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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丹书铁券

    “怎么?若是如此,师妹平息业火,踏入一品,那就指日可待了。”

    金莲道长笑眯眯道:“难道不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吗?”

    这样一来,我灭魔也指日可待了........道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洛玉衡淡淡道:“即使许七安有气运加身,难道比元景帝更强?比未来储君更强?我与他双修,监正会同意?”

    她的问题直指要害,让金莲道长无法反驳。

    金莲道长颔首:“师妹道心澄澈,确实比你父亲更适合成为道门一品,陆地神仙。”

    洛玉衡不置可否。

    金莲道长想了想,又道:“师妹介不介意有一位道侣?”

    见女子国师瞪眼,他笑呵呵道:“有气运加身,修的又是武道,许七安将来成就会极高。你若是要与他双修,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可以先双修,再培养感情。

    “人宗传到你这一脉,不管如何,你将来都要是诞下子嗣的。以你的性格,与人双修之后,还能再与其他人结道侣?”

    洛玉衡冷哼道:“陆地神仙寿元无穷,何须子嗣。”

    金莲道长笑而不语。

    虽然陆地神仙逍遥天地,寿与天齐,但难免也会发生意外,因此需要子嗣来传承衣钵。

    不过,人宗师妹虽是道首,终究是女子。修的也不是天宗那太上忘情的路子,偶尔会有些小性子。

    “早些抽身而退,史书上,或许会把你写的好些。”金莲道长笑眯眯的语气。

    洛玉衡讥讽道:“自古史书只会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殊不知问题结症出在男人身上。那些没骨气的笔杆子不敢触怒君王,便将罪责都归结到女子,实在可笑。

    “元景帝修道是为长生,他想做一个久视的人间帝王。纵使没有人宗,他依旧会修道。与我何干?

    “魏渊这狗东西,说我蛊惑君王,这些年我常与元景帝说,丹药用处已然不大,可他依旧一季一大丹,一旬一小丹,半分不理我的劝告。蛊惑君王?从何说起。”

    “师妹说的有理,”金莲道长先是赞同洛玉衡的话,然后中肯评价:

    “你人宗要借帝王气运修行,压制业火,虽是逼不得已,但确实为元景帝的修道提供助力,难免要被迁怒。”

    你跟我和稀泥?洛玉衡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起身告辞,走到门槛时,回眸道:

    “元景36年尾,地宗道首残魂飘落京城,不思修道,整日附身于猫,与群猫为伍,不亦乐乎.......我要在人宗《年代纪》里添上一笔。”

    说罢,化作幽光遁走。

    师妹,有事好商量啊!!金莲道长冲出房间,朝着天空,伸手做挽留状..........

    “真是个小气又记仇的女人。”金莲道长嘀咕道。

    .............

    许府。

    许七安离开房间,经过内厅时,看见许铃音在厅里欢快的奔跑,褚采薇在后面追她。

    许铃音一边跑,一边发出拖拉机般的小声。

    婶婶在一旁摆弄她的盆栽,许玲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妹妹与黄裙子的少女嬉戏。

    这个女人又来我家了,一看便是惦记着大哥的.........许玲月默默的给褚采薇打上标签,但她不表现出来,偶尔在褚采薇看过来时,还回以温婉的笑容。

    许七安先朝院长赵守拱手,踏入厅中,问道:“采薇姑娘,你怎么来了。是被玉树临风的我吸引过来的吗。”

    “大哥,你醒了?”许玲月大喜。

    婶婶也从她心爱的盆栽里抬起头,观察着倒霉侄儿。

    许七安昏迷了大半天,她们早已把激动兴奋的情绪沉淀,不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

    “噢,我是替老师传话的。”褚采薇停止追逐,环顾周围,招手道:“你过来。”

    许七安依言过去,被黄裙少女拉到角落,她附耳低语:“老师说,你可以向陛下要一块铁券。”

    铁券?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铁券是什么东西。

    正规名叫“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

    我要那玩意干嘛,我换几千两黄金,然后加官进爵,不是更香么.........许七安心说。

    “我明白了。”他颔首。

    见两人低头谈话的亲密姿态,许玲月鼓了鼓腮,招手唤来许铃音,“铃音,去找采薇姐姐玩。”

    许·马前卒·铃音迈着小短腿冲向褚采薇,一头撞她翘臀:“采薇姐姐我们继续玩啊.........”

