着那些冲进学子队伍的人,语气中颇为自信。

    “看好了,他们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第三百八十章 未及之处

    “你不心疼就好,反正我们已做好战死的心。”

    “何必呢?”

    笛木利没管胡不归,后者的情况他了解,但即便老了,战斗不动,在场这么多人,根本威胁不到他。除非所有人一起向其而去,并自毁元气之树,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坚定的心,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怕死。

    笛木利看着岩龙上的方脸男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后者的话,令其仿佛见到一个心理极端扭曲,用变态一词形容再不为过的人。这样的家伙,也在人的范围内,不过在邪的深渊,恶的极端。

    “我们想毁掉学院的初心很简单,不是因为学院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我们上不了山腰。我们上不去,别人也别想上去。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毁掉学院,我们力量有限,我们只是废物,可总有人能做到!”

    方脸男人笑时,笛木利满脸冷淡,像极了狮子不会因犬吠而回头。

    笛木利低头,看地面的战斗。既然他和胡不归将学子们带了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先前的开场白是修行,观战也是为了修行。等这里的战斗达到修行的目的,他便会出手,将所有孽徒解决。这需要时间,可他会等。在等的过程中,还将纵观全局,护学子安全。

    学子组成的百人队伍在十人冲来时散开,散开的同时,虽然有人被冲飞,还受了伤,可十十成队,将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学院叛徒包围。

    十个战场立即划分成功,阿烛和六位符师待在一起,看着他们结印,自己却只能空挥拳头,想教训他们。

    “夏萧加油!”

    阿烛只喊出第一个字,其余三个字便藏在心里。她怕引来敌人,符师被靠近就等于输。胡不归教导她那么久,她还是清楚这一点的。

    拔出一把匕首,在勾龙邦氏,这么短小的匕首只能拿来在餐桌上割肉吃,可现在成了阿烛唯一的防身物品。阿烛在战火纷飞的战场里握着匕首,时不时扭动方向,在身边的符师结印时保护他们。

    轰——

    一道极为夸张的响声带着气浪将阿烛掀翻,若没有身边符师的元气,她或许会直接被冲上天空。在她爬起来时,飘乱的几缕发丝后,清澈的眸子望向夏萧的方向。这股元气,他很熟悉,而且同届中,只有夏萧有这么强的元气。

    手握朴刀,金灵兽这次没有选择帮忙,可天地剑气嘶鸣,于狂风中隐藏,找准时机后朝眼前矮小的男人射去,犹如一排连弩。

    矮小的***在原地一动不动,似很有信心,他虽说只有尊境生果前期的实力,可契约兽是盾甲龟。这等攻击,根本奈他不何。

    淡蓝色皮肤的大龟令夏萧觉得棘手,他还没有土行元气,克制不了它,只能用雷电!其实现在可以换一个敌人,可现在节奏太快,这个矮小的男人体术了得,稍不留神,身边的人就会受伤。

    为了避免如上情况,夏萧结印,句芒祸斗小语齐齐出现。有他们帮忙,学子们的压力要小一些,可还是难以将其战败,不过夏萧手中的朴刀指向天空时,接受雷霆,转身斩向盾甲龟。这家伙死死挡在矮小男人一侧,可在龟壳被雷电覆盖时,矮小的男子还是发出一道痛哼。

    盾甲龟侧身,矮小的男人一脚踹出,将空气踢爆。夏萧的朴刀架在身前,身上猛地闪耀出雷霆,它们形成甲胄,在矮小男人的脚掌还未触碰夏萧的身体时,便被雷霆附体。水行元气遇到雷霆,便会瞬间麻痹,虽说矮小男人的实力要强一些,不会到浑身麻痹,无法动弹的程度,可暂时动作缓慢,甚至在原地坐下,站不起来。

    先前那个距离,虽说离夏萧还有一米,可那一脚的劲道,令夏萧的身体猛地后射,在荒草中滚动数十次。

    朴刀朝下,插入地中,熟悉的手段又一次令夏萧停在原地。可四周毫无特点的泥土味和微微的凉气,令其想就这样睡一觉。

    和强者过招,几招便累,和弱者打,感觉能打一天。即便有差距,即便不想这么快站起,可夏萧的身体本能,已令他身体猛地直立。

    夏萧跌倒过很多次,可一旦跌倒,便会爬起来。他爬起的时间有快有慢,最后发现,起来慢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一旦跌倒,便条件反射般起身。

    脚掌塌地,元气迸溅,夏萧朝先前方向冲去。掠去的途中,夏萧结印,调转起体内元气,施展出雷霆万钧等强横的招式。

    雷电将空气拍打出极响的声音,矮小的男人见夏萧这么拼命,忽然有种愕然,莫非这就是他们的差距?兴许是的,夏萧的眼睛已回答男人,可他捏拳,和夏萧的剑刃轰在一起。事情做到一定程度,便没有对错,只有极端的执念。

    水行元气和雷电对碰,后者依旧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水行元气侵占,可因为元气的不足,无法将其电成烤猪。但夏萧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学院的学子,但凡结义,无论今后还是现在,都不会孤单!

    “禁锢住他!”

    隆随宏吼时,手掌落地,岩石突起,将矮小的男人束缚。随即,金属所成的棺材从双方扣来,轰然合上。金行元气的学子双手结印,数十米高的金属棺材中,猛地生出无数锋利的刀剑,将其狠狠刺穿。可化作液体的男人藏在棺材和破碎岩石的每一个缝隙,等待着离开的时机。

    水行元气的爆发和攻击力都不强,而且此处不利于水行元气的施展,这个矮小的男人,暂时也就这样,突破不出来,也死不了。想杀死比自己等级高的水行元气修行者,很难。因此,夏萧转身投入别处的战场,临走前交代:

    “将其看好,小心他自毁元气之树。”

    “放心!”

    隆随宏重重怪岩将其包裹,令其成了一个粽子。土行克水,只要隆随宏在这,矮小的男子便暂时跑不出来,那头被埋进万千岩块的盾甲龟亦然!

    两个规模不小的岩石堆如成两座山,其下隆随宏结印,将其四面稳固,不留任何水可穿行的缝隙。加上符师施展的土行符阵,又是一道保障!

    身旁人皆走,只留隆随宏和一位符师。很快,一旁黑紫色的剑气斩出惊鸿之光,令修得木行元气的修行者吃瘪。随后夏萧和天命的配合,很快令其败下阵,加上十位修行者的佯攻,不过十分钟,朴刀和黑龙鳞片所成的剑便刺穿修行者的心脏。

    夏萧和天命单膝跪地,手中的巨力令刀剑深入,沉重的金行元气将那木行男人压入百米。夏萧和天命的身体随其而落,见其面孔龟裂,转身便走。

    淡绿色和黑色的身影重回地面时,土行的修行者改变地下百米处的地质构造。所有岩石都朝先前的男人而去,将其重重包裹,所以即便是尊境生果境界的修行者自爆,也只是将地面扬起,没有达到山崩地裂的程度。

    战斗还在继续,学院这边尚且没人牺牲,可伤员不断增加,特别是一些学子。面对比自己实力强的修行者,他们虽说进退有度,自我保护的意识很好,可有些看似不起眼的气浪触之即伤,防不胜防。

    在很多人出现伤势时,面对金行元气的修行者,金行和土行元气的修行者暂且顶上前,至于木行,可以暂退到一边。本就被克制,实力还低,参战只会添乱。

    “将战场缩小!”

    夏萧在战斗中最有指挥权,他集四种元气于一体,不管是哪种修行者,他都可以对付。因此,在土行和金行的修行者上前,以最为笨拙的方法包围金行契约兽时。后者召唤一头狮虎,发出骇人的嘶吼,顿时气息大涨。

    “起——”

    夏萧喊声如奏响擂鼓,地面坚固几分,断了金行修行者的退路。随之四处百米高的岩石竖起,其外有钢铁柱子顶住,即便狮虎在其中冲撞,暂时也难以突破。

    “稳住!”

