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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大师您保重

    许七安在守门的僧人指引下,穿过前院,来到内院。

    年轻僧人在院子里停下来,双手合十道:“恒远师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通知净尘师叔。”

    许七安行佛礼回应:“有劳师弟。”

    望着年轻僧人进入某个房间,许七安回想着名单上的人物。

    本次西域使团总人数二十一。

    驿卒要为使团安排房间,驿站的房间是分档次的,辈分高的和尚自然住好的房间,不可能一个小沙弥住总统套房,而领队的得道高僧住没有窗户的单人房。

    因此驿卒对使团的人物地位,有着清晰的认识。

    辈分最高的自然是本次使团的领袖“度厄大师”,不过修为怎么样,驿卒就不知道了。

    再往后有两人,分别是“净尘”和“净思”,看法号,这两位应该是师兄弟。

    至于其他和尚,地位仿佛。

    “一个叫‘京城’,一个叫‘近视’,这师兄弟的法号可真有意思。”

    正想着,年轻僧人出来了,请许七安入内。

    他随着年轻僧人进房间,屋子里燃着檀香,一位脸庞圆润,耳垂肥厚的僧人盘坐在塌,微笑的望着房门。

    这位和尚气息内敛,看着与常人无异。

    “净尘师兄。”许七安双手合十。

    “恒远师弟。”中年僧人回礼。

    他旋即安排年轻僧人奉茶,等许七安喝了一口,才说道:“盘树师兄刚刚回寺。”

    他是想说,青龙寺的和尚这会儿也就刚得到使团入京的消息........盘树主持前脚刚回青龙寺,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让寺里的僧人过来叨唠........许七安一瞬间想到许多种可能,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

    对此,他早有腹稿,不紧不慢道:“贫僧早已离寺多年。”

    净尘和尚微笑道:“恒远师弟所来何事?”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让许七安本能的抗拒说谎,只想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目的交代清楚。

    五品律者?

    许七安心里一凛。

    青龙寺的盘树主持也是五品,这个境界的僧人,就像移动的“规矩”,他们会主动或无意识的影响身边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禁女色、禁杀生等等.......律者曾经守过什么戒,身边的人也会不自觉的遵守。

    许七安没见过律者战斗,但以前去青龙寺查桑泊案时,特意看过佛门高手的资料。

    律者的战斗力皆来源于“戒律”,有点像儒家的言出法随,但没有儒家那么流氓。

    通俗的解释,儒家口嗨一句:许七安的貂蝉在腰上!这是可以实现的,虽说后遗症很大。

    而佛门的律者受限极多,无法随心所欲,只能口嗨一句:许七安,反向抽烟赛神仙。

    除了许七安嘴巴会被烫出一个泡,基本没有后遗症。

    儒家的言出法随是更改规则,而律者是让人遵守规则,本质其实完全相反。

    许七安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师兄与诸位同门抵京,是否为了桑泊案中脱困的封印物?”

    这话,就仿佛一块巨石砸在湖里。

    净尘眯了眯眼,表面不动声色,反而微笑道:“盘树师兄说的?”

    盘树僧人返回青龙寺前,度厄师叔三令五申,不得将封印物的存在外泄,包括青龙寺的和尚们。

    净尘大师给许七安下了个套。

    许七安摇摇头,叹息道:“并非师父所说,实不相瞒,桑泊案,贫僧也算参与其中........”

    净尘温润平和的眼神里,仿佛有金色的神光闪过。

    “贫僧有一位师弟,法号恒慧,我们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一年多前,恒慧突然失踪,还窃走了寺里一件屏蔽气息的法术,我多方调查,发现他疑似被一个牙子组织拐卖........”

    许七露出了怅然伤感之色,似乎悲恸难耐,只能念诵佛号来缓解情绪:“阿弥陀佛。”

    净尘正听的入神,见恒远师弟如此模样,心里一动:“此案背后,还有隐情?”

    “不错,恒慧师弟与一位女香客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因此窃走了青龙寺的法器,远走高飞。”

    净尘眉头一皱,闪过诸多疑惑,“纵使私奔,也不必窃走法器吧?”

    许恒远叹息道:“那位女香客是誉王的嫡女,誉王是陛下的弟弟,堂堂亲王。若没有屏蔽气息的法器,他们离不开京城地界。”

    这........净尘大师一时语塞,找不出词儿来。

    随后,许七安将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女如何被骗,如何被动卷入党争,又是如何死于非命,粗略的讲述了一遍。

    “阿弥陀佛!”

    净尘大师双手合十,面露慈悲,念诵佛号。

    静默几秒,他说道:“可这事,又与桑泊案何干?”

    问的好!许七安心里一笑,面不改色道:“此案曲折离奇,远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去年年末,皇室桑泊中的永镇山河庙,忽然被爆炸摧毁,封印在桑泊底下的邪物出世。

    “大奉皇帝震怒,责令三司严查,贫僧之所以卷入其中,是因为那邪物寄生在了恒慧师弟体内。”

    “什么?!”

    净尘大师勃然变色,急切追问:“那邪物而今在何处?恒慧还没死?大奉如何处理此事的,监正没有出手吗?或者,邪物已经被监正重新封印?”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高僧的淡然气度无存。

    “净尘师兄别急,且容我慢慢道来........”

    许七安把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深入浅出的剖析,把两个案子的相关,背后牵扯的秘密,一五一十的告之净尘和尚。

    净尘和尚许久没有说话,似乎被环环相扣,错综复杂的案件给震惊到了。

    这些内幕,纵使是盘树主持也不知道,他只是西行而来,告之佛门桑泊封印物出世的消息。

    师叔进宫面圣,了解案情始末,没想到留守驿站的我却率先知道了全过程........净尘和尚喟叹道:

    “此案确实曲折离奇,而能破解此案的人,更是厉害。恒远师弟如何知晓的这般详细?”

    许七安知道,这是净尘和尚必然会提出的疑惑。他丝毫不慌,强迫自己对抗“不说谎”的本能,回答道:

    “此案虽是三司主办,但真正查出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的,是打更人衙门的一位银锣,叫做许七安。贫僧与许大人相交莫逆,自身又因恒慧师弟卷入其中,这才知道的清清楚楚。”

    银锣许七安........净尘和尚记下了这个名字,忙问道:“那位姓许的银锣是何人物,恒远师弟,你且与我详细说说。”

    “唉!”

    许恒远没有说话,而是长叹一声。

    “师弟这是........”

    “贫僧想到此人,心里感慨万千。”

    “哦?此言何意啊。”

    许恒远缓缓道:“师兄有所不知,许七安此人,乃贫僧这辈子见过,最惊才绝艳之人。在修行方面,他天纵之才,整个大奉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罕见。

    “在为官方面,他坚决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以匡扶正义为己任。

    “在破案方面,大奉高手如云,却不及他一根指头。

    “在诗词方面,他被誉为大奉两百年第一诗魁,据说教坊司花魁们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却置之不理。”

    净尘和尚惊呆了,没想到京城竟有此等人物。

    “世间当真有此等人物,不入我佛门,可惜了。”净尘和尚眼里有犀利的光闪过。

    .......卧槽,牛逼吹大了,这孙子想“度”我入空门?那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许七安心里警惕,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来了个图穷匕见:“此番来找师兄,便是想问一问桑泊底下的邪物,究竟是什么?

    “贫僧知道此物与佛门有关,但想不明白为何要镇压在大奉的桑泊?”

    “这.......”净尘和尚面露难色。

    “师兄有何难言之隐?”许恒远主动问道。

    “此事乃佛门机密,师弟还是莫要再问了。”净尘说道。

    “呵!”

    许恒远冷笑道:“贫僧明白了,贫僧把西域本宗看成是自家人,没想到本宗的师兄弟眼里,贫僧只是外人。

    “罢罢罢,是贫僧自作多情了。贫僧这就离开,西域佛门是西域佛门,青龙寺是青龙寺,不一样的。”

    说着,他起身边走。

    “站住!”

    净尘喝止,面带愠怒:“你我皆是佛门弟子,供奉佛陀,乃是一家人。师弟刚才那番话,实乃诛心之言,以后莫要再说。”

    有戏........许恒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哼一声。

    这一声他用上了佛门狮子吼,让哼声在房内回荡。

    武僧的脾气一直都是这般暴躁.........净尘心里叹口气,招呼道:“弟子请坐,我便与你说些我知道的。”

    青龙寺是西域佛门在大奉仅存的火种,如果西域佛门还想继续中原传教,青龙寺是不可取代的力量。

    在这样的背景下,西域佛门很重视与青龙寺的“一家人”关系,任何嫌隙和裂缝都是要杜绝和规避的。

    “那邪物确实与我们佛门有关,听度厄师叔说,那是一位佛门叛徒。”

    “佛门叛徒?”

    果然和我预料的不错,神殊和尚是佛门中人,却被佛门亲自封印,不是叛徒是什么?

    “是哪位叛徒。”许恒远问道。

    “这就不知了,”净尘和尚摇头,“要不怎么说是佛门机密,其中内幕,纵使是贫僧也不得而知。”

    好想用望气术看看他有没有说谎........是神殊,那叛徒的法号叫神殊........许恒远又问道:

    “为什么是封印,而不是超度了他。”

    佛门虽然讲究慈悲,但对一个门派叛徒,不至于心慈手软吧?

    “盘树主持将消息传回西域后,罗汉和菩萨们对此非常重视,以雷音相互通知。这般郑重姿态,除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再也没有了。”净尘和尚沉吟道:

    “一路东来,我曾听度厄师叔说过,那魔僧是杀不死的。”

    杀不死的?!

    这段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让许七安不得不暂停追问,细细思索。

    也就是说,神殊和尚被封印在桑泊,不是因为佛门心慈手软,而是杀不死他。

    神殊和尚曾经说过,他侥幸踏入了“不死不灭”的最高境界。

    但是不要忘了,佛门是有佛陀这位超越品级的存在,连佛陀都杀不死神殊和尚?!

    “我的天,神殊和尚比我想象的更恐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拳一个老监正么?

    “我明白了,原来是杀不死,难怪要分尸封印。”许七安沉声道。

    “但为何选在桑泊呢?”他再次提出疑问。

    这样一位可怕的叛徒,堪称心腹大患,选择封印在盟友大奉的地界,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否则封印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稳妥么。

    “这个问题,贫僧也想知道,也曾在路上问过度厄师叔。师叔告诉我,这源于五百年前与大奉那位武宗皇帝的一个约定。”净尘说道。

    五百年前的约定........那一年佛门在大奉四处传教,佛寺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背后果然还有隐情啊.........可是,五百年前的大部分资料都被销毁、修改、隐秘。

    根本没法查啊。

    又聊了几句,许七安确定套不出其他信息,便起身告辞了。

    净尘和尚亲自送他离开,刚出房间,就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和尚沿着廊道走来。

    “师兄!”俊秀和尚双手合十。

    净尘回了一礼,介绍道:“这位是青龙寺的恒远师弟,你唤他一声师兄。”

    接着,给许恒远介绍道:“这是净思师弟。”

    ‘近视’这么年轻?许恒远有些意外。

    “恒远师兄。”俊秀和尚施礼。

    许七安回了一礼,然后朝净尘说道:“师兄不必送了。”

    目送许七安的背影离开,净思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师弟怎么了。”净尘问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一种令人亲近的力量。”净思说道。

    ...........

    许七安离开驿站,沿着大街疾走。

    “虽然依旧不知神殊和尚的身份,但至少确定了几件事:一,他是佛门叛徒,证据确凿。二,他的修为比我预料的要更高,高到连佛陀都杀不死他,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佛陀出手........我先这么假设吧。

    “第三,我只负责帮他查身份,找记忆,他与佛门的恩怨,打死也不参与,除非我成了武神,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这个大粗腿我一定要抱住,疯狂榨取好处。

    “第五,神殊和尚的存在不能告诉任何人,魏渊也不行,这事儿太大了。

    “第六,趁着天色还早,勾栏听曲。”

    突然,许七安看见前方的人群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魁梧高大的和尚,下巴有着一圈青黑色,似乎刚刮过胡子。

    宽松的僧袍穿在他身上,似乎刚刚合身,藏住了里面蕴藏的肌肉。

    “卧槽,恒远!!”

    许七安心里一万头草尼马飞奔而过。

    恒远大师也看见了他,惊喜的同时,又为许七安的打扮感到惊讶。

    “许大人,何故如此穿着?”

    “行为艺术.......”许七安板着脸。

    “?”

    “大师是要去三杨驿站吗。”

    “本宗同门来了,贫僧理当去见见。”

    “能,能不见吗?”许七安控制着不让嘴角抽搐。

    “为何?”恒远表示不解。

    因为你可能会被暴揍一顿........许七安干笑着摇头。

    恒远看了他几眼,颔首道:“我刚从许府吃完斋饭过来。”

    啊?你去我家做什么.......哦,是去恭贺二郎中会元,二郎没把你赶出来?

    许七安忽然升起了强烈的愧疚,感觉自己坑完小老弟,又坑敦厚质朴的恒远大师,简直不是人。

    他发誓以后要做个好人。

    “大师......”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两面值的银票,诚恳的塞到恒远和尚手中:“这是我给养生堂老人和孩子的心意。”

    如果是给自己的,恒远不会要,但这些钱是心地善良的许大人帮助鳏寡孤独的,恒远大师不会拒绝。

    “阿弥陀佛,许大人真是大善人。”恒远由衷敬佩。

    “应该的,应该的.......”

    许七安挥手告别,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喊道:“大师!”

    恒远顿足,回身道:“许大人还有事?”

    “......保重!”

    ..........

    许七安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换回打更人差服,轻车熟路的进入一家勾栏。

    “客官,需要住店还是打尖?”青衣小厮迎上来。

    “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喊过来,给大爷揉揉肩。”许七安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包间属于vip贵宾包厢,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在二楼看戏听曲。

    那一边,恒远大师来到了驿站门口。

    守门的两位僧人面面相觑,心说咱佛门在大奉如此昌盛了吗。

    “这位师兄在何处修行?”

    心里怀着疑惑,守门僧人拦住了恒远。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贫僧青龙寺恒远,得知本宗同门抵京,特来拜见。”

    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两位僧人瞪大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恒远疑惑道。

    “呵呵,没什么问题。师兄在此稍后,我去通传。”守门的僧人,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入内。

    俄顷,他面无表情的出来,道:“里边请。”

    ..........

    ps: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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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七安做完了才能做小母马,大家稳住。

    以上是运营官让我通知大家的,其实我本人吧.......能不能做别的女配角啊?

第五十四章 问答

    恒远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从他自报姓名开始,两名守门僧的表情就很奇怪。

    通传之后,又有了似有似无的敌意。

    “劳烦带路!”恒远低眉顺眼。

    在守门僧的带领下,穿过前院和主楼,抵达了后院。

    檐角下,廊道里,站着一位中年僧人,他穿着便于跋涉的苦行僧纳衣,脸庞圆润,耳垂肥厚。

    面无表情的看着恒远。

    “青龙寺恒远?”净尘和尚目光锐利的审视恒远。

    “正是贫僧。”

    恒远和尚也在审视净尘,到这一步,他已经意识到这群西域来的同门,对自己怀着似有似无的敌意。

    恒远不知道这股敌意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双方此前并无接触。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尘和尚沉声道。

    听到这句话,恒远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耳边敲响了警钟,不能说谎,诚实回答。

    “正是贫僧。”恒远双手合十,坦然道。

    净尘和尚沉默了。

    他刚才使用了律者的能力,可以确认这位自称恒远的和尚没有说谎,除非对方也是律者,能自行修改戒律。

    问题来了,眼前这位是恒远的话,刚才那个又是谁?

    他有什么目的?

    净尘仔细回顾了谈话经过,悚然发现,对方是为了桑泊的封印物而来。

    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是冒充恒远这么简单,事关魔僧,他必须要慎重对待。

    “方才那位武僧也会佛门狮子吼,即使不是恒远,想必也是佛门中人........眼前这位,就算真的是恒远,他的到来,当真只是为了拜访,没有别的意图?”

    种种念头闪过,净尘和尚当即做了决定,指着恒远,喝道:“拿下!”

    当即,两名穿青色纳衣的僧人上前,按住恒远的肩膀。

    砰!

    恒远气机一荡,轻而易举的将两位僧人震飞出去。

    廊道里,净尘和尚双手捏印,吟诵道:“身不能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话音落下,手印中荡漾出水纹般的金色涟漪,轻柔而坚定的扫过恒远。

    刹那间,恒远宛如身陷泥沼,除了思维还在运转,身体已经失去控制。

    “嘭嘭嘭........”

    恒远身周炸起一道道空气波纹,宛如一朵朵小型烟花。

    他在以蛮力抗衡戒律,试图冲出泥沼。

    净尘皱了皱眉,这个自称恒远的和尚,比他预料中的要强。忍不住喝道:“速速拿下!”

    房间里又冲出几名武僧,几名法师和禅师,后两者战斗力低微,还得靠武僧动手拿人。

    但恒远在武僧们包围过来前,冲破了“戒律”,以极快的速度拖出残影,扑向净尘和尚。

    恒远生气了,要出手教训这个西边来的同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净尘面前,是穿着青色纳衣,眉目清秀的净思小和尚。

    他神色平静的望着扑来的恒远,拍出了一掌。

    掌势刚起时,没有异常,但在过程中,一点金漆自掌心氲开,迅速覆盖手掌、手臂,紧接着整个人宛如金漆雕塑。

    当!

    掌心恰好推在恒远胸口,后者像是被攻城木撞中胸口,飞了出去,撞破内院的墙,撞穿主楼的墙。

    驿站里的驿卒都要吓死了,躲在屋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这群和尚刚入住就与人动手,再过几天,岂不是要把驿站给拆了?

    “咳咳.......”

    带着隐痛的咳嗽声里,恒远和尚走了出来,盯着净思不说话。

    净尘淡淡道:“你且留在驿站,等度厄师叔回来,自有话要问你。”

    恒远颔首:“好。”

    “好”字的尾音里,他再次化作残影,凶猛的扑了过来,目标却不是净尘,而是净思。

    体表散发金属质感的净思再次抬起手,一掌拍向恒远,这次没拍中,反而让恒远截住手臂关节,砂锅大的拳头连接不断砸在面部,发出“当当当”的巨响。

    面部遭受打击的净思一个头锤撞开恒远,两人噼里啪啦交手十几招后,净思再次被反制。

    恒远抓住他的手腕,沉声低吼,一个过肩摔将净思砸在地上。

    轰!

    铺设在院子里的青砖瞬间被炸上天空,地面崩裂。

    恒远膝盖顶在净思喉咙处,右拳化作残影,一下又一下狂砸他脑袋。

    当当当当........宛如敲钟,声浪夹杂气浪,肆虐在院子每一个角落。

    瓦片噼里啪啦滑落、花圃炸开,杨柳折断........瞬间一片狼藉。

    净思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捂着脸承受打击。

    “够了!”净尘沉声道。

    恒远这才罢手,甩动着血肉模糊的拳头,冷冷的盯着净思:“皮糙肉厚罢了。”

    到这里,武僧的暴脾气终于发泄完了。

    许七安对恒远一直存在误解,认为对方是个淳朴温和的“鲁智深”,其实恒远是披着这敦厚质朴外衣的暴徒。

    脾气不暴的人,做不出夜闯平远伯府,杀完人扬长而去的行为。

    只不过在恒远心目中,许大人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这样的好人,值得自己用温柔对待。

    进入驿站后,他处处被针对,带着善意而来,遭遇的却是“棍棒”,心里别提多窝火。这么窝火的情况下,这个小和尚还特么出来装逼,好像他恒远是土鸡瓦狗似的,一掌就随便打飞。

    结果只是个皮糙肉厚的小和尚而已。

    .........

    申时初,初春的太阳温吞的挂在西边。

    度厄大师手握禅杖,身披金红袈裟,信步而归,他在驿站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跨出,来到了内院。

    内院一片狼藉,驿卒们踩着梯子上屋顶,铺盖瓦片。武僧们拎着沙土夯实崩裂的地面。

    其中干的最卖力的是一个陌生的大光头,度厄大师打量了几眼,没有说话。

    度厄大师外表是一个枯瘦的老僧,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褶皱,枯瘦的身躯裹着宽大的袈裟,显得有几分滑稽。

    “师叔!”

    净尘和尚从屋里出来,用西域的语言交谈:“您进宫期间,出了些事.......”

    把真假恒远的经过,详细的说给度厄大师听。

    “恒远把净思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度厄大师扭头看了眼认真干活的恒远。

    “是的,”净尘点点头,而后补充道:“不过净思师弟并没有受伤,金刚经可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语气里夹带着自傲。

    度厄大师没有表态,转而问道:“第一个恒远与你交谈时,可有说过关于邪物的信息?比如说,他知道邪物的根脚,知道邪物某方面的信息。”

    净尘回忆片刻,摇头:“他只说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与佛门有关,并在讲述案件时,说自己见过那只断手寄宿在师弟恒慧身上。

    “师叔,这事儿其实可以验证,只需召外头的恒远过来质问。”

    度厄却再次问道:“他真的没有透露半点邪物的信息,来诱导你吐露更多的内幕?”

    净尘摇头:“没有。”

    度厄大师“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是谁了,你现在去打更人衙门,找那个主办官许七安,我有话要问他。”

    .............

    许七安从勾栏里出来,浑身轻飘飘的,感觉骨头都酥了,一边享受马杀鸡,一边看戏听曲,这种日子真逍遥啊。

    一个时辰里,勾栏里的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笑靥如花的进来,双手发抖的出去。

    “可惜勾栏里的姑娘们本职工作是贩卖海鲜,不是专业按摩,水平还是差了些。这时代有青楼有教坊司有勾栏,少了足浴店和按摩店,可惜了。”

    这个点儿,已经散值了,没必要再去衙门,许七安在路边雇了马车,返回许府。

    “大郎你可算回来了,衙门有人找你,在府里等了许久,茶都喝了两壶了。”门房老张见大郎回来,赶紧迎上来。

    衙门有事找我.......许七安略一沉思,猜测是西方佛门的人找他。

    进入会客厅,看见一位黑衣吏员坐在椅上喝茶,目光频频往外看。

    “哎呦,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无数次的张望中,终于看见了许七安的身影,这位黑衣吏员喜出望外,道:“您再不回来,等宵禁后,我只能留宿贵府了。”

    “什么事。”许七安直入主题。

    “不久前一位佛门高僧来衙门找您,没找着,便去见了魏公。魏公派我在府上等您。”黑衣吏员说。

    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魏渊犯得着这么郑重对待?他西方佬算什么东西,我堂堂东土中原,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气抖冷。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说:“知道了,稍后我会去见一见。”

    黑衣吏员松了口气,打算告辞,忽然想起一事,笑道:“魏公听说您近日到处闲逛,不在衙门等候差遣,也不巡街,他很生气,说您三个月的俸禄没了。”

    ........这,爸爸,有事好商量啊!许七安脸色僵住。

    送走黑衣吏员,许七安想起自己的小母马被留在了打更人衙门,便命下人去牵许二郎的坐骑。

    许府有三匹马,分别是许平志,许大郎二郎的坐骑。一辆马车,专供女眷出行时使用。

    许新年听说大哥回来了,连忙从书房出来,忧心忡忡道:“大哥,今日你走后,那两个居心拨测之徒又来了。”

    “什么?”许七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个青衫剑客,一个更像是屠户的和尚。他们不请自来,说是道贺。爹说来者是客,便请他们进府吃酒。”

    许新年皱眉道:“我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许七安想起来了,下午见到恒远时,他似乎说过刚从许府吃酒出来。

    “二郎啊,不必在意这些无名之辈,你现在是会元,你的眼光在更高的天空。”许七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老弟了,拍拍他肩膀:

    “你的坐骑借我用用,明儿还给你。”

    正好此时下人从后门牵来了马,侯在大门外,许七安立刻闪人。

    他再次来到三杨驿站时,夕阳已经挂在西边,黄昏的阳光是瑰丽的金红色。

    “你........”

    守门的两个僧人知道自己被欺骗感情了,神色不善的盯着许七安。

    “本官许七安,是桑泊案的主办官,度厄大师召我来的,带路吧。”许七安笑眯眯的递过缰绳。

    守门的两位僧人深吸一口气,制怒,一个接过缰绳,一个做出“请”的手势。

    随着守门僧人进入驿站,来到内院。

    这里好像刚打过架的样子........恒远也在这里干活........罪过罪过,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他有些心虚的低头,不去看恒远和尚,在守门僧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房。

    房间里有三个和尚,居中的那位坐在塌上,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僧,脸盘布满皱纹,枯瘦的身体撑不起宽松的袈裟,乍一看去有些滑稽。

    左右分别是见过面的净尘和净思。

    净尘神色不善的盯着许七安。

    “度厄大师!”许七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老和尚还礼,温和道:“许大人何故假扮青龙寺武僧恒远?”

    许七安一本正经,回答道:“想弄清楚桑泊底下封印着什么东西。”

    老和尚眯着眼,默默的看着他。那平静温和的目光,仿佛是人体扫描仪。

    在这个老和尚面前,许七安不敢有任何内心戏,收敛发散的思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说道:

    “桑泊案是本官一手查办,我发现其中有很多秘密,永镇山河庙建在一座大阵之上,阵中封印着邪物。永镇山河庙炸毁,邪物脱困后,本官亲自下水勘察,发现残留的阵法石柱上,刻有佛文。

    “最开始,我以为封印在桑泊底下的是上一代监正,可随着案件的推进,随着恒慧的出现,原来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一只断手。

    “本官由此推测,那只断手与佛门有关。但不管是监正,还是皇室,对此讳莫如深。

    “我许七安在京中屡破大案,没有我查不出的案子。但这个疑问,便如鲠在喉,让我一度夜不寐,茶饭不思。”

    度厄大师缓缓点头:“因此才有了之前那番试探?”

    “正是!”许七安道。

    这番说辞,早就在冒充恒远时就已经想好,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执着破案的“疯子”,对于断手的来历,以及背后隐藏的秘密耿耿于怀。

    于是在西域使团入京后,假冒恒远来此试探。

    他的试探也没有毛病,所有问题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主动透露关于神殊和尚的任何信息,充分的扮演一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办官。

    度厄大师微笑道:“许大人想知道关于邪物的信息?”

    许七安心里一喜,适当的流露出求知欲:“大师愿意告之?”

    枯瘦老僧笑道:“也无不可,但你得入我佛门,成为贫僧座下弟子。”

    滚犊子.......许七安面皮一抽,摇头拒绝:“本官修的是武道,无法再修佛门心法了。”

    度厄大师似乎早知会有这样的回复,不紧不慢道:“可以转武僧。”

    可以转武僧.......武僧和武夫果然是殊途同归,我的猜测没错,佛门中的武僧体系,就是为了“外门弟子”准备的。

    许七安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那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级是什么?!

    “能娶妻生子么?”他问道。

    “虽然武僧不用守戒,但不能娶妻生子。这与修行无关,而佛门的规矩。”度厄大师摇摇头:

    “一如佛门,便是出家之人,武僧亦是如此。既是出家人,又怎能成家。”

    许七安一脸遗憾:“我是很向往佛门的,奈何家中九代单传,哎......看来我与佛门无缘,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度厄大师有些开心,没想到许七安对佛门如此友善。

    “许大人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驿站问便是,能说的,贫僧都会告诉你。不必伪装成佛门弟子。”

    “本官知错。”

    度厄点点头,吩咐净思送人。

    等净思送走许七安,返回房间,度厄大师沉声道:“召恒远入屋。”

    “是!”