    见状,许七安只能走人,与赵守去了前厅。

    “院长,监正让我向陛下求一块铁券。”许七安把这件事告诉赵守,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只有智者才能对付智者。

    赵守缓缓点头:“不错,丹书铁券,除谋逆外,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

    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这句话什么意思?许七安脸色一滞,而后恢复如常,颔首道:

    “原来如此,原来丹书铁券是这个意思。”

    换一个免死金牌也成........监正特意让褚采薇过来嘱咐我,不会没有理由........嗯,我是阉二代,政敌众多,也算多个保障。

    许七安其实不怕元景帝,如今修为越来越高,他底气越来越足,若是再遇到刀斩银锣的破事,大不了以后远走江湖嘛。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家人。

    谈话间,两人来到外厅,厅内主位坐着蟒袍宦官,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许二叔和许二郎陪在下座,与蟒袍宦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宁宴醒了?”许二叔耳廓一动,看向影壁后方。

    许七安和赵守并肩出来。

    “院长!”许二郎忙起身作揖。

    面对许二郎和许二叔时,颇为倨傲的宦官,见到许七安出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子爵大人醒了,身体状况可好啊?若是需要调养身子,尽管跟咱家开口,咱家回宫给您拿。”

    “宁宴,这位是都知监的陈公公。”

    许二叔不知不觉的挺直腰杆,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多谢陈公公关心,本官无碍。”许七安颔首。

    “那便好,那便好。”陈公公热情的笑着,把自己主位让了出来,给了许七安和院长赵守。

    “咱们是代表陛下来探望许大人,许大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一定会重重奖赏。”

    “其实都是陛下的赏识,给了卑职一个机会。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朝廷的培养,卑职今日才能为朝廷立功。”许七安诚恳的说道:

    “所以,请公公状告陛下,卑职不高居功,请求陛下赐予丹书铁券。”

    听到这句话,许二郎和许二叔的内心活动完全不同,许二郎心说,大哥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丹书铁券的用处,绝对比金银布帛要大。金银只能让大哥在教坊司花的更潇洒,绫罗绸缎则让娘和妹妹身上的华美衣裙越来越多。

    都是鸡肋。

    许二叔则满脑子都是“荣誉”两个字,自古以来,非功臣不赐丹书铁券。

    陈公公一愣,道:“咱们会转达许大人的话。嗯,陛下有几件事颇为好奇,命我来问询一二。”

    来了........许七安面不改色的笑道:“陈公公请问。”

    “许大人在斗法中两次出刀,名震京城,不过那两刀委实超出了大人您的极限。陛下很好奇,您是做到的。”

    陈公公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说来惭愧,是监正赐予了我力量。”许七安言简意赅的解释。

    他没有具体详说,因为这样更符合监正的人设,说的太清楚,反而不对劲。另外,他不怕元景帝找监正求证。

    这点默契,监正那老银币应该还是有的。

    陈公公缓缓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继而问道:“儒家的那把刻刀........”

    许七安斟酌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赵守淡淡道:“云鹿书院四百年前能灭佛,今日一样可以。”

    许七安当即道:“多谢院长相助。”

    陈公公看了眼院长赵守,笑了起来:“原来是书院帮忙。”

    其实这算斗法作弊了,不过,佛门自己也不磊落,破金刚阵时,净尘和尚出言警醒净思。第三关时,度厄罗汉亲自下场,与许七安论佛法。

    所以,佛门认输的很干脆,没有死揪着刻刀的事不放。

    “咱家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许大人休息了。”

    陈公公起身离开。

    ..................

    皇宫。

    服食丹药,打坐吐纳的元景帝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淡淡道:“何事?”

    老太监低声道:“去翰林院传话的奴才回禀,说那群书呆子不肯改文,还把他打了一顿。”

    “这群狗东西。”元景帝睁开眼,皱眉道。

    论权术,元景帝炉火纯青,但对付那些油盐不进的清贵,“暴力”打压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手段。

    你要跟他们玩权术打机锋,他们只会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罢了,慢慢磨吧。”元景帝道。

    毕竟只是想蹭一蹭,还不至于大动干戈,那样对他名声影响太大。

    说完,他看了眼没走的老太监,问道:“还有事?”

    老太监点头:“许银锣醒了,司礼监的陈公公带回来话.........”