    岩石不断加固,厚度越来越宽,将一些金属支撑的柱子包含在里面。金行柱子再落几根,几位木行的修行者也以藤蔓大树箍住岩石,令地面出现一朵岩石所成的巨大莲花。

    莲花花瓣重重,最上端有一小口,夏萧和两位修行者及三兽站立上面,朝莲花中的空间喷射出极为炽热的火焰和熔浆。

    岩石组成的莲花顿时成了烤炉,从上往下看,火光中的钢铁狮虎化作一身甲胄,包裹修行者的身体。这是尊境生果的特殊处,荒兽所成的甲胄,会将它们所有的力量交付给灵契主体。

    修行者加上契约兽定然是强,可不比他们合二为一,此时的金行修行者便是。他比之前更有力量,冲撞四周时宛若一头真正的荒兽,可又不失人的力量和理智。

    这等岩石和金属柱子,若在平时,他将其冲开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此时始终破开不得。因为四周的熔浆和火焰,已令其身上的甲胄泛出些金属的红色。

    停止冲撞的男人抬头看天,手臂猛地挥动时,几道锋利的气浪朝天空而去。它们在火行元气化作的火焰中削弱,但还是割伤三人的脸。

    王陵吃痛,猛地闭眼,一只眼睛久久睁不开。但看夏萧,他似乎连眼睛都未眨,和身边的祸斗一直输出着火焰和熔浆。

    “该死!发力!”

    王陵对身边的南商人下命令,也强迫着自己释放出更强的力量,他的好胜心,令其双手快速结印,体内的元气毫无保留的下冲。顿时,苍穹变了色,火龙双目通红,如一缩小的烈阳。它口中的火焰如柱,和王陵手臂中的一样,可比先前粗了很多。

    在摆脱地面的苍穹中,火焰的炽热散发出极为夸张的热浪,这朵莲花,也成了一座火山。只是熔浆和火焰不从其中来,而往其中去。

    释放火焰和熔浆的时间持续许久,进行到一半时,其中的修行者因为高温没了意识。他死前想过自行摧毁元气之树,可高温中的幻境令其看到涅槃重生的凤凰。于是,他想尝试一把,可火焰和熔浆没有令其成为凤凰般的人上人,而令其成了灰烬,再也找寻不到。

    十人眨眼只剩四位,还有一位被禁锢。一刻钟的变局令笛木利看向身边的方脸男人,后者的脸色,早已铁青而苍白。笛木利简单说了一句话,在方脸男人的耳朵里,成了数落和打击。

    “他们身上有你们不及之处,这是他们能走上山腰,你们不能的原因!”

第三百八十一章 荒原上有一头杀人羊(上)

    “他们的配合,只是些雕虫小技,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男人脸色难看,可笛木利张口即来。

    “他们每一次倒下,都会很快的站起来,他们不是钢铁之躯,甚至知道有我在,肯定不会有危险,但战斗时专心致志,走路时脚踏实地,这个答案,满意吗?”

    “谬论!放屁!”

    方脸男人吼叫着,癫狂着,不想承认自己和他们有这种奇怪的差距。可他们确实是有,他看那些学子,看他们互相帮助,看他们倒地后立即站起,便气不打一处来。方脸男人驾驶着岩龙,朝学子最多处而去,誓要将他们炸成粉碎。可笛木利在此,岂能容他放肆?

    所有还活着的逆徒都被笛木利以自身元气移动到一起,还剩近百人,可有一半,已气息萎靡。修行者难杀,生命力顽强,但他可以杀掉。

    意识到笛木利前辈出手,学子和教员都停下手中动作,聚在一起,朝同一方向望去。动和静的转变,也就那么一瞬,甚至不过几秒的时间。

    目光的另一边,笛木利从空中落地,和胡不归擦肩而过。后者在晓冉和阿烛的搀扶下回来,不停的叹息自己老了,可很远,教员还是惊叹。

    “先是黑龙出手,后是杀人羊现世,此次出行,真是开了眼界。”

    教员此话令夏萧好奇,胡不归前辈出手次数少,还好理解。可杀人羊,是笛木利前辈的称号吗?想必是的,只有如此才解释得通。

    一提到羊,夏萧率先想到的是性情温顺的绵羊,或是在陡崖上有飞檐走壁之能的山羊,除此之外还有憨态可掬的盘羊,或者比较神秘的羚羊。可那一整个种族,都和杀人没什么关系,牛时常还会发怒,可羊会吗?就算它发怒,又有什么用?

    惯性的思维令夏萧好奇,就像蝙蝠不会是好东西。在其眼中,笛木利身边亮起一团光晕。所有人都急忙去看,见到笛木利契约兽的次数,比桃林里三颗桃子长在一起的几率还小。

    凡是笛木利这个境界的人,很少有武者,大多都是符师。虽说后者修行起来要艰难得多,可没有束缚,但武者会因为契约兽等级而限制住前进的脚步。笛木利的实力在问道,可他的契约兽并非九阶,也不是八阶。这头无阶的普通小羊,乃世间最为特殊的产物!

    “传说,笛木利前辈的羊吃了院长大人啃过一口的苹果,吸食了院长大人的一丝生气,便从三百年前活到了现在。”

    “这……”

    夏萧愣在原地,凑到那位教员身边,听其继续为身边的教员讲:

    “笛木利前辈当年到学院时,实力一般,还没有签署灵契,可在桃林中遇到了这头小羊。小羊胆小,但喜爱清脆声,他便制作了一只小铃铛,为它放在出行地。小羊穿行于通天峰间,笛木利前辈下一次见到它,便是一个月后。”

    “然后呢?”

    不等夏萧问,便有教员发问。他们都曾通过不同的途径想知道笛木利的契约兽,可学院对情报的把控,严格到很多事别人都不知道。虽说如此一来,能保护情报,可很多人八卦的心都没有得到解决。但不管消息封锁的有多严,都会有人流传些故事。可这版本,令胡不归听之一笑。

    虽只是一个小动作,可吸引大家注意。他们顿时没了战斗的紧张,这场战斗虽严肃,可不至于令他们始终绷着弦。

    “前辈,我说的版本,是否有误?”

    教员低下眸子,有种班门弄斧的羞愧。胡不归坐在夏萧以藤蔓缠成的椅子上,缓缓道:

    “何止是有误,简直就是另编了一个故事。”

    一听,先前说话的教员顿时没了脸,一个劲赔礼。最了解笛木利的,还是胡不归,他一边说无妨,一边发出无力的声音。

    “想知道就告诉你们。”

    两百余人侧耳倾听,只是这个故事,和他们想得不一样。

    “那头小羊确实吃了院长大人吃过的苹果才变得特殊,但没有别的能力,只是长寿且不衰老。颈间的铃铛,是副院长大人随手系上的。而它和笛木利的相遇,有些荒唐。笛木利年轻时,活泼好动,桃林中遇到一头小羊,便以旷课的代价将其抓住。笛木利想杀羊吃肉,引得小羊害怕,便达成某种协议。只要笛木利不伤害他,他就帮笛木利提升实力。”

    “笛木利实力弱,便答应了。此后,他的实力的确有所进展,可到了尊境幼龄中期也没签署灵契,他心急,打起小羊的注意。后者的特殊,笛木利知道,便逼迫后者和自己签署灵契。笛木利那次在桃林点了火,似乎小羊不同意就会成为烤全羊,神奇的是,小羊答应了,他们成功签署了灵契。此后,笛木利才青云直上。”

    “这……”

    夏萧高挑起眉,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当前那个版本的故事了,因为真实的故事,实在听不下去。堂堂一头和院长大人有关的小羊,既然被笛木利威胁,这……不知该说笛木利的手段太凶残,还是小羊太傻。

    所有人对视时,眼中都是滑稽之色。这也算笛木利的一段黑历史,难怪他很少叫出自己的小羊。

    夏萧暗笑,不过所有前辈也曾是孩子,而且比他们更调皮。看向笛木利前辈所在方向,他逐渐往前走,左边的光晕散去时,其下小羊和其凶煞的背影形成难以言喻的反差萌。

    笛木利眉间和脸上都是杀意,甚至背影也有凶戾之气。可小绵羊只有他膝盖那么高,浑身毛茸茸的,毛发雪白发亮不说,小角也很可爱,不粗不长,只钻出皮毛一点。黄铜色的古老铃铛很新,笛木利为其新刷过漆,此时叮当作响,在凄凉的荒原上,犹如死神用白骨的手指敲动镰刀,似乎它正期待着鲜血和头颅,要以它们摆成一个个垒起的贡品。

    “那边有三匹狼。”

    小羊的声音像个十岁的小男孩,极为清脆,可怯怯的,掩盖不住畏惧。笛木利随其目光望去,那三头狼像狗一样不敢叫唤,竖瞳里也没有野兽的寒光和野性的威胁。相比之下,他才是真正的狼,还是头饿狼。他舔了舔舌头,道:

    “别怕,将它们杀了就好。”

    笛木利和小羊的奇怪组合,令所剩的近百人慌了神。这样的小羊,该展现出怎样的实力?笛木利会以怎样的招式对付他们?