    净尘出门喊人。

    俄顷,满身灰尘的恒远随着净尘返回,度厄大师笑道:“盘树喊我一声师叔,你是他弟子,便喊我师叔祖吧。”

    其实西域佛门和青龙寺没有辈分上的关系,之前净尘出于礼貌,与许七安以师兄弟相称。

    “师叔祖。”恒远双手合十。

    度厄大师颔首,问道:“听净尘说,那银锣许七安自称与你相交莫逆?”

    恒远回答:“是的。”

    “先前的误会,皆因此人而起,你心里不曾有怨言?”度厄大师盯着恒远。

    “许大人不管做什么,弟子都可以宽容谅解。”恒远道。

    他欠三号两条命,欠许七安一条命,这些都是天大的恩情。

    度厄再次颔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

    ps:先更后改,今天好像有万字了。

第五十五章 金刚不败

    恒远酝酿了片刻,道:“我与许大人是在桑泊案中结识,当时我因为恒慧师弟卷入此案,打更人衙门的金锣当时围堵了我和恒慧师弟的藏身之所........

    “我原以为即使能逃过一死,也会被关在监牢里,没想到身为主办官的许大人,他查明我是牵连其中,并非恒慧师弟的同伙后,立刻放了我。”

    这里,恒远做了修改,隐瞒了许七安忽悠他的事.......当然,恒远至今都不知道许七安是忽悠他的。

    “还算是个好人!”净尘和尚冷哼道。

    但也是个臭不要脸的,之前他问对方许七安是个怎样的人........净尘和尚回想起来,都替许七安觉得羞耻,可他自己居然说的如此坦然。

    他不是好不好人的问题,怎么说呢,他有一股难以描述的人格魅力.........恒远继续说道:

    “我离开青龙寺之后,一直借居在南城的养生堂,那里收留着一群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许大人知道后,慷慨解囊,隔三差五的就送银子帮助他们。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五两银子,当时他还是一名铜锣。可他从未有过怨言,还安慰我说银子是捡的。

    “呵,我偷偷调查过他,他与所有打更人都不同,从未以权谋私,压榨百姓。那些银子,还是他自己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听到这里,净尘和尚沉默了。

    他想起许七安自卖自夸的话,说自己不曾拿百姓一针一线。

    度厄法师不置可否,淡淡道:“行善事,未必是善者,人有千千面。”

    恒远皱了皱眉,心生不悦,继续说道:“那弟子再与师叔祖说一件事,桑泊案之前,他曾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险些斩了要玷污她的上级,而他也因此入狱,被判了腰斩。

    “若非当时永镇山河庙被毁,朝廷急需用人,他已经死了。”

    度厄法师思考了许久,又问:“他有何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恒远斟酌着回答:“除了天赋异禀,是修武道的奇才,并无特殊之处。”

    度厄大师似乎有些失望,颔首道:“你且出去忙吧。”

    恒远双手合十,退出了房间。

    “师叔,恒远并没有说谎,这么看来,那许七安确实是位大善人,虽然这人的行事作风让人讨厌。”净尘和尚说道。

    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那许七安都是个品性温良的人。虽然也有一些令人讨厌的油滑,但这并不降低前者的成色。

    度厄大师“嗯”了一声。

    俊秀的净思和尚当即道:“那么,他还会和邪物有什么牵扯么?”

    度厄大师摇摇头,沉声道:“此案的幕后推手是万妖国余孽,元景帝和监正,前者出工不出力,后者冷眼旁观,与那银锣关系不大。既是个善人,我们便无需与他为难了。”

    净尘冷哼一声:“大奉言而无信,屡次毁约,我们何必再与他们结盟?不知道罗汉和菩萨们怎么想的。”

    作为罗汉中的一员,度厄大师看了眼师侄,徐徐道:“北方蛮族有魔神血脉,与北方妖族是同气连枝数千年。

    “南疆蛮族部落众多,最强大的七个蛊族部落,亦算魔神后裔。东北巫神教已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巫神。

    “要想让九州大地处处受佛光照耀,只有与大奉结盟。”

    只能与大奉结盟........净尘净思两位弟子从师叔的这句话里提炼出一个重要信息:

    佛门之所以与大奉结盟,是因为大奉既无超越品级的存在,又与魔神没有纠葛。

    当然,几千年前,中原是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儒家的圣人。

    不过那会儿还没有大奉呢。

    收回思绪,净尘试探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追查邪物的踪迹吗?大奉这边,就这么算了?”

    度厄大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听说近来因为道门的天人之争,许多江湖人士涌入京城,官府在外城建了四座擂台。

    “我们取两座来用,净思,你以金刚之躯迎战京城武者。净尘,你随意取一座擂台,诵经讲道。

    “至于本座,既然来了大奉,那就会一会监正。”

    度厄大师说完,走出房间,望着西边的残阳,悠悠道:“中原不识我佛门之威久矣。”

    ...........

    夜里,许七安与同僚结伴去教坊司,还是从前那个少年的宋廷风厚着脸皮跟过来,其中也包括“教坊司的摇床声永远不整齐”的李玉春,以及“我只是来喝酒”的杨砚。

    浮香对许七安情深义重,每次他带人来影梅小阁玩,总是很给面子的抱琴出席,献上一曲。

    部分与许七安有管鲍之交的花魁也来凑热闹,让许白嫖有了左拥右抱的机会。

    但许白嫖并不开心,别人欢饮达旦的时候,他思考的是:

    卧槽,这波少说得花掉我百两银子。

    他自己来教坊司与花魁们谈情说爱,属于风光霁月,不掺杂低俗的钱色交易。但带着那么多同僚来喝酒,这是无法免费的。

    哪怕浮香愿意自掏腰包给他补“成本费”,可许七安堂堂七尺男儿,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岂会同意这种事。

    以后请客要慎重啊,尤其是教坊司这样的销金窟..........明天尝试找魏公报销,希望他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在报销单上签个名........许七安强颜欢笑,举杯说:

    “喝酒喝酒,大家别跟我客气,今晚不醉不归。”

    通通都给我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就省下一笔睡女人的钱!

    结果,一直喝到夜深,这群武夫愣是没有烂醉如泥的,许七安只好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结束酒宴,说:

    “为了能让我头儿睡个好觉,大家晚上摇床时,一定要听指挥啊,跟着节奏摇摆,不要跑调。”

    李玉春:“........”

    ............

    第二天,许七安骑着二郎的坐骑,快马加鞭的赶回衙门,来到一刀堂,提笔研磨.......让吏员写了一张报销单。

    本次应酬参与人数:二十一。

    项目:歌颂朝廷,歌颂魏公(饮酒作乐睡美人)。

    花费:一百六十四两三钱。

    写完条子,许七安斟酌片刻,认为许银锣是个要脸的人,于是让吏员代劳,送去浩气楼。

    没多久,吏员返回,汇报道:“魏公说,条子不是你自己写的,缺乏诚意。”

    呼.......这就表明魏渊心里不满,但愿意给我报销,哈,放心吧魏公,卑职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报答大恩大德!

    许七安当即写了一张报销单,吹干墨迹,折叠好,让吏员再跑一趟。

    没多久,吏员回来了,魏渊的回复是:不批!

    .......这是在耍我么!许七安生气了,问道:“魏公怎么说的?”

    吏员犹豫许久,小心翼翼道:“嘲笑您字写的难看算不算。”

    魏渊nmsl........许七安生气的把吏员轰出去。

    ............

    春闱之后,接下来最受关注的事,本该是一个月后的殿试。

    金榜题名四个字,自古便能迁动人心。

    下至乡野百姓,上至皇帝诸公,都对科举无比重视。

    不过,元景37年,破事儿特别多。先有道门的天人之争,一甲子一次,可不比科举更吸引人么。

    后来,西域使团入京,再次造成轰动。

    大奉佛刹寥落,佛门高僧罕见,但佛门高手的传说,在大奉江湖渊源流传。

    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死后金身不朽,什么舍利子破万法等等。

    江湖人士对佛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西域使团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二天,一位年轻俊秀的和尚来到南城的擂台上。

    大放厥词,说要以佛门的金刚神功领教中原武林高手。

    当天便惹来江湖豪侠群起而攻之,但无一人能破金刚肉身,黯然离场。

    与南城相望的北城,也有一位西域高僧霸占了擂台,但不是挑战大奉高手,而是开坛**。

    城中百姓蜂拥而去,聆听高僧讲道,如痴如醉,有浪子痛哭流涕,有恶棍痛改前非,有几代单传的男丁大彻大悟,要出家修行.......

    各种说法在市井流传,甚是邪乎,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聆听佛法。

    内城,一座酒楼。

    几桌江湖客,聊起了西域佛门,最开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闲聊,逐渐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连吃饭的普通百姓也加入话题。

    “这都三天了,那小和尚竟从未败过,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自诩本领高强?怎么连一个小和尚都打不过。”

    “你一个平头百姓懂什么,那是普通的小和尚么,那是西域来的高僧,西域佛门的人,纵使是个孩童,也不可小觑。”

    “原来是这样,西域佛门果然厉害,与之相比,我大奉差的太远了。”

    “哼,不是说打更人是京城守护者么,十位金锣每一位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怎么没看打更人出手?”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打更人也在对付当官的厉害,对外就成了软脚虾。”一位京城百姓不屑道。

    反而还是一位江湖人士不高兴了,反驳道:“胡说,前几天我还亲眼见到一位银锣,只出了一刀,便斩伤六品高手。”

    对此,那位京城百姓的回答是:“可你们刚才不也说了,西域佛门即使是孩童,也不能小觑,我们大奉的武者能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本大侠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铜皮铁骨,金光灿灿,不愧是西方高手。”

    二楼,柳公子从护栏外收回目光,不忿道:“一群井底之蛙!师父,那小和尚的肉身是怎么回事?”

    “那是佛门独一无二的锻体神功,远不是六品的铜皮铁骨能媲美。”中年剑客叹息道。

    “神仙打架,咱们在旁看个热闹便是了。”美妇人笑道。

    柳公子不甘心,盯着自己未来的佩剑,现在是师父的佩剑,说道:“这把出自司天监的神兵,能不能破了他的肉身?”

    中年剑客“嗤”的一笑,不屑回答弟子天真的问题。

    浓妆艳抹却不显媚俗的蓉蓉姑娘,蹙眉道:

    “这三天来,上台较量的大多是江湖人士,偶尔有几位官府的高手,但修为也不是太高。为何高品武夫也不出手?”

    “你也说了是高品武者。”中年美妇摇头道:

    “我们昨日去看过那小和尚,修为不高,仗着金刚神功立于不败之地。高品强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赢了不光彩,若是打破肉身时多费些功夫.......那就丢人了。”

    中年剑客颔首,补充道:“朝廷不派高手出面,也是这个原因。对方让一个小和尚摆擂,朝廷火急火燎的派高品强者打压,谁更丢人?堂堂大奉,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所以就只能吃个哑巴亏?”柳公子皱眉。

    虽然他平时行走江湖,一口一个狗官,一口一个皇帝昏庸,但这是自家事。

    一旦有外人来削大奉脸面,柳公子立刻涌起同仇敌忾的情绪。

    “那就看大奉有没有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年剑客喝着酒。

    ...........

    同一时间,南城,酒楼。

    穿着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站在瞭望台,观赏着擂台上的打斗,他的左边是青衫剑客楚元缜,右边是魁梧高大的‘鲁智深’恒远。

    此时,与净思小和尚交手的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剑客,修为不差,练气境巅峰。也不知道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弟子。

    这位白衣剑客使的剑法诡谲莫测,专攻净思和尚的要害。

    净思小和尚纹丝不动,任由铁剑在身上劈砍出道道火光,偶尔伸手拨弄一下刺向裤裆和眼睛的阴险招式。

    身体虽然是金刚不败,衣服却不是,裤腰带还是要保住的。

    几百招后,白衣少侠力竭了,无奈收剑,抱拳道:“甘拜下风!”

    台下嘘声一片,不管是京城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很失望。

    “这位好像是蝴蝶剑的师兄。”许七安指着擂台边,一位英姿飒爽的俏丽女侠,说道。

    庐崖剑阁的“蝴蝶剑”是与蓉蓉姑娘、千面女贼、以及双刀门那位女刀客并列的江湖四枝花。

    模样确实俊俏,是位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人。

    恒远和楚元缜闻声,看了几眼,便没什么性质的挪开目光。

    “恒远大师,这便是西域佛门独有的炼体功法,属于武僧体系。”楚元缜说道:“你不眼馋么。”

    “自然是馋的,”恒远说。

    许七安听在耳里,心里微动。净思小和尚施展的这门炼体功法,就是不需要烹煮、捶打,就能媲美铜皮铁骨的炼体法门?

    “我也馋啊。”许七安吞了口唾沫。

    恒远看他一眼,“金刚经非一般人能修成,没有佛法基础的人,是不可能修成的。除非天生佛根。”

    你说的这个佛根,它是正经的佛根么.........许七安心里吐槽。

    “小和尚,老子来会一会你。”

    这时,一位彪形大汉挤出人群,跃上擂台。

    这位大汉体表有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神光闪烁,是一名铜皮铁骨境武夫。

    刚还失望的发出嘘声的围观群众,顿时激动起来。

    西域的小和尚在擂台上耀武扬威了三天,终于惹来一位铜皮铁骨境的高手。

    “有好戏看了。”许七安笑道。

    说罢,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愕然发现一位“老熟人”。

    穿着布裙,秀发插着荆钗,打扮朴素,身段颇有些丰腴的老阿姨。

    她脸庞严肃,一眨不眨的盯着擂台。

    ..........

    ps:先更后改,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了。别等。

第五十六章 佛门法相(六千字大章)

    “我遇见一个熟人,去看看。”

    许七安丢下一句话,便转身下楼,低调的从远处绕过人群,靠向布裙荆钗的老阿姨。

    楚元缜的目光追随着他,见他的目标是一位上了年纪,且姿色平平的妇人,顿时笑出声:

    “许宁宴的嗜好,有些独特。”

    恒远皱了皱眉,正想为许大人辩白几句,就见远处的许七安不争气的露出“登徒子”的笑容,与妇人攀谈。

    妇人不搭理他,还给了他一个白眼,许大人也不在意,喋喋不休的说着。

    见到这一幕,恒远顿时没了辩白的底气,干巴巴的说:“少年风流,未必不是好事。”

    楚元缜哈哈大笑,“教坊司的花魁美则美矣,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这有妇之夫,就很有风味嘛。”

    恒远无奈,只能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许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色风流方面让人诟病。

    经过一号在天地会内部的宣传,许七安的好色人设已经深入地书碎片持有者内心。

    “大婶,你怎么又来了。瞧你的打扮也不像富裕人家的妇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它不香吗?一天天的净知道跑出来看热闹。”

    “台上那个汉子是你男人么?”

    “今儿带了多少银子出门,莫要让人给偷了,来来来,本官带你去人少的地方。”

    老阿姨除了刚开始那个娇媚的小白眼,之后就再不理了,任他在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对一表人才的许银锣表现出极大的厌恶。

    许七安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只是不再说话,把注意力放在擂台上比斗的双方。

    这一次,净思和尚不再谦让,选择与铜皮铁骨的六品武者肉搏,拳拳到肉。

    当当当........

    拳脚间回荡的巨响,仿佛是接连不断的撞钟声,又像是铁匠的捶打,因为两人之间时而迸射出刺目的火花。

    围观的百姓大呼过瘾,喝彩声接连不断。

    一位孩子看的入神,兴冲冲的跑向擂台,嘴里兴奋的嚷嚷。

    “滚犊子!”

    许七安一个扫腿把他踢飞,小孩轻飘飘的飞出几米,落入一个汉子怀里,那似乎是他父亲,又惊又怒的瞪一眼许七安,但不敢造次。

    “有没有受伤?”汉子急切的问。

    “不疼呀。”孩子笑嘻嘻说。

    老阿姨扭头看了许七安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扭回头,认真专注的看着台上的较量。

    擂台上的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一炷香后便分了胜负,那六品武者被净思和尚三拳捶在胸口,终于坚持不住,破了硬功。

    “佛门的金刚不败名不虚传。”

    汉子拱了拱手,似乎无颜再待下去,跃下擂台,匆匆离去。

    老阿姨轻轻一跺脚。

    许七安有些诧异,这位老阿姨,怎么说呢,总是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少女才有的姿态和表情。

    家里的婶婶偶尔也会这般,但没她夸张。

    这是一个对自己年纪没有逼数的大婶........许七安心里下定论,笑着说道:

    “这就像两把刀碰撞,蛮力差不多的情况下,那把刀的品质更好,就能胜。佛门的金刚不败,据说出自佛陀之手,而武者的铜皮铁骨,“品质”参差不齐。输的不冤。”

    老阿姨扭过头来,鄙夷道:“说的有模有样,你怎么不上台,你之前不是一刀斩了一位六品武夫?”

    许七安眯着眼,反问道:“咦,你当时不是走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刀斩了一位六品。”

    老阿姨报以冷笑:“我不聋不哑,除非那天南城还有一位银锣。”

    “喂,那天是你喊人来打我的吧,大婶你是哪家的夫人,男人在哪个部门任职?”许七安不装了,开门见山的问。

    当日,那位江湖人打扮的六品没理由的上台挑衅,指名道姓要挑战许七安,他本可以直接捉拿,不过为了装.......人前显圣,选择出面应战。

    事后,没等他去审问,江湖武夫便被人提走,从打更人衙门提人,谁能做到?

    许七安的猜测是“自家人”,要么是军方的人,要么是某位大人物养的客卿。

    就在刚才,许七安见到同样是六品的武者上台,见到了混在围观群众里的老阿姨,忽然灵感迸发,想起自己确实得罪过人。

    这位老阿姨的身份绝不像她外表那么朴素平常,而那天自己确实得罪过她,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女人的小心眼,就另当别论了。

    许七安有理由怀疑,那天的六品武者是受了这位老阿姨的指使。

    听到许七安的质问,老阿姨展颜一笑:“你上台把这个小和尚砍了,我就告诉你。”

    许七安摇摇头。

    “怕了?”她眼里的鄙夷更深了。

    是怕,我好不容易让自己从佛门使团的视线里摘出来,我可不想和佛门僧人有过多的瓜葛.........但许七安还是忍不住按住刀柄,沉吟道:

    “我斩不破他的金刚不败。”

    也好叫你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老阿姨撇撇嘴,眼里分成很复杂,既有失望又有得意。

    这时,一位青衫剑客从旁边的酒楼腾飞而出,轻飘飘落在擂台。

    围观群众一看又有人挑战小和尚,顿时精神抖擞,打算再吃一波瓜,顺带讨论青衫剑客何许人也。

    “楚元缜........”

    许七安听见老阿姨嘀咕了一声。

    她认识楚元缜?哦,楚元缜以前毕竟是状元郎,在大奉高层里不陌生........楚状元出手的话,多半是稳了。

    许七安松了口气。

    净思这小和尚一直霸占着擂台,朝廷脸面也不好看。

    “小和尚,我只出一剑,你能挡住,便算我输。”楚元缜面带微笑,平静的直视净思。

    嘘声又来了,周围的吃瓜群众见青衫剑客如此嚣张,对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这位西域来的小法师坚不可摧,大伙看在眼里。青衫剑客口出狂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投机取巧,渴望一举成名的江湖人士。

    “施主请!”

    净思双手合十,巍然不惧。

    “有意思。”楚元缜笑了笑,眼里没有胜负欲,反而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与周围的群众一样。

    接着,楚元缜做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他朝天空伸出了手,张开手掌心。

    背在身后的那柄剑一动不动。

    就在众人以为他虚张声势,打算狠狠嘲笑之际,有人看见一粒石子从自己脚边飞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石子腾空而起,蜂窝似的涌向青衫剑客的掌心。

    砰砰砰的撞击声里,石子与石子严丝合缝,一个剑柄成型了,随着石子的汇聚,一把四尺长的石剑成型。

    哗........

    四周爆发出哗然声,大部分群众都是看个热闹,越是花里胡哨,在他们眼里就越厉害。

    楚元缜这一手,就很花里胡哨,聚石为剑,简直神仙手段,可比从头到尾只挨打的西方和尚有看头多了。

    “厉害!”

    老阿姨眸子亮晶晶的,忍不住喝彩。

    石剑成型后,楚元缜握剑往前一递,刹那间,风雷大作,狂风平地而起,吹的周遭百姓东摇西晃。

    剑势来的太快,净思和尚无从躲避,双手合十,不退不避。

    叮......轰轰轰.......

    先是一声刺穿耳膜般的锐响,紧接着是气机团团迸爆的闷响。一股股气浪宛如狂潮,将远处的群众吹翻。

    好在这三天来,以及遭遇过所谓的气机波动,百姓们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靠近擂台,因此无人受伤,只是不少人耳朵被震出血迹。

    第一次锐响之前,老阿姨的耳朵就被许七安捂住了,后续的气机爆炸更是将她死死“按”在许七安怀里。

    大概从未被陌生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老阿姨剧烈挣扎,脚丫子使劲狂踩许七安的脚背。

    待一切风平浪静,青衫剑客和西域小和尚立在擂台上,小和尚的金身不再璀璨,显得黯淡无光。

    楚元缜手里没了剑,两人之间,只有一地的砂砾。

    “输了。”

    许七安惋惜的想,随后就看见老阿姨一把推开他,挥手一个巴掌打过来。

    许七安抬手挡住,没好气道:“你这个大婶,一把年纪了脾气还........”

    他没有说下去,眼前一只雪白皓腕,戴着一串菩提手串。

    “???”

    一连串的问号在许七安脑海闪过,他看着老阿姨的眼神,慢慢凝固,慢慢变的古怪。

    他识得这个菩提手串,当日在内城偶遇金莲道长,从他手中“赢”下地书碎片可一串菩提手串。

    那手串被一位坐在金丝楠木马车里的贵人买走。

    就是她?!

    “放心........”

    老阿姨羞怒的声音响起,银牙紧咬。

    许七安听话的松开手,老阿姨反手补了一个巴掌,怒气冲冲的走了。

    不是吧不是吧,那个被金莲道长誉为“将来与我有极深渊源”的女人就是她?!

    有资格乘坐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所以,这位老阿姨是元景帝的堂妹,还是哪位亲王的发妻!?

    这样的女人能和我有什么渊源啊,难道是.........不不不,思想不能滑坡,也许她有个女儿,长的貌美如花,与我有缘........可她这般平庸的姿色,能有什么貌美如花的闺女?

    想到老阿姨的姿色,许七安打断了年轻的岳母这个思路,心说有渊源未必是姻缘,也可能是其他的缘分。

    “话说回来,短短几日我已经见了她两回,而她的背景模糊不清,不在我的生活、事业范畴里,也就不在我的交际圈里,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频繁相遇,金莲道长说的没错,我与她确实有缘。”

    这时,四周的观众从交手的余波中恢复,有人不停的拍打耳朵,“啊啊啊”的大声说话。

    侥幸没有被震伤耳膜的,则扼腕叹息。

    “这都没赢?”

    “西方佛门的人当真如此强大?”

    倒是没有人埋汰楚元缜,毕竟刚才那一剑,已经是神仙般的手段。

    .........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与恒远、楚元缜缓步而行。

    “楚状元,刚才那一剑,用了几成功力?”许七安好奇道。

    楚元缜摇摇头,答非所问,“那小和尚走的路子,与你一样,又与你相反。”

    许七安恍然,楚元缜的意思是,净思和尚只会金刚不败,这一点和只有一刀之力的许七安很像。

    相反,则是一攻一守。

    “那,楚状元觉得我这把矛,能不能攻破他的盾?”许七安问道。

    “你可以!”

    楚元缜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但又不可以。”

    许七安回他一个板砖脸:“读书人和佛门中人一样讨厌。”

    楚元缜诧异道:“何解?”

    许七安笑了笑:“自己想去。”

    楚元缜顿时一脸不爽,几秒后,他忽然明白了,摇头失笑:“打机锋确实没意思,自作聪明的人才干这事儿。”

    顿了顿,他提点道:“你的《天地一刀斩》很强大,融合了心剑的诀窍后,更加没有破绽。但在我看来,它缺了灵魂。”

    灵魂?许七安拒绝这个词儿。

    “你施展的是天地一刀斩,也只是天地一刀斩。而我施展的不是剑法,是我的意气。我懒惰时,剑气也懒惰。我温和时,剑气也温和。可一旦我动了怒,我的剑意就能捅破天。”楚元缜沉声道:

    “这就是意气!这就是灵魂!这就是四品武夫的真谛!”

    许七安回忆起衙门金锣们的“神威”,恍然点头,“可你也说了,那是四品武夫的真谛。”

    我只是一个七品炼神境的小银锣。

    “我可以教你养意,修行到高深境界,相当于提前拥有了四品武夫的能力。当然,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不过配合你的天地一刀斩,破那佛门金刚,足矣。”

    “修行一门绝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许七安说。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能白嫖你的绝技么。

    “入门很简单!”楚元缜笑道:“我学剑之后的一年,琢磨出这套诀窍,要练成它,两三天便可。只是想练到高深境界,很难。”

    “请楚状元赐教。”许七安连忙说。

    “我先与你说说窍门,这个不难,其实就是将自身意气融入其中,化作剑气或刀气,只简单的意气,无非是喜怒哀乐等。”楚元缜坦然道:

    “人宗就是走这条路的,我这相当于在人宗的基础上,摸索出一个新的窍门。”

    ...........

    灵宝观。

    清幽的后院,静室里,元景帝与国师手谈,乌发再生的老皇帝捏着棋子,叹息道:

    “楚元缜也输了。”

    女子国师眉心一点朱砂,五官艳丽,却不媚俗,身段丰腴,将少女的清丽和少妇的妩媚完美的杂糅。

    既纯真又妖冶。

    她下棋率性,不动脑子,啪嗒啪嗒的落子,闻言,回应道:“随手一剑,谈何输赢?”

    元景帝点点头,“但不管如何,都成就了那小和尚的威名,成就了西域佛门的威名。”

    元景帝虽身在宫中,京城里的事,特别是关于西域使团的信息,事无巨细,他了如指掌。

    “陛下是觉得理亏?”洛玉衡秀眉轻蹙,下着下着,她发现自己快输了。

    于是在谈话间,悄悄变幻了两子的位置。

    “理亏?”

    元景帝哂笑一下,继而叹息:“理亏是有的,更多的是无奈,小和尚年纪轻轻,修为惊人,京城没有后起之秀,朕能如何?

    “总不好让禁军中的高手出战吧,岂不是更丢人。”

    洛玉衡听出来了,元景帝是在责怪楚元缜留手,不够干脆利索的击败小和尚,反而成为人家扬名的踏脚石。

    “那秃驴来者不善,这次恐怕不会轻易回西域。”元景帝又说。

    “陛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洛玉衡道。

    “前几日,度厄大师要见监正,被他拒绝了。监正久居观星楼,不问世事,他若是不理会西域高僧..........届时还请国师出手。”

    洛玉衡缓缓点头,又变幻了两粒棋子的位置。

    连输三局的元景帝郁闷的离开灵宝观,返回皇宫的路上,吩咐老太监:“去让魏渊寻人,朕不想看到那个小和尚再站在擂台上。”

    元景帝面无表情,神色阴沉。

    老太监低眉顺眼:“是!”

    ..........

    南城,养生堂。

    后院,许七安与楚元缜盘膝而坐,听他讲述“养意”的诀窍。

    恒远大师也不避嫌,坐在一侧偷师。

    “听着倒是不难,不过如何把“意气”融入刀中?”许七安一边问着,一边起身,挥出黑金长刀。

    过程中,按照楚元缜教导的秘诀,他试图把自己的意气融入刀中。

    但是失败了。

    “你情绪平静,无喜无悲无忧无怒.......如何养意?”楚元缜无奈道。

    “是我的错,是我心中有静气,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许七安说。

    所谓意气风发,本质上是一种情绪。

    楚元缜思考了一下,道:“其实有个速成的办法。”

    许七安眼睛微亮:“楚状元请说。”

    “你过来。”状元郎笑眯眯的招手。

    许七安当即走了过去。

    “啪!”