    当即把许七安的回答,转述了一遍。

    “丹书铁券?”元景帝神色微微错愕,接着,嗤笑一声:

    “放着加官进爵不要,金银玉帛不要,要一张丹书铁券?”

    话虽这么说,不过老皇帝在心里权衡许久,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老太监低声笑道:“许大人倒是心里通透,知道这是陛下知人善用,是朝廷栽培有功,没有居功自傲。他若是提出把爵位往上抬一抬........陛下可就有的烦咯。”

    这小子的觉悟比翰林院那帮书呆子要强多了.........元景帝顿时没再犹豫,沉声道:“准了。”

    大伴所言不错,确实如此。短期内接连封爵,只有在战乱时代才有这样的先例。加官容易进爵难。

    刻刀的出现是院长赵守相助的原因?元景帝沉吟片刻,出于一股直觉,他结束打坐,吩咐道:“摆驾灵宝观。”

    ................

    灵宝观。

    “国师,本次斗法大胜,扬我大奉国威,相信再过不久,南疆蛮子和北方蛮子,以及巫神教都会知晓此事。

    “一个银锣出面斗法,会让各方猜忌、怀疑,忌惮我大奉国力。效果远胜杨千幻出面。国师,国师?”

    洛玉衡恍然回神,美眸从涣散恢复灵动,蹙眉道:“陛下说什么?”

    元景帝定定的审视着美艳诱人的国师,狐疑道:“国师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朕一定帮国师解决。”

    作为人宗道首,道门二品,元景帝几乎没见过洛玉衡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从来没有。

    是天人之争让她感觉到压力了?这个女人,为何就是不肯于朕双修,朕的长生大计就卡在这里..........

    念头闪烁间,他看见洛玉衡摇头:“多谢陛下关心,无妨。”

    元景帝点点头,不再追问,说出了本次来灵宝观的目的:“国师可知,斗法时,云鹿书院的刻刀出现了。

    “朕知道那是圣人遗物,是书院至宝,此番现世,是否还有内情?”

    “陛下为何有此疑惑?”洛玉衡反问。

    “圣人刻刀非一般人能用,那赵守是三品立命,未必使的了。”

    元景帝见识还是有的,尤其云鹿书院曾经执掌朝堂,儒家的资料,朝廷这里不缺,一些相关隐秘也有。

    洛玉衡略作沉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赵守虽是三品,不过书院里还有三位四品君子境,联手催使刻刀,不难。

    “况且,儒家与佛门素来有怨,当年灭佛正是书院一手主导。云鹿书院会出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朕还是很信国师的。”元景帝再无疑虑。

    打发走元景帝,洛玉衡走出静室,坐在凉亭里,直愣愣的发呆。

    ...............

    许七安去了趟打更人衙门,向魏渊汇报自身情况,进浩气楼时,有些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的感觉。

    心里打好腹稿,把谎言变的愈发圆润。

    谁知魏渊竟没有问过,得知他身体状态良好,便安心的点头,留他喝了一杯茶,说了些琐事。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松了口气。

    魏公毕竟是普通人,不修武道,理论知识扎实归扎实,却看不出其中门道.........再加上他是聪明人,认为自己早已看透一切,我的爆发是监正暗中相助.........刻刀的事是云鹿书院的原因。

    想着想着,许七安嘴角挑起,感觉自己在心理上战胜了魏渊一次。

    除了监正,其他人都在第二层,而我在第五层看着他们。

    ...........

    黄昏,心情颇为轻松的回府,穿过外院,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

    婶婶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甚至还有到外边酒楼买回来的大菜。这些自然是为了犒劳许七安。

    席间,婶婶抱怨道:“这么一大家子都要我一个人操持,忙里忙外的,累死个人。”

    随口一句抱怨,没想到被许玲月抓住机会了,妹妹说道:“那娘就把账给我管吧。”

    这个账,包括家里的“库银”、绫罗绸缎、以及外头的田地和商铺。现在都是婶婶在“管”,不过婶婶不识字,许玲月充当助手身份。

    活儿没少干,但大权依旧握在婶婶手里,婶婶出今天给家里人添衣衫,那就添衣衫。婶婶不同意,大家就没衣服穿。

    “你管什么管,就算要管,将来也是交给大郎或二郎的媳妇,哪有你的份儿。”婶婶把女儿“谋逆”的心思打压了回去。

    就算大郎和二郎的媳妇,也休想夺我的权.........婶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吃完晚饭,许二郎放下筷子,突然说道:“大哥,你随我来书房,我有事要与你说。”