第三百八十二章 荒原上有一头杀人羊(下)

    先前被笛木利甩到地面的方脸男人看着小羊,觉得它有些奇异。虽说笛木利很少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兽,可但凡是兽,总得在五行之中才对。作为笛木利这种强者的契约兽,小羊身上虽说有着极强的元气波动,可不在五行当中。

    这种情况方脸男人从未见过,莫非小羊不克制任何荒兽,也不被任何荒兽克制?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没什么坏处,因为他们就算克制它,也斗不过笛木利。不被小羊的元气克制已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可它体内的力量,强到离谱。

    先前见到笛木利时,方脸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当初在学院时,他们的强者认知顶峰是胡不归,可看站位和笛木利说话的语气,才想起学院的胡不归,也并非是多强的存在。和其并肩,在其之上的强者,还有很多。

    叮叮当当,铃铛脆响,引回方脸男人的神思。笛木利的脚步足够缓慢,但给众人的碾压气质,如同一把铁锤当头,就要落下。

    笛木利没有胡不归那么心软,他此行慢,只是想让身后的学子们再看一遍,这种人的下场,只会惨上加惨。他相信走上山腰的学子会忠会义,可越来越多的事,令其想用实事告诫一下他们。

    学院规定,离开学院的学子,可以在万不得已时不顾学院,选择自己的利益。这已是学院极为宽容的考虑,没有强制没有霸道横行,但诋毁或贩卖学院的消息,将和此时的下场一样!

    有学院弟子忠于学院,便有弟子学生背叛学院,笛木利看着前方,扫视众人一眼。走出的九步步步沉重,可这最后一步,走出便是结束。

    “胡不归给过你们机会,我就不给了!”

    无声的号令吹起,天地有响声四起。号角呼唤着冲锋的神,令小羊化作一道魂灵,出现在笛木利头顶。这道魂灵轻盈如林间的精灵,可笛木利将其催动时,它又于婉转中变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绵羊羊头,出现在他身前。

    羊头为元气所化,和小羊有所差别,它所呈现的形象,不是一头普通的小羊,而是宛若成熟而坚毅的元气之神。大羊脸上有甲胄,覆盖正道的光,纯白无暇,长着胡须的下巴触碰荒原,盘旋奇异的羊角划破苍穹。

    大羊确实没有五行之力,它已超出其外。可恍然在地面划过时,苍穹乾坤顿时晃动起来。羊头下,什么岩龙火熊,土墙荆棘,没有停留一秒,便被其冲碎。黑暗会将光明吞噬,可也会被光明刺破。和胡不归的招式一样,这些孽子们皆在荒原上消失,夏萧他们,连他们惊愕的表情都没看到,荒原便恢复死寂。

    大羊去了不过千米,还没尽兴,便已将敌人消灭。在其之下,没有敌人可以逃脱,也没有人能幸存,除非大羊撞不出去。不过世上能接住这招的人,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当然,方脸男人不在这个少数范围中,先前那没有脸皮的男人也没能力将其接住。

    大羊帅气,按照原路回到笛木利身边,它从氤氲中跳出,回到一头小绵羊的乖巧模样。小羊在铃铛声中蹦跶,脸上全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刚才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将其惊到。

    沉稳的中年男人配上可爱小精灵般的小羊,算一种奇怪的搭配,可令夏萧等人敬畏。今天笛木利本不来,山麓和山腰的领袖,总需要一个人留在学院。可孙仲磊苏醒,帮其镇守学院,他才能出来。他这一来,也算那些家伙倒霉。

    笛木利走到大家身边,可还没到放松的时刻。他抬起手腕,伸手入了玄妙的世界,那里像此处的镜面。所有到了尊境曲轮的强者,都能将元气隐藏其中,从而悄无声息的窃听和发起奇攻。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种招数只能算是雕虫小技。

    夏萧他们看不透,笛木利伸手握拳是什么意思?小羊知道,便围着他蹦跶,轻声念叨:

    “别靠近哟!别靠近哟!”

    手臂伸回那么一点,却给夏萧一种穿行于两个世界的感觉。笛木利和他们站在同一片天地,距离不过几米,可因为实力不同,看到的世界丰富程度相差很大。

    扯回一股元气,笛木利被学子围在中心,听其语气冰冷,道:

    “汪浩然?”

    “大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字,真是荣幸。”

    凭空传来的声音是有些惊喜的成分,学院办事,效率还是高。

    “都到了这一步,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告诉我你在的位置。”

    “我在学院符阵通向的地域外,你们来不了。”

    “只要你说,没有我们到不了的地方。”

    笛木利四周的元气令学子们后退,他已开始通过元气的搜寻寻找它来的位置。

    笛木利一息行了万里,穿过了这片广袤的荒原,穿过了挡在荒原和人世间的大山。他的气息从盆地上方掠过,向大海而去。以笛木利的实力,这等距离已是极限,且并不算短。因为笛木利不受五行的束缚,所以感知超越了普通修行者巅峰,在当前的整个学院,除了大师姐,恐怕位居第二。

    即便如此,笛木利依旧没找到手中元气的来源地。不过那家伙的位置,应该在海上,甚至到了大荒所认知的东海边缘。跑这么远,是真的觉得自己到不了,还是另有阴谋?

    谨慎之心一瞬提起,可汪浩然还是说出自己的位置,似刻意而为,是一种引诱。

    “我在东海之东,若你们真的敢来,便来吧!我们想要毁掉学院,不止是因为仇恨,那只是个幌子。”

    “你用三百人的性命当幌子?”

    笛木利最厌烦不珍视生命的人,那是很多学院人特有的品质。但回答笛木利的,是一道轻蔑的哼声。哼声很轻,和那三百人的性命一样轻的不值一提,即便他们都是罕见的修行者也一样。

    “我在这里等你们。”

    被抓住的元气似汪浩然刻意所为,而它蕴含的力量,只够汪浩然说这么几句。

    在其消散时,笛木利锁起眉来,这件事比他们想的要严重。汪浩然可能只是在激起他们的战意,并在东海之东布下了陷阱。可是否前去,得商议一下。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世外,东海东

    小羊意识到笛木利的情绪,乖乖回灵契空间。他的灵契空间很特殊,很多人都在外面看到学院的桃林。也许,他的灵契空间就是学院所在的通天峰,虽说很奇特且难以理解,可他的存在,本就是大荒独一无二的存在。

    笛木利没有组织,大家便自行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大圈。学院的纪律很好,不用他说大家也知道该做什么。可不等会议开始,笛木利便有了结论。笛木利作为领导者,在最短的时间做最好的决定,是他的擅长。

    望向东方,笛木利将指明一条路,只是那边的世界,是否会像此时的荒原一样满目疮痍?思考片刻,笛木利道:

    “一半人回,一半人和我去东海。”

    谁都不想走,教员想为学院出力,学子想开开眼界。可前者理性,很快劝告后者,伤势比较重,实力比较弱的,必须回去。学子们只有答应,就像教员说的,在这里的战场都无法做到进退自如,且不受伤,怎么去应对东海之东的场景?那里的敌人,可比这强。

    胡不归带着大部分人站在一边,这些人已远远超过学院队伍总人数的一半,可他们有伤,不适合战斗,不能逞强。见胡不归前辈都准备回学院,随其离开的人自然没有怨言。

    符阵的金色光辉中,一百五十多人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七十一人。相比先前队伍的冗多,现在精炼起来。可这个队伍里,阿烛显得格格不入,她紧挨着夏萧,似表明着自己的作用,不会成为拖油瓶。