    楚元缜反手一个巴掌。

    你特么的.......许七安生气了,“楚兄,你是故意的吧。”

    “能斩出意气吗?”

    “完全没效。”许七安揉了揉火辣辣的面皮。

    “那就是火候没到。”

    楚元缜突然扑了过来,不停的挥舞巴掌,许七安竭力抵抗、躲避,仍然被扇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面对不依不饶的楚元缜,他彻底怒了,也就在这时,福至心灵,产生一股想要宣泄的念头。

    嗤!

    锋利无匹的刀气斩出,扭曲空气。

    楚元缜似乎不愿与这个锋芒对抗,仰头避开,刀气冲入云霄,缓缓消散。

    “果然有用!”许七安一喜。

    刚才那一刀,超出了他平常刀气的极限,如果配合天地一刀斩施展,威力会更上一层。

    “你果然是个天才。”楚元缜感慨道。

    他说过的,一天或三天便能学会,许七安仅用了一个时辰。

    不,其实你是教学生的鬼才.......许七安心里吐槽。

    “但如果我每次施展这一刀,都要先挨打的话,是不是太亏了?”

    楚元缜回答:“因此我说,入门容易,精通却难。你如今的意气,需要外界刺激,无法主动施展。”

    啊,又多了一门要修行的秘法........可我依旧是那个砍完一刀就等死的少年........许七安感觉自己的修行之路陷入了某种不可逆的状态。

    他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应敌的手段却依旧单调且极端。

    “不过我能爆发的力量倒是越来越强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天,做到真正的天下高手无人能挡我一刀?”

    ..........

    当天晚上,许七安不出意外的听见了二叔说起南城擂台的战斗。

    “据说一位极厉害的剑客出手,仍然没有赢那位西域的和尚。”许二叔感慨道。

    “京城那么多高手,连个小和尚都打不过么。”婶婶吃着饭,随口搭茬。

    “京城高手是多,但以大欺小传出去不好听。年轻高手倒是不少,可据说那是佛门独有的金刚不败,别说同境,即使高一品级,也未必能破。”

    许二叔给自己头发长见识短的妻子科普。

    婶婶听完就气抖冷了:“偌大的京城,连个优秀的年轻人都挑不出来,也就我家二郎不修武道,否则一拳把小和尚打晕。”

    许二郎连忙摆手:“不不不,娘,我办不到。”

    顿了顿,道:“西域使团确实嚣张了些,近日与同窗饮酒,说起此事,都颇为不忿。北城有个和尚天天诵经**,每日都有上千百姓听经,一听就是一两个时辰,可那些百姓都是穷苦人,如何蹉跎的起?

    “还有南城那小和尚,仗着皮糙肉厚,口出狂言,偏偏京城中武夫拿他没办法。同窗们都说武夫只能窝里横。”

    这话同时得罪许大郎和许二叔。

    “你们书生也就一张嘴,袖手空谈有万言。”许七安嗤笑。

    “有理。”

    许平志给侄儿点赞,顺带打压儿子中会元后,日渐膨胀的妻子:“二郎不是练武的料,反倒是铃音胖胳膊胖腿,气力充足,比他更有天赋。”

    许玲月瞥一眼埋头吃肉的妹妹,掩嘴轻笑:“到时候,真的就要吃穷家里了。”

    聊了几句,二叔叹口气:“别说书生,御刀卫里的同僚哪个不愤懑。西方的和尚太嚣张了。”

    佛门嚣张是有原因的,他们本就是来兴师问罪.........许七安心说。

    ..........

    夜幕降临。

    穿青色纳衣的僧人返回驿站,径直去见了度厄大师,双手合十,道:“师叔祖,监正依旧不见您。”

    橘色的烛光里,度厄大师皱纹遍布的脸,一半映着烛光,一半藏在阴影里。

    “知道了,你且下去。”

    僧人退走。

    度厄大师重新闭上眼睛,天灵盖处,一道金光冲霄。

    那道金光冉冉升起,划破夜空,消失不见,大概过了几秒,夜空中乌云滚滚涌动,雷霆大作。

    滚滚黑云中,一缕金光亮起,而后,狂潮般的金光笼罩了整个京城。

    云雾剧烈抖动,探出一张佛脸,双眼圆睁,双眉倒竖。

    这尊法相巨大无比,单是一张脸,就有半个京城那么大。

    京城内,百姓丝毫不受影响,但所有的修行者,心中同时升起畏惧、胆寒的情绪,宛如春雷中的小动物,匍匐发抖。

    许七安在睡梦中惊醒,脸色发白的冲出房间,昂头望天,看见一张金灿灿的佛脸凝在京城上空。

    这番景象生平仅见,宛如佛陀降临,从云端俯瞰人间。

    “哐........”

    东厢房和隔壁的房门同时推开,许二叔和许二郎冲了出来,父子俩双腿不停的抖,仰头望着天空。

    “爹,大哥.......西域佛门是要在京城出手吗?”许二郎颤声道。

    许平志都傻眼了,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

    “监正,为何不敢见本座。”

    这时,法相口吐人言,宛如雷霆炸响,声浪回荡,响彻京城。

    “这尼玛的........这个世界的高层次战力果然恐怖........”许七安一边抖腿,一边感慨。

    ..............

    ps:憋了个大章出来,想着三四千的更新也没意思,所以昨晚凌晨后一直写,想写一万字的,后来发现太高估自己了。

    今天还是两章,不变。这个大章就当是补偿。

    记得帮忙纠错,我先睡觉

第五十七章 金刚怒目法相

    许七安很想皮一下,高呼:老婆,快出来看佛祖。

    然而他并没有老婆,而且那尊法相散发的厚重威压,让他升不起任何情绪,本能的想要跪地膜拜。

    监正,为何不敢见本座........

    随着宛如雷霆般的喝问,苦苦支撑的许平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恐惧的同时,内心涌起屈辱,许二叔两手撑着地面,咬牙切齿道:“宁宴,辞旧,不要跪,站起来,站起来!!”

    最后三个字是吼出来的。

    吼完后,许平志得不到侄儿和儿子的回应,抬头一看.........儿子扶着廊柱,额头青筋暴凸,似乎在竭力支撑。

    侄儿背靠着房门,双手拄刀,倔强的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擎天法相。

    然后,儿子和侄儿同时看了过来。

    气氛一时间僵住,好在许辞旧和许宁宴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

    呼.......两个臭小子还知道给我留面子!许平志尴尬的情绪得以缓解。

    噗,瞧二叔这怂样,精气神都消耗在婶婶身上了吧!许七安心里嘲笑。

    爹太丢人了,自己跪就跪了,还要嚷出来,幸好这里没外人!许辞旧暗暗嫌弃丢人的老父亲。

    “大哥,这,这佛门高僧打算如何?你,你在打更人衙门当差,知道些内幕吧?”许辞旧断断续续的说。

    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颤抖。

    他认为,应该是西域和大奉在某些事情上产生了分歧,因此才有了西域使团入京,今晚看佛门高僧的举动,西域那边的态度显而易见——愤怒!

    如果处理不好,西域和大奉的联盟很可能破裂,甚至发生国战。

    身为读书人,许新年对这类大事有着本能的求知欲。

    许七安斟酌道:“是闹了点矛盾,但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具体我并不清楚。在”

    说到一半,他又改口了,因为佛门高僧的反应,同样出于许七安的预料。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当年神殊和尚被封印在大奉,也许,并不仅仅是盟友间的相互帮助,其中另有隐情。

    倘若只是盟友间的互相帮助,佛门如何这般恼怒,如何这般兴师动众。

    ...........

    浩气楼!

    魏渊披着青袍,站在瞭望台,仰头看着一张佛脸遮住半个京城的法相,它的身躯无穷大,隐藏在滚滚乌云之中。

    “杀贼罗汉!”

    他目光平静,腰杆挺直,青袍在风中烈烈翻飞,似乎在与法相对视。

    身后的茶室里,杨砚和南宫倩柔盘膝而坐,脑袋低垂,竭力抗衡着法相威压。

    修为越高,受到的压迫越大。

    “佛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啊。”魏渊感慨道。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两位义子,淡淡道:“如果许七安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一定是站着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站着的。”

    杨砚和南宫倩柔一脸羞愧。

    ..........

    皇宫,元景帝披着龙袍,在老太监的陪伴下走出寝宫,他抬头眺望,那张双眉倒竖的佛脸,仿佛就悬在皇宫之上。

    那双不怒自威的佛眼,像是在盯着元景帝。

    皇宫内,禁军侍卫手持枪戈,如临大敌,一个都没跪,更没有流露出惶恐畏惧之色。

    整个皇宫,仿佛隔绝了法相的威严。

    “哼!”

    元景帝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寝宫。

    .........

    京城数百万人口,武者不计其数,包括近来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在今晚,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末日。

    内心产生了巨大的畏惧和恐慌。

    同时,心里不自觉的想,这是京城啊,是大奉的核心城市,难道就没人能制止佛门扬威?

    先有小和尚打擂四天,无一败绩,今夜又有法相降临,震动整个京城,居高临下的质问监正。

    监正可是大奉的守护神,唯一的一品高手。

    这是把朝廷脸面置于何地,把监正脸面置于何地,把数百万京城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无数人都在渴望监正出手。

    桑泊,新建的永镇山河庙内,那柄开国皇帝的佩剑,黄铜剑,嗡嗡震颤,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在无数人殷殷期盼中,一声清越的啸声响起:“聒噪!”

    声音悦耳,具备清亮的质感。

    头戴莲花冠,身披太极鱼,眉心一抹朱砂的洛玉衡走出静室,秀发在风中狂舞。

    她抬头望着佛脸,伸出了白皙的右臂,五指骤然一握,池水里,一把锈迹斑驳的铁剑破水而出,落在她掌心。

    洛玉衡轻轻抛出手里的铁剑:“去!”

    剑气如虹,冲天而去。

    初时,它宛如一道细细的火光,宛如逆天而上的陨石。

    不多时,剑尖撑起了一道直径百米的弧形气罩,那是空气阻力形成的气波。

    再过片刻,火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金色的天空,与金色法相交相辉映,那道原本的细线,已经壮大的难以想象。

    宛如一挂红色的瀑布。

    金身法相冷哼一声,滚滚黑云中探出两只擎天巨掌,要将剑光抓住。

    两只金色巨掌合拢,恰好将璀璨如星河的剑光夹在掌心。

    下一刻,焦雷在京城上空炸响,法相的双手一寸寸崩溃成金光,接着是佛脸崩散,红色的剑光混杂着金光,交融成瑰丽的七彩之色,在夜空中流舞。

    这副瑰丽万千的景象,对京城百姓而言,恐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啪嗒.......”

    刚艰难起身的许平志,又跪了下来。

    许七安和许新年再次别过脸去,不去看父亲(二叔)丢人的一幕。

    刚才出手的是洛玉衡?不愧是二品道首,这一剑如此冲着我来的话.........许七安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和洛玉衡打过几次交道,尽管知道对方是道门二品,但对她的实力缺乏清晰的认识。

    直到此刻,许七安才清晰意识到道门二品有多强。

    “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凶,我以前肯定不敢盯着她胸脯看........”许七安脊背发凉,感觉自己曾经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半柱香后,天空恢复了寂静,红光和金光湮灭,乌云消散,一轮弦月挂在天边。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家三爷们如释重负,许七安坐在门槛上,许辞旧坐在回廊的横栏上,许平志慢悠悠起身,沉声道:

    “年轻就是好,身子骨还硬朗,不像我一样,猝不及防之下,站都站不稳。

    “不过爹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冷哼道:“这次我已有防备,如果再来一次,绝对不会失态了........”

    话音方落,夜空中忽然想起梵唱,平静的乌云再次翻滚起来。

    云层深处,一抹金光亮起,伴随着梵唱,乌云翻涌,又一尊法相出现。

    如上一尊法相不同,这尊法相更加生动,更加栩栩如生,佛脸也更加凶恶。

    当然,气势也截然不同,远胜之前数倍。

    “啪嗒......”

    铁骨铮铮许平志又跪了。

    不过这一次,许新年和许七安都没有嘲笑他,许新年直接瘫软在地,浑身大汗淋漓。许七安则半跪着,双手撑着地面。

    他在脑海里观想那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心里满满迸发出斗天斗地的气焰,然后,一点点挺直了腰杆,拄刀而立。

    度厄这是一定要和监正斗法吗.........许七安心里一沉,京城数百万人口,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哐!

    这时,推门声传来。

    许铃音揉着眼睛,扶着房门跨出门槛,“爹,外头好吵啊........”

    “快回屋,快回屋。”许平志大喊。

    许铃音扬起小脸,胖乎乎的指头指向天空:“天上有神仙。”

    她看的如痴如醉,一点都不受法相威压的影响。

    ............

    “金刚怒目法相?!”

    洛玉衡撇撇嘴,转身回静室,不再搭理。

    佛门九**相,其中之一便是金刚怒目,这是一品的菩萨才能施展。

    交给监正了,与她没有干系。

    此时此刻,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监正站在八卦台边缘,负手而立,夜风舞动他的胡子。

    “当年的约定,是你们与皇室的事,与我何干?”监正没好气道。

    那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法相开口,声浪滚滚,却只有监正一人能听见:“当年若非我佛门出手,你能踏入一品?

    “而今神殊出世,你若不给佛门一个交代,他日我便亲自来京。”

    “你敢来京,老夫就送你轮回去。”监正冷笑一声,而后问道:“你们佛门想怎样。”

    “是你想怎样,你该知道,神殊一旦重聚肉身,会对我佛门带来多大的灾难。”金刚法相怒吼。

    “那你又知不知道,神殊若是继续封在桑泊,对我大奉又会带来多大灾难?”监正反问。

    金刚法相道:“你们司天监自己捅出的篓子,让我佛门代过?”

    “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你这法相只能维持半刻钟,有话赶紧说完,别打扰京城百姓睡觉。”监正不耐烦道。

    “两件事:一,追查万妖国余孽的下落,找回神殊的断臂。二,佛门要借你的天机盘三年。”

    “有本事就来拿。”监正淡淡道。

    “好!”

    金刚法相消散。

    ...........

    “咦,这回没有动手?”

    许七安望着天空,那尊气势宛如神魔的金刚法相已经消散,并没有之前那般惊天动地的交手。

    只是凝聚在天空半晌,便消散了。

    许平志和许二郎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

    “铃音,别傻站着,快过来扶你爹和你二哥回房间。”许七安招呼道。

    “去去去!”

    许平志啐了侄儿一通,骂道:“给老子过来,养你二十年有什么用。”

    许七安连忙过去搀扶。

    将二叔和二郎送回房间,许七安在脑海里沟通神殊和尚:“大师,大师.......刚才的情况你看见了吗。”

    ............

    ps:庆祝一百万字!先改上一章错字,然后继续码字。

第五十八章 五百年前的交易

    “何事?”

    耳边响起神殊缥缈的声音,许七安看见了浓郁的雾霭,聚散合离,他穿过浮动的雾气,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寺庙,门口盘坐着俊秀的神殊和尚。

    “大师,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看到了大画面,想过来和你吃个瓜。”许七安诚恳的说。

    “当着佛门高手的面,不要在心里喊我的名字。”神殊告诫道。

    “明白了大师,我不会拖后腿的。”

    许七安把刚才发生在京城夜空的景象转述了一遍,感慨道:“监正的屏蔽天机术,还真是厉害呢。”

    “既是一品,自然是厉害的。”神殊和尚温和道:“不过,可能是我记忆残缺的缘故,我不记得关于术士的信息。”

    额.......神殊和尚被封印的前一百年,术士体系才出现吧?他不晓得术士体系也正常。

    许七安说道:“大师,我前几日,试探过西域来的和尚了,对于您的身份,有了些许了解。”

    神殊和尚温润的脸盘,露出郑重之色,凝神盯着他:“有什么结果?”

    许七安回答:“佛门的僧人说,您是佛门叛徒,因为杀不死您,所以才将您封印。”

    “佛门叛徒.......”

    神殊和尚喃喃念叨着,神色渐渐有了变化,眼神深处闪过悲凉和愤怒。

    这片隐秘世界的迷雾随之抖动,迷雾宛如河流般奔腾。

    “你做的很好,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许久,平复情绪神殊和尚颔首道。

    什么往事啊,大佬,能和我分享一下吗.......许七安心说。

    念头刚起,眼前的雾气合拢,遮挡住破旧寺庙以及神殊和尚,继而整个世界开始淡化。

    景物变化,房间里的陈设映入眼帘,他从神殊和尚的神秘世界中出来了。

    “那老阿姨与我有渊源,回头我问问金莲道长,到底是什么样的渊源。不然总觉得如鲠在喉,难受........

    “佛门使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这段时间我尽量低调做人,度厄大师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啊。

    “我现在的精神力达到一个巅峰了,差不多可以尝试突破,可是见识到了佛门金刚神宫的妙处,我对武夫的铜皮铁骨有点看不上.......

    “神殊大师记忆残缺,没有这门功夫,恒远是个后娘养的,学不到这种深奥的绝学,难了。”

    他躺在床上,发散思绪,突然,熟悉的心悸感涌来。

    许七安一边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地书碎片,一边起身点燃油灯,坐在桌边,查看传书。

    【一:道长,西域使团的领袖,度厄大师是几品?】

    难得,窥屏狂魔一号居然主动发来传书。

    【九:度厄是二品罗汉,杀贼果位。】

    二品罗汉,这倒是附和我的猜测.......但杀贼果位是什么?许七安略作回忆,确认打更人衙门的案牍库里没有记载“果位”。

    【四:所谓果位,是佛门的说法。罗汉有三大果位,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其中阿罗汉果位最高,‘杀贼’和‘不还’平等。】

    原来如此......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许七安缓缓点头。

    解释过后,四号又说道:【不过,我感觉今夜出现的第二尊法相,强的有些离谱。】

    第一尊法相是杀贼果位凝聚,是度厄大师自身的力量。第二尊法相的气息更加宏大,更加厚重。

    【九:那是金刚怒目法相,佛门九**相之一。】

    【四:难怪,原来是菩萨出手了。】

    菩萨,一品的菩萨?!许七安“嘶”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左右顾盼,脊背生出凉意,有种小偷听见警笛声的惶恐。

    如果来京城的是一品,许七安觉得自己又要悬了。

    稳住稳住,每一个体系都有它的特殊之处,屏蔽天机是术士的拿手好戏,要相信监正的实力.........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李妙真冒泡了,传书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今夜出现的法相?】

    一号向来与二号不对付,四号因为天人之争的关系,与她“避嫌”,金莲道长暂时没冒泡,冷场了一会儿,最后是六号恒远传书解释:

    【佛门使团进京了,闹出了些动静,今夜京城上空有法相现世。】

    几秒后,李妙真再次传书:【为了桑泊案而来?】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涉及到佛门,这件事三号曾经在天地会内部公布过。想到许七安已经殒落,她心里顿时有些怅然。

    【六:是的。】

    李妙真感慨传书:【佛门确实强大,不愧是九州第一大教。】

    佛门是九州第一大势力么.......这一点我以前倒是没有想过,明天去衙门查一查资料。

    【四:李妙真,你为什么还没抵达京城?】

    【二:呵,让你多活几天难道不好?】

    喂喂,姑娘,说话别这么冲,要以德服人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二:我选择走陆路到京城,沿途正好可以铲奸除恶,杀几个贪官和豪强。】

    地书群里半晌没人说话,金莲道长冒泡了:【对了,五号近来如何?】

    五号没有回应。

    【二:道长,你私底下传书问问吧,我觉得这丫头又出事了。】

    金莲道长无奈道:【好吧。】

    五号的经历,大概可以写一本《五号流浪记》、《五号的奇妙冒险》什么的.......想到这里,许七安嘴角微翘。

    一觉睡到天亮,许七安骑上小母马,来到打更人衙门。

    他径直去了案牍库,来到“丙”字号案牍库,吩咐管理案牍库的吏员:“取一切与佛门相关的案牍。”

    “顺便再来一杯茶。”他说。

    佛门相关的资料浩如烟海,叠在桌上比人还高,许七安做过筛选后,排除了一些奇人异事,以及“传说”,重点关注《九州地理志》和《西域地理志》等地域相关的书籍。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有了自己想要的收获。

    “果然,论占地面积佛门在九州排第一,整个西域佛国遍地,而西域的疆土是大奉的两倍,北方的三倍,东北的三至五倍。

    “当然,西域地广人稀,不是肥沃之地。然后,如果加上南疆十万大山的疆域,也就是原万妖国的疆土,佛门的“江山”就太恐怖了。”

    接着,他让吏员奉上笔墨纸砚,在一张宣纸上开始写下“桑泊”、“国教”、“灭佛”等字眼。

    他想起了金莲道长与他说过的一段历史,关于那位开国皇帝的历史。

    当年为了推翻腐朽的中原王朝,大奉的开国皇帝曾经向东北巫神教借兵,代价是奉巫神教为国教。

    根据《西域地理志》中的记载,佛门也是国教。

    “以我和怀庆公主查出来的信息判断,四百年前,佛门在中原遍地开花,分明也是要成国教的趋势。只是当年的儒家正处在“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巅峰阶段。

    “直接推动灭佛,佛门愣是没有过激反应,退出了中原。我这里有两个猜测:一,儒家当年确实强大到无法无天。二,佛门不敢直接和大奉翻脸,因为还要依仗大奉封印神殊。

    “如果儒家还没有衰弱,以儒家和司天监的强大,大奉国力无疑是九州之最。”

    许七安以气机粉碎纸张,离开案牍库,转头进了司天监。

    得到通传后,他登上七楼,茶室里不见魏渊的声音,他习惯性的看向瞭望台,果然看见了魏渊。

    两鬓斑白的大宦官披头散发,穿着一件青袍,卧在躺椅上小憩,悠闲的晒着太阳。

    “昨晚有没有跪?”大宦官笑道。

    “脚都没有抖一下。”许七安不屑道。

    “过来捏了捏头。”魏渊招手。

    许七安先看了一下,确认南宫倩柔不在,放心的上前,宛如托尼老师附身,给魏渊按摩头部穴位。

    “桑泊封印物脱困,怎么说都是大奉的失职,佛门高僧闹闹脾气罢了,不必在意。”魏渊安慰道。

    他以为我是担心昨天的事而来........魏公啊,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十八层!我不但知道昨天有菩萨出手,我还知道神殊和尚的下落........许七安干脆利索的问道:

    “大奉为什么要帮助佛门封印邪物?”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魏渊的心腹,很多不能外传的秘密,可以敞开来说。

    “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魏渊微微一愣。

    “当初查桑泊案的时候,我偶尔间发现一段历史,五百年前,太子在桑泊游玩,不慎落水,而后得了癔症,不久于人世。

    “五百年前,武宗皇帝夺位。五百年前,西域佛门忽然在中原传教,一百年间,佛刹遍地开花,直到一百年后儒家推动灭佛。

    “桑泊底下的阵法,刻有佛文,我根据蛛丝马迹推测,那邪物也是五百年前封印的吧。”

    魏渊沉吟了许久,缓缓点头:“不错,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源于佛门与武宗皇帝的一桩交易。

    “当年武宗皇帝文韬武略,麾下精兵良将无数,但想夺位称帝,有一个阻碍是他永远都绕不开的。而那个阻碍,甚至可能让他的雄图霸业烟消云散。”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物:初代监正!

    “司天监的初代监正,术士体系的一品高手。有监正在,只要大奉国祚未绝,那么谁都动摇不了帝位。面对这么一尊强大无匹,又无法绕开阻碍,武宗皇帝选择了与西域佛门合作。

    “那一次,是西域佛门和大奉结盟的开端。佛门帮武宗皇帝杀死初代监正,武宗皇帝则要同意佛门在中原传教,以及替佛门封印邪物。监正那老匹夫坐视桑泊被炸,冷眼旁观。已经算是毁约了。”

    卧槽!!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啊,武宗皇帝夺位成功,那初代监正干嘛去了........当年的夺位之争里,有佛门参与,佛门是有佛陀这位超越品级的存在的,干掉一位术士巅峰的监正,这就合情合理。

    等一下,那当代老监正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这里,许七安微微发抖,有些后悔来问魏渊。

    “监正,他,他为什么要坐视邪物脱困.........”犹豫了很久,许七安还是问出了这个疑惑。

    因为这个问题,极大可能涉及到自己。

    监正知道万妖国余孽的谋划,偏偏选择冷眼旁观;监正知道万妖国余孽把神殊和尚的断臂寄宿在自己身上,偏偏选择冷眼旁观;监正甚至还暗中帮助他!

    监正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在谋划什么?

    他不怕佛陀挥舞着大佛根找上门来疯狂输出吗。

    魏渊“呵呵”一笑:“谁知道呢。”

    他眯着眼,享受着心腹银锣的服侍,说道:“今日早朝,度厄大师上殿了,他提出要与监正论道斗法,赌注是天机盘和金刚经。希望陛下同意。

    “陛下派人询问了司天监,监正同意了。午后就会发黄榜昭告全京城,有热闹可以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七安心里忽然一沉,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斗?”

    魏渊摇摇头:“今日便知。”

    ..........

    ps:没有食言,终于在十二点前写完两章了,求一下正版订阅啊。还有月票。

第五十九章 借人

    佛门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把自家的叛徒封印在大奉?要么是大奉的桑泊有特殊之处,要么问题来自神殊本身........

    许七安略作犹豫,还是忍不住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本座只是个普通人,不知这些内幕。”魏渊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许宁宴,你今年有二十了吧。”魏渊忽然问道。

    “是的魏公。”许七安一愣,心说这个开场语为何有浓浓的既视感。

    果然,便听魏渊随后说道:“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这个世界的凡人寿命普遍偏高,不受天灾**的话,活过一甲子毫无压力,七八十岁也是常有。

    所以试婚年龄的跨度很大,有些女子十四岁便嫁人,乳未丰臀未翘,一针见血可笑可笑。

    有些女子二十多还待字闺中,花径不曾缘客扫,玉人何处(河蟹)教吹箫,可怜可怜。

    许七安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十六岁嫁给二叔的婶婶,以及二十五岁还目不识丁的怀庆。

    说的寿命问题,许七安难免会心生疑惑,儒家圣人82岁就撒手人寰,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魏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鶸,与他讨论这么高端的知识,感觉没什么意思,更没必要。

    许七安试探道:“魏公是........什么意思?”

    “右督察御史有一个孙女,正好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模样甚是清秀。”魏渊说。

    “甚是清秀.....恐怕配不上卑职。”许七安摇头。

    “威海伯家的四小姐,今年十七,威海伯想给他找一个夫婿,你是子爵,倒也般配。”魏渊道。

    “不是卑职吹牛,伯爵家的小姐,配不上我。”许七安还是摇头。

    “漕运总督的侄女呢?本座正好缺银子,你若能与他结成姻亲,也算解我燃眉之急。”魏渊看着他。

    不是,我虽然调侃自己是阉二代,可你又不真是我爸,政治联姻的欲求也太明显了.......许七安想了想,道:“漂亮吗?”

    “自然是清秀可人的。”魏渊道。

    听到清秀可人四个字,许七安直接pass掉,摇着头:

    “实不相瞒,卑职现在存了不少银子,打算把教坊司的花魁们统统赎身,发妻如果只是模样清秀,恐怕镇不住那群妖艳jian货的。”

    魏渊皱了皱眉:“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或者,已有中意之人?”