    许七安看了眼小老弟,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

    “又发生什么事了?”许七安心里嘀咕,跟着许二郎去了书房。

    ............

    ps:下午和运营官稍微讨论了一下“马后炮”的形象问题,你们可真强,公众号里选了一个最头疼的东西。

第七十章 赴会

    进入书房,关上门,许新年神色古怪的盯着大哥看。

    脸色怪异但并不焦虑,不是急事..........许刑警做出判断,自顾自在圆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缓解味精吃多后的干渴,语气随意的笑道:

    “二郎啊,男人不能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许二郎走到书桌边,拿起一份请柬,“啪嗒”轻响中,准确落在许七安面前。

    许七安展开请柬,一眼扫过,知道许二郎为何表情古怪。

    这份请柬的内容是邀请许二郎参加文会,上面有句话很有意思:携妹同往。

    邀请人是当朝首辅王贞文。

    “你是春闱会元,邀请你参加文会,合情合理。”许七安分析道。

    许新年只有两个妹妹,文会这种场合,自然不是请幼童。堂堂王家,这点规矩会不懂?

    至于女子参加文会,大奉虽然依旧是三从四德那一套,不过由于修行体系的存在,女子中亦有翘楚。

    因此女子地位虽在男人之下,但也不会那么低。不用裹小脚,出门不用戴面纱,想出去玩便出去玩。

    比如婶婶和玲月,隔三差五会带着扈从出门逛逛首饰铺。

    文会上有女眷参加,并不稀奇。

    “愚蠢!”

    许新年冷笑道:“官场如战场,或许有很多昏聩的蠢货窃居高位,但庙堂诸公不在此列,王首辅更是诸公中的翘楚,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值得我们去深思,去咀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哥是魏渊的人,王贞文和魏渊是朝堂上的两头猛虎,水火不容,他请我去府上参加文会,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二郎一边在屋中踱步,一边思考,“我许新年堂堂会元,前途无量,王首辅忌惮我,想在我成长起来之前将我扼杀........

    “不对,即使我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王首辅想要对付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他的地位差距悬殊,他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

    “那么,他邀请我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文会而已?这样的话,就把对手想到太简单,把王贞文想的太简单.........”

    苦恼的许二郎看向许大郎,皱眉道:“大哥,你说句话啊。”

    我觉得你的思想在渐渐迪化..........许七安皱眉道:“这样,你去问问其他中贡士的同窗,看他们有没有收到请柬。

    “如果有,那么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文会。如果没有,独独请了你一位云鹿书院的学子,那其中必有蹊跷。”

    “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可惜没时间了。”许二郎有些捉急,指着请柬:“大哥你看时间,文会在明日上午,我根本没时间去求证........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许大郎问道。

    “王首辅这是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我若是不去,他便将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做派传出去,污我名声。我若是去了,文会上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许二郎倒抽一口凉气:

    “姜还是老的辣。”

    被他这么一说,许七安也警惕了起来,心说我老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读书种子,那王文正竟这般不当人子。

    随后他察觉到不对,皱眉道:“你刚才也说了,王首辅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纵使你中了进士,你也只是刚出新手村罢了,而人家差不多是满级的号。”

    许新年茫然道:“何为新手村,何为满级的号?”

    “若是不去,你骄傲自大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若是去了可能有阴谋诡计.........二郎自己定夺吧。”许七安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大哥几时与铃音一般笨了?”

    许二郎不悦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是想让大哥与我同去。”

    “不,你不能与我同去。你是我兄弟,但在官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二郎,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许七安脸色变的严肃,沉声道:

    “你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方向,不要与我有任何干系。”

    许二郎是聪明人,默然片刻,“嗯”了一声。

    大哥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与魏渊有任何牵扯。有朝一日,就算魏渊倒台了,大哥受牵连是在所难免。

    但魏渊倒台,和他许新年没有关系,他的身份只是许七安的兄弟,而不是魏渊的下属。

    这个想法,许新年是认同的。

    历史上那些钟鸣鼎食的豪阀中,家族子弟也不是一条心,分属不同势力。这样的好处是,哪怕折了一翼,家族也只是伤筋动骨,不会覆灭。

    ...............