    七十一人除了笛木利,四十位教员,三十名学子,此时皆盘坐在深棕色的苍穹下,结印恢复元气。他们身后,因为此时状态的投入,浮现一棵棵元气大树。没有五行的元气大树呈无色状,只有树的大致形状,但无显著的特征。夏萧这棵,却呈现出异色。

    因为最早熟悉木行,夏萧的元气之树和普通的树木无异,它出现在夏萧身后,随其手印,以一个鲸吞的姿势吸收元气,令一些学子教员发现,都忍不住退出状态,看夏萧吸收元气时的夸张。

    无论是一些教员还是学子,都没想到夏萧吸收元气的速度既如此之快。等他们发现夏萧同时运用着四行元气,才算清楚大概,不由震惊。可他们想学的念头,也在看到四行的那一刻打消。

    元气之树的虚影上,有四种代表着不同行的元气进入元气之树。大树不断吸收,倒没有壮大自己,而是忙着补充。

    元气如水,树木如壶,后者逐渐被灌满,令夏萧隐约有了一股充盈感。在其体内的元气足够时,夏萧没有停止吸收元气,而是收敛起元气之树的虚影,开始用吸收来的元气灌溉元气之树。等其长大,是每个修行者都在做的事。

    修行过程中,夏萧隐约间释放出一股普通学子无法触及的气息。即便他在坐下时刻意离大家远了些,可这股微薄的气息,还是打乱很多学子恢复实力的计划,可看夏萧时,他还浑然不知。

    众人恢复实力花了三个时辰,很长,可众人的伤势和气息,都得到百分百的恢复。

    这个时间,大家都充分利用。学子们花更多时间恢复元气时,夏萧在修行,教员们在制定今后的计划。但阿烛很无聊,因为心不静,所以一会睁一次眼,什么都没做好。

    “我们都没去过东海之东,恐怕会有危险,教员和学子一一搭配,照顾好自己,其余十位教员组成战斗小队,随时做好战斗和防御的准备。”

    大家都很小心,夏萧的手掌碰了碰背包里的卷轴,他先前还没用,接下来倒能派上用场。

    “仲磊兄,情况如何?”

    “临时桥梁已架好,随时能完成传送。但要将你们接回来,恐怕还得三个时辰来完成架桥。”

    毋庸置疑,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可现在得过去,待在这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好,知道了。”

    有笛木利在,大家肯定不会有危险。那些孽徒,没本事在他眼皮底下伤害任何一个人。可他也有隐约害怕的东西,比如说……黑气与魔道之力的参与。

    魔道之力暂且不说,黑气一直在找夏萧的麻烦,东海之东太远,若是出什么意外,希望大师姐始终放在夏萧身上的那片桃花花瓣能发挥作用,撑到她赶来。

    一晃神,笛木利找不到夏萧了,他像消失在队伍中,也似人间蒸发,不留半点踪迹。因为夏萧戴着那个护腕,笛木利一直将其放在自己视野中,唯恐自己找不到他。面对阿烛隐匿气息的能力,笛木利也无可奈何。可他不过和孙仲磊说了两句话,夏萧便不见了?

    “夏萧呢?”

    笛木利神色浮现些慌张,在学子们面露惊讶时,让开一条路来。在他们身后,是夏萧和阿烛。他们背对这边,不知在看什么。笛木利朝其走去,引得很多人羡慕,能令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如此关心的,只有夏萧和阿烛。

    若不是夏萧和阿烛真的比较特殊,他们或许也会在羡慕中走上嫉妒的歧途。可先前见识到那些心理畸形的怪物,他们更加懂得对错。因此只是默默看着,记下这罕见的历史性一幕。

    背景是满是疮痍的荒原和土丘,坑洞四处都是。在他们近处,夏萧和阿烛看向笛木利,等其走到身边。三人站在一起,可因为一些距离,似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夏萧和阿烛在左边,笛木利在右边。

    这等细节,很多人都没发现,笛木利和夏萧作为其中人,更是没有注意。他们有其他要注意的东西,比如此时眼中的荒原。先前满是创伤的荒原此时正不断修复,被胡不归轰出的圆柱大坑,也在某道力量下不断愈合。

    那股力量极为神奇,令夏萧先前只是一眼便被吸引。他见笛木利脸上没有惊奇,问他为何会这样,后者回答:

    “南海之南,有灵契之祖的古老殿堂,其外五道符阵四道至了棠花寺,它们虽说有神遗之气,可皆破碎。为了将其修复,配合棠花寺继续抵挡南海之南的黑气,荒兽尾角的生命被吸食。这便是这片荒原什么都没有的原因了,这些荒草,只是为了掩盖没有生命的凄凉。”

    “荒兽尾角是被大荒遗弃的角落,其中犹如幻境般巨大,只有足够强的元气才能将其冲破。其上也只有那一座孤寺坐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这片土地,连同头顶的苍穹,皆被符阵改变。符阵吸食了一切,也留下一些东西,比如无法毁灭。”

    “这片荒原,永久不会消失?”

    夏萧尚且不知荒兽尾角的故事,可又是因为那股黑气,才带来这股荒凉。夏萧越来越怨恨它,目光转向南方,神思之际,若被其带走。他的神思穿过幻境般无边的荒原,跨过棠花寺,引得黄果树树叶微颤时,到达了海面。

    海面之南,殿堂之南,遥远的天际那边,一股黑气似隐藏于乾坤间。它没有准确的形体,可诡异的气息,犹如人世最凶戾之气。腥臭的味道,徘徊于各处,和永久不会消散的荒原一样永久不会散开。有的事情,注定百年千年都无法改变!

    在笛木利回答夏萧后,他们踏上前往东海之东的路。夏萧一路魂不守舍,眼中只有深褐色与光明交替的云朵和苍穹,只有被压倒的荒草,几根倒地被折断,几根飘在冷风中。

    阿烛时不时看一眼夏萧,她觉得荒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不知他在想什么。其实夏萧并非因为阿烛后来想到的舒霜而伤感,而是因为那种场景,总给他一种虚假的永恒感。

    笛木利先前说,那里永久不会改变。原来,生命不是永恒,死亡才是。空无一物,空中连麻雀都没有,地里的蚯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正是这样的荒原,成了大荒第一个永久不会消失之地。

    符阵隧道中,感觉不到四周的变化,可他们已在空气中穿行,以一种特殊的流光方式,从荒原穿过高山穿过森林,穿过许多桑田农耕之地,到达东海。稍稍往东走,东海上的船只便少之又少,这里从不缺乏海鱼,可缺少有胆量的人来将其征服。

    再往东,便半点人影都没了。可学院队伍的目标,还在东方。他们像追寻着日出的神秘起源,不断向着东方,不断朝其而去。

    空中的流光似白日流星,和夜晚一样璀璨,只是无人能看见。但在他们停留时,引起的动静不小,只是这片远离人世的荒芜地,真的是他们的目的地吗?

    落在怪岩礁石上,这样的小岛和很多岛屿一样毫无特色,并未因远离陆地而有奇特之处。岛上荒草很高,里面可见几只海鸟,他们因繁多人类的到来弃巢而走,煽动翅膀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慌张。

    夏萧站在岩石上,环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不由好奇,这里半点元气波动都没有,真的会隐藏近百人?

    众人皆在看四周,看浪花冲打礁石,溅起飞沫。看树林草丛,于风中响起树叶飒飒之歌。还有小岛隆起的山丘,其后像藏着另一个世界。学子们或早或晚,都将目光聚集到上面,随后看向身边的教员,看向笛木利,等着后者指出要去的方向。

第三百八十四章 水雾中,兽惊嘶鸣

    笛木利不动,队伍皆不动。笛木利一动,所有人皆运用元气,踏地而起,朝山丘顶部而去。其上或者只有几株荒草,像几根杂毛,可他们在乎的,是它后面的风景,不是它本身。

    阿烛也学着大家的样子运转体内元气,可她那点力量,就算把鞋子踏开,也跃不到山丘顶部。夏萧见她笨拙的样子,不等她说,便一手将其揽住,飞向山丘。此行危险,可阿烛笑得比谁都开心,

    于夏萧的怀抱离开时,阿烛站稳,她靠在夏萧身边,看山丘之后的世界。

    山丘这边是乱草礁石,连树木都显得诡异,似长出的枝桠是恶魔难以隐藏的利爪。可山丘那边,依旧是丛生的杂草,依旧有各种形状的怪石,它们藏在地里,又露出一部分,令人看着奇怪,又在预料当中。

    夏萧面露苦笑,早该意识到会这样,对另一件事越是期待,越容易落空,可那些家伙,该藏在哪?在其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那些家伙即便再蠢,也是学院学子,不该沾染黑气与魔道之力时,他的猜想对了,可只对了一部分!