    中意之人,那可就太多了.........许七安沉吟道:“首先一定要美若天仙,其次必须身份尊贵,最后,要有相当的才华,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魏渊笑了笑,“那倒不如本座替你向陛下求亲,娶一个公主回来。”

    许七安一下有些激动:“魏公,当真?”

    魏渊颔首,指了指门口。

    “魏公有什么吩咐。”

    “滚出去。”

    .........

    被魏渊赶出浩气楼,许七安没有回自己的一刀堂,转道去了刚修建好的春风堂。

    李玉春正要带着宋廷风朱广孝几个铜锣去巡街,昨夜佛门高僧闹出这么大动静,城中百姓今早议论纷纷。

    一部分人惊叹佛门高僧的强大,一部分人则表示佛门欺人太甚,希望朝廷挥师讨伐。

    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今早讨论的全都是这个话题。

    也就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否则千千万大奉子民要高喊一声:键来!

    在键盘上与西域佛门大战三百回合。

    为了防止江湖人士趁机捣乱,或者散布谣言,衙门加强了巡逻任务。

    “一库一库!”

    许七安当即拦住李玉春等人,回一刀堂喊上自己的下属铜锣,十几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结伴巡街。

    巡了半个时辰,路过一家勾栏,许七安就说:“头儿,你带着我的人,去那边巡逻。我带着廷风和广孝,去这边。”

    李玉春反问道:“为什么要安排的如此混乱?你带着你的人,我带着我的人,无需这般混搭。”

    许七安想了想,道:“那头儿,你带着铜锣巡街,我带着兄弟去另一边。这样就不混乱了。”

    李玉春一想,果然好受多了,颔首道:“去吧。”

    目送李玉春等人远去,许七安带着两位同僚进了勾栏。

    轻车熟路的要了二楼的雅座,喊上几个漂亮的姑娘陪酒,三人一边吃菜一边听曲看戏,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巡街时的悠闲生活。

    “宁宴......”

    宋廷风无奈道:“我本浪子回头,奈何身边总是些狐朋狗友。”

    行了吧,我们都知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许七安懒得吐槽他,兴致勃勃的听曲,张开嘴,让身边的清秀姑娘塞一粒花生米进来。

    俗话说,勤奋是一时的,懒惰的永恒的。

    在云州剿匪时,迫于环境压力,宋廷风修行勤奋,日日不辍,可一旦回到纸醉金迷的京城,人的惰性和贪图享乐的天性就会被激发。

    不过,相比起以前,宋廷风如今却是沉稳坚毅了许多,修行也比以前更加刻苦,总归是好事。

    “哐当!”

    一楼大堂传来摔杯声,一位喝醉酒的侠客掷杯起身,边打着酒嗝,边指着众人怒骂:

    “早听闻京城奢靡成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个个贪图享乐,原先我还不信。这番入京,不过一旬时间,入眼的尽是些朱门酒肉臭的行径。

    “南北两城的豪侠台,臭和尚耀武扬威,这么多天过去,竟没有高手出战,冷眼旁观。

    “昨夜佛门高手法相降临,在我大奉京城质问我们司天监的监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同伴连忙上前拉扯,丢下几粒碎银,将他拖拖拽拽的拉出了勾栏。

    戏曲继续,不过客人们谈论的话题,就此变成了佛门使团。

    “这佛门确实嚣张,我大奉已经灭佛四百年,他们居然敢在城中讲道,北城那边,不知道多少户人家信了佛教。我听说有人还倾家荡产的捐献财物,打算为佛门高僧建寺庙。”

    “朝廷也不管管,难道我大奉还怕了佛门不成,想二十年前,山海关一战,大奉何其强大。”

    “可能是碍于盟友的颜面吧........哎,反正这些年,朝廷越来越腐朽了。”

    “嘘,这些话不要乱说。”

    “昨夜的动静先不说,那是神仙手段。可是,南城那小和尚在擂台坐了五天,就没有一位英雄好汉出面吗。我大奉无人了吗。”

    宋廷风放下酒杯,推开依偎在怀里的女子,低声骂道:“扫兴!”

    “咱们喝咱们的,别管这些闲事,天塌下来也不用着我们操心。”许七安笑道。

    大师们加把劲,让元景帝更加丢脸才好,最好史官们记上一笔:元景37年,西域使团入京,小和尚摆擂五天,无一败绩。老和尚化出法相,质问朝廷。

    嘿嘿,那元景帝的黑历史又多了一笔!

    这时,府衙的一位白役拎着铜锣从街边飞奔而过,一边敲锣,一边高喊:“司天监要与佛门高僧斗法,司天监要与佛门高僧斗法.........

    “大家去告示栏看皇榜,大家去告示栏看皇榜........”

    .............

    当许七安带着宋廷风和朱广孝来到内城城门口的告示栏,宽敞的广场挤满了百姓和江湖人士。

    守城的士卒和几名打更人负责维持秩序。

    许七安摘下佩刀,挥舞刀鞘拍打部分脾气暴躁,用力推搡的江湖人士,帮着维持秩序,顺带聆听前排的百姓念诵榜文。

    榜文的内容很简单,大体意思是,西域使团远道而来,朝廷热烈欢迎,经过一番友好磋商,共同制定了可持续发展观,两国的关系将变的更加密切,大家共同进步,勤劳致富。

    然后,西域高僧提出要与司天监斗法,进行“技术”交流,司天监欣然同意,双方将在明日,于观星楼的大广场举办斗法盛会,届时,城中百姓可以自行前去围观。

    “不愧是官方发文,瞎比比了一大堆,怎么斗法,还是没有说.........不过,为什么要搞的这么兴师动众,是度厄大师的要求?”

    思考间,发现李玉春也带着人过来了,想来是就在附近,听见府衙白役的宣传,便过来瞧瞧。

    “头儿!”

    许七安迎过去。

    李玉春见秩序维护的井井有条,欣慰道:“自云州回来后,你们三人总算摆脱了以前的懒散,变的更加成熟稳重。”

    “这说明我们成长了嘛。”许七安笑嘻嘻回应。

    ............

    到了正午,艳阳高照,司天监外的大广场,搭建起了凉棚,这是为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提供的歇脚之地。

    千余名禁军围住广场,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城中百姓和江湖人士若想旁观,只能在外围观望。

    西域使团们用过午膳,在度厄大师的带领下,从外城的三杨驿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闹市,来到了观星楼外的大广场。

    褚采薇站在八卦台边缘,低头俯瞰,一队僧人缓缓而来,青色纳衣的身影里夹杂几位裹红黄相间袈裟的身影。

    为首的是枯瘦黝黑,外貌更似小老头的度厄罗汉。

    “老师,和尚们砸场子来啦。”褚采薇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糕点,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来便来了。”

    监正喝着小酒,晒着太阳,怡然自得。

    “老师打算亲自出战么。”

    “采薇啊,老师要是出手,就得菩萨亲自过来了。度厄要与我斗法,不是要与我战斗。”

    “那你要派谁出战?”褚采薇歪着脑袋,分析道:“钟璃师姐被厄运缠身,杀敌八百自损八千。

    “宋师兄和我都是炼金术师,不擅长战斗。二师兄不在京城.........只有杨师兄能出战了。”

    监正叹口气。

    “老师为何叹气。”

    “实在不巧,你杨师兄昨日练功走火入魔,不能出战。”

    “啊?”褚采薇大吃一惊,顿时,嘴里的糕点都不香了,皱起精致的眉头,担忧道:

    “那可怎么办呀。”

    “为师也烦呐,所以要你进宫一趟,像陛下要一个人。”

    ...........

    俄顷,一袭黄裙骑着马匹,啪嗒啪嗒的飞奔入皇宫。

    正午刚过,元景帝正在灵宝观钻研道经,听女子国师阐述经典奥义,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心不在焉。

    “陛下是在为斗法之事烦恼?”洛玉衡轻声道。

    元景帝犹豫了一下,道:“朕虽然对监正充满信心,然,佛门此次有备而来.........斗法若是输了,大奉颜面何存呐。”

    “术士体系较为特殊,不以战力为尊,的确不太稳妥。”洛玉衡颔首。

    在当今所有体系里,术士体系的战力是最弱的,它所擅长的领域并非个人战力,而是增强国力。

    大奉军队之所以能所向披靡,优良的军备是关键因素之一,而那些鬼斧神工的攻城器械、火炮、床弩等等,都来自司天监。

    这是其余体系无法做到的。

    九品医者救死扶伤、八品望气师和七品风水师,则是堪舆地脉,改善风水,这些都是极强的辅助技能。

    哪怕是四品的阵法师,其实也是辅助,他们最擅长的不是战斗,而是炼制法器。

    术士需要依附王朝,两者是共生关系。

    一听洛玉衡这么说,元景帝忧虑更深了。

    “陛下不妨去请一请云鹿书院的院长?各大体系中,武夫战力最强,但要论哪个体系最完善、没有短板,那只有儒家。儒家可以应付一切局面,纵使佛门手段再高超,儒家也能摆平。”

    元景帝眼睛微亮,而后摇头:“国师,去年我有意让赵院长出仕,但他拒绝了。”

    言外之意,他请不动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谈话间,老太监匆匆进来,恭声道:“陛下,宫里来报,司天监的褚采薇奉师命求见。”

    奉师命求见...........元景帝沉吟道:“朕在听国师讲道,不回宫了,你让她来灵宝观见我。”

    老太监领命离去。

    元景帝看向洛玉衡,道:“监正应该是为斗法之事,国师也听听,帮朕参谋参谋。”

    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道行低微,自身是没有主见的。需要洛玉衡在旁提意见,分析分析。

    ........

    ps:抱歉抱歉,晚了一个小时。

    ps:推一本朋友的书:《惊奇赘婿》,作者:齐家七哥。老作者了,质量有保障。

第六十章 这是亲戚家的孩子?

    褚采薇接到召唤,当即出了宫,骑马跟随侍卫来到灵宝观,穿过一座座花园,经过一座座人宗祖师殿,来到道观深处的小院。

    “采薇姑娘,请吧。”

    院门口站着一位蟒袍老太监,微笑着做了“请”的手势。

    褚采薇“嗯”了一声,踏着轻盈的步调穿过小院,跨入静室,裙摆轻轻摇荡。

    静室内,元景帝和洛玉衡隔着一张茶几对坐,茶几放着一本道门典籍,一只香炉,纤细的青烟升腾。

    褚采薇扫了一眼,见桌上没有好吃的糕点,失望的收回目光,拱手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国师。”

    元景帝审视着司天监白衣术士眼里的小师妹,杏眼大而明亮,脸蛋圆润,甜美暗藏,是个能让人不自觉开心起来的开朗少女。

    “监正让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三师兄杨千幻昨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二师兄不在京城,宋师兄和我又不擅战斗.........”

    话没说话,元景帝皱眉打断,沉声道:“什么,杨千幻练功走火入魔?”

    老皇帝升起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惊怒。

    洛玉衡眉梢一挑,盈盈眼波凝视着褚采薇,这可不像是监正的作风。

    褚采薇不慌不忙,说道:“因此,监正老师让我来向陛下借一个人,代司天监与那西域的秃驴斗法。”

    借人?!

    心机深沉的元景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搜刮肚肠了片刻,没有锁定预想中的人物,这才皱眉问道:

    “监正想要谁?”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褚采薇声音清脆。

    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老皇帝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求证道:“许七安,银锣许七安?”

    “是的,是那个破案很厉害,从云州回来死过一次的许七安。”褚采薇娇声道。

    元景帝摆摆手,“朕当然知道是他,朕的意思是,为什么是许七安。”

    监正这个女弟子,心思有些太单纯,与她说话,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她才能听懂。

    褚采薇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呀。”

    .........元景帝吐出一口气,挥了一下手:“朕知道了,你先去吧。”

    “好的。”

    褚采薇脚步轻快的走了,她打算去怀庆公主的德馨苑喝茶吃糕点,顺便分享见闻。

    等褚采薇离开,元景帝握着茶杯,沉思许久,语气沉重的问道:“国师,你怎么看?”

    “许七安此人天资固然不错,但身为一介武夫,与佛门斗法,毫无胜算可言。”洛玉衡五官精致端庄,面无表情时,宛如玉雕的神女。

    “不过,天机盘是监正伴身法器,断然不会外借的。也许其中另有缘由吧。”

    元景帝叹息道:“罢罢罢,不管他了,这老头心机深沉,朕一直看不透。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元景帝最不喜欢的人就是监正,整个大奉,他俯瞰文武百官,即使是人宗道首洛玉衡,与他也是以道友相称,平起平坐。

    唯独监正,是他真正要仰视的对象,元景帝完全看不透他。

    对一位手握至高权利的皇帝来说,这是非常难受的事。

    坐上辇车,元景帝吩咐道:“传许七安入宫见朕。”

    ...........

    “陛下要见我?”

    许七安收到消息时,人正在观星楼外吃瓜,于人群中打量以度厄罗汉为首的和尚们。

    “是的,宫里的侍卫在衙门等着,许大人快些去吧。”传话的铜锣催促。

    我要是去的晚些,今年的俸禄都要被扣光了.........许七安二话不说,骑上小母马,抽打它的小翘臀,风风火火的赶回衙门。

    与等待在衙门的侍卫接头后,许七安进了皇宫,沉默的穿过东门,来到御书房。

    六根粗壮的红柱支撑起高大的穹顶,铺着黄绸的大书桌后,空无一人。

    许七安在寂静的御书房等待了一刻钟,穿着道袍,乌发扎着道簪的元景帝姗姗来迟,他没有坐在属于自己的龙椅上,而是站在许七安面前,眯着眼,审视着他。

    ........这眼神似乎有点像老丈人看女婿,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困惑,几分不善!

    元景帝在他面前停下来,对低眉顺眼的银锣说道:“监正与度厄斗法的事,你可听说了?”

    “回陛下,刚从皇榜上看到。”许七安恭声回答。

    “斗法,通常分文斗和武斗,度厄和监正都是世间难寻的高手,不会亲自出手,这往往都是弟子之间的事。”

    这倒是可以理解,大佬们坐在后边指点,由弟子冲锋陷阵........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正疑惑,便听元景帝淡淡道:“监正刚向朕借人,点你应战!”

    “......?”

    许七安猛的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元景帝。

    元景帝盯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监正你个糟老头子,到底安的什么心?知道神殊在我体内,你还巴巴的将我往佛门面前送.........许七安立刻说:“卑职实力低微,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请陛下容卑职拒绝。”

    元景帝“哼”了一声,“监正既已决定,自然不会更改,朕寻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朕是要告诉你,这场斗法,事关大奉颜面,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赢下来。”

    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能赢?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抱拳:“卑职遵旨。”

    ............

    灵宝观。

    元景帝刚走没多久,穿着层叠繁复的白裙,头戴华美首饰,脸上蒙着丝巾的女人,在侍卫队的保护下,进了灵宝观。

    无需通传,她径直进入道观深处,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凉亭边的水池上,悬空盘坐着容貌绝色的女子国师洛玉衡。

    丝巾蒙面的女子捡起一粒石子,悄悄砸向洛玉衡,石子接近洛玉衡三尺时,被一道气罩弹回,准确命中蒙面女子的额头。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蹲下,气恼道:“二品高手了不起啊,二品高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洛玉衡睁开眼,无奈道:“你来做什么,没事不要打扰我修行。”

    蒙面女子提着裙摆来到池边,兴致勃勃道:“佛门要和监正斗法,明儿有热闹可以看了。”

    “去看便是。”

    “我当然要去看,不过元景帝不允许我离开王府,我到时候只能变幻容貌,偷摸摸的去看。可我想近距离旁观嘛。”蒙面女子哼哼道。

    “你可以易容之后,让别人带你进去。”洛玉衡笑道。

    “我易容之后,谁都不认识我,怎么带我进去?”她烦躁的说,似乎觉得泄气,岔开话题,道:

    “我跟你说啊,那个许七安是真的讨厌,我好几次遇到他了。简直是个吊儿郎当的登徒子。”

    “以你的姿色,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洛玉衡回答。

    “看吧看吧,你都不是真心的和我说话,说话都没思考........我怎么可能以真面目示人呢,那样的话,那个登徒子肯定当场爱上我了。

    “我是变幻了容貌的,伪装过后的我,虽然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但气质和韵味都绝佳的女子..........”

    洛玉衡不耐烦的打断:“气质和韵味绝佳,那在你面前油腔滑调不也符合情理吗。”

    她一时哑然,呆了片刻........

    “不说了!”蒙面女子生气的别过身子。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伪装后的自己,只是一个姿色平庸的寻常妇人。

    而这样一个妇人,那许七安竟然还对她产生浓厚性趣,这个男人简直是个饥不择食的登徒子。

    龌龊小人。

    “你知道明日代替司天监出面,与佛门斗法的是谁吗?”洛玉衡突然说道。

    蒙面女子竖起耳朵。

    “许七安。”洛玉衡没卖关子。

    “嗯?”

    蒙面女子一下子转过身来,睁大美眸:“就他?代替司天监?”

    洛玉衡点头。

    蒙面女子顿时有些气愤,坐在那里,掐着腰:“我堂堂大奉,莫非无人了?竟让一个臭小子代表司天监斗法。”

    她气抖冷了一会儿,见洛玉衡重新闭目打坐,也安静了下来。

    坐在那里,眼睛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

    浩气楼,许七安捧着茶,把宫中得知的信息告诉魏渊,魏渊事不关己的说:“尽力就好。”

    “我肯定会被陛下治罪的吧,如果输了。”许七安忧心忡忡。

    魏渊笑呵呵道:“放心,也许明日斗法,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许七安眼睛一亮:“魏公,你知道些内幕?”

    魏渊扫他一眼:“用用你的脑子!”

    大宦官提点道:“斗法的赌注是什么?”

    “金刚经和天机盘。”

    “天机盘是监正的伴身法器,世间绝无仅有,斗法输了,你只是被陛下治罪,而他,要输一件至宝。没有把握的话,监正会借向陛下借你?”

    我这么厉害的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许七安心里嘀咕。

    ............

    当天晚上,他将自己代表司天监,与佛门斗法的事告诉家人,并说:“你们如果想去凑热闹,可以拿着我的腰牌去属于打更人衙门的场地。”

    许平志眉头紧锁:“有危险吗?”

    “只是斗法而已,应该.......没有吧。”许七安也不太确定,毕竟不知道明日斗法详情。

    “呀,我们能入场去看?”婶婶就显得很没心没肺,喜滋滋的说。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许铃音趁着吞咽食物的空隙,高举小手。

    “你也想去看热闹?”许七安有些惊讶,愚蠢的妹妹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

    “热闹的地方肯定有好吃的。”许铃音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她短暂的六年时光里,总结出来的一个人生哲理。

    “监正为什么要选择大哥?”

    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智商担当,许辞旧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于小老弟的疑惑,许七安只能无奈的说:“谁能知道监正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

    小老弟摇摇头,表示聪明绝顶如他,也是猜不透监正想法的。

    吃完晚饭,许七安吐纳养神,等自身进入一个相当良好的状态后,停止了打坐,打算美滋滋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应对明日的战斗。

    “看来这几天不去教坊司是正确的选择,男人还是要懂得养精蓄锐的。”

    他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只好摸出地书碎片,点亮蜡烛,查看传书。

    【四:明日便是监正与度厄的斗法,我在国师那里听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什么消息?】

    天地会成员纷纷问道。

    只有许七安脸色大变,心说你特么给老子闭嘴,闭嘴!

    楚元缜以指代笔,传书道:【司天监竟然选择让银锣许七安出面迎战。】

    这条信息发完,楚元缜期待看见“群友”们震惊的反应,然后发表各自的意见,结果,一点反馈都没有。

    “?”

    楚元缜皱了皱眉,难道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二:这个四号怎么回事,故意吊人胃口?】

    【六:四号不像是这种人,可能身边临时有事吧。】

    四号临时有事........哈哈哈,上天保佑啊,没有把我的事说出来,不然二号听说我没死,当场就要在群里揭露我身份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这时,他看见镜面传来金莲道长的传书:【九:我暂时把他们都屏蔽了,四号也是我屏蔽的。】

    道长屏蔽的四号?!

    许七安一愣,连忙传书:【谢谢道长了。】

    【九:不用谢。】

    不用谢,现在让李妙真知道你复活的消息,她来京城后,反而能专心备战。你这个根搅屎棍,就没用了。

    【九:不过纸包不住火,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三:我自有分寸。】

    许七安打算与李妙真面谈,说一说大家一起社会性死亡的过去,这样李妙真就会答应给他保守身份秘密。

    金莲道长,你以为我在第二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三:对了道长,我似乎见到那位与我有渊源的女子了。】

    【九:呵呵,迟早是要见面的,说明你们缘分已到。】

    缘分已到........许七安咽了咽唾沫,哭丧着脸传书:【您说的这个缘分,它是正经的缘分吗?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婶婶了。】

    那老阿姨的年纪,大概也就比婶婶小个几岁,而婶婶今年芳龄36。

    【九:我似乎没有与你说过那条菩提手串的能力,嗯,它可以屏蔽气数,改变容貌。佛门最擅长掩盖自身气数。

    【手串是我以前游历西域,行善积德时,与一位高僧论道,从他手里赢过来的。】

    这样啊,那如果老阿姨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我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三十多的年纪,以我上辈子的经验和眼光来看,其实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呸呸呸,思想不能滑坡,我似乎已经认定她和我会有孽缘了?

    一定是金莲道长的暗示作用。

    【三:道长,什么叫渊源?】

    【九:渊源分很多种,彼此之间产生情谊,便是渊源。但情谊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知己,可以是恩人等等。】

    呼......许七安松了口气。

    结束聊天,他裹着薄薄的棉被,进入梦乡。

    ............

    次日,清晨,许平志请假后返回家中,带着家中女眷出门,他亲自驾车带她们去观星楼看热闹。

    许二郎骑乘马匹,跟在马车边。

    刚驶出家门口的小道,欲拐入主干道,便见路边停着的一辆简陋马车里,钻入一个容貌普通的妇人,抬手拦下了许平志的马车。

    许平志皱眉打量妇人,道:“你是?”

    “你是许七安的二叔?”

    “是!”

    “去观星楼?”

    “是。”

    妇人点点头,自顾自的过来,攀爬马车:“带我去观星楼,告诉许七安,捡我香囊的事一笔勾销。”

    许二叔本来想把妇人推下去,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听起来,这位妇人与侄儿还有些纠葛的样子?

    “以宁宴的身份和资质,应该不至于和一个大他这么多的女人有什么纠葛,是我多想了,肯定是我多想了........”

    许平志打算回家好好质问许宁宴,此时先忍着不提。

    老阿姨钻进车厢后,看见丰腴美艳的婶婶和清丽脱俗的玲月,明显愣了一下,再回忆外头那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心里嘀咕一声:

    一家子皮囊都不错。

    然后,她看见了和自己此时外表一样,五官平庸的许铃音,她扎着童子髻,坐在长条椅上,两条小短腿悬空。

    对于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关注,专心的吃着怀里的肉干。

    婶婶仔细审视老阿姨,矜持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老阿姨露出温婉笑容:“寻常人家而已,想去司天监看热闹,但进不去场地。恰好与........许大人的侄儿相识,就过来沾沾光。”

    婶婶点点头,只要这女人不是和自己丈夫有牵扯,她就不在意。

    两个年级相仿的女人聊了几句,婶婶才发现对方自称“寻常人家”,恐怕是自谦。

    这个女人谈吐优雅,笑容矜持,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妇人。

    应该是某个和宁宴相熟的官员,家里的妇人..........不过,怎么没见她家的男人?

    这时,老阿姨看着许铃音,随口问了一嘴:“这是亲戚家的孩子?”

    ..........

    ps:先更后改。

    ps:感谢盟主“麦克和麦兜”的盟主打赏,爱你哦。

第六十一章 高调入场(大章求订阅)

    “这是我闺女!”

    婶婶皱了皱眉,把铃音抱起来,放在双腿。

    “难道她长的不随我吗?”婶婶有些不开心。

    哪里随你了,她看着跟你完全没关系........老阿姨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庞微僵,又刹那间恢复,笑容温婉的说:

    “仔细一看,眉眼还真有几分神似,是我眼拙了。”

    嗯,眉眼与外面那个车夫神似。

    一路无话。

    许平志驾马车来到观星楼附近,先是听见一声声嘈杂的声浪,拐过街头,看见了漫漫的人海。

    他大致扫了一眼,就他看见的人群,少说也有一两千。而这只是一小部分的百姓,可以想象,以观星楼为中心,四面八方辐射的人群有多少,那是骇人听闻的一个数目。

    “这可比春祭还热闹了.........”许平志勒住马缰,将马车停在外头。

    “怎么停下来了?”车厢里,传来婶婶的声音。

    “前头没路了,都是人。”许平志解释道:“咱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婶婶掀起车窗,在丈夫的搀扶中下车,许玲月也在父亲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小豆丁则是被许平志抱下来的。

    老阿姨皱了皱眉头,她平时上下马车都有侍女搬来小木凳迎接,这会儿有些不适应。

    好在马车简陋,车底离地面不高,不像她那辆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车板能有人腰部那么高。

    她轻松的跃下马车。

    许平志招手,唤来街边的一位御刀卫,吩咐道:“看管好马车。”

    说话的同时,他亮出了自己御刀卫的腰牌。

    年轻的御刀卫恭敬的应诺。

    许平志带着妻儿绕过人群,走向被禁军清理出来的通道,那条通道两侧站满了禁军,将百姓阻隔开来,形成一条专门提供给达官显贵的“安全通道”。

    通道路口处,两名禁军长矛交错,拦住了许平志一行人。

    许平志掏出许七安给的腰牌,禁军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宁宴现在地位越来越高了,”婶婶喜滋滋的说:“老爷,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坐在一起。”

    许新年忍不住恰柠檬,哼道:“娘,你以后会成为诰命夫人的。”

    许平志反手一个背刺:“你先想想怎么留任京城吧。”

    许新年顿时蔫了。

    按照书院的意思,是想办法让他去青州,远离京城,一展宏图。

    但许新年不太想去,去了青州,意味着远离父母、大哥还有妹妹们,如果三年任期满了,不能回京城,他就得在外地再任职三年。

    三年又三年,只能在回京述职时见一见家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不能进翰林院,他基本就绝了内阁的路。

    爹的“我儿辞旧有首辅之资”真的成一句空话了。

    走完“安全通道”,一家人举目眺望,看见偌大的官场,搭建着许多凉棚,文官、武将、勋贵,井然有序又泾渭分明的坐在各自的区域。

    此外,还有许多贵妇和千金小姐,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看斗法的。

    对于这些贵族女眷而言,大奉的脸面还是其次,看热闹才是最紧要的。

    许平志一边扫视,一边带着妻儿去往打更人衙门所在的区域,主位坐着一袭青衣,两鬓斑白。

    他两侧清一色的金锣,金锣身后是银锣,铜锣则被安排去值岗,没有资格待在凉棚里看戏。

    许平志带着妻儿靠近,拱了拱手,便迅速带着妻儿和陌生妇人入座。

    大名鼎鼎的魏渊和金锣没有搭理他,这让许二叔松了口气,当个小透明才好。

    老阿姨也松口气,当个小透明真好。

    ...........