    次日,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青冥的天色中“哒哒哒”的赶往打更人衙门。

    点卯之后,宋廷风几个相熟的同僚过来找他,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嗑花生米,吹了一会儿牛皮,大家开始怂恿许七安请客教坊司。

    “滚滚滚.......”

    许七安啐了他们一通,骂道:“成天就知道去教坊司,不都看过我斗法嘛,那菩提树下的老僧怎么说的?美色是刮骨刀,要不得。

    “一天天的就知道嫖,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差服?你们嫖就算了,偏要拉上我,呸!”

    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怕,骂道:“咱们衙门里,谁比你嫖的更多?”

    许七安振振有词:“我又不给钱,怎么能是嫖?大家熟归熟,你们这样乱讲,我一定去魏公那告你们污蔑。”

    “呸!”众人啐他。

    不过大家对许七安还是很佩服的,这货不是睡花魁不给钱,而是花魁想花钱睡他。

    “宁宴啊,听老宋说,你还是铜锣的时候,刚加入打更人时,已经和浮香姑娘好上了?除了一首诗之外,还有其他绝学吗?”一位铜锣虚心求教。

    在场的几个铜锣、银锣,眼睛唰的亮起来。谁不想成为教坊司花魁们的宠儿呢。

    “这确实是有诀窍的。”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什么诀窍?!”众打更人呼吸急促。

    这时,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当值期间聚众闲聊,你们眼里还有纪律吗?”

    众人回头看去,一道堂的门口一位金锣,鹰眼锐利如刀,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赫然是姜律中。

    “姜金锣........”

    众人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恭敬的解释:“许宁宴在教我们如何不花钱睡花魁。”

    “?”

    姜律中目光犀利的扫过众人,嗤笑道:“一个个就知道做春秋大梦........嗯,你们聊你们的,记得别聚太久。”

    说完,他转身离开,出了院子,往墙边一靠,激发四品武夫的听力。

    堂内,其他人推了推许七安:“宁宴,你继续说。”

    许七安咳嗽一声:“有点渴。”

    宋廷风给他端茶。

    喝了一口润嗓子,许七安侃侃而谈:“确实,浮香姑娘喜欢我,是因为一首诗而起,但她真正离不开我,靠的却不是诗。”

    “是什么?”众人忙问。

    “你们知道女人最讨厌男人什么吗?”许七安反问。

    众打更人纷纷给出自己的看法,认为是“没银子”、“没出息”等。

    许七安摇头,环顾同僚们的脸,沉声道:“是交浅言深。”

    这是什么道理?闻言,打更人们陷入了沉思。

    “这和浮香姑娘离不开你,有什么关系?”朱广孝皱眉。

    “当初我与她初识,关起门来,问我她........”许七安放下杯子,脸色变的严谨而沉稳,一字一句道:“到底,行不行?”

    “后来我做到了,于是她就离不开我。”

    一片沉默中,宋廷风质疑道:“我怀疑你在骗我们,但我们没有证据。”

    “很正常,这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尤其是本事不够的男人。”许七安拍拍他肩膀,对着其他人说:

    “诀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能不能领悟,嗯,靠个人。”

    “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姜律中若有所思的离开,这两句话乍一看毫无理解障碍,但又觉得背后潜藏着难以想象的深奥。

    还是去问问魏公吧,以魏公的才智,这种小诀窍应该能瞬间领悟。

    .............

    打发走同僚们,没多久,一位吏员进来,道:“许银锣,姜金锣让我来问你,还需要准备烹煮的药材么,您的修为,可以尝试淬体了。”

    老姜刚才来是问这事儿?吩咐一声吏员变成了,不需要他亲自过来吧.........应该是为金刚不败来的,但又不好意思...........许七安回应道:

    “不需要了。”

    “好的。”吏员退走。

    没多久,“交浅言深”和“到底行不行”两句口诀在打更人衙门传开,据说,只要领悟这两句秘诀的奥义,就能在教坊司里白嫖花魁。

    不要怀疑,因为这是许银锣亲口说的。

    一时间,各大堂口展开激烈讨论。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许七安堂口里,迎来韶音苑的侍卫。

    侍卫说:“二公主召您过去。”

    “知道了,我手头还有事,晚些便去。”翻看卷宗的许七安坐在书桌后没动。

    侍卫拱手离去。

    大概一刻钟后,许七安把卷宗放下,松了口气。

    “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等斗法消息传出去,更怕会有更多的武夫来京城凑热闹.........虽然大大促进了京城的经济,但坑门拐骗甚至入室抢劫的案件频出不断。

    “在这样下去,要解决这方面的事,从两个方面入手........”