    学院的叛徒们的确没有和黑气魔道联手,那些家伙代表着的,可是整个人类的敌人。那样的对手,他们招惹不得,否则整个大荒,会立即将他们消灭,他们的计划也难以实施。可他们联手的,是被大荒遗忘般的存在,是不再提起,笛木利也已忘记的存在。

    “看来得到更远处。”

    有学子提议时,笛木利摇头。

    “不能再往东走了。”

    笛木利不知道东方有什么,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东海之东,虽说没有南海之南的禁 忌神话之物,可未知即危险,不能太深入。笛木利倒不怕,他的力量不受益于大海,不限制于大海,可身后这帮还很稚嫩的学子,不能有闪失。

    “现身!”

    笛木利喝了一声,夏萧他们没听到,可这道声音,以一种奇异的声波冲向岛屿及四周海域。喝声轰炸空气,轰炸未知地,携带的纯净元气将许多空间撕裂,它遍通各处,似能将隐藏在其他空间的生灵都揪出来。

    这等寻找下,笛木利轻而易举的发现近百人。可在此之前,有需要注意的问题。

    “围成一圈。”

    笛木利说罢,教员已成圆圈的外围。虽说一些教员还是上一届的学子,年轻的像一个孩子。可因为身份的不同,即便他们从未遇到眼前这种情况,还是承担起这份沉重而伟大的责任。

    山丘是整个小岛的最高处,能看到四周变化。可风起云涌,海浪移形,其中的波动,已令很多尊境生果巅峰的教员感觉到不适。夏萧也察觉到些端倪,四周的空气中,有极为强横的元气在涌动,它们没有引得空气撕裂爆炸,而是以液态呈现在眼前。

    虽说离得远,可眼中泛起淡蓝色光芒时,夏萧的视野格外开阔。那些小水珠,如挂在他的眉梢睫毛上。

    元气无形,蕴含在世间万物中,也飘在空气里。若元气足够多,会呈现不同的形态,肉眼可见的气态已十分少见,即便学院山腰的元气,也没到达那种地步。可此时这些元气,既化作液态,像清晨山间的流岚雾气,其中全是细小的水珠。

    水珠千千万,每一滴都有联系,它们形成一道极大的符阵,将岛屿和海面控制在一起,密不透风。宛如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被猛地扣在岛屿和海面上。而符阵中的七十一人,即便笛木利,脸上都出现了惊奇之色。

    这道符阵早已存在于此,可即便是笛木利,先前到来时都没发现。这道半边隐藏于空气,半边隐藏于海天的符阵,没有黑气及魔道之力,那汪浩然请来的,该是何方神圣?

    在摸清这道符阵前,笛木利没有鲁莽的开始反抗。可这道奇异符阵中的造诣,远超很多符阵,因为它不但但在一个平面,能对一个方向造成控制,而于水滴所到之处,皆可被符阵改变。

    符阵中的水行元气颇为古老,有一种久远的尘埃气。夏萧想不出来是为何,可在水雾成形,彻底将岛屿包围时,一道苍老的声音道:

    “诸位为何不逃?”

    这道声音,和先前汪浩然的关系已不大,可笛木利还有些难以置信。莫非远古的种族,并未消亡,而是存在于东海之东?大荒一共四大海域,南海和东海皆有玄奥之物,那西海和北海,是否也隐藏着什么?

    笛木利的第一瞬间是想到北海的冰原,可西海什么都没有。等其愣了几秒,才缓缓回答:

    “在我们踏入之前,符阵已经存在,既然进来,哪有那么容易逃?而且仅凭一道符阵就想困住我们,是否有些太轻敌?”

    水雾将众人的世界和外界隔开,他们看不到先前的大海。可其中似有一头庞然大物在游动,令阿烛颇为害怕的抓住夏萧的衣服。后者正专心致志的看四周,水雾中的奇妙感,如鲸于海,极为自然。夏萧越来越看不透是怎样的强者才能施展出这等水行元气,可笛木利知道。他等着对方回答,那道苍老的声音,犹如兽在嘶鸣。

    “你的实力是强,人类也越来越强,可身处大海,你们逃不掉。”

    “我的队伍里,也有水行修行者,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可你为何要帮他们?”

    “我在帮我自己。”

    缓缓的声音令笛木利再次投目时,见到一张苍老的面孔,他宛如一位普通的老人,因为精气神很足,背挺得很直,站在远处的水雾里,静默的看着这边。

    “你们还存在?”

    “我们从未消失。”

    “如果你的族群也还在,我们或许能坐下谈谈。”

    “我有媒介可以回到大荒,不需要谈,人类不可信!”

    苍老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像一种痛的领悟,似经历了什么悲痛之事。

    “你们在交易?”

    水雾中的老者不再回答,可就像笛木利猜想的那样。他和汪浩然等人,正在进行一场利己的交易。后者通过特殊的媒介将他带离深渊大海,而他,将帮汪浩然解决笛木利这些难题。

    其实水雾中的老者没必要这么做,可他需要将更多的族人带出来,以他一己之力,不足以颠覆大荒,更不足以报仇,他需要一些爪牙。三万年前,灵契之祖以胜利之名,封了失败者,锁了他们这个种族。而现在,他既然走出深溟,定将把握住这个机会。

    水雾外,大海边,汪浩然等人站在一道符阵上,不至于落下大海。他们看着眼前场景,不由震惊。当时他们找到关于东海之东的古籍时,本抱着尝试的心态将深溟中的种族带出,可重重封锁将他们拦住。

    拴着铁索的宝箱拥有宝物的几率更大,因此他们以阴邪之法,以万千人命,换其中一人突破束缚。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苍老的老头,既然真的能将笛木利控制住。

    汪浩然起初只是为了找个帮手,他真正的意图不止是毁灭学院。受尽人间凄苦的他,憎恨人类,憎恨大荒。整个世界都在悲泣,都太凄凉,不如毁灭重生,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结果。而他身边的七十人,是汪浩然最为忠臣的信徒。至于先前那三百人,都是意志不坚定的先锋,可只要是修行者,就会成为他的阻力,不如提前将其毁灭。

    双手背后,汪浩然看水雾中的岛屿,想着该如何将那老者彻底掌握在手中。只要他在,他的计划便能实施。但他不知道,这位老者也和他一样心怀鬼胎。谁都不愿成为别人手里的剑,可谁都想将他人化作自己的武器。

    水雾中的老者最终承认,他是在交易,可他的真实想法,是吃一顿霸王餐。在其沉默的这段时间,学院的队伍都展现出土行和水行的契约兽,木行也在准备。这是抵挡他最好的元气,可二十多头契约兽中,有一只存在,令这位老者发出愤怒的嘶鸣!

    悠长的悻悻吼声犹如鲸怒,那种安静温柔的庞然大物一旦发火,整个大海都会为之翻滚。磅礴的元气朝笛木利这边喷涌而来,可被后者拦截。笛木利觉得有一片海将自己压下,但那老者目光所及之处,是……小语!

    小语站在夏萧身后,她已经比后者高很多了,可感觉到那道目光,还是怯怯的躲在夏萧身后,不知如何做才好。她浑身微微发颤,不懂那位老者为何要用那道目光看她。

    教员和学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虽不知夏萧又弄出了什么名堂,可将其包围在中心。这种感觉并不算差,可令夏萧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水雾中的老者对他没有半点好感,只是怒气越来越盛,最后吼出的声音,即便笛木利都为之后怕。

    笛木利已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可他所在的那个种族,和夏萧有什么关系?夏萧身上的谜团虽说不少,可只和灵契之祖有关。

    “难不成,那个种族的消亡,和灵契之祖有关?”