    这些凉棚中,搭建最豪华的是一座包裹黄绸布的休憩台,棚底摆设着一张张桌案,皇室、宗室成员坐在案边。

    在后宫里脑浆子差点打出来的皇后和陈妃也来了,大家言笑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和睦的姐妹,没有任何龌龊。

    四位公主到齐,怀庆坐在首位,裱裱坐在她边上。

    皇子中,太子还在禁闭不得出门,其余皇子全来了。

    这场斗法,于皇室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热闹,更关乎朝廷颜面,关乎皇室颜面。

    “许七安在哪呢,他怎么没出来,他斗不斗得过秃驴们啊,秃驴打算怎么斗法.......”

    临安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水灵灵的桃花眼到处乱看,没看到她的狗奴才,顿时有些泄气。

    “悬!”

    七皇子摇摇头,“那许七安是个武夫,如何与佛门斗法?再说,以他的微末修为,真能应对?”

    三皇子笑着附和:“除非佛门与他比诗词。”

    两位公主和众皇子忍不住笑起来。

    临安大怒,凶巴巴的扫过兄长和妹妹,骂道:“他输了你们很高兴?要不要本宫给你们没人铸一尊佛像?”

    三公主皱眉道:“我们只是说说罢了,临安你这是作甚。”

    其余皇子纷纷皱眉。

    自打福妃案后,临安脾气就变的暴躁起来,对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毫不客气,说话越来越冲。

    怀庆淡淡道:“若是道门斗法,自然是谁强谁胜,其他体系亦然。但佛门不同,佛门讲究见悟,讲究佛心,讲究禅机。

    “许七安确实只是七品武者,修为比他强的比比皆是,可修为高有什么用?再高能有度厄罗汉高?”

    怀庆说话总是让人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皇子公主们顿时不说话了。

    ...........

    与宗室凉棚紧邻的位置,首辅王贞文抿了口酒,察觉到女儿的目光一直望向打更人衙门所在的区域。

    他皱了皱眉,问道:“慕儿,你在看什么?”

    王小姐收回目光,笑容浅浅的回应:“女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魏公呢,果然气度不凡。”

    说罢,她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某个俊美无俦的小老弟。

    “对了,怎么没见陛下。”王小姐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分散父亲的注意力。

    王首辅侧头看了看皇棚,笑道:“宫里两位打的热火朝天,陛下嫌烦,不愿意下来。这会儿应该在八卦台俯瞰。”

    王小姐“哦”了一声,接着问道:“爹,西域使团本次入京,为的是什么?这番无理由的提出斗法,实在令人费解。”

    使团不会说来就来,必定是有目的,而这几天佛门火药味十足的举动,让人意识到这次西域使团入京,来者不善。

    “也许和桑泊案有关吧。”王首辅淡淡道。

    王小姐皱了皱眉,从父亲的回答中提取到两个信息,一,身为首辅的父亲也不是很清楚。二,桑泊案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内幕。

    刚想追问,王首辅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你一个女儿家,别过问朝堂之事,那一肚子的鬼机灵,以后用在夫婿身上吧。”

    王小姐撇撇嘴,不再说话,趁着父亲没在意,她又把目光投向打更人衙门。

    等斗法结束,我便在府上举办文会..........她暗暗心想。

    另一边,许平志凭借自己在京城任职多年的经验,一个个凉棚的扫过,见到了认得出的大人物,当然,更多的是他不认识的大人物。

    不过,以皇棚为核心,距离越近的,肯定是地位越高的大佬。

    突然就有种登上京城权力舞台的错觉,而这一切都是宁宴带来的.........这次斗法之后,宁宴若是胜出,他将闻名京城,闻名大奉........若是输了,恐怕要长时间遭人唾弃,史书若是再记一笔,他就得背千古骂名。

    想到这里,许二叔心情甚是复杂。

    “老爷,你看那位公主,是不是那天来祭拜过宁宴的那位?”婶婶也在观看现场,并认出了清冷如莲,皎皎生辉的怀庆公主。

    许平志“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妻子。

    婶婶接着说:“她身边那位穿红裙的公主也很俊俏,就是......眼神似乎会勾人,瞧着不是很正经。”

    许平志吓了一跳,低声道:“胡说八道,不要在这种场合妄议公主,你想满门抄斩吗?”

    婶婶连忙闭嘴。

    “有什么说不得的?大奉皇室没一个好东西。”老阿姨淡淡道。

    我们不认识你,你滚一边说去........许新年心里腹诽。

    许平志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搭理那个女人,告诫妻儿:“在这样的场合,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错........铃音?!”

    “铃音”两个字喊出口,声音是变调的。

    不知什么时候,许铃音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青衣宦官面前,她昂着脸,指着桌上的吃食,怀着憧憬,说:

    “伯伯,我能吃你的东西吗?”

    看到这一幕的许平志,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窜到天灵盖。

    魏渊身边的金锣们,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心说这是哪来的稚童,如此不知礼数。

    祭拜过许七安的杨开泰认出了小豆丁,忙说:“魏公,这是许宁宴的幼妹。”

    金锣们目光温和的打量许铃音,心说,这孩子不怕生,胆气足,必成大器。

    魏渊捻起一块蜜饯递过去。

    许铃音接过,几口就吞掉了。

    “蜜饯不是这么吃的,含在嘴里的时间越长,甜味就持久。”魏渊笑道。

    “等甜完了,蜜饯就被别人吃光了。”许铃音竖起小眉头:

    “我只要不停的吃,就会一直甜........伯伯,我还要吃。”

    魏渊笑着又投喂了几颗蜜饯,许铃音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伯伯怎么不吃啊。”

    魏渊笑着摇头。

    “是你自己不吃的啊,”许铃音眨着纯真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伯伯不吃,我才把它们吃光的。”

    “你能吃光?”魏渊笑了,瞄了眼许铃音的小肚子,再看看满桌的瓜果、蜜饯和极品糕点。

    “魏,魏公.......”

    许平志硬着头皮过来,躬着腰,努力让声音不颤抖:“小女顽劣,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魏渊抬了抬衣袖,拿起一只黄橙橙的梨递给许铃音。

    姜律中见状,笑道:“魏公陪孩子说说话,你且回去吧。”

    许平志看了眼小豆丁,又看一眼将自己视若无物的魏渊,无奈的转身离去。

    “爹,你怕什么?大哥是银锣,深受魏公赏识,铃音不会有事。”许二郎说道。

    许平志叹口气。

    年轻人是不会懂魏渊的可怕的,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人,都不会认为魏渊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时间慢慢过去,魏渊身前的吃食越来越少,他看了眼许铃音的小肚子,皱了皱眉,抬手按在她脑袋。

    接着,又在女童身上各处按捏了许久。

    “可惜了。”魏渊惋惜道。

    “义父,怎么了?”杨砚问。

    “这孩子骨壮气足,先天根基深厚,只是筋骨柔韧性太差,不适合练武。”魏渊摇头。

    “难怪这么会吃,这女娃娃是饭桶吧。”南宫倩柔嘲笑道。

    “tuituitui......”许铃音朝他吐口水,浅浅的小眉毛竖起:“你是坏人。”

    她还记得这个漂亮的姐姐,来家里骗人说大哥死了,害得爹和娘哭了好久。

    南宫倩柔冷哼一声,往怀里抽出手帕,擦拭裤腿上的口水。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巳时,盘膝在凉棚下静心打坐的度厄大师睁开了眼,声音洪亮:“监正,你可知须弥芥子。”

    “小把戏罢了!”

    九天之上,传来监正的嗤笑声。

    在场,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外头的百姓,一个个精神亢奋,情绪激动。

    正戏开始了!

    只见度厄大师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钵,轻轻抛出。

    “砰!”

    金钵重逾千斤,砸的石板龟裂,深深嵌入地表。

    一道纯净的金光从钵中升起,于高空展开,显眼出一座高山,曲折的石阶延伸向山林的尽头。

    山顶,隐约是一座寺庙。

    “神仙手段........”婶婶惊呆了,瞠目结舌。

    除了修为在身的武夫,但凡是见到这一幕的普通人,没有一个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哗然声四起。

    “义父,什么是须弥芥子?”南宫倩柔皱眉。

    “这是佛门的一个典故。”魏渊看了眼对周遭事物视若无睹的许铃音,淡淡道: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传说佛陀手中有一座山,叫须弥山,那是他的道场,不管他走到哪里,道场就在哪里。”

    杨砚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想起了佛门高僧运输军队的景象,恍然道:“掌中佛国?”

    魏渊颔首:“金钵里,就藏着一座山。”

    “净思,你进山,坐镇第二关。”度厄大师吩咐道。

    穿青色纳衣的俊秀和尚起身,双手合十行礼,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无数人的面,踏入了金钵。

    下一刻,那副展开在高空中的画卷,多了一位登山的年轻和尚。

    他不紧不慢的攀登台阶,来到山腰,盘膝而坐。

    一道道金光自高空洒下,汇聚在他身上,顷刻间,他体表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整个人宛如黄金浇铸。

    ...............

    “原来这个世界真有须弥芥子啊。”许七安咋舌。

    背对着他的杨千幻颔首道:“须弥芥子,又称掌中佛国,不过,这应该是个无主的世界,藏于金钵之中。

    “若是有主的“佛国”,那么胜负就在它主人的一念之间,这还算公平。”

    褚采薇把一袋糕点塞到他怀里,娇声道:“许宁宴,去吧,爬山的路上吃。”

    “.......谢谢,不饿。”许七安婉拒。

    身后,一群白衣术士鼓舞道:“去吧,许公子,虽然不知道监正老师为什么选择你,但老师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定要凯旋啊,许公子。”

    能不能凯旋再说吧,这么好的机会,当着全京城的面,我先把这波逼装了.........许七安拍了拍杨千幻的肩膀,说道:

    “杨师兄,今日过后,你会明白,什么叫做人前显圣!”

    .............

    场外,一座酒楼的楼顶,青衫剑客楚元缜与魁梧的大光头恒远并肩而立,望着金光璀璨的净思小和尚,状元郎“啧”了一声:

    “金光铸体,这须弥世界增强了净思的金刚之体,以许宁宴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斩断。”

    恒远心情有些复杂,按理说,他是佛门弟子,本该站在佛门这边。可他同时也是大奉人士,且出战的是许大善人。

    “对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没收到我的传书?”楚元缜问道。

    “金莲道长屏蔽了。”恒远说。

    今早,楚元缜来找他结伴“看戏”,顺带问起昨夜传书的事,两人对了口供后,一致认为是金莲道长屏蔽了四号。

    “我知道是金莲道长屏蔽我的传书,可是,为什么?”楚元缜表示不解。

    “金莲道长不想你说出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

    “呵,你觉得有道理吗?”楚元缜哂笑道。

    “没道理。”恒远摇头。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楚元缜沉吟道,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

    “你在三杨驿站待了三天,可有收获?”

    “金刚经不能轻易传授,度厄师叔祖告诉我,如果想一观金刚经,可以跟他回西域,在须弥山修行三年。”恒远说道。

    “等你整个人从内到外成为佛门中人,与大奉再无关系?”楚元缜嘴角挑起嘲讽的笑意。

    “并非如此,”恒远辩解道:“金刚经不是一般人能修成,你不奇怪么,为何是净思出面应战,而不是其他人?”

    楚元缜心里一动:“西域使团里,只有净思修成了金刚经?”

    恒远点头:“要么天生具备佛根,能了悟其中奥义。要么,去须弥山聆听佛法,或有一线可能,参悟金刚经。”

    楚元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击掌,有些恼怒:“也就是说,纵使许七安斗法赢了,得了金刚经,也没用了?

    “因为许七安这样的好色之徒,不可能有佛根。”

    恒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谈话间,两人听见度厄大师朗声道:“本次斗法,曰登山!上得山顶,进了寺庙,若依旧不愿皈依佛门,便算我佛门输了。司天监有三次机会。”

    听到这句话,魏渊笑了。

    “登山.........”杨砚沉吟道:“沿途必定困难重重,一个不慎,便直接落败了。”

    度厄罗汉说完,便不再开口,静心打坐。

    场内场外,观众们等待许久,依旧不见司天监派人应战,一时间议论纷纷。

    “司天监怎么没动静,莫不是怕了?”

    “监正呢,监正说句话啊。”

    “怎么回事?司天监若是怕了,那为何要答应斗法,嫌大奉不够丢人吗。”

    突然,有人惊喜的喊道:“观星楼里有人出来了。”

    一瞬间,无数人同时扭头,无数道目光望向观星楼大门。

    一楼大堂里,缓缓走出来一位披着斗篷的人,他手里拎着酒坛,戴着兜帽,垂着头,看不清脸。

    斗篷人踏出台阶的瞬间,低沉的吟诵声传遍全场,伴随着气机,传入众人耳里。

    “少年十五二十时,青衫仗剑走江湖。”

    斗篷人踏出第二步,低沉的声音忽然变的高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那些凉棚里,一位位文官不自觉的站起身,朝着那人影投去注目礼。

    斗篷人踏出第三步,单手指天,声音从高昂变的雄浑:“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我为峰!”

    场内场外,一位位武夫眉毛扬起,神色古怪,场外的江湖人士,有的甚至应声激起气机。

    斗篷人踏出第四步,长啸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魏渊眉梢一挑,身子微微前倾。

    武将们,霍然起身。

    斗篷人踏出第五步,悠悠一叹:“天不生我许宁宴,九州万古如长夜!”

    许新年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他此生巅峰之作,于心灰意冷中所创。

    大哥真是太无耻了。

    他气愤中环顾四周,看见一张张呆滞的脸,他们望着那缓步入场的斗篷人,是那么的专注。

    我念这首诗,被家人取笑,而大哥念这首诗,却是万众瞩目,万人敬仰........许新年愤愤的想:

    大哥真无耻。

    气恼之中,许新年又看了眼身边的妇人,她望着斗篷人,有些失神。

    裱裱痴痴的看着斗篷人,眼里仿佛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怀庆则双眸绽放异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许七安没有再吟诗,提着酒坛,一步步入场,终于在金钵边停下来,然后,他摘下了兜帽,仰头饮酒。

    酒水沿着他的下巴流淌,染湿了衣襟,恣意豪放。

    突然,他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在“哐当”的碎裂声里,狂笑道: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猖狂豪放的大笑声中,他跃入了金钵。

    这一刻,满场寂静。

    过了许久,突然的,喧哗声来了,宛如海潮一般,席卷了全场。

    “大奉,必胜!”

    “大奉,必胜!”

    这番高调的登场,这一句句佳作的出世,瞬间就在格调上碾压了佛门,在气势上俯瞰了佛门。

    也把信心还给了京城的百姓。

    文武百官们缓缓点头,露出赞赏之色,原来许七安此番高调入场,是有深意的啊。

    一扫颓势,重整旗鼓。

    ............

    ps: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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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众生之力

    褚采薇抿着嘴,明亮的杏眼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他投入金钵,大眼美人依旧无法从刚才那一幕中摆脱出来。

    真威风啊........她心想。

    “许公子简直神人也。”白衣术士们发自内心的惊叹。

    这样的人前显圣方式,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时尚和创新,对他们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相比起来,只会反复念叨一句“世上无我这般人”的杨师兄,就显得很下乘。

    想到这里,白衣术士和褚采薇下意识的看向杨千幻,只见杨师兄整个人竟痉挛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原来还可以这样.........在京城无数百姓眼里,在大奉达官显贵眼里,豪迈饮酒,豪迈吟诗,慷慨应战。

    “为什么只是代入其中,我便感觉大脑一阵阵的颤抖。这就是我所追求的极致,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没想到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不,这本来是我的机会,是我的机会啊,监正老.......老........误我。”

    外围的酒楼屋顶,楚元缜叹息道:“厉害,实在厉害,这份博眼球的功夫,可谓旷古绝今,我当年便是中了状元,也不及他这般风光。”

    “阿弥陀佛,所以说许大人是个秒人。”恒远笑道。

    许大人这样性格的人,远比刻板的读书人要有意思的多,也比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武夫要好相处的多。

    这大概就是教坊司花魁们那么喜欢他的原因,除了馋他诗词,性格招女子喜欢也是一方面原因。

    “他进去了。”

    拥堵的人群里,有百姓指着投映在半空中的“画卷”,那座巍峨大山的山脚下,出现一位穿着斗篷的男子。

    ............

    这波逼装的,我给自己打99分,差一分是觉得有些尬..........不过,只要我假装不尴尬,那么它就是一个100分的金镶玉.........偶尔中二一下,感觉还挺爽.........许七安一边总结刚才人前显圣的操作,一边环顾四周。

    这个世界宛如真实,也许它就是真实的,他来到的是一片佛门大神通开辟出的小世界。

    佛门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宛如世外仙境。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让人不自觉的心情平和,舍弃了红尘的一切烦恼,于心里留下安平喜乐。

    眼前是一条蜿蜒的石阶,延伸向云雾深处。

    许七安发散思维,感应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任何生命的气息,蠹虫鸟兽绝迹。

    “净思小和尚坐守山腰,应该不会是第一关,第一关是什么?”

    怀着疑惑,他开始登山。

    风平浪静的走了一刻钟,许七安看见石阶边出现一块小小的石碑,碑上刻着:“八苦!”

    ...........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度厄大师悲天悯人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观众耳边:“这第一关,便是八苦阵。只有心智坚定者,才有资格登山,继续接受佛法考验。”

    八卦台上,身穿道袍的元景帝站在边缘,俯瞰着广场,沉声道:“朕听说过此阵,监正,这八苦阵威力如何?”

    “它不是威力如何的问题,它是那种特别磨人的阵法。”监正喝着小酒,给元景帝解释:

    “若是一位稚童进入八苦阵,轻而易举便能出来。越是历经沧桑的人,越难破阵。在佛门,这八苦阵是僧人们磨砺心境所用。

    “有人经历过考验,心境愈发圆满。有人则陷入八苦之中,佛心破碎。”

    元景帝顿时凛然:“佛门高僧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监正笑了笑:“与佛门斗法,哪有那么容易赢,单是一座八苦阵,这京城里,能安然度过的就屈指可数。”

    元景帝闻言,眉头紧锁。

    京城中能度过八苦阵的,屈指可数,他可不认为这个“屈指可数”里包括许七安,这与天资无关,这和心性有关,和悟性有关,和体系也有关系。

    武夫如何面对佛门僧人用来磨砺佛心的八苦阵?

    如果佛门讲究一个透彻菩提心,那么武夫就是百无禁忌,一颗心是浑浊的。

    “这一战若是输了,原本平起平坐的盟友关系,将会产生倾斜.......”元景帝心道。

    这才是他最担忧的,与二十年前相比,大奉国力衰弱的厉害,早已无法和西域佛门相比。

    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谁也不会说。可若是此番斗法输了,史书上记上一笔,那就相当于吧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时,会认为,元景晚年,大奉国力衰弱,他这个皇帝,就不是中兴之主,而是昏庸皇帝。

    “不能输,不管如何都要赢,有三次机会,如果许七安输了,监正你最好选一个得力的人物。”元景帝一字一句道。

    ...........

    “竟是如此可怕的阵?”

    听完恒远解释的楚元缜,大吃一惊。

    “以许宁宴的心性,恐怕通不过八苦阵的考验吧。”楚元缜沉吟道。

    “或许,你应该自信一点,把“恐怖”去掉。”恒远无奈道:

    “这八苦阵是修禅的高僧用来磨砺佛心的,武僧陷入其中,轻则心境破碎,重则发狂,丧失理智。”

    这.......楚元缜脸色微变:“佛门未免过于歹毒了,他们想毁了许宁宴?”

    恒远沉声道:“八苦阵还有一个作用........”

    .............

    “没有气机波动,没有危险反馈,八苦阵法不会攻击我。”许七安站在石碑边,久久没有踏前一步。

    不管了,先破阵再说.

    许七安一脚踏上石阶,进入阵法,刹那间,眼前景物变化,佛山淡去,台阶淡去,黑暗遮住了视线。

    “哇哇......”

    他旋即听见了婴儿啼哭声,哭声撕裂的黑幕,他看见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制服的人群。

    一位护士捧着新生的婴儿,真为他擦拭身子。

    床上躺着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的女人,她五官清秀,无比熟悉。

    “妈.......”

    下意识的,许七安喊出了声。

    这不是大奉许七安的出生,是长在红旗下,生在新中国的许七安的出生。

    孩子慢慢长大,经历了最快乐的童年后,他被迫上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上学,沉重的课业支配了他的青春。

    终于,熬到毕业,长大成人,打算踏入社会。

    这时,已经明显苍老的父母,拍着他的肩膀,惭愧的说:“你终于警校毕业了,爸妈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要自己努力奋斗,买房买车娶媳妇,得靠你在自己。”

    他进入单位,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了攒够房子首付,头悬梁锥刺股,终于,他首付了一套房子。

    问题又来了,没钱装修........

    许七安痛定思痛,离开单位,下海经商,生意失败,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奋斗。

    十年之后,他终于有了精装修的房子,有了一些积蓄,是时候成家了。

    这个时候,父亲生病了........一场大病让他几乎倾家荡产,父亲身子垮了,他得负责赡养两位老人。

    为此,交往多年的女友离他而去。

    这时候我不是应该醉酒猝死了么.........他很想自嘲一声,但内心变的格外沉重。

    画面变幻,他终于在四十岁之前结婚了,娶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妻子,第二年孩子诞生,夫妻俩为了让孩子读上更好的学校,大吵一架。

    从此以后,他们为了孩子而活,抚养他长大,供他读书,直到有一天,孩子说:“爸妈,我要结婚了,但我要一套房子,女方不想和你们住一起。

    “哦,在这之前,你们得准备几十万彩礼,就用爸的养老金吧。”

    好吧,那就节衣缩食,提供大半辈子的积蓄,为孩子还房贷吧,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嘛。

    于是,儿子结婚了,有了婚房,开始了他的人生。接着,孙子出生了,老伴被接走了,因为要负责照顾儿子和儿媳的生活,要负责带孩子。

    许七安开始了寡居的生活..........

    这段人生的最后,是他躺在病床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临走前,身边只有一个同样苍老的妻子。

    这一刻,许七安竟有种“终于可以休息”的轻松感。

    一个轮回结束,第二个轮回开始。

    从出生到死亡,他一生都在当社畜,都在努力的“活着”,年少时背负沉重课业,年轻时为了未来奋斗,人到中年为孩子奋斗,到老了,依旧在为孩子奋斗。

    除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到咽气那一刻,他才真正的“自由”,感觉卸下了所有担子。

    “这就是人生八苦么,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我的人生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次次的轮回中,许七安遁入空门的念头越来越重,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歇息吧,歇息吧,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放下这一切,你就自由。

    “不对,不对,我的意志出问题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了问题,好像得了精神分裂症。

    一个蛊惑他遁入空门,寻求自由。一个则坚定自身的理念和想法。

    两股意识在体内碰撞,许七安痛苦的抱住脑袋。

    “想一想别的,想一想浮香雪白的屁股。”

    .............

    他的一切表现都落在场外围观者眼里,无数人为他提心吊胆。

    “怎么回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可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

    八苦阵作用于心灵,外人无法窥见许七安的精神世界,也就无法共情。

    “........这才第一关呢,那人就如此痛苦。还怎么登山?”

    一位江湖人士闻言,感慨道:“高下立判啊,这次斗法恐怕悬了。”

    他们并不懂什么是八苦阵,只是看见许七安进入“画卷”,开始登山,结果没走几步,就这般模样了。

    让人失望。

    皇室所在的凉棚里,裱裱秀拳紧握,浑身紧绷,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七安,充分表现出内心的紧张。

    怀庆握着茶杯,一直就没放下过。

    “娘,大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许玲月带着哭腔说道。

    婶婶连忙看向丈夫,见他面沉似水,顿时不敢问了,小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大哥向来是有出息的,他在云州连几万叛军都不怕,还怕这几个秃驴么。”

    “伯伯,我大哥怎么了。”许铃音指着天空。

    “没事。”

    魏渊语气平静,但他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身子也不自觉的前倾,眼神始终盯着“画卷”,不曾挪开。

    “八苦阵!”

    首辅王贞文冷哼道:“此阵是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武者陷入其中,若无法破阵,心境破碎形同废人。若是安然过阵,则说明此人具备佛性。你便趁机度他入佛门。

    “度厄罗汉好手段,如此打我大奉颜面,真不怕我大奉百万精兵吗。”

    身为大奉首辅,皇帝不在,王贞文便是话事人。

    他拥有广博的见识,成熟的政斗手段,三言两语就说出了度厄罗汉的算盘。

    度厄大师念诵佛号,语气怡然:“皈依佛门,何尝不是一桩造化。”

    楚元缜这才知道八苦阵的另一个作用,也明白为什么六号恒远刚才欲言又止。

    度厄罗汉的盘算,确实阴险了些。

    第一关先测佛性,如果没有佛性,许七安毁了便毁了,佛门胜出。若是有佛性,后续还有几关等着,把他度入空门,这样佛门不但胜出,还狠狠打大奉的脸。

    派出来斗法的人,最后成了佛门弟子,这巴掌打的不要太狠。

    各个凉棚里,达官显贵们顿时变色,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态,不再谈笑。

    裱裱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大了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眸子,急切道:“怀庆怀庆,首辅说,不破阵狗奴才就废了,破了阵狗奴才就成了和尚,这该怎么办啊。”

    怀庆秀眉紧蹙,她虽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但修行方面差强人意,眼下的情况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那你是想废,还是当和尚?”怀庆反问。

    “我.......”裱裱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心里的答案。

    愤怒的人不止凉棚里的达官显贵,还有围观的百姓,在大奉,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是最骄傲的,因为他们住在朝廷的核心城市,有着大国百姓的自豪。

    因为这段时间净思和净尘的“挑衅”,京城百姓心里早有怨怒,今日司天监答应与佛门斗法,天没亮,这里就聚满了围观的百姓。

    “欺人太甚,朝廷竟软弱,几次三番被佛门骑在头上,那些高手全不吭声。”

    一道道目光凝聚在许七安身上,带着紧张,屏住呼吸。

    婶婶忽然听见一声“咔擦”,原来是身边的丈夫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她精致的眉头紧皱,懊恼的说:“怎么就选择了宁宴去斗法,这,这如何是好?”

    丈夫为了给侄儿打基础,辛苦培养了二十年,如果真像那位老大人说的,不破阵就会废,那丈夫二十年的培养就毁于一旦。

    破阵了也不是好事,长房就许宁宴一支独苗,当了和尚........

    婶婶回头扫了眼儿子和女儿,许新年眉头紧锁,许玲月咬着唇,俏脸布满担忧。

    ............

    “此阵还有第三种方法可破。”

    精神分裂般的痛苦之中,一道意念传入许七安脑海,那是神殊和尚的声音。

    “不要回应,不要思考与我相关的事,听我说便可。此阵是佛门修行者磨砺心境所用,入阵者会有两个结果:心境愈发透彻,或心境破碎。

    “非佛门中人,若是能挺过八苦阵,则代表具备佛性。”

    难怪我会产生遁入空门的念头,佛门这是要诛我的心........他一边忍受扭曲的精神痛苦,一边想着。

    神殊和尚的念头再次传来:“除以上两者外,还有一个办法:以众生之力破阵!”

    许七安等了片刻,神殊和尚不再说话,出于警惕,他没有在心里呼喊神殊。

    众生之力破阵........这是什么意思,人生八苦,所以需要众生之力来破?可我哪来的众生之力?这明显不是武夫该具备的能力吧........

    轮回还在继续,八苦阵“腐蚀”着许七安的精神,糟糕的是,遁入空门的想法没有加剧,反而是两个“人格”碰撞,让他精神愈发扭曲。

    这意味着,许七安确实没有佛性,无法破阵的话,等待他的是心境破碎。

    许七安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所有手段,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变脸术、养意.......嗯?

    养意?