    许七安招了招手,唤来吏员,吩咐道:“你写个折子..........”

    每一位银锣的堂口都安排了至少三名吏员,充当秘书角色,毕竟银锣们砍人可以,写字的话.........许银锣这样的,属于平均水准。

    许七安给魏渊提了三条建议:一,从京城下辖的十三县里抽调兵力维持外城治安;二,向陛下上奏折,请禁军参与内城的巡逻;三,这段期间,入室偷盗者,斩!当街抢劫者,斩!当街寻衅滋事,造成路人受伤、摊主财物受损,斩!

    前两条是为第三条最铺垫,重刑之下,贼人必定走极端,因此需要大量兵力、高手镇压。

    这或许会造成贼子铤而走险,犯下杀孽,但如果想快速肃清歪风,恢复治安稳定,就必须用重刑来威慑。

    写完折子后,又有侍卫进来,这一回是德馨苑的侍卫。

    “怀庆公主请许大人入宫一叙。”

    ............

    许府。

    许二郎穿着儒雅的浅白色袍子,用玉冠束发,腰上挂着美玉,自己的、父亲的、大哥的.......总之把家里男人最值钱的几块腰玉都挂上了。

    “大哥和爹是武夫,平日里用都不用,我看搁着也是浪费。”许二郎是这么跟婶婶还有许玲月说的。

    王首辅举办的文会,必定才子如云,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层的聚会之下,许二郎觉得自己务必要穿的体面些。

    婶婶上下审视,很是满意,认为自己儿子绝对是文会上最靓的崽。

    “你参加文会便去吧,为何要带上玲月?”婶婶问。

    许铃音一听“文会”,一下子昂起头。

    “请柬是这么写的,就当带玲月去长长见识。”许二郎说。

    婶婶顿时拉着女儿的说,兴奋的说:

    “去了文会,你多看看,瞧中哪家的公子,回来要跟娘说,以咱们许府现在的声势,把你嫁入豪门是不成问题的。”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去了。”许玲月不开心的侧过身。

    许铃音见缝插针,扑向许新年:“姐姐不去我去,二哥带我去,带我去。”

    说着,整个就挂在许二郎腿上。

    许新年抖了几下,居然没把她抖开,这小丫头力气大的吓人。

    “行吧,但你得去换漂亮裙子,不然不带你去。”许二郎说。

    “嗯!”许铃音开心的点头。

    然后在婶婶的带领下回了屋子,十几分钟后,小豆丁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着一身漂帅气西装..........二哥和姐姐已经走了。

    “嗷嗷嗷嗷.........”

    杀猪般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

    ...............

    春日融融的阳光里,马车抵达王府。

    ...............

    ps:终于赶出来,记得帮忙抓虫,谢谢工具人们,么么哒。以后给你们加更哦。

第七十一章 勾心斗角(大章)

    怀庆也要见我?!嗯,以我和两位公主的关系,斗法之后,理当是要见的.........不过,我到底是先见怀庆,还是先见临安?

    许七安稍作沉吟,便有了答案:先见怀庆。

    他这么选是有理由的,并不是说更在乎怀庆,不在乎临安。许七安的选择是个两位公主的智商息息相关。

    怀庆太聪慧不好糊弄,而且心思深,对你心怀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坑你一下。

    临安相对来说比较单纯,她娇蛮任性,时常无理取闹,但其实不记仇,发完脾气就揭过了。

    “好,本官这就随你入宫。”

    许七安让吏员去浩气楼送折子,自己则随着侍卫,骑马进了宫。

    走完相应的流程,许七安踏入德馨苑,在雅致干净的大厅里见到怀庆,她穿着贴合性格的白色宫装,秀发用金簪简单挽起,垂下一缕缕青丝。

    清冷如画中仙子。

    而垂下的青丝则让她多了几分慵懒的烟火气。

    “身体无恙?”怀庆浅浅一笑。

    “没有大碍,卑职提状如牛,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许七安笑道。

    怀庆放心的点头,招呼他入座,道:“本次斗法胜出,朝廷必定嘉奖。不过加官容易进爵却难。

    “如果许大人不缺银子,可以向父皇提一提要求。许辞旧的前程也便有了保障。”