    笛木利呢喃时,身边小羊又出现,它于魂灵状态下化作一道护罩,将所有人保护在里面。可即便隔着无数元气,在这片早已混乱的天地,老者也和夏萧对视,似无隔物。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戴以罪不可恕的帽子

    小岛规模不大,早已被水雾覆盖,只剩一片朦胧。此时小羊化作面部加铠的勇猛大羊,以护盾姿态出现在岛上,如守护神般将所有人都保护在里面。

    护盾中,多种元气都有释放,虽说程度不大,可每个人,特别是克制水行的土行和在海上方便行动的水行最有体现。可即便隔着这么多元气,其外水雾中的老者,目光如穿透一切,和夏萧对视起来。

    夏萧皱眉,目光中含着不卑不亢之气,手臂下意识抬起,将小语挡在身后。他为何以这等目光看自己?夏萧一头雾水,可他看到的那对眼睛,含着一种极端的愤怒,似见到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小子,你体内有人皇的烙印?”

    夏萧愣愣的点了头,他不知道人皇是谁,可烙印一词,向来用在灵契之祖身上。他并非发声,虽相隔极远,可他相信那位老者能看到。果真,后者立即发出愤怒之声,犹如雷鸣,震的天地共颤,岛屿将沦陷于大海。

    剧烈的颤抖令所有人东倒西歪,这股连空气都为之震动的怒气,小觑不得。可笛木利还在此处,岂会袖手旁观?一凝眸,一股元气平复这等动静,可难以平复那位老者的心情。他情绪过激,吼道:

    “罪不可恕的女人,封锁我等种族三万年,现在我刚挣脱,又派你来抵拦我?”

    女人?谁?是灵契之祖吗?

    夏萧的大脑还正运转,已有滂沱大雨落下。每一滴雨水,都是纯正磅礴的水元气,它们高度凝缩,滴在大羊的护罩上时,猛地掀起剧烈的涟漪,险些将其冲破。这等威力,令笛木利更加确定,这位老者和自己实力相当,甚至在自己之上。那些晶莹剔透,甚至有奇异之光的雨水,估计只用一滴,便可炸起一片海。

    元气加固,先前还在雨中摇晃不定的护罩一瞬间硬气起来。大雨冲刷不停,可影响不了它丝毫。这将是场漫长的拉锯战,夏萧虽在护罩中,可耳中的雨声如身处其中,经受大雨冲刷或任由它落在身上。

    极大的雨点打在夏萧身上,令其一阵生疼。这股痛觉如面部被雨滴撕裂,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切只是幻觉,包括他此时所处的场景,也只是虚假的世界。

    夏萧先前站在山丘上,现在却站在海面,四周开阔,一座岛屿也没有。他四周只有大雨,它们打在夏萧头顶,像一根根小棍连续不断的敲打他的身体。那是元气所不能阻挡的雨滴,欺骗了他的神经,令其感觉到持续且不间断的疼。

    脚边的海面和四周都被溅起极大的涟漪,可海面未动,也没有浪,雨声即便浩大了些,可四周依旧安静,安静的只有雨的声音。在没有节奏可言的雨声中,夏萧异常冷静,等着老者率先开口。

    既然知道这是幻境,夏萧便不会深陷其中,他只是站着,似头顶和身上不停敲着的木棍带不来任何痛觉。小棍如敲木鱼,连续不断,可夏萧只是看着前方,听着静默的雨声,孤独不知过了多久。

    雨中,夏萧的眼瞳猛地一颤,似缓过神来,可依旧在这片世界。这片世界给其无与伦比的真切感,而下一道出现的声音,令大海开始絮乱。

    “说!那个女人去了何处?”

    苍老声引得海浪卷起,带起涛声重重,其中还有雷电。夏萧尽力保持着冷静,半蹲下身子,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至于被浪花卷走。可这苍老男声口中的女人,是否是灵契之主?他不敢确定,可只能想到她。可这老者,不知她已成神?

    “说!她在哪?”

    吼声因愤怒且用力过猛,显得有些嘶哑。其下,海浪开始卷动,朝夏萧当头打来。他在其下奔疾,可还是被卷入海中。空灵声随着冰凉海水灌入耳中而响起,夏萧听到的雨声戛然而止,他听到海底有哀鸣,声声凄凉入骨。

    其下有什么?

    夏萧有些好奇,深色的海底像一座黑色的监狱,关押着无数生灵。他们经受不住暗无天日,可又逃不出去,只有日夜如此,令人听而远之。这等一声未停,一声又起的哀叫,但凡人听着,都会觉得不适。

    夏萧还是想知道其下有什么,可一只大手猛地将其拉回海面,并将他摔在上面。海水与雨卷积成一只大手,将夏萧按住,巨力令其作呕,感觉内脏要被挤出体外。而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打在他脸上,令其在疼痛中睁不开眼。

    苍老嘶哑的男声还在问那个女人在哪,夏萧终于沉默不下去,手掌抹了把脸,虽说一瞬又被雨水浸湿,可近乎吼道:

    “你在说谁?”

    “你体内有她留下的烙印,别给我装蒜!”

    雨水化作水柱,轰然落在夏萧身上。这股疼痛,即便夏萧足够冷静,知道这里是幻境,且受到的伤痛都是大脑神经的错误反应,可还是不敢忽视。这样的冲击若再来几次,他恐怕就要昏死在幻境。剧烈的疼痛只能打破梦境,可无法撕裂幻境,相反,夏萧若昏死在幻境中,会越陷越深。

    夏萧很少中幻境招数,可谨慎的性子改变不了。水柱于海面散开,泛起涟漪后,又被大雨带来的水痕涟漪打破。

    “你不说名,我怎么知道你在说她?况且她已成神,下落岂是我能掌握的?”

    “放肆!”

    海水及雨水卷积,升到高空后,猛地调转矛头,从高空朝夏萧落下。在其骨裂时,夏萧没了嘴硬的资本,躺在原地,似随时会被夺走性命。幻境的冷静被疼痛撞击,逐渐溃散,而老者的声音,最终令夏萧屈服。

    “说!她在哪?”

    “不知道。”

    夏萧有气无力的,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关于灵契之祖的事,他何必多想,全盘说出便可,反正都不算秘密。可这老者,既然连她成神都不知道,莫非是上个世纪的人?

    关于灵契之祖,虽说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将其当做童话故事口头相传。可民间伟大的灵契之祖,并没有多么值得尊敬,起码此时这位老者表现出的厌恶情绪,令夏萧看到灵契之祖的另一面。

    当夏萧讲出自己知道的关于灵契之祖的所有事后,老者引得大海连续爆发。于爆炸的海面上,夏萧还很安全,可老者的反应,皆表现在过激的话语中。老者无形,按住夏萧的,只是一只海水形成的手臂。可他的愤怒声直穿夏萧脑海,令其耳鸣后头晕脑胀。

    “既然大言不惭的告诉后人是神,真是厚颜无耻!世上怎会出现她那种神?她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即便成神,也是邪神。不!她根本配补上神这个称号,她只是一个卖弄风骚的贱人!”

    此后脏话连连,像破了戒。夏萧听着,有些反感,灵契之祖在人类的历史中那么高尚,师父更是她的弟子,怎么会是这个老者口中的低贱之人?他的情绪被老者感知到,随后,天地一颤,老者似从四面八方对夏萧喝道:

    “小子,你太嫩了!你可知你信仰的神,只是个虚情假意的人?她不可能成神的,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的伪装自己,你身上的烙印,也许也只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才给予你的!而等哪天她需要你的力量,便会将你体内的力量吸干,将你纳入成她身体的一部分。别以为她有多仁慈,她完全做得出来!”

    “什么意思?”

    夏萧说话困难,可这老者,像被打开话匣子。关于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他有的是话和谈论的精力。

    “也罢,我就告诉你。数万年来,真相上的黑布总要被揭开!她骗了你们那么久,你们认清她后,才会懂得她的虚假。小子,将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熟记,将它们讲给你的同伴听,让所有人类知道你们的亏欠和罪孽,究竟有多重!”