    楚元缜教导他的养剑意,以自身情绪为力量,融入剑中挥洒而出。

    我现在的情绪确实很糟糕,但还不足以劈开八苦阵.........可是,换个思路,我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不尝试借用别人的情绪?以他人情绪来养剑意。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闭上眼睛,借用楚元缜教导的秘术感应情绪,只不过对象从自己,变成了外界。

    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真的感应到了外界的情绪,那是来自京城围观百姓的情绪.........这些情绪是海洋,以紧张和愤怒为主。

    你们也愤怒吗?

    那就借给我力量吧。

    许七安沉浸在情绪的汪洋中,吸纳着愤怒的情绪。渐渐的,一股强烈到无边无际的怒火从心底升起。

    宛狂潮,如雷霆,如烈火。

    他无意识的按住了刀鞘,像是要拔刀。

    “不够,还不够......”

    ............

    清云山,云鹿书院。

    亚圣雕塑忽然震动起来,一股股浩然之气冲上云霄。

    一只悬挂在亚圣雕塑头顶的红色木盒,随之震颤,里面不知封印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破盒而出。

    清光闪烁间,院长赵守出现在庙内,惊疑不定的盯着红木盒子。

    紧接着,三道清光闪烁,李慕白三位大儒赶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亚圣雕塑为什么又动了........”

    李慕白声音忽然顿住,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红木盒,结结巴巴道:“它,它怎么了?”

    院长赵守幽幽道:“有人牵动了众生之力,它复苏了。”

    三位大儒像看疯子一样望着赵守。

    赵守没有搭理他们,躬身作揖:“请前辈安静。”

    三位大儒如梦初醒,纷纷作揖:“请前辈安静。”

    红木盒子震颤减弱,慢慢归于平静。

    ..........

    “他要拔刀了!”有人嘶哑的喊道。

    围观群众中,有人如释重负,因为许七安终于有了动作,不再沉浸痛苦之中,这让他们宛如服了定心丸。

    有应对的举措就好,最怕的是毫无反抗的就输了。

    魏渊愣了愣,对许七安的举动有些不解。

    不只是他,但凡对八苦阵有所了解的人,都看不懂许七安的意图。

    八苦阵不是敌人,拔刀有何用?

    难道砍自己么。

    “爹,他想做什么?”王小姐低声问道。

    “什么都做不了。”王首辅摇头,失望道:“最好的结果就是他抗住八苦阵........真不知道监正为何选择他。”

    高楼之上,元景帝沉声道:“监正,这就是你要选的人?”

    在他看来,许七安这般行为,与狗急跳墙无异。

    “陛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监正望着他,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裱裱大声道:“拔刀,拔刀呀。”

    她刚喊完,便被陈妃制止,训斥道:“吵吵嚷嚷,有失体统。”

    “怎么不拔刀啊,快拔刀。”

    这时,外围的百姓里,有人喊了一声。

    “拔刀!”

    立刻便有人跟着附和。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喊声越来越响亮,到最后,“拔刀声”响成一片。

    “拔刀,拔刀........”

    声浪如潮。

    ..........

    “够了!”

    于是,许七安拔刀了。

    锵......

    祥和的佛境中,突然冲起一道刺目的光,它像是破开黑暗的朝阳,像是劈开混沌的光。

    这道光凝聚的不是许七安的力量,而是当下数千上万名京城百姓的力量,众志成城的力量。

    咔擦!

    那块写着“八苦”的石碑布满裂缝,随后“砰”一声碎裂。

    轰隆隆........

    整座佛山在这一刻震动,似乎要坍塌了一样。

    这一刀斩的,是八苦阵。八苦阵的力量来源于这片佛境。

    因此,这一刀斩的,是这片佛境的力量。

    “咔擦!”

    又是一道脆响,但不是来自佛山,而是外界。

    度厄大师愕然低头,看见金钵裂开了一道缝隙。

    “金钵裂了,金钵裂了。”

    裱裱“啊啊啊”的站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手指着金钵,不停的跺脚。

    少女尖叫声回荡。

    听到裱裱的喊声,先是各处凉棚里的达官显贵,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金钵。发现果然裂开一道缝隙。

    “什么,金钵裂了?”

    外围的百姓和江湖人士看不见金钵,或看不清楚,一时间心里大急,万分急切的想要求证:

    “是不是真的裂了,金钵是不是真的裂了?看不清楚啊。”

    站在前头的几位江湖人士垫着脚尖,不停的推搡身边的人,以便调整位置,终于看见了度厄罗汉身边的金钵。

    凝神一看,只见金钵表面崩裂出一道缝隙。

    “真的裂了,金钵真的裂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狂潮般的欢呼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臭秃驴,不是很强势吗,哼,真以为我大奉无人?”

    “快滚回西域去吧,京城不是你们能耀武扬威的地方。”

    这是真正万人鼎沸。

    百姓们光顾着说狠话、乐呵,江湖人士的关注点,则是许七安这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京城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之前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

    ............

    观星楼顶,俯瞰着子民们欢呼沸腾的元景帝,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不错!”

    他满意的夸赞了一句,而后问道:“监正,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何时变的如此强大。

    监正不搭理他。

    凉棚里,王小姐抿着嘴,看向首辅王贞文,低声道:“爹,您不是说他输定了吗,您不是说要过八苦阵,只有.......”

    “好了好了!”

    王首辅急忙挥手打断,“爹承认打眼了,满意了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神态中并不恼怒。

    他姿态颇为轻松的喝了口茶,道:“魏渊又多了一员虎将。”

    这时候,语气才有些郁闷。

    打更人区域,魏渊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许铃音的脑瓜,淡淡道:“这一刀劈的中规中矩,还成吧。

    “不过,换成你们的话,能一刀破阵?”

    金锣们惭愧的低下头。

    武痴杨砚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做到的。”

    魏渊表情微滞,瞬间恢复,依旧是智珠在握的淡然语气:“等他出来,自己问便是。”

    魏公早就知道了,难怪他一直这么淡然.........金锣们心里升起明悟。

    最开心的还是许平志,咧开嘴,难掩笑容,与刚才的状态截然相反。

    “还不赖。”老阿姨嘀咕道。

    这个登徒子确实厉害,这个她是要认的。

    酒楼顶上,恒远喟叹道:“难以置信的一刀,许大人是如何做到的。”

    说罢,扭头看向楚元缜,却发现四号神色呆滞,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宛如疯魔了一般。

    许大人刚才劈出的一刀,竟对四号造成如何强烈的冲击?

    恒远愕然。

    这时,度厄大师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人们耳里:

    “八苦阵只是第一关,第二关叫金刚阵。贫僧观这位银锣施展出一刀后,气虚力竭,可还有余力过第二关?”

    闻声,众人立刻昂头,看向“画卷”。

    许七安坐在石阶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

    即使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许七安状态差劲。

    这让他们意识到高兴的太早了,此时才过一关,处在山脚位置,距离山顶尚远。

    ..........

    ps:道个歉,码字码睡觉了。

    太困了,趴着休息了一下,结果睡过头了,所以说别等嘛。

    尽力了尽力了,睡个回笼觉,晚上还是两章,或一个大章。

第六十四章 大乘佛法

    “世间万物皆有心,若能心怀慈悲,感应万物,又何须拘泥于人言?”

    老僧双手合十,波澜不惊,并不因许七安的话而恼怒。

    那你倒是别跟我说大奉的官话啊,你说西域语言不就行了.........许七安心里腹诽,直截了当的说道:

    “直接说吧,如何斗法!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

    “施主着相了,为何要斗法?”老僧面带微笑。

    “分明是你佛门提出的斗法,大师这般无理取闹,不怕丢了佛门的脸面?”许七安皱眉。

    “方才施主在山腰处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老僧面容祥和平静,徐徐道:“既是四大皆空,脸面是什么东西?”

    “行吧,大师打算如何考验我。”许七安耐住性子。

    他感觉到棘手了,比杠精更可怕的是不说人话的。杠精至少还会拼命的抓住你语句里的漏洞来反驳你。

    可不说人话的家伙,则是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你,他只说自己的话。你不能领悟,那就是你不行。

    可你就算费尽心力的去领悟,也没用,因为他会无视你。

    “人生便是修行,施主入这佛门秘境,亦是一种修行。”老僧笑道。

    “怎么修?大师指点。”

    “修行靠个人,何必问贫僧。”

    修行你妈了隔壁!不说人话是吧,老子不奉陪了。许七安心底忽然升起无名之火,撇下老僧边走。

    可是一道屏障挡住了他。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许七安冷笑着回身,按住了刀柄:“不知道四大皆空的大师,您能不能接我一刀呢。”

    “阿弥陀佛,那便试试吧。”

    老僧低眉顺眼,沉声道:“贫僧是文印菩萨成道前,斩出的一缕执念。”

    文印菩萨,一品菩萨?!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大师,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老僧诚实回答:“施主让贫僧接一刀。”

    “大师!”

    许七安严厉的呵斥一声,走到老僧对面,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批评道:

    “难道佛门只会打打杀杀吗?难道佛门普度苍生,全靠打打杀杀吗?大师,咱们聊个一钱银子的。”

    .............

    “狗奴才他,他刚才是怂了么..........”裱裱小声说,扭头看向怀庆。

    怀庆斜了她一眼,神色清冷,语气平淡:“改变策略罢了。兵法云,上兵伐谋。对敌也是一样。”

    裱裱恍然大悟,于是认为是自己狭隘了,狗奴才那不是怂,是聪明的改变了策略。

    他就是害怕了........没脑子的临安过于好骗!怀庆摇摇头,怜悯的看了眼妹妹。

    听到对方是‘菩萨’执念后,许七安机智的化解冲突,这让场外许多人都赶到意外。

    这也太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不过,这一番举动,让他的形象更加鲜明有趣了,至少贵族女眷们就觉得这位银锣很有趣,很有意思。

    “他倒是识时务,这一关若是以暴力破解,恐怕必输无疑。”南宫倩柔冷哼一声。

    这小子.........金锣们无奈摇头,有些想笑,但场合又不对。

    有时候就觉得他根本不像武夫,怂起来毫无压力,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可他偏又是资质极品的武道天才。

    “义父,这一关的玄机在哪里?”杨砚问道。

    金锣们纷纷看向魏渊,等待他的回答,从来不考虑魏渊又不是佛门的二五仔,他怎么知道第三关斗的是什么。

    魏渊不搭理他们。

    这时,皇室凉棚里,火红色宫裙的少女双手做喇叭,娇声高喊:“喂,秃驴们,这一关比的是什么?是老和尚阵吗?”

    那少女脸蛋圆润,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乍一看是那种妩媚多情,极为勾人的女子。

    度厄罗汉本是不愿搭理的,但见是问话的是某位公主,出于礼仪,解释道:“第三关,没有内容。”

    这话一出,在场的达官显贵们,尽皆愕然。

    “没有内容是什么意思?”裱裱两只手“啪啪”拍一下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度厄罗汉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金锣们恍然大悟,难怪魏公不说,原来这一关根本没有内容,可是,没有内容,如何斗法?

    在众人的疑惑中,怀庆公主开口,清冽的声音宛如玉石碰撞,悦耳且有质感:

    “无题!?那是不是意味着,不管许银锣如何应对,佛门都可以不回应,或不认同,将他困在秘境中,直到他认输为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各处凉棚里,文官武将们脸色微变。

    仔细咀嚼后,发现确实如此,再困难的关卡,只要有题目,总归是能攻克的。

    最难缠,最无解的是这种没有内容的斗法,操作空间很大,不管是武斗还是文斗,佛门都可以一票否决。

    佛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耍无赖吗,既然要斗法,那便摆开阵势,文斗武斗你们佛门尽管说。这算什么?”

    “耍赖赢的斗法,恐怕胜之不武吧。”

    “王首辅,陛下不在,您出面说句话。”

    急脾气的武将气的摔杯,指着度厄罗汉等人破口大骂。

    文斗武斗都不怕,京城高手如云,双方见招拆招,各凭本事。但这第三关简直是无解,许七安不行,那么换别人上,能行?

    被禁军挡在外围的百姓听见贵族们的喝问,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奈何距离遥远,听不太清楚。

    “怎么回事?凉棚里的诸位大人似乎很愤怒。”

    “似乎在说佛门耍赖?”

    “佛门怎么耍赖了,哎呀,急死了,是不是这第三关有什么玄机?”

    议论的声音里,一位江湖人士沉着脸,朗声道:“诸位,我刚才听到了,事情是这样的........”

    武者耳力极强,普通百姓听不见,但靠近前排的江湖人士却听的一清二楚,当即把第三关的玄机广而告之。

    “无耻!”

    有读书人勃然大怒,“想我读书十几载,从未遇见如此卑劣无耻之人,堂堂佛门,为赢斗法竟如此下流龌龊。

    “是不是怕了我们许诗魁的刀法,才故意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不管考校还是斗法,都应该堂堂正正,人不应该,至少不能........

    “科举这般天大的事,都还有考题呢。”

    百姓们群情激昂,痛斥佛门无耻,可恨手里没有臭鸡蛋和菜叶子,不然统统丢过去。

    有了许七安前面的两刀,平民百姓已经从“佛门真强大”的观念转变成“佛门不过如此”。

    这都是许七安带来的自信,带来的底气。

    无数百姓心里都是骄傲着的,与有荣焉。

    现在,见佛门如此无赖,设套坑许七安,平民们勃然大怒,又开始推搡禁军,一副要冲进来揍光头们的姿态。

    “阿弥陀佛,无题亦是题,人生变幻无常,莫非时刻都有“题”等待诸位?”

    度厄罗汉祥和的声音传遍全场,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外头的群众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并认为他说的有理。

    佛门七品,法师境的能力。

    不止是百姓,就连凉棚里的贵族们,也收敛了怒火,微微颔首。

    “无耻!”

    就在这时,怒喝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个面生的俊美书生,他施施然的走下凉棚,来到广场,冷笑的望着一众和尚:

    “难怪你们和尚都是光头,原来是把脑袋上的头发藏进了心里,外表风光霁月,内心藏污纳垢,可耻!”

    净尘和尚皱了皱眉,“这位施主........”

    “谁是你们施主,许某一个铜板都不会施舍给你们,逢人就叫施主,可耻!”

    “你......”

    “你什么你,好一个佛法高僧的大师,你也是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么。”

    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净尘一愣,接着大怒,这是在侮辱谁呢。

    “施主身为读书人,张口闭嘴只会骂人,这就是大奉的读书人?”

    “我从来不骂人,我骂的都不是人。”

    佛门众人皆露出怒色,瞪着许新年。

    “怎么滴,不服气?几位高僧远道而来,提出斗法,大奉是礼仪之邦,仅派一个银锣出面,已经给足了尔等脸面。

    “哪知尔等脸皮竟比京城城墙还厚,难怪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能打赢,确实多为依仗诸位。南北蛮族联军十年都攻不破大师们的脸皮。

    “偏偏诸位大师还没有自觉,不自觉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用。”

    “岂有此理!”

    净尘和尚霍然起身,僧袍鼓舞,他怒目圆瞪,仿佛盛怒的金刚,气势骇人。

    许新年巍然不惧,嗤笑一声:“好一个四大皆空的大师,空他娘个什么东西,呸!”

    净尘和尚表情突然僵住。

    度厄大师淡淡道:“净尘,你心乱了。”

    净尘和尚脸色发白,无力的跌坐,双手合十,颤声道:“弟子着相了。”

    西域使团来京是兴师问罪,本身就带着怒意,斗法之后,四周百姓的谩骂就没停过,同时,许七安连破两阵,对佛门僧人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许新年此番突然跳出来谩骂,人格侮辱,佛还有三分怒火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弟子。

    许新年呵呵一声,转身回去。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新年身上,诧异中夹带着欣赏,那些话虽然不听,但骂的好,骂的佛门僧人无言以对。

    这就很爽。

    而且,他们自诩身份,那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大庭观众之下说出来的,许新年相当于是代传贵族心声的工具人。

    聪明!王小姐暗赞一声,她看出来,许会元骂人只是表面,真正的目的是扰乱佛门僧人的佛心。

    故意激怒他们,而后给予致命一击。

    既解气,又重重打击了和尚。

    另外,她猜测许会元主动出击,还有一层深意,那便是在京城贵族面前表现一番,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

    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陛下觉得他是个人才,殿试之后,或许会给他一个不错的前程。

    “有几分才智。”

    这时,她听见父亲王贞文淡淡的点评了一句。

    王小姐嫣然一笑。

    爽了!许新年坐在椅子上,内心得到巨大满足,果然世上没有比骂人更爽的事了。

    小插曲结束,斗法还在继续,场外众人心中依旧沉重。

    ............

    菩提树下,许七安与老僧对坐论道,他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说:大师所言极是,令人茅塞顿开。

    一边思考着第三关的破解之法。

    佛门确实阴险,这一关没有题目,意味着解释权都归佛门所有,和尚们会让自己输吗?

    答案是否定的。

    怎么破局?许七安深思熟虑后,有了两个思路:一,以理服人。二,以理服人。

    我现在的状态,砍不出第二刀,即使气机恢复,没有了.......的加持,根本不可能斩开屏障。

    眼前这位老僧是文印菩萨成道前斩出的执念,因此,第一个以理服人就要谨慎想一想了。

    第二个以理服人,就是使用“物理”之外的一切手段,搞定老僧。

    搞定他,这一关就破了。

    “讲佛法,我肯定讲不过他,老和尚是文印菩萨斩出的执念,绝不是净思那种小和尚能比,只有他忽悠我,不可能是我忽悠他........怎么才能搞定他?”

    许七安一边假装听经,一边思考应对之策。

    “大师,您说自身是文印菩萨斩出的执念,是何执念?”许七安忽然问。

    “佛的至高境界!”老僧回答。

    佛的至高境界.......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的问题,我还想从执念方面入手,看来是不可能了........等等,不妨先听他说说,再结合我键盘侠的学识,看有没有操作空间!

    许七安反问道:“佛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老僧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而文印觉得,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从此一颗琉璃佛心,再无凡垢,证道菩萨。”

    闻言,许七安沉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佛一无所知,反倒是对前世的佛教有些许了解,不过,前世的佛教与这个世界的佛教存在极大的区别。

    最明显的一点,这个世界的佛门没有佛祖如来。只有一位佛陀。

    “为什么佛的至高境界是佛陀?其他佛就不是佛么?”许七安皱眉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佛门体系中,二品罗汉,一品菩萨,再往上就是超越品级的佛陀。

    没有其他佛的存在了。

    老僧回答道:“佛门有罗汉果位、菩萨果位,唯有佛陀得至高无上果位。因此,佛陀便是佛的至高境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佛便是佛陀,只此一位。”

    “罗汉和菩萨,未必就不能得至高果位。”许七安说。

    老僧看他一眼,摇头:“你非佛门之人,不懂果味在所难免。”

    许七安一副弟子做派,双手合十:“请大师解惑。”

    请大师多让我白嫖一些佛门知识。

    “施主可知菩萨为何是菩萨,罗汉为何是罗汉?佛门四品为“苦行僧”,此境界者,当许宏愿。

    “宏愿与果位息息相关,许大宏愿者,得菩萨果位。许小宏愿者,得罗汉果位,而罗汉果位,亦分三等。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

    “果位一旦凝聚,便不可更改,不可进阶。”

    许七安愣住了,半天没说话,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他足足消化了好几分钟。

    “原来菩萨和罗汉本质上是无关的,他们都是四品苦行僧晋级而来........等等,四品之后是二品或一品,那么三品金刚境呢?”

    “四品直接跳过三品,成就罗汉果位或菩萨果位........这是不是意味着,三品金刚境属于另一条佛门体系?”

    许七安脑海灵光一闪,有了相应的猜测:八品武僧——三品金刚!

    卧槽,八品直接跳到三品?佛门体系也太古怪了吧,根本不是按部就班的晋升。

    许七安重新回顾佛门体系,很多事情瞬间就想通了。

    佛门九品至一品,其中八品武僧对应的是三品金刚,难怪恒远大师战力强悍,却只是八品武僧,因为他下一品就是三品金刚境。

    另外,难怪二品是罗汉,一品是菩萨,而佛陀属于超品,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果位一旦确定,便不可更改。

    所以这个世界的佛门不像前世,有一大堆的佛和菩萨,这个世界的佛门只有一位佛:佛陀。

    世间只尊一位佛.......卧槽,这不就是小乘佛法吗?!

    我想到怎么破局了!

    许七安缓缓起身,直勾勾的盯着老僧,嘴角微微挑起,继而扩大,从微笑到大笑,从大笑到狂笑。

    “哈哈哈.......”

    他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猖狂肆意。

    “他在笑什么?疯魔了吗?”

    场外众人茫然的抬头,看着佛门中,菩提树下,放声狂笑的许七安。

    “是不是要认输了.......”有人担忧道。

    佛门众人微微皱眉,不知许七安为何如此大笑。

    凉棚里,文武百官、女眷,禁军等,所有人都露出茫然之色。

    与许七安相熟的人,则升起了担忧,怕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这般反常。

    元景帝站在监正身侧,微微昂头,看着画卷中许七安狂笑的姿态,他皱了皱眉,回头扫了眼监正,却发现监正竟然不喝酒了,脸色严肃的看着许七安。

    魏渊无意识的敲击手指,望着佛山,一言不发。

    ...........

    “施主在笑什么?”

    菩提树下,老僧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许七安捂着肚子,艰难的止住笑容,脸色倨傲嚣张,道:“我笑佛门狭隘、佛陀虚伪。”

    狂妄!

    老僧面露怒色,菩提树无风自动。

    场外,至始至终都没有情绪的度厄罗汉,脸色终于一沉。

    度厄尚且如此,更别提佛门众僧。

    但许七安的一句话,止住了菩提树下,老僧的泼天怒火。

    “大师,你不是不知道佛门至高境界么,那,我来告诉你!”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老僧眼中爆射出金光。

    “我以为佛法高深,以为罗汉菩萨个个都是心怀慈悲之人,如今才知,原来不过是一些自私自利之人。原来佛门修的是小乘佛法。”许七安大声道。

    小乘佛法?!

    这是一个陌生的,从未听过的词。让场外僧人愤怒之余,心生竟产生了好奇,既有小乘佛法,是不是也有大乘佛法?

    “哼,什么小乘佛法,分明是他故意胡诌,来贬低我佛门。”

    “一个武夫懂什么佛法,还擅作主张的分类大乘小乘?师叔祖,此人欺我佛门,不能轻饶。”

    嘴上当然不会承认,众僧怒斥许七安。

    ............

    “你说我”

    “大师,您是哪里来的高僧?”

    “西域。”

    “佛门僧人为何修行?”

    “得证果位,超脱苦海。”

    “这就是小乘佛法,修行只为自身,得果位亦是如此,利己而不利人。”许七安道。

    老僧一愣,这一次,他沉思了许久,竟没有动怒,问道:“施主说,此为小乘佛法,那,何为大乘佛法?”

    “你不是西域的高僧,你是九州的高僧,是天下的高僧。出家人修行也不该是为自身脱离苦海,而是要助天下苍生脱离苦海。

    “四百年前,为何儒家要灭佛?灭的不是佛,而是佛门,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终究局限于一宗一派,只有大乘佛法,才能普度众生,那么,何为大乘佛法?”

    老僧呼吸变的急促,他的眼睛再也不是无欲无求,再不是波澜不惊,他声音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何为大乘佛法?”

    场外,佛门众僧死死盯着许七安,呼吸变的急促。

    “为何佛只有一人?”许七安质问道。

    包括老僧在内,所有僧人呼吸猛的一窒。

    度厄罗汉霍然起身,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缓缓道:“天下众生皆是佛,三世十方有无数佛,这才是大乘佛法。凭什么世间只有一尊佛!”

    宛如晴天霹雳!

    天下众生皆是佛..........老僧呆若木鸡,宛如石化。

    “天下众生皆是佛,天下众生皆是佛........大乘佛法,大乘佛法.........如果是大乘佛法,众生皆佛,儒家还能灭佛吗?”净尘和尚喃喃自语,像是人生遭遇了否定,佛心受到巨大冲击。

    “我修的是小乘佛法,我修的是小乘佛法,哈,哈哈哈.....原来众生都可成佛,对,众生都是佛,这才是大乘佛法.......”

    突然,一位僧人发狂了,他发了疯似的冲向人群,神色癫狂。

    佛心破碎了。

    ...........

    ps:两件事,一,感谢“残剑的追忆”的盟主打赏。

    二,这章资料查的有点久,写起来很卡,心力交瘁。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区别很多,我这里只是简单的说一些核心的区别。

    为了能娓娓道来,这段稿子我写了删,删了写,反复看资料、思考.......确实心力交瘁。

    还有一章,继续肝吧。

    我今天就一个请求:能不能为许七安比个心啊,人不应该,至少不能被坐骑骑在头上。

第六十五章 新的思想流派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宛如暮鼓晨钟的声音响起:“了却烦恼,佛心澄澈。”

    发狂中的僧人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身形出现凝滞,然后,缓缓坐到,盘膝打坐。

    他脸色依旧挣扎,但不复刚才的疯魔。

    度厄罗汉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佛山秘境,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怒意。

    ..........

    不愧是菩萨斩出的执念,我仅仅提出一个概念,他似乎就有所悟!

    九州的佛门,似乎更以力量、果位为本,其次才是佛法........可能与我那个世界的小乘佛法有所出入,但绝对低于大乘佛法。

    至少他们没有大乘佛法这个概念。

    见到老僧呆若木鸡,又似有所悟的模样,许七安估摸着这一关是稳了。

    “刚才怎么了?那和尚为何突然疯魔........”

    “难道是刚才那位银锣的一番话造成的?”

    “区区几句话能有这般威力?净说胡话。”

    普通人对“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毫无概念,因此对僧人的突然发狂,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到僧人发狂前的那番话。

    就在这时,带着大彻大悟的微笑,浑身佛韵流转,浑然天成。

    “多谢施主解惑,贫僧已经大彻大悟。”老僧微笑合十。

    你竟然真的顿悟了?!没想到我也有瞎几把胡扯几句,就让高僧大彻大悟的一天........许七安心情复杂。

    在他开口回应之前,老僧继续说道:“当年文印还是四品苦行僧时,曾有过疑惑,为何他不能成佛?

    “这个执念藏在内心无数岁月,直到寿元将尽,他大彻大悟,世间只有一位佛,那边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得菩萨果位。

    “我在这秘境中枯坐多年,始终想不通如何才能成佛,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能成佛。”

    老僧凝视着许七安,又像是穿过他,看见了遥远西方的自己,最后,他双手合十,对自己说:

    “我即是佛,佛即是我,阿弥陀佛!”

    文印执着的是超脱品级,成为与佛陀并肩人物。

    而今,他终于顿悟,佛,与品级无关。

    “多谢施主点拨。”

    “大师见性既佛,非我之功。”许七安诚恳道。

    他的话是到了开窍点拨的作用,但能顿悟,是这位执念大师自己积累深厚,豁然通透。

    正如刚才简短的几句话,普通人听在耳里,没什么感觉,但佛门僧人宛如暮鼓晨钟,因为他们一下就理解了意思,甚至在脑海里做出了延伸、感悟。

    秘境中忽有风来,老僧化作青烟散去,不知去了何处。

    沙沙沙.......

    菩提树摇曳,竟结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菩提果,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果实散发晶莹绿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佛境里寂寂无声,只有菩提树“沙沙”作响,佛境外却热闹了起来。

    看到这里,京城百姓已经不是愕然和震惊的问题,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没听错,没看错的话,是这位银锣大人点拨了树下老僧,让他大彻大悟,为此,老僧还感激的道谢。

    一个武者,点拨了高僧,并让高僧大彻大悟?!