    以后谁能娶到怀庆,就如大耳贼得了诸葛孔明啊!许七安心里感慨。

    这确实是一条绝妙的点子。

    适应的牺牲一点利益,换取二郎的前程,为小老弟的首辅之路铺路。

    “卑职已经向陛下要了丹书铁券。”许七安惋惜道。

    “丹书铁券?”怀庆秀眉微蹙,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虽然有时候它能收获奇效,但也有可能一无是处。”

    她的意思是,这玩意的解释权都在皇帝身上,元景帝没信用,这东西一无是处........说白了,丹书铁券就像我上辈子的信用纸币,政府有信用,钱就值钱,政府没信用,钱就是津巴布韦币.........怀庆能跟我说这种话,算是掏心掏肺了。

    许七安淡淡一笑:“也有可能收获奇效呢。”

    怀庆不再纠结,继续道:“金刚神功你真的学会了?”

    许七安伸出手掌,血肉迅速凝结出金漆,整条手臂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

    怀庆却并不高兴,低声道:“你可知,这金刚不败让多少武夫眼馋?”

    许七安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怀庆喝了口茶,道:“你现在声势正隆,不会有人明着对付你。身边的人看紧了,另外,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给人抓住破绽。”

    顿了顿,她补充道:“魏公不是无敌的。”

    以我在斗法时展现的强大战力,京城里的江湖人士即使垂涎欲滴,也不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而江湖大佬不会来凑天人之争的热闹,自然也就不知道斗法的事........怀庆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京城里能觊觎我金刚不败的有多少?

    文官或许会觊觎我的金刚不败,毕竟他们不需要,但可以给府上养的死士和心腹。

    不过,这毕竟不是直接利益和必须的利益,所以文官不会太热衷。

    是勋贵和军方!

    “多谢殿下提醒。”许七安诚恳道。

    又闲聊了几句,怀庆语气随意的说道:“上次你给我的话本,我身边的丫鬟们看了,据说还挺有意思。

    “本宫虽然不看那些东西,但架不住她们多次请求........后续呢?”

    “殿下想要,过几日我再给您送来。”许七安笑道。

    怀庆矜持的点头:“也不用急,就是几个婢子想看。嗯,就明天吧。”

    你这是不急么,你这是急爆了........行吧,今儿回去就找工具人钟璃码字........许七安心里腹诽。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找了个借口,辞别怀庆公主。

    他先返回宫城外,等羽林卫通传后,才重新进宫,去了前往韶音苑的路线。

    “许大人留步!”侍卫抬手拦住他,道:

    “临安公主有命,今日不见客,请回。”

    “是临安公主邀我来的,你去通传便知。”许七安提醒他。

    岂料侍卫刚的很,摇摇头:“许大人不要为难卑职,请回吧。”

    在宫里殴打侍卫是大罪,你小子运气真好.........临安这是生气了啊,知道我先去了怀庆的德馨苑..........许白嫖念头转动间,已有应对之策,生气道:

    “明明是殿下邀请我来的,你不去通传,我拿你没办法,就在外头等着便是。”

    ............

    造型普通的马车停在王府外,许新年掀开帘子,踏着车夫准备好的木凳下车,回身,朝着清丽的妹子伸出手。

    许玲月在二哥的掌心撑了一下,稳稳下车,兄妹俩把请柬递给看门的下人,在对方的带领下进了府。

    “二哥,这一路心事重重,是因为紧张吗?”许玲月低声道。

    “你二哥我便是见了当今圣上,也不会紧张。”许辞旧淡淡道,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压低声音与妹子说:

    “进了席间,多听多看少说话。你只是随行女眷,不会有什么事儿,至于我........”