    夏萧紧锁眉头,这股声音令其脑袋发沉。可它要说的,才刚开始!

    “三万年前,人类的语尚言,荒兽大森林里的黑龙雀旦,还有我,堪称大荒三大强者,实力都到了问道之上,甚至再之上。因为人类和荒兽的矛盾,语尚言和黑龙雀旦于南海决斗。那日我在现场,也是两个观战人之一。”

    关于那段历史,夏萧一直好奇,可没有途径听到。现在能知道一二,即便处境有些狼狈,可还是忍着大脑的嗡鸣,仔细去听。

    “一开始,语尚言和雀旦不分上下。可因为前者有完整的五行,在南海被蒸发一半时,雀旦败下阵。语尚言生性傲慢,觉得自己早已是大荒第一,又经过一月战斗,便准备离开。可雀旦的**,在语尚言之上,他丢弃了自己荒兽王族的骄傲,选择了偷袭。最终,两败俱伤。语尚言想扩大人类疆土,雀旦想守护荒兽领地,谁都没错。可最后关头,都含着怒气的他们,必须将对方杀死才有可能赢。他们以生死相搏,也是为了传说中的神位。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从未想过争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牵连于我!”

    “小子,无论三万年来历史如何记载,你们所谓的神都只是个骗子。她的力量是强,在雀旦和我之上,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在最后关头,在她将输之际,使用了无数人唾弃的魔道。她吸食了我的部分力量,幸亏我逃回了东海,否则成为她**的,将是我,而不是雀旦的弟弟雀泷!殊死一搏的她像个疯子,可在那场战斗之前,她还明确指出,魔道可耻,坠入魔道之人必被诛杀!”

    不知是老者讲的太乱,还是夏萧的心乱,他听得大脑发疼,脑仁被震得厉害。每当回忆起三万年前的事,老者便气愤,那家伙将自己和自己的种族封锁在东海之东,西海之西的交界深处。这一过便是三万年,这些年他实力再也恢复不到巅峰,甚至因为时间的流逝逐渐衰老。

    所幸,语尚言的封印也没以前那么强,他才得以出来。一想到封印,老者灵机一动,这小子体内有语尚言的烙印,应该也会继承后者的部分元气。只要将其掌控,是否能解开语尚言的封印?语尚言所下的封印很强,即便他在全盛时期也难以解开,这次若不是他和外力配合,肯定也难以摆脱深溟。可用这小子体内的烙印和元气真的可以吗?老者不确定,但只要有可能的机会,他便不会放过。他可不会痛惜牺牲夏萧,在他眼中,只要自己的种族能重回天日,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

    在向夏萧动手前,老者突发奇想,问:

    “这些年来,外界如何评价我海兽一族?”

    老者此时十分情绪化,强者不一定都冷静。其实他曾经很冷静,可现在不一样,他已和世界隔绝,语尚言甚至都躲了起来。他一开始还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拥有语尚言烙印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多想之余,心思缜密的老家伙窥探起夏萧的神思,可他没有说谎。

    “世人很少提到海兽一族,以为他们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

    因为老者先前沉默许久,夏萧脑中的疼痛才得到缓解,因此回答起来还算不错。可他的身体,突然在雨中被抓起。大手将其控制,令其直立在海上,可无法动弹。又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过去,这段时间里,夏萧无法移动,无法做出反应,只是等待着笛木利前辈的救援。在雨声浩大的世界里,夏萧只有他一人能依靠。

    其实夏萧很讨厌依靠别人的感觉,他喜欢靠自己,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才能去任何想去之地,做任何想做之事。但可惜的是,他的实力不够。

    眼前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大,夏萧每一次觉得自己有进步,便会被自己的眼界征服。路还很远,可要想走完,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让自己活下去。可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

    大雨滂沱,一只手掌伸到擅长未雨绸缪的夏萧身后,他却丝毫没有感觉。这只手掌穿过雨,却没被打湿丝毫,但落在夏萧肩上,可给他的感觉并不算好。

    相反,夏萧有一种被威胁到性命的心悸,似乎自己成了老者口中罪不可恕的人皇,现在显世,要被无数恨她的海兽诛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汪浩然虚假的境界

    夏萧因肩上的手掌头皮发麻,可其上的劲道,一瞬将其带离这世界。大海不见了,大雨也随之消失。夏萧的身体像在空中浮动许久,也像在坠落。而在他的身体感觉到地面的触觉时,笛木利的声音传来。

    “好险,差点赶不上!”

    夏萧头晕脑胀,即便双眼睁开,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世界。他下意识闭上眼,在呼唤声中寻求着安静。呼唤声逐渐远了,他像刚下刺激的过山车,在天旋地转中坐下,可无论何等姿势,是否闭眼,世界都在旋转,耳边的声音也很模糊。

    “他咋了?”

    对夏萧而言极为漫长的海洋和大雨,其实都只发生在一瞬间。阿烛刚才还站在夏萧身后,感受着夏萧带来的安全感。可下一刻,他便在笛木利的手掌中倒下。若不是阿烛足够信任笛木利,还以为夏萧的憔悴是他导致而成。

    “没事儿,就是被拉入幻境了。”

    小语怯怯的,顶着大家惊奇的目光,声音很小,阿烛都没听到,由实力稍强的修行者转述才算知道。她看着夏萧,松了口气,可又觉得他很惨,不管什么时候,受伤的都是他。

    “天晴了?”

    夏萧的脸上照耀着光,阿烛顺着它,抬头看天空。先前的护盾和水雾大雨都消失不见,岛屿也恢复先前的模样。可他们四周,少了一个人,笛木利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教员中最强的存在看了看四周,也不知究竟。

    笛木利那个实力,先前即便做无数事,他们也感知不到。

    大羊所成的护罩还在时,笛木利便冲了出去,和水雾中的巨兽战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战斗是扭曲空间,是生出一世界而毁灭一世界,比先前荒原上的战斗还要激烈,甚至消失在原地,外人触碰不得。

    “我们该怎么办?”

    天命问时,教员围成一圈,道:

    “以不变应万变。”

    这句话在学子当中已成笑点,因为说这句话的教员,曾在山麓教学时天天说这句话,这是他不可不说的口头禅。一等学子有不会的问题去请教,他便会说,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位教员是众教员中的“混子”。也不说不尊敬,就是没有别的教员那么厉害。可此时一句话,所有教员皆默认,站在原地,以元气充满双眸,看向四周。也正是此时,大家才真正懂得其中的意思。

    真正的不变,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为万变做好一切准备。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变,都将被应对。至于万变不离其宗,是指万物有规律。这场战斗,也只有笛木利赢或者输两个结局,可无论哪种解决,他们不动都有意义。

    若笛木利赢,他们不动是明智之举,若他输,他们还要战斗,此时便是养精蓄锐。大家也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都有准备。

    山丘逐渐变得安静,可不远处的海面,一队人满是疑惑,对视时皆是诧异。

    “符阵怎么不见了?”

    “笛木利和深溟中的老海兽也不见了。”

    “好奇怪。”

    ……

    喧哗声中,所有人都看向汪浩然。他们这些人里,他的实力最强。他仔细观察后,还算了解到了一些事,说:

    “他们在对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我们去杀了学院人?”

    汪浩然犹豫,没有立即做决定。他们要毁灭整个大荒,通过这些海兽,以大水湮灭大陆。可这是个梦幻的工程,世上强者很多,他们难以一口气将大荒毁掉,但能从现在做起,将这些学院学子除尽。虽说如此一来会得罪学院,可他们就算死,也不会再回头。自甘堕落的人,说什么都没用,这件事在他们心里,是个极为伟大的工程。而且,汪浩然有自己的后手,所以他点了头。

    “走!我们有优势!”

    汪浩然没想到那位老海兽既然真的有这么强的实力,既然能将笛木利牵制住,看来消失了三万年的海兽,实力不比人类弱。而三万年前的存在,怎会知道三百年前才成立的势力?后者也算有些历史,可比起前者,不敢用历史悠久一词。

    若老海兽知道学院此时的地位,或许不会答应他们,可遗憾的是,他不知道!他今后肯定会知道,但到时已成了杀学院人的罪魁祸首。因此,现在杀的人越多,才越安全。这便是汪浩然的后手,他和海兽站在了一边,而且和他们一样,都有毁灭大荒的意图。因此,他冲在最前方,和学院的教员对碰。

    “你的实力不及我!”