    如此荒诞离奇的一幕,让京中百姓都忘了欢呼。

    “说的什么东西?”

    酒楼顶上,楚元缜问身边的恒远大师。

    “雾里看花,雾里看花.......许大人说的清楚些,说的清楚些.......”恒远置若罔闻,只是喃喃自语。

    许宁宴的话,对佛门中人的影响这么大?楚元缜愕然。

    ...........

    这一关算是破了么........许七安心里一喜,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绿油油的菩提。

    还是进山顶的寺庙再说吧!他心说。

    转身,正要离开此处,忽听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响彻整个佛山。

    “何为大乘佛法,何为小乘佛法?许施主说清楚了再走。”

    外头,所有人都愕然的看向了度厄大师,堂堂罗汉竟然插足两人的斗法,这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但此时,度厄罗汉的脸色是那么的严肃,严肃的让人以为正面临着天塌般的大事,不敢出声喝骂。

    这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是怎么回事?

    完全听不懂啊。

    平民百姓不懂,但京城权力顶层的人里,有人稍稍品出了点东西。

    比如魏渊,比如王首辅。

    这是度厄罗汉的声音........外界确实是能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的行为,但直接插足斗法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皱着眉头,冷哼道:“请问大师,什么是佛?”

    “佛陀之前,七十二万三百六十八年,无人成佛。佛陀之后,三千四百九十一年,无人成佛。

    “佛陀便是佛,何来的人人皆可成佛!”

    度厄大师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原来这个世界的佛门存在了三千四百九十一年,那为什么还没出现大乘佛法的思想流派?

    许七安沉吟片刻,得出了结论,九州世界以力为尊,以境界为本,谁拳头大谁就是大佬。因此抑制了思想上的发挥。

    而在他那个世界,大家都是**凡胎,反而是思想上的分歧在不停碰撞。

    环境不同,发展方向也就不同。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和你好好说一说什么是大乘佛法,嗯,是我自己理解的大乘佛法.......许七安沉声道:

    “所以,在天下佛门弟子眼里,佛是佛陀,而不是佛陀是佛。在我看来,这种想法简直可笑。”

    这句话说的拗口,除了场外的佛门僧人,无人听懂。

    净尘和尚忍不住道:“哪里可笑,你一定要说清楚。”

    度厄大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挪开目光,重新看向许七安。

    “当然可笑,就拿司天监的术士来说,监正是一品术士,但一品术士不是监正,这应该成达成共识吧?可在你们佛门眼里,佛就是佛陀,这不是很可笑,很奇怪吗?

    “难道佛不应该代表一个至高果位,而不是单指某个人?”

    此言实属大逆不道,佛陀是佛门的开宗鼻祖,是唯一的佛,是他们要膜拜的存在。

    如此一位高高在上的仙神级人物,难道不应该是唯一的佛么。

    可许七安的话,确实有道理的,因此佛门众僧一时间无法反驳。

    许七安继续道:“所以,有个问题想请教大师,到底什么是佛,是一种获得力量的方式,还是一种思想?”

    度厄大师脸色依旧严肃,但眼神里却没有了恼怒,反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道:“两者兼是。”

    “所以我说,这就有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区别。”许七安言之凿凿。

    底下僧人们面面相觑,挠心似的难受,很想一口气听完许七安的理论。

    观星楼,八卦台,监正瞪大眼睛,小声嘀咕:“这龟孙,什么话都敢说,完了完了.......”

    元景帝回首,问道:“监正,你说什么?”

    监正笑了笑:“陛下,许七安给你送了份大礼。”

    元景帝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但监正没有回答他。

    魏渊缓缓起身,垂下的袖子里,双手握成拳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厉害.......”

    王首辅低声道。

    厉害?!王小姐诧异的望来,想问,可见父亲全神贯注的姿态,只能把疑惑咽回肚子。

    “当下佛门,以力为尊,以品级为根,每一位修佛之人的目标,都是成就果位,或罗汉或菩萨。说白了,就是度己。至于普度众生,还要排在后面,度厄大师,我说的可对?”

    度厄大师默然半晌,双手合十。

    这是默认了。

    “因此,以力为尊,以品级为根,以佛陀为佛,我把这叫做小乘佛法。”许七安望着天空,朗声道:

    “度厄大师,诸位佛门高僧,我说的可对?”

    一位僧人反驳道:“倘若这是小乘佛法,那,那何为大乘佛法?就是你说的众生皆佛吗?这简直是荒诞。”

    “你会觉得荒诞,那是因为你修的是小乘佛法,本质上依旧以品级为尊,这是利己。但如果以心为尊呢?”

    “心为尊?”

    度厄大师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请施主赐教。”

    “你们觉得世间只有一尊佛,佛就是佛陀,而人不可能成佛,只能修成菩萨或罗汉果位。但,你们别忘了,佛陀难道生来便是佛?”许七安侃侃而谈: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佛性,只不过被凡尘污浊之气所迷,但修行之后,照见自我,人人都可成佛。

    “大师,见性既佛!”

    轰隆!

    天空忽然有一道惊雷劈过,若有若无的梵音响起。

    众人愕然发现,度厄大师浑身金光闪烁,与天地异象遥相呼应。

    在佛门里,这是顿悟了。

    见性既佛,见性既佛........度厄大师沉浸在奇妙的状态中,如痴如醉。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狂呼:为什么佛陀是佛,为什么我不能是佛。

    不,人人皆可成佛。

    这个佛不是修行体系上的佛,而是内心的佛。

    许七安的话,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有一些道理,但在度厄大师这样修佛多年的人耳里,简直是震耳发聩。

    佛真的只能以力量为准?

    佛真的只能是佛陀?

    这是何等的狭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佛光普照九州,就是一句空话,只有人人皆可成佛,九州才能真正的佛光普照。

    这才是真正的佛法。

    佛陀代表的是佛门体系的巅峰,但佛法不应该局限于佛陀。

    大乘佛法的理念出现了,新的思想流派出现了........

    ..........

    其他僧人没有顿悟,但有了各自的感悟,甚至觉得豁然开朗,窥见了不同的佛法,窥见了新的思想境界。

    其中净尘大师感触最深,如痴如醉。

    打更人区域,金锣们忽然听见了低笑声,来自走出凉棚的魏渊。

    “顿悟的好,顿悟的好啊!”魏渊一字一句道。

    “妙极,妙极!”王首辅抚须而笑。

    什么意思?这俩位极人臣的权臣有何可笑的,度厄大师顿悟,难道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佛门与大奉虽是盟友,但眼下气氛剑拔弩张,相互较劲,斗法,也算半个敌人。

    文武百官们并不觉得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观星楼顶,八卦台。

    元景帝放声大笑,从未有过的欢畅。

    “许七安提出大乘佛法的理念,这度厄大师没有顿悟也就罢了,既然顿悟,他日返回西域,必定会宣扬大乘佛法。

    “而这势必会造成大小佛法的观念冲突,届时,争论不休都是轻的,一旦产生分裂.........哈哈哈哈。”

    他很多年没笑的这么畅快。

    势均力敌才能成为盟友,当一方越来越强大,而另一方越来越衰弱,必将貌合神离。

    大奉和佛门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大奉边关遭受南北蛮族的滋扰,佛门袖手旁观。

    如果佛门将来产生分裂,那么,分裂的双方都会争取大奉来支持自己,大奉既能提高地位,又有利可图。

    “监正说的没错,果然是一份大礼啊,很好,许七安送的这份大礼,朕很满意。”

    凉棚里,不少贵族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司天监楼顶。

    “那是陛下的笑声?!”

    “陛下在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奇怪,魏公和王首辅如此反常,陛下也如此反常。”

    ..........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恒远和尚如痴如醉,喃喃自语:“我也可以成佛,武僧也可以成佛,天下人人皆可成佛。普度众生,知性既佛。”

    “狗奴才说了什么?”

    裱裱睁大眼睛看向怀庆,她知道很厉害,但就是不懂,只能问见多识广的怀庆了。

    “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会有什么后果,我倒是知道。”怀庆说。

    “后果?”裱裱眨巴着桃花眼。

    “从此以后,佛门就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怀庆露出一抹笑意。

    同一时间,许二郎给金锣们解释道:“从此以后,佛门就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

    金锣们瞬间瞪大眼睛,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他们已经知晓许新年话里蕴含的意思。

    也知道为什么魏公会发出笑声。

    姜律中惊喜万分,声音很低,带着颤抖,是兴奋的颤抖:“这,这,佛门有麻烦了,许宁宴都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哈哈哈哈。”

    三言两语,便将佛法分成大乘和小乘.........许宁宴做了件了不得的事.......魏公,这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吗。

    姿色普通妇人,双眼顿时发亮,她讨厌佛门,无比的讨厌。所以特意派六品武者与净思和尚较量。

    目的就是打压佛门气焰。

    可惜手底下的人不争气,非但没完成任何,反而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今日混在打更人区域里观看斗法,凑热闹是一方面,她更想看佛门中人吃瘪,看他们斗法失败。

    许七安现在还没胜出,但这份惊喜,足够妇人回家在床上开心的打滚。

    他可真有本事.......妇人心想。

    而此时,贵族中,有人慢慢咀嚼出了玄机,一个个瞪大眼睛,就像看到绝色美人脱光了在床上等待。

    那种惊讶和狂喜是难以掩饰的。

    文武百官再看许七安时,眼神就不同了,这人虽然是阉党,且叫人讨厌,可不得不承认,他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凡事有他出马,居然让人觉得安心。

    ............

    ps:这几章确实写的慢,大家别骂,我有多肝,你们也有目共睹。写的慢是我能力问题,不是我态度问题。我每天这么熬,这么拼,足见诚意了吧。

    你们可以骂一个天才不思进取,整天玩乐,但不能骂一个天赋平庸,却勤勤恳恳,通宵达旦码字的人。

    我码的慢不是我没诚意,我膨胀,真是我个人能力问题,我本人其实不太擅长写这种大场面装逼,我擅长写日常。

    这本在努力转型,所以很多写法都不熟悉,再加上对佛学也不太了解,又害怕造成逻辑上的大漏洞,所以我写的很小心翼翼,写的很卡很卡,真的。

    而且,从斗法的这段剧情开始,三天时间,我写了2.7万字,平均下来,一天九千字,这不算少了吧,感觉完爆大部分全职作者了。

    所以看到评论区天天喷更新,我其实挺难过的。因为我真的是拼尽全力了,拼尽全力了.......

    好了,洗个澡小睡一会,还要上班........

第六十六章 不跪

    天空中惊雷响了一声后,便没有了动静,翻涌的云雾消散,与之相对应的,度厄罗汉身上的佛光收敛。

    他睁开眼,双眸中迸射出智慧的光,又在转瞬后收敛。

    度厄罗汉见佛门弟子们,兀自沉吟,陷入一种绝妙的境界里,在佛门中,这是见悟的过程。

    眼所见,耳所闻,心有悟。

    当然,这和度厄大师的顿悟差了十万八千里。

    度厄罗汉没有去打搅弟子们领悟,双手合十,朗声道:“圣人曰,学无长幼,达者为仙。此乃至理。

    “许施主虽非我佛门中人,却拥有大佛根,另贫僧茅塞顿开,念头升华。这恰恰验证了人人皆有佛性,照见自我,人人皆可成佛的道理。

    “多谢许施主点拨,让贫僧明悟大乘佛法。许施主当为吾师。这第三关,是你胜了。”

    玄而又玄的佛法理论,平民百姓们听不懂,他们从度厄罗汉的这段话里,提取出核心意思:

    许施主牛逼,许施主是我老师,许施主你过第三关了。

    “刚才,这位佛门来的高僧,似乎在说:许施主当为吾师?”

    前排位置,一位读书人打扮的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吾师?

    身为武夫的江湖人士激动了。

    一直以来,武夫都是被各大体系鄙夷的存在,武以力犯禁,粗鄙的武夫只会凭借暴力搞破坏、杀人。

    除了打战时有用,其余时间、场合,毫无作用,反而是九州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而现在,堂堂佛门高僧,二品罗汉,竟然说一位武夫“当为吾师”。

    这句话听在周遭的江湖人士耳里,简直是扬眉吐气,恨不得仰天长啸。

    “整个大奉江湖,都应该记住许七安这个名字,他是真正的武者。”

    “武夫体系终于出一位能人,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有这样一位武夫,被其他体系的巅峰强者尊为师长。”

    “等我回家乡,就把这件事广而告之,这次来京城,不虚此行,长足了见识。”

    “那是,以后回乡和亲友喝酒,我能拿出来说个三天三夜........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了。”

    某个角落里,风韵犹存的妇人,恋恋不舍的从许七安身上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手蓉蓉。

    “蓉蓉啊,为师打探过了,这位许大人........嗯,是教坊司的常客。”

    浓妆艳抹,却不显媚俗的蓉蓉,咬着唇回望妇人:“师父,您想说什么?”

    “咱们江湖儿女,不讲究名分。”美妇人幽幽道:“蓉蓉,以你的姿色,给许大人做妻倒是勉强,但身份不够。做个妾,却是没问题的。”

    “我........”

    蓉蓉是想拒绝的,但那个男人实在太耀眼,耀眼的让她这样自恃美貌的女子,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

    许七安拾阶而上,沿途再没有遇到关卡,一直走到台阶尽头,踏入山顶寺庙外的小广场。

    这是一座独栋寺庙,一字型的屋脊,飞翘的檐角,没有偏厅,没有厢房,就一个主殿。

    “寺庙里应该是最后一关,我记得度厄罗汉说过,进了寺庙,如果依旧不肯皈依佛门,那就算佛门输了.........”

    瞬间,许七安在脑海里回忆了教坊司花魁们传授的一百零八种招式,以此污浊内心,整个人染上皇室专属的颜色。

    确认自己成为了一个老色批,他才满意的颔首,推开寺庙的门,进入殿内。

    ............

    看到这一幕,度厄罗汉双手合十,道:“进了此庙,便是石头,也能点化,皈依佛门。”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皱眉,随后想起本次斗法的主题:皈依佛门。

    西域使团不但要赢天机盘,还要让斗法者皈依佛门,狠狠打大奉颜面。

    “臭和尚,本宫要看寺庙里的情形。”裱裱霍然起身,妩媚多情的桃花眸,罕见的绽放出狠意,怒道:

    “谁知道你们佛门在里头设了什么龌龊伎俩,坑害我大奉的银锣。”

    她不信许七安会遁入空门,但佛门手段诡异,强行“度化”也是有可能的。看不见寺庙里的景象,裱裱反而不停脑补,脑补许七安受害。

    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既然是斗法,自然该风光霁月,度厄罗汉,请现寺庙景象一观。”怀庆冷冰冰的说道。

    凉棚里的贵族们纷纷开口。

    “有理!”

    度厄罗汉合十微笑,宽大的袖子一挥,佛境画面切换,众人看见了烛光摇曳的大殿。

    殿内,一尊六丈金身盘坐,头顶几乎触到殿顶。

    这尊佛像,双耳肥厚下垂,面如金盘,半眯着眼,似带慈悲微笑,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直达心灵的威严。

    让人观之,便忍不住双手合十行礼。

    “寺庙**有两尊法相,这尊便是金刚法相,许施主,金刚经的奥秘就在金身之中,你若能参悟,便可修成佛门金刚不败。”

    度厄大师的声音传了进来。

    金刚经就在法相中.........许七安顿时眼神火热,他一直很眼馋佛门的金刚神通,若是能修成这门护体神功,他在六品武者境,堪称无敌。

    而且,有了这门神功,许七安最后的短板也将得到弥补,砍完一刀之后,气虚力竭的许大人把刀一扔,躺在地上,对敌人说:上来,自己动。

    难怪监正非要让我代表司天监斗法.........监正,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许七安激动之余,又觉得脊背发凉,监正太可怕了。

    外头,听完度厄罗汉的话,在场的武夫双眼骤放光明,抬头望着佛像,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黏到佛像上去。

    许七安盘坐在蒲团上,昂着头,审视着金刚法相。

    度厄罗汉则在看他,金刚神功只适合武僧,不到罗汉境,修佛法的僧人是无法掌握金刚神功的。

    度厄罗汉这是在给他画饼,为拉拢许七安进佛门做铺垫。

    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无论如何,度厄罗汉都要将他度入空门,成为佛门弟子。

    这不仅是惜才,更因为许七安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度厄罗汉则想做大乘佛法的奠基人。

    如此一来,想要更好的推广大乘佛法理念,想要化小乘为大乘,许七安的存在就至关重要。

    许七安这位提出大风佛法理念的先驱者,一定要加入佛门,如此,才能彰显“正统”。

    金刚经在佛像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没有啊........许七安盯着佛像观察了一刻钟,眨都没眨,眼睛快酸了。

    我果然是没有佛根的粗鄙武夫.......他心里自嘲一声。

    突然,腹内一股暖流涌来,从丹田起势,走过中丹田,进入上丹田,眉心霍然一振,像是塑料薄膜被拉开。

    眼前的佛像,有变化了.........

    它依旧盘坐不动,但周身佛韵流转,一股玄而又玄的禅意展现于许七安眼前。

    令人意外的是,他看懂了禅意,看懂了法相中蕴含的佛韵。

    是,是......在帮我?!

    念头闪过,许七安不自觉的改变坐姿,双手合十,眼睛半眯,与佛像一模一样。

    这个过程维持了不知多久,突然,他的眉心一点金漆诞生,接着迅速蔓延,宛如无形的笔在他身上勾勒。

    几个呼吸间,许七安浑身灿灿金光,俨然也是一尊金身法相。

    ...........

    度厄罗汉愕然不已。

    “他,他怎么化成金身了?!”

    “这,这.......真的皈依佛门了?”

    见到这一幕,市井百姓险些崩裂,脸色瞬间垮了,一个个的像是戳破了的气球,一泻千里,再没有之前的喜悦和骄傲。

    这位大人历经三关,让大奉出尽风头,让京城百姓扬眉吐气。结果,最后却被佛门“度化”。

    佛门这一巴掌打的效果,真是太狠了。

    “金刚不败,他修成金刚不败了!”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身尖锐的叫声。

    那是一位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他激动的指着许七安,嘴皮子不停的颤抖。

    “什么金刚不败,难道不是皈依佛门了吗?”

    男人身边的百姓连忙追问。

    “当然不是,非但不是皈依佛门,反而是修成了佛门神功——金刚不败。”江湖客打扮的男人一边解释,一边手舞足蹈,狂笑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哈哈!佛门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位银锣是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啊。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镇北王,成为大奉第一武者。”

    喧哗声顿时如开闸的洪水,汹涌着,翻腾着,不懂修行的平民百姓们放心了,再次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大奉的年轻天才皈依佛门,而是修成了佛门的金身。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镇北王........许新年身边,听到这句话的妇人耳朵一动,她昂起头,神色复杂的凝视许七安。

    骗人的,大奉怎么可能有人在武道上超越镇北王。

    同一区域,九位金锣心里像是恰了柠檬似,酸的胃水翻腾,强大如四品武者的他们,也对金刚不败垂涎欲滴。

    战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谁最硬,谁就能胜。

    金刚不败.........魏渊皱了皱眉头,随后露出笑容。

    他不追究内幕,只要许七安能在武道勇猛精进,难得糊涂也挺好。

    文官们反应还好,毕竟不是修武道的,内心感慨一下许七安天资竟如此恐怖。

    武将们则把眼睛瞪的滚圆,心里酸溜溜的,既酸许七安,又酸魏渊。

    如此出色的一枚武道种子,竟被魏渊给得了。

    “爹,今日过后,也许你就不是不当人子了。”许新年低声道。

    正高兴的许二叔扭头,诧异道:“为何?”

    “因为你培养出了大哥这样一位武道天才。”许新年笑道,“以后但凡习武之人,都要竖起拇指夸您。”

    “哈哈哈哈。”许二叔放声大笑。

    许玲月挺了挺初具规模的胸脯,与有荣焉,满脸骄傲,这是她大哥。

    “嘿嘿嘿。”临安弯起眉眼。

    “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尊法相呢。”怀庆沉声道。

    酒楼顶上,恒远羡慕不已:“金刚神功........”

    “稳了。”楚元缜拍了拍大光头的肩膀,笑道:“回头找许宁宴讨要金刚不败,你的武僧之路,能走得更远,晋升三品金刚,也不是不可能。”

    那位执念老僧与许七安的一席话,外头的人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以楚元缜的智慧,不难猜出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级是三品金刚。

    在一片欢呼鼓舞中,度厄罗汉念诵佛号,略带笑意的声音传遍全场:“这一关,叫修罗问心。”

    修罗问心?

    声浪渐渐平息,一道道目光从佛山秘境挪开,看向了度厄大师。其中包括魏渊和王首辅,以及观星楼顶层的元景帝。

    “此乃我佛门典故........”

    度厄罗汉娓娓道来。

    相传,佛陀在西域开宗立派之时,西域被一群名为“修罗”的蛮族占据,修罗族凶残好斗,茹毛饮血。

    为了争夺地盘,肆意残杀佛门僧人。

    佛陀知道后,亲自来到修罗族地盘,打坐三天三夜,任打任杀,绝不还手。

    残忍的修罗族立刻刀枪相加,只见一刀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血肉里传来了铿锵之身。

    两刀下去,皮开肉绽,血肉里亮起了金光。

    三千六百刀之后,佛陀褪去了血肉凡胎,现出金身法相。

    修罗族们在三天三夜的劈砍中,明悟了自身,大彻大悟,从此放下杀心,皈依佛门。

    围观的市井百姓听的津津有味,但王首辅等权臣,以及世袭的贵族们,却脸色大变。

    寺庙里当然不会有佛陀,但这一关既然命名为“修罗问心”,那效果必然是与佛陀度化修罗族是一样的。

    连凶残成性,茹毛饮血的修罗族都能度化,还度不了一个许七安?

    与此同时,寺庙中,那位眯眼的金刚法相,忽然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佛法的威严如山崩,如海啸,裹挟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吞没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见的佛光,无边无际的佛光,这佛光并不能让人感觉祥和,反而给人霸道无理的感觉。

    在瞬间压垮了他的意志,改变了他的内心。

    “人生八苦没有意义,加入佛门,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佛门更适合我发展。”

    “犹豫什么?真的只甘心做一个粗鄙的武夫吗?”

    一个个念头闪过,诉说着佛门的种种好处,偏偏许七安还觉得很有道理。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大概需要漫长岁月的时间来改变,但此时此刻,许七安在短短一瞬间,改变了本心。

    开始向往佛门,向往佛法。

    连教坊司的花魁们都不香了。

    在众目睽睽中,许七安站了起来,缓缓抽出黑金长刀,另一只手,按在了貂帽上.........

    卧槽,不能摘啊,不能摘!

    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找回了一点“自我”。

    抽刀、摘帽.......这是要给自己剃度,但他没有头发,摘了貂帽,他的大卤蛋就曝光在成千上万人眼里了。

    ............

    “贫僧来访大奉,实在是生平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度厄罗汉含笑的声音响起,仅听声音就能体会他此刻畅快淋漓的心情:“一朝顿悟大乘佛法,更得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阿弥陀佛,天佑佛门。”

    众人大怒。

    谩骂声反而没有,因为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许七安,紧张的屏住呼吸,任谁都看出了许七安在挣扎,在于“修罗问心”做抗争。

    “坚持住,坚持住......”裱裱碎碎念着,秀气的小手紧紧绞着裙摆。

    怀庆瞳孔微有放大,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的念头,这个念头化作两个字:不要。

    许平志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像是和侄儿一起发力似的。

    “你好像不在乎他当不当和尚。”

    姿色平庸的妇人扫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紧张,在愤怒,唯独这个堂弟不去看登徒子,反而盯着度厄罗汉猛看。

    “我在乎啊。”许新年说。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度厄罗汉。”

    “我在想应该从哪个角度捅他一刀。”

    观星楼顶,元景帝猛的回身,指着秘境中的许七安,急切道:“监正,朕不允许许七安遁入空门,成为佛家弟子。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阻止。”

    监正笑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区区一个银锣,不必在乎。”

    “不行!”

    元景帝一口否决,气冲冲道:“大奉好不容易出一位天纵奇才,怎可让佛门度了去,你一定要阻止他,哪怕输了天机盘。”

    监正颔首:“陛下放心。”

    他握住了酒杯,杯中酒水平静,映出日月山河,映出黎民苍生。

    监正苍老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在蓄力。

    金刚经到手,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修罗问心”这一关,必须有外力才能阻止,单凭许七安自己,绝对无法抗住佛法灌顶。

    但这时,监正忽然停下来,愕然眺望远方。那是云鹿书院的方向。

    ............

    “啊,狗奴才抵抗住了。”裱裱兴奋的尖叫一声。

    佛境里,寺庙内,许七安松开了按住貂帽的手,貂帽依旧戴在头上。

    他短暂的获得了自我意志,抗拒加入佛门,抗拒那些灌输进来的思想。

    呼........这一声吐息,是场外无数人的吐息。

    度厄罗汉皱了皱眉,摇头道:“皈依佛门,才能脱离苦海,长生不朽,长生不朽,方能度化他人。明明有大佛根,为何却如此执迷不悟?”

    许七安的抗拒,似乎引来了佛像的震怒,佛山雾气剧烈抖动,一道顶天立地的金身法相凝聚。

    它宛如天地间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变的渺小,云雾在他周身缭绕,法相的脸隐藏在肉眼看不见的高空。

    寺庙还没有法相手掌大。

    擎天的法相缓缓垂头,望着寺庙,而后,徐徐伸出了巨大的佛掌。

    往下一按!

    寺庙里,许七安肩膀猛的一沉,像是肩上被压了一座大山。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迫使他下跪。

    不能跪,不能跪.........许七安心生警兆,他有预感,这一跪,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尊佛礼佛的许七安。

    寺庙外,擎天法相的佛掌,再次往下一按。

    咔咔咔........许七安的浑身骨头爆豆般的作响,尤其脊椎骨,隐隐外凸,随时都会刺破血肉。

    他的头埋的更低了,怎么都直不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膝盖没有弯曲。

    不跪,不跪,不跪!就算要信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信,谁都不能驯服我。

    低着头的许七安脸色涨红,汗水一滴滴的滚落,他双目充血,脸色狰狞,竭力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压力。

    他张了张嘴,倔强的吐出:“不跪........”

    ..........

    云鹿书院。

    亚圣殿,浓郁的清气直冲天际,整座大殿又一次震动。

    书院里,学子和夫子们或抬起头,或走出屋子,遥望亚圣殿方向。

    殿内清光接连闪烁,院长赵守,三位大儒同时出现。

    “怎么回事,前辈怎么又动了。”张慎愕然道。

    悬挂在亚圣雕像头顶的红木盒子,剧烈震动,这一次,震感极其强烈,里面的东西似乎迫切的想要出来。

    “又有人调动众生之力?”李慕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院长赵守眉头紧锁,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嗡嗡嗡........岂料,红木盒子的震动愈发剧烈。

    见状,三位大儒立刻鼓荡浩然正气,与院长赵守联手,压制红木盒子,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红木盒子再次安静,但就在下一刻........

    “砰!”

    红木盒子炸散,亚圣殿内清光一震,院长赵守,三位大儒胸口如撞,鲜血狂喷,齐齐震飞。

    一道清光破盒而出,撞穿殿顶,破空而起。

    院长赵守追出亚圣殿,目光随着清光,它掠过群山,消失在天际。

    那是京城的方向..........

    .............

    “阿弥陀佛,想不到许施主执念如此深刻,想必皈依佛门后,佛心反而更澄澈。”度厄罗汉双手合十。

    裱裱恶狠狠的瞪了眼度厄罗汉,她突然走出凉棚,高喊道:“不要给秃驴下跪,狗奴才,站着。”

    佛境中,许七安的肩膀血肉模糊,颈椎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他的痛苦清晰的映入场外众人的眼中。

    这是什么样的执念,竟让人在承受如此重压之下,膝盖依旧直着。

    这是许七安?

    这是那个油腔滑调,又风流好色的许七安?

    熟悉他的人,此刻心里徒然一震。

    突然,凉棚里,某个穿便服的老者站了起来,他眼眶发红,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能写出这种词的人,不跪!”

    张巡抚。

    许平志喝道:“宁宴,站直了,不跪。”

    许铃音突然嗷唠一嗓子:“大锅.......”

    魏渊摸了摸她脑壳,替她说完下一句:“不跪。”

    王首辅站了起身,朗声道:“大奉武者,不跪。”

    群众里,突然有人抬起拳头,吼道:“不跪。”

    这一下子,就算点燃了导火索,围观的百姓们沸腾了。

    “不跪。”

    “不跪。”

    “不跪!”

    一个,两个........越来越的多的人喊着“不跪”,一位父亲把儿子高高举在头顶,稚童的清脆的声音喊着:“不要跪。”

    丈夫握住妻子的手,与她一起喊:“大奉子民,不跪。”

    从凉棚到场外,从贵族到百姓,这一刻在场的大奉子民,发出了共同的声音:

    “不跪!”

    ............

    我好像又感觉到众生之力了........意识朦胧间,一股纯粹的念头涌入他的识海,这股念头驳杂而宏大。

    在向他传递一个声音:不跪!

    刹那间,许七安双眸里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像是在黑暗中徘徊的苦行者,终于见到了曙光。

    他依旧无法直起脊梁,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手臂,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来了。

    同一时刻,许七安吼出了京城成千上万百姓的心声:“我!许七安,不!跪!”

    当是时,一道清光破空而来,带着“轰隆隆”的破空声,带着不可匹敌的力量,悍然撞入佛境。

    这道清光,应召而来。

    佛境中,那尊擎天法相似有所感,收回了佛掌,拍向撞入秘境的清光。

    交锋的刹那,清光和金光同时一黯,沉寂了一秒,耀眼的青金光团炸开。

    随后才是“轰隆隆”的爆炸声,震的京城百姓抱头鼠窜。

    外场,狂风肆虐。

    擎天法相崩裂成纯粹的金光,归于这片佛境。那道清光旋即入庙,落在许七安手里。

    那是一把古朴的,黑色的刻刀。

    许七安缓缓的,慢慢的直起腰杆,握紧了刻刀。

    “众生皆可成佛,为何跪你?”

    他说完这句话,平静的刺出了刻刀。

    咔擦.......佛像眉心龟裂,裂缝瞬间遍布全身,继而崩散。

    轰隆隆!

    佛像崩溃的同时,佛境剧烈抖动起来,佛山坍塌,天摇地动。

    咔擦!

    度厄罗汉愕然低头,看见金钵裂开一道道缝隙,终于,“砰”的一声,炸成齑粉。

    佛境随之幻灭。

    两道身影跌出,昏迷不醒的净思,以及傲然而立,手握刻刀的许七安。

    许七安徐徐扫过全场,然后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晕倒之前,许七安按住了貂帽。

    这是他的尊严。

    满场寂静无声。

    ...........

    ps:感谢“沛哥大大”和“城北徐工”的盟主打赏。沛哥这个id有些眼熟啊,是我认识那个沛哥吗?改名字了?

    晚上码字的时候睡了一觉,太困了,今天白天没什么时间补觉,所以撑不住趴着小睡了几个小时。呼........好歹写出大章来了。

第六十七章 洛玉衡的震惊

    观星楼顶层,监正不知何时离开了八卦台,目光锐利的盯着许七安手里的刻刀。

    你也选择了他吗........这一刻,这位坐镇京城五百年,大奉子民心目中的“神”,于心底喃喃自语。

    “哈哈哈.......”

    元景帝仰天长啸,双手负后,站在大奉第一高楼里,听着子民们的欢欣鼓舞,这是大奉的胜利,也是他的胜利。

    佛门,这回,在他脚下。

    “好一个不跪啊,”元景帝感慨道:“多少年了,京城多少年没出现一位这般优秀的少年俊杰。”

    “啊啊啊啊.......”

    裱裱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激动的跺脚,“赢了,怀庆,狗奴才赢了,他是我的人,是我的人。”

    怀庆望着昏迷不醒的许七安,盈盈眼波中,似有痴迷。

    她是极出彩的女子,高贵矜傲,纵使是状元,在怀庆看来也就尚可。京城俊杰无数,真正能让怀庆公主钦佩的,只有魏渊一人。

    院长赵守是值得敬重的晚辈,却不足以让她钦佩。

    此时此刻,怀庆回忆起许七安的种种事迹,税银案初出茅庐,暗中设计陷害户部侍郎公子周立,彻底消弭隐患。

    随后加入打更人,刀斩银锣,入狱,临危受命,调查桑泊案..........几乎独立完成了云州案的调查,随后在四百叛军中战死,回京........奉命调查福妃案。

    期间,隔三差五的就有一首传世佳作问题,让大奉儒林备受鼓舞。

    再到现在,代替司天监与佛门斗法,两次出刀,硬生生把京城百姓的信心给打了回来。

    一次论道,度化了菩提树下老僧执念,让堂堂二品罗汉顿悟,明悟大乘佛法。

    随后,清光天外而来,他一击轰塌法相,击毁罗汉法宝。

    怀庆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出彩的男人,从来没有。

    女眷们欢呼着,文武官员们大笑着........在爆炸般的欢呼声里,许平志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力量。

    差那么一点点,他一手带大的把儿,就被佛门抢走了。

    在京城百姓沸腾的欢呼,以及热血沸腾的呐喊中,正主许七安反而无人问津,许二郎默默走过去,背起大哥。

    终究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许二郎心想。

    他背着许七安往一众打更人方向走,目光瞥见许七安手里紧紧握着的刻刀。

    这是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把刻刀?

    看外形,似乎是古时候的读书人使用的“笔”,那会儿还没有纸张,文字载于竹简,读书人手握刻刀,在竹简上写下经天纬地的才华。

    哪来的刻刀........等下没人注意,偷偷从大哥这里顺手!许二郎有些眼馋,这种古物对读书人诱惑很大。

    度厄罗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并非心疼法器金钵损毁,他这是懊悔如此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没能皈依佛门。

    “师叔祖.......”

    净尘和尚望着许二郎的背影,望着他肩膀上的许七安,沉声道:“许施主乃上天赐予佛门的天才,大乘佛法的开创者,师叔祖一定要把他带回西域。”

    度厄罗汉沉吟许久,长叹一声:“罢了,缘分未到。”

    净尘和尚不甘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眼观星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

    佛门与司天监的斗法结束了,但这场精彩绝伦的盛会,余韵还在继续。

    某座酒楼里,一位穿着破旧蓝衫的中年人,拎着空荡荡的酒壶,跨过门槛,进入一楼大厅,径直去了柜台。

    “掌柜,听说只要与你说一说斗法的事,你就免费给一壶酒?”

    蓄着山羊须的掌柜微笑点头,“你也可以边喝边说,小店再赠送一碟花生米。”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带着酒回家喝,但掌柜的给的实在太多,道:“好,那就在这里喝,快,拿花生米。”

    掌柜招招手,唤来小二,给破旧蓝衫的中年人奉上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蓝衫中年人喝了口酒,又捡了两粒花生米丢嘴里,缓缓道:

    “那佛门罗汉把金钵往地上一扔,顿时风云变色,雷霆交织,天空幻化出一片佛境。这佛境里面啊,共有四关,第一关叫八苦阵,此阵了不得,据说是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

    “这第二关,叫金刚阵,掌柜,你可知坐镇的金刚是何许人也?”

    中年人睥睨着掌柜。

    “不就是南城那个小和尚嘛。”店小二嗤笑一声。

    “就是,不就一个小和尚么。”边上一桌的酒客附和。

    “你们都知道啊.......”蓝衫中年人一愣。

    “还不是给我们许银锣一刀斩了,什么金刚不败,都是纸老虎,呸。”说话的酒客,神色间充满了京城人士的骄傲。

    搁在一天前,提及净思小和尚,他们是咬牙切齿,“大奉高手如云,难道连一个小和尚都解决不了?”

    无能狂怒。

    但现在,提及那尊金刚小和尚,哪怕是市井百姓,也骄傲的挺直胸膛,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这都是许七安在斗法过程中,一点点争回来的颜面,一点点重塑的信心。

    蓝衫中年人愕然的看向掌柜:“你早就知道了,那还定这个规矩?”

    “不同的人,看到的不同,查漏补缺嘛。”掌柜的笑眯眯道:“今日我守着酒楼,没能去看斗法,人生一大遗憾啊。

    “只能事后反复品味,再喝点小酒,便从遗憾成为一桩快事。”

    蓝衫中年人点点头,继续道:“..........那位许银锣出来后,一步一句诗........”

    “等等。”掌柜的忽然喊停,道:“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我为峰?你确认有这句诗吗,前头好些人与我说过这一段,但都没有说。”

    蓝衫中年人用力点头:“有的,有这一句,我读了十几年前的书,几句诗会记不住?”

    “嘶.......这就奇怪了。”掌柜的皱眉。

    这时,一位江湖人士“咳嗽”一声,低声道:“掌柜的,与你说这些的,都是些江湖侠客吧。”

    掌柜的反问:“有问题?”

    “嗨!”江湖人士摆摆手:“你们普通人倒是无所谓,说便说了,但作为习武之人,谁敢在大庭观众之下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就是找揍。”

    掌柜的恍然大悟,武夫好勇斗狠,最见不得有人嚣张,常常因为对方说了几句不妥帖的话,便拔刀相向。这种事儿即使在规矩森严的京城也时有发生。

    “又收集到一句好诗,这可是许诗魁的诗啊。快,快给我准备纸笔。”掌柜的激动起来,吩咐小二。

    ............

    翰林院。

    翰林院归属内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

    朝中最清贵的三个职位,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翰林院。

    若论地位,翰林院排在首位,因为翰林院还有一个称呼:储相培育基地。

    大奉历任首辅,都是从翰林院出来了,换而言之,只有翰林院里的清贵,才能入内阁,成为大学,甚至官拜首辅。

    唯一的例外,就是勋贵或亲王可以直接越过翰林院,入内阁执掌相权。

    不过,文官是做不到这样的,文官想入内阁,必须进翰林院。而翰林院,只有一甲和二甲进士能进。

    此时此刻,元景帝寝宫里当值的宦官,正站在翰林院的大厅里呵斥清贵们。

    “这场斗法的胜利,难道不是陛下用人唯贤?难道不是朝廷培养许银锣有功?瞧瞧你们写的是什么,一个个的都是一甲出身,让你们撰史都不会。”

    宦官把书往地上一掷:“重写。”

    在场清贵们脸色一变,这是他们回翰林院后,连饭都没吃,凭着一股意气,挥墨撰写。

    今日这场斗法,必将载入史册,流传后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该怎么写,里头就很有讲究了。

    凡是这样扬国威的大事,史书上必定是正面记载,象征着荣誉和光辉。

    当权者,也就是元景帝,想蹭一蹭。

    当然,别的皇帝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会做出和元景帝一样的选择。

    一位年轻的编修沉声道:“人是监正选的,斗法是许银锣出力,这与陛下何干?我们身为翰林院编修,不仅是为朝廷撰写史书,更是为后世子嗣写史。”

    宦官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几位能进翰林院,是陛下的恩赐,将来入内阁也是迟早的事,日月照耀,前途无量。

    “若是惹陛下不开心,把他们分配到外头,啧啧,这大好的前途,别说日月,连星光都没了。

    “陛下的意思是,篇幅不变,详写斗法,以及陛下选贤的过程,至于许银锣的歌功颂德,他毕竟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诸位大人,明白了吗。”

    那位年轻的编修抓起砚台就砸过去,砸在宦官胸口,墨汁染黑了蟒袍,宦官闷声一声,连连后退。

    “你敢打咱家?”宦官大怒。

    “打的就是你。”那编修指着宦官喝骂:“此次西域使团入京,先有金刚于南城坐擂、北城法师讲经;后有法相降世,质问监正。

    “而后司天监与佛门斗法,许诗魁力挽狂澜,挫败佛门锐气,若没他,朝廷这次将丢尽颜面,凭什么不能歌功颂德,凭什么要缩减笔墨。少年豪杰,本官心里钦佩,他若是读书人,我便拜他为师。

    “给本官滚出去,翰林院不是你这阉狗能撒野的地方。”

    “滚出去。”其他清贵抓身边能抓的东西,一股脑儿砸过来,笔墨纸砚书本笔架.....

    宦官狼狈逃窜,离开翰林院。

    .............

    灵宝观。

    穿着华美宫装,裙摆拖曳在地,头戴珍贵首饰的女人来到内院,举止端庄,声音温婉,吩咐道:

    “你二人且先下去,我有话与国师说。”

    随行的两个丫头退出院子。

    女人一下子活泼起来,拎着裙摆,小跑着进了静室,嚷嚷道:“国师,今日斗法时怎么没见你,你看到今日斗法了吗。”

    静室里,穿玄色道袍,戴莲花冠,头发整齐的梳着,露出光洁额头和倾城容颜的洛玉衡盘坐在蒲团,望着大咧咧闯进来的女人,淡淡道:

    “没兴趣。”

    “那你可错过好戏了。”

    蒙面纱的女子来到案边坐下,道:“今日斗法可精彩了,比戏班子唱戏还有趣,我与你说说.........”

    她叽叽喳喳,把斗法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讲给洛玉衡听。

    “你说,他一刀破了八苦阵?”洛玉衡皱眉。

    “是啊,可厉害了,怎么了。”蒙面纱女子问道。

    是监正在帮助他,还为他调动了众生之力..........洛玉衡沉思片刻,说道:“你继续。”

    蒙面纱女子再给她讲许七安一刀斩破金刚阵,洛玉衡没有表态,听到与老僧说佛法,并让度厄罗汉顿悟时,女子感慨道:

    “虽然我还是没听懂大乘佛法有什么了不起,但听着就好厉害的样子。”

    大乘佛法........他竟有如此悟性?洛玉衡美眸里闪过震惊之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精彩的是第四关........当时金身法相出现,逼迫那个登徒子下跪,这时候,最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蒙面纱女子眸子亮晶晶的,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一口茶。

    洛玉衡笑道:“慢慢喝,南栀啊,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以前来我观里,总嚷嚷着无聊,想出去玩。可现在,你已经不说无聊了,非但不说,与我说起的事情里,三言两语都扯到许七安身上。”

    蒙面纱女子一愣,她盯着洛玉衡看了片刻,收敛了活泼气质,又成了矜持端庄的贵妇,带着淡淡的疏离,语气平静:“你什么意思。”

    洛玉衡笑着摇头:“就是想提醒你,你是有夫君的。你夫君是淮王,三品武者。他镇守边关,不在京城。

    “但京城有多他的心腹和耳目,你莫要与那许七安有太多牵扯,否则就是害了他。”

    蒙面纱的女子嗤笑一声,语气骄傲:“我怎么可能与一个成日出入教坊司的登徒子有牵扯,你在埋汰我吗?”

    “那边好,”洛玉衡颔首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法相无故破碎,或者,监正出手了?”

    适才,她有察觉到一股众生之力膨胀而起,继而一切风平浪静。

    要么是监正暗中相助,要么是光明正大出手。

    毕竟在京城里,元景帝气运不足,修为又弱,能调动众生之力的唯有术士,术士一品,监正!

    “不是。”

    蒙面纱女子摇头,语气冷淡。

    这小气的女人,动不动就摆脸色.........洛玉衡笑了笑,端着茶杯,问道:“不是?”

    “是一道清光从天而降,破了金身法相,破了佛境。”她小声道:

    “我当时离的近,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一把刻刀。”

    刻刀?!

    耳边仿佛有一道霹雳,洛玉衡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溅了出来,她秀美的脸庞倏然凝固。

    不是监正.........监正不可能支配儒家的刻刀...........洛玉衡沉声道:“刻刀,刻刀在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

    她的语气里透着急切,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蒙面纱的女子从未见过洛玉衡有这般丰富的情感波动,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你快说!”洛玉衡身子前倾,竟喝了出来。

    “.........就是刻刀破了法相啊。”

    “刻刀是破了法相之后遁走,还是留在了现场?许........许七安他有没有触碰刻刀?”洛玉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乎这一点很重要。

    “有呀,他一刀捅破了寺庙里的法相。”女人抬起右臂,做了一个往前“捅”的手势。

    洛玉衡呆住了。

    ..........

    ps: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第六十八章 两场谈话

    “国师,国师?”

    蒙面纱的女子喊了几声,发现洛玉衡面容呆滞,眼神涣散,像一尊玉美人,美则美矣,却没了灵动。

    面纱女子伸手去推,却被一道气墙挡了回来。

    ............

    外城,某座小院。

    一道常人无法捕捉的幽光降临,落在院中,化作身穿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美艳女子。

    她杏眼桃腮,五官绝美,秀发乌黑靓丽,宽松的道袍也掩盖不住胸前骄傲的挺拔。

    洛玉衡推门而入,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她凝神感应了一下,于宽松道袍中探出素手,骤然一抓。

    几息后,一道略显虚幻的人影自远处归来,被她摄入掌心,袖袍一挥,打入老道肉身。

    金莲道长睁开眼,盘身坐起,无奈道:“我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说着,金莲道长审视着洛玉衡高挑浮凸的身段,道:“师妹连阳神都出窍了,如此急切,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洛玉衡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今日斗法你看了?”

    金莲道长颔首。

    “儒家刻刀出现了。”

    ........金莲道长略作迟疑,微微点头。

    “我问你,许七安究竟是什么人。”洛玉衡跨前一步,妙目灼灼。

    “一个普通人。”金莲道长的回答竟有些迟疑。

    “一个普通人能使用儒家的刻刀?”洛玉衡冷笑。

    金莲道长皱眉不语。

    许久后,他缓缓道:“当初我遇到他时,看出他是有大福缘的人,便将地书碎片赠予他,借他的福缘躲避紫莲的追踪。

    “事后,我对他的身份做了调查,觉得有些奇怪。不管是李妙真、楚元缜还是其他人,我将地书碎片赠予他们时,差不多都已经起势。

    “唯独许七安是炼精境,家世更是平平无奇,何来福缘?呵,福缘要么行善积德,要么祖先庇佑。他两个都不占。

    洛玉衡耐心的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发生一件事,让我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对.........有一次,这小子在地书碎片中自曝,说他天天捡银子,想知道原因何在。”

    听到这里,洛玉衡忍不住了:“这不是福缘吧。”

    金莲道长凝视着她,眸光深刻且明亮,一字一句道:“这是气运,泼天的气运。”

    尽管有所猜测,但得到金莲道长的确认,洛玉衡瞳孔倏地收缩。

    ...........

    许七安幽幽醒来,浑身各处疼痛,尤其是脖颈,火辣辣的痛感出来。

    他转动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白色的床帐,绣着荷叶的锦被,简单却雅致的陈设.........外厅的圆桌边坐着一位穿儒衫的老者。

    儒衫老者花白的头发凌乱垂下,儒衫松垮,花白的胡子许久没有修剪,整个人透着一股“丧”的气息。

    这犬儒是谁?许七安心里闪过疑惑。

    “你醒了,”犬儒老者起身,含笑道:“我是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

    云鹿书院的院长........辞旧说过,书院的院长是儒家三品立命境!许七安立刻直起身,拱手道:

    “原来是院长,院长气质不凡,儒雅内敛,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顿了顿,他才说道:“院长为何在我房里?”

    院长赵守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他右手,许七安这才发现自己始终握着刻刀。

    他先是一愣,旋即有了猜测:这把刻刀是云鹿书院的?也对,除了云鹿书院,还有什么体系能裹挟浩然正气。

    “这把刻刀是我书院的至宝,你一直握在手里,谁都取不走,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醒来,顺便问你一些事。”

    赵守说完,又看了一眼古朴刻刀,那眼神仿佛在说:还握着?小后生一点都不懂事。

    许七安双手奉上。

    赵守没接,而是看了眼桌子。

    心领神会的许七安把刻刀丢在桌上,哐当一声。

    赵守眉头一跳,连忙作揖,朝着刻刀拜了三拜,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将刻刀收了进去。

    “许大人可知刻刀是何来历。”赵守微笑道。

    许七安心里微动,大胆猜测:“亚圣的刻刀?”

    赵守摇头:“这是圣人的刻刀。”

    圣人的刻刀........是那个圣人吗,是超越品级的圣人吗.........那个,刻刀能让我再摸一会儿吗,我还没拍照发朋友圈.........许七安张着嘴巴,喉咙像是失声,说不出话来。

    “自从亚圣逝去,这把刻刀沉寂了一千多年,后人纵使能使用它,却无法唤醒它。没想到今日破盒而出,为许大人助阵。”

    赵守凝神望着许七安,沉声道:“有些话,还得当面提点许大人。”

    许七安心里一沉,有所预感,从床上起身,躬身作揖:“请院长指点。”

    ...........

    “不可能,不可能.......”

    洛玉衡不停摇头,两条精致修长的眉毛皱紧,反驳道:

    “我与他接触过许多次,他如果身怀气运,我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人宗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金莲道长反问道:“如果被屏蔽了天机呢?而今你再去看许七安,一样察觉不到他有任何异常。”

    “你是说监正?”洛玉衡深吸一口气,皱眉的姿态也美不胜收,随着眉心皱起,眸光锐利如刀:

    “你不是调查过许七安吗,他小小一个银锣,祖上没有经天纬地的人物,他如何承担的起气运加身?”

    “抱歉,这件事我没有想通。”金莲道长从床榻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水,示意洛玉衡入座。

    女子国师不理。

    她现在哪有闲心喝茶。

    洛玉衡思考许久,突然说道:“如果是术士屏蔽了天机,按理说,你根本看不到他的福缘。监正布局草蛇灰线,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别人就永远不知道,这就是一品术士。”

    “你能想到的事,我自然想到了。”金莲道长喝着茶,语气平静:“前段时间,我发现他的福缘消失了,特意过去看看。

    “发现是监正屏蔽了天机,掩盖他的特殊。我当时就知道此事不同寻常,许七安这人背后藏着巨大的隐秘。

    “那天我离开许府,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观星楼的八卦台,见到了监正。”

    “他说了什么?”洛玉衡美眸眯起。

    “井水不犯河水。”金莲道长沉声道。

    身段浮凸有致的洛美人,寂然许久,咬着银牙贝齿,气道:“王朝气运大跌,果然与司天监脱不了干系。”

    金莲道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洛玉衡终于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娇艳的红唇抿住杯沿,喝了一口,说道:“前些年,魏渊曾来灵宝观,指着我鼻子呵斥红颜祸水。

    “他说陛下修道二十年来,大奉国力日衰,各州的税银、粮仓时常收不上来,百姓困苦,贪官横行。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为了自身的修行,蛊惑陛下修道,害陛下怠政引起。”

    难道不是?金莲道长心里腹诽了一句。

    “那时起,我突然意识到王朝气运开始流失,钝刀割肉,让人难以察觉。若非魏渊有治国之才,熟悉民政,最先察觉,并给了我当头棒喝,恐怕我还要再等几年才发现端倪。”

    听完,金莲道长颔首,提醒道:“别说那么多,这里是监正的地盘,说不准我们谈话内容一直被他听着。”

    “不至于,”洛玉衡撇撇嘴,颇为自信的说:“他听不到。”

    这不是他听不听得到的问题,这是我不想参与这件破事的问题.........金莲道长充满智慧的岔开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许七安真的有气运加身,你会与他双修吗。”

    洛玉衡表情再次凝滞。

    ............

    “你知道圣人刻刀为何破盒而出?为何除了亚圣,后世之人,只能使用它,无法唤醒它?”赵守连问两个问题。

    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啊院长........许七安摇头,表示自己不晓得。

    院长倒也没有卖关子,沉声道:“气运不足。这把刻刀是圣人用的,圣人用它,刻出《春秋》,刻出《礼》、《乐》、《易》等等。

    “非凝聚人间大气运者,不能用它。”

    院长的这段话里,终于为许七安解开了困扰多时的疑惑,他的古怪运气,其实就是气运。

    每天捡银子,这可不就是气运之子么.......一天捡一钱,慢慢变成一天捡三钱,一天捡五钱.......还是个会升级的气运。

    不,与其说升级,还不如说它在我体内慢慢复苏了.......许七安心里沉甸甸的。

    他会这么想是有原因的,随着他的品级提升,运气变的越来越好。乍一看好像是运气在升级,可这玩意怎么可能还会升级?

    唯一的解释是,他体内的气运在慢慢复苏。

    可我只是一个京城普通人家的孩子,我许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二叔和生父是粗鄙的武夫出身,大头兵一个。

    除非我不是许家的崽。

    这个怀疑以前有过,因为在皇宫里有一条舔龙.....划掉,有一条灵龙,非常讨好他。金莲道长说,灵龙只喜欢紫气加身的人。

    许七安当时心说,哎呦,完了完了,我还惦记着怀庆美色的,我不会是皇室哪位亲王在民间的私生子吧。

    但许七安“整容”前的脸,与许二叔颇为相似,从遗传学角度分析,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许七安就是许家的崽,是许平志兄长的子嗣。就算是许平志在外的私生子,也还是许家的崽。

    本质不变。

    那么,哪来的气运?

    院长赵守温和道:“这气运玄而又玄,却又真实存在。九州与气运相关事物,有三者:一,儒家;二,术士;三,人间帝王。

    “第三者并不局限于大奉,巫神教和西域佛门亦然。至于南北蛮族,前者部落分散,未曾统一。后者族人数量稀疏,都无法凝聚气运。”

    儒家多半与我无关,不然院长不会跟我哔哔这些.........那么,我气运加身的原因就只有两个:皇室和司天监。

    如果我是皇室子嗣,那完蛋了,临安和怀庆就是我姐,或堂姐。但是,灵龙的态度说明我不太可能是皇室子嗣,相比起一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根正苗红的皇子皇女不是更应该舔么。

    再说,我也没见裱裱和怀庆天天捡银子啊。

    我现在和临安关系稳步增长,与怀庆处的也不错,自身又成了子爵,将来再把子爵提到伯爵,我就有希望娶公主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皇室有什么血缘牵扯啊。

    结合监正以往的态度、表现,许七安怀疑此事多半与司天监有关,不,是与监正有关。

    见他似乎想通了什么,院长赵守笑呵呵的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什么想问的........嗯,院长,许七安的枪,永远不会倒........您看这句它可行吗?可行的话就给我来一句吧。许七安心说。

    表面上,他摇摇头:“没了,多谢院长解惑。”

    赵守点头:“宫里的宦官在外头等待多时了,请他进来吧,陛下有话要问你。”

    宫里的宦官?

    许七安略一沉吟,便知道宦官寻他的目的。

    斗法期间,他两次大发神威,斩破“八苦阵”和“金刚阵”,这都是超越他实力极限的爆发。

    虽然有些“聪明人”会猜测是监正暗中相助,但例行的询问是不可摆脱的。

    而且........许七安看了眼赵守,前两刀尚可把锅甩给监正,书院这把刻刀出现,击碎佛境,这就不是监正能控制的。

    元景帝是个掌控欲很强的皇帝,他不会对这些细节视而不见........如果应对不好,我可能会有麻烦,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东西,比如......刻刀是受了我的召唤。

    许七安穿好衣衫,戴好貂帽,与院长赵守前往大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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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