    汪浩然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满是不甘。他也能达到尊境参天,那为何说他天赋不佳,不让他走上山腰?若他能走上山腰,现在肯定比笛木利更强。可学院那些庸才,没有选中他。那条愚蠢的山路和华而不实的桃林,都是没用的废物!

    在汪浩然如此狂妄时,眼角也流露出类似的情绪。学院的教员见之,不屑的哼了一声,开始反击。

    “你这浮躁的气息,别说我,就连曲轮都打不过!”

    “不可能!”

    汪浩然挥手,大海当即为之搅动。海浪遮天蔽日,令岛屿重新回到黑暗中,可它拍不下来,因为有一道元气为之抵拦。它代替先前大羊护罩的位置,将整个岛屿都保护在里面。

    护罩外,四十位教员对战近百人逆徒,战得有来有回,暂时没有败势。这等战斗,虽不及笛木利他们,可天命他们也插不了手。干看着最为焦急,可天命握着拳,只有唉声和叹气。

    战斗很多个来回,汪浩然既然展现出不敌,可这边的学院教员,实力仅仅只在尊境生果的初期,晋入不过一月。可汪浩然是在好几年前到达尊境参天,这等差距,令他们对视时,一人欢喜一人愁。

    “这便是你的参天境?”

    教员结印,体内元气迸发,身后的飓风大树,从此处至了头顶苍穹的云天。这等高大的元气之树只是一道虚影,便令汪浩然心怵。那种感觉,像他手中揣着的银子都是假货,却要在高端的场合强撑自己是富翁。

    羞耻心令汪浩然语无伦次,面对教员的冲击也越来越不敌。汪浩然丢得脸已够多,可他最不想在学院人面前丢人。因此,他转身再上,誓要和眼前教员比出个高下!

    海面被破开平静,苍穹少了一朵云,两者战得厉害,可汪浩然的境界,很快令其再丢面子。

    尊境中,幼龄可得五行之力。枝茂时,所拥有的元气可化实物,可也令契约兽成为自己的部分铠甲,并和契约兽的部分合二为一。等到了生果,枝茂的后部分能力成了主要的战斗方式。尊境曲轮,元气大树已有十分夸张的宽度,这时可撕空间。而到了参天,每一次对碰都是极端**和元气的较量。

    因此,说参天境界的战斗可毁乾坤并非玩笑,也没有夸张。正如此时空中的气浪,每一道都有万丈宽,但凡被其波及,后果都不堪设想。

    在场的尊境参天境,只有学院的李轮溟和孽徒汪浩然。前者的实力只是前期,可后者已有中期实力,他们一个为水行,一个为木行。前者水,后者风,不相生而不相克,可相对时,风起浪也涌,相互争夺,将半个苍穹搅的极不太平。

    海上云间,皆有两者力量。上一刻还在其上,下一刻便至了海面。不知是他们速度太快,还是用了元气分身,此时在学子眼中,各处都有他们,数量甚至过百。他们于各处战斗,每次出现的模样都大不相同。可无论是在何处,都是李轮溟在主动进攻。

    战斗中主动出击不代表压制,一直被动的人也不一定会输。可李轮溟气势沉稳而唬人,元气也足够厚重,每一次的进攻,大风引起空间瓦解,劲道可令万山崩碎。此等力量下,汪浩然一直在吃亏。

    眨眼斗了千次,汪浩然停下时,脚掌未在海面引起半点涟漪,可令其定格,变成镜子般光滑的平面。可他看向眼前李轮溟的眼神满是惊慌,这家伙的元气在自己之上,且和自己的差距不在丁点半点。再打下去,他也不会是后者的对手。

    李轮溟的实力显然超乎汪浩然预料,可他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看向李轮溟时,几句为什么,引得后者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面对外人的学院教员,可不是什么善茬,随时都会露出像此时这样的邪恶微笑,令汪浩然如陷更大的危机,似乎连自己的性命都会保不住。

    境界越高,越难被杀死。足够强的人,一道气息便可作为独自的个体活着,而尊境参天,显然在那个足够强的范围内。可这并不是说,有这个实力就能高枕无忧,就像此时的汪浩然,已隐约有些后怕。

    “瞧你那个怂样,好意思找学院复仇?”

    “为什么?我的实力,分明在你之上!”

    见汪浩然执迷不悟,李轮溟摇头说了个蠢字,随后挥手,涛涛元气,宛如真正的海。

    “再大的湖也不是海,除非将陆地淹没!你太急于提升实力,所以你的那棵树,看似巨大,实际全是问题,只需简单的几板斧,便会断裂。”

    “学院究竟有怎样的修行办法,为何我们的差距这么大?”

    汪浩然和李轮溟不是同届人,后者是后生,可比起他这个前辈,强了不止一点。关于学院,李轮溟没有过多透露,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秘密,但讥讽道:

    “你曾在学院中,却没发现学院的特点,真是可悲。”

    “学院抛弃我了,我如何去发现?”

    “学院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学子,除非有别的问题!”

    “你以为我还会信这种鬼话?这种话我早就听腻了,可离开学院的这么多人里,莫非没有意志坚定者?莫非没有刻苦努力者?先前那个没有脸皮的男人你们也见到了吧?他比任何人都努力,可没用,还是走不上去,还是被否定!”

    “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办法和上山的路,努力便不足以称之为努力,而是瞎忙,是徒劳。”

    “放屁!”

    隔了千米,汪浩然率先出手,霎时惊得鲸群返,陡然破得万里船。气势浩大的攻势宛如能摧毁整个大荒,可卷到云间的海浪,还是被一道大风轻而易举的切开。

    “执迷不悟,劝你也没用,我只问你,是否沾染过黑气与魔道之力?”

    “没有!”

    汪浩然回答的坚决且快,李轮溟听之,还算满意。可时候到了,汪浩然该离开这世界。风起浪反,涛涛轰雷般的呼啸声中,自己将自己吞噬。

    汪浩然一瞬不想再抵抗,复仇的大火猛地熄灭,任由大风割开心脏。他的眼角有血泪,逐渐失去生机,可令李轮溟叹息。

    生命的尽头领悟出真理并不算晚,毕竟知道自己错在哪。可李轮溟想多了,汪浩然并未悟出什么。只是在说没有时,汪浩然想起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沾染黑气与魔道之力的教员。那是位优雅的女性,现在不知在何处,就像他此时躺在破碎镜面般的海面,下沉时不知去往何处。

    “学院的事,你知道的还是太少,所以才会妄想将其毁灭。其实学院比通天峰大,比群山大,比整个大荒都大。你毁灭不掉的,大荒中的任何人都毁灭不掉,这是大荒的中心,中心朝向天外天。”

    李轮溟的这句话,飘荡在汪浩然耳旁,他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也放弃了自己。既然毁灭不了,便就此离开,从此阴阳相隔。他将看着大荒演变陨落,毕竟野心世界向来不会有好下场。可这等反差,令很多人觉得奇怪,可改变自己的想法,只在那一瞬,不需过多的赘述。

    汪浩然不留胡须的面孔在海水里被瓦解,散开到各处,难以愈合为真,就此分散到各处也是真。可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消失,因此,李轮溟站在海面,不知看着何处,幽幽问:

    “你又一次半途而废。”

    “打不过就算了,怎么打都没用。”

    “若再试试,说不定可以。”

    汪浩然也想试,可从尝到苦头的那一刻起,他的思想便开始瓦解,并不想再有动作,因为那些都像徒劳。他向往的,是绝对的碾压,是以自己中期的力量碾压李轮溟那个初期,可他做不到。

    大海中,汪浩然的身体连同神思一起化作光点,在大海中逐渐散开。

    李轮溟还未休息,他叹息摇头,快速朝山丘顶端而去。那里的护盾,即将被捶碎。这些背叛学院的混小子们,现在格外卖力,心理完全扭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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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契之主介绍:
元气世界,修行者们必须搏命——找荒兽,签灵契,得到五行之力。可夏萧不同,他的体内已沉睡五头巨兽。灵契之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契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契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