    至于我,说不得就要会一会当朝首辅了。

    其实,别的不说,单是这份胆魄和斗志,许二郎就是当之无愧的同辈翘楚。

    王府极大,兄妹俩随着下人走了许久,穿廊过院,终于来到一处花园,假山绿水,衬着吐新的绿叶,以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景色颇为宜人。

    宽敞的花园里,传来清朗的吟诵声,以及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穿出长廊,许二郎和许玲月见到两拨人列案而坐,左边是十几位穿儒衫的读书人,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右边则是一群穿着各色罗裙,年轻貌美的姑娘。

    许家兄妹登场的瞬间,气氛明显一滞,少年俊杰和花季少女们的目光纷纷一亮。

    许二郎眉头皱了皱,这和他预料中的文会有些不同,在他想象中,这场文会将由王首辅主持,参加文会的贡士略显拘谨的在首辅面前阐述自己的理念、展示自己的才华。

    若是能得首辅看中,将来入朝堂便有了靠山。

    没想到文会的气氛竟如此轻松,美酒佳肴,还有新鲜瓜果,再就是.........竟有这么多的妙龄少女。

    “许公子,许小姐,快请入座。”

    一位五官姣好,气质落落大方的女子起身,盈盈施礼。

    她身段高挑,略显圆润的脸庞文静秀美,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笑起来时,既有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也有一丝丝的狡黠。

    许新年和许玲月还了一礼,前者略一打量,便走向左侧的席位,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许会元,久仰大名。”

    方甫入座,周围的贡士们纷纷举起酒杯。

    果然,除我之外,没有云鹿书院的其他学子,这些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许新年心里一凛,表面笑容镇定,举杯回敬。

    他与贡士们畅谈了片刻,这些人礼貌的让他有些意外,没有出现绵里藏针,或公然挑衅的事件。

    以王首辅的权谋智计,公然挑衅实属低端..........许新年微微颔首,不愧是王首辅,人未至,便已让我如临大敌。

    另一边,许玲月被安排在王小姐身边,后者荡漾起温和的笑容:“许小姐今年多大了。”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十七。”

    王小姐立刻说:“姐姐十九,就喊你一声玲月妹妹,可好?”

    她是谁,一副主人翁的姿态.........许玲月微笑道:“听姐姐的。”

    王小姐笑容愈发热情,道:“那你就叫我思慕姐姐吧。”

    聊了几句后,许玲月知道这位温婉可亲的女子是谁了,竟是首辅王贞文的嫡女。

    “玲月妹妹可有婚配?”王小姐突然问道。

    许玲月微羞的低头:“尚未婚配。”

    换成是男子问她这个问题,许玲月肯定生气,但周围都是女子,说话声音又低,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王家嫡女。

    王小姐诧异道:“家里的哥哥们想必都订婚了吧,妹妹也得抓紧呀。”

    许玲月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两位兄长尚未成亲。”

    尚未成亲........王小姐不动声色道:“以许家两位公子的才华,想必早有婚约在身。”

    周围的少女们悄悄竖起耳朵。

    不管是俊美无俦的许新年,还是英姿勃勃的许七安,后期是后者,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法,京城贵族女眷们对他“好奇心”无比旺盛。

    王小姐嫣然一笑。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有一个穿紫衣的少**阳怪气道:

    “许家算是鱼跃龙门了,那许七安原本只是长乐县的一个快手,许平志也不过是御刀卫百户,这样的家庭,许小姐将来嫁个商贾之家便算是万幸。而今呢,说不准能加入豪门呢。”

    许玲月琢磨不透这位少女的背景,于是做出委屈的姿态,低着头。

    见状,其余千金小姐对紫衣少女产生了些许不悦。

    王小姐眯了眯眼,柔声道:“阎儿,好好说话.......玲月妹妹,阎儿是刑部尚书的侄女。”

    刑部尚书的侄女........许玲月心里一动,记起了当初户部侍郎的公子周立串通刑部,把大哥锁进刑部大牢的事情。

    原来是冤家。

    “阎儿姐姐口直心快,说的也没错的。”许玲月摇摇头,强迫自己压住委屈,露出笑容的模样:

    “我大哥一届武夫,二哥也无官无职。”

    叫阎儿的少女一时语塞,要是接这个话题,她就得在大庭观众之下继续嘲讽许七安和许新年,一位就在席上,另一位声威正隆。

    “行了,喝茶喝茶。”王小姐强行结束话题。

    文会照常进行,贡士们从诗词聊到国家大事,偶尔和大家闺秀们互动几句,场面还算快活。

    许新年发现自己谈的竟颇为愉快,便找了个借口,说花园景色不错,端着酒杯去了一旁,思考王首辅究竟有何阴谋。

    “花期将近,却枯萎了?”他盯着一池枯萎的荷叶发呆。

    这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这是青州的红莲,隆冬季节才盛开,开春了便凋零枯萎。不过,京城气候与青州相差甚大,红莲长势不好,观赏价值不大。”

    回头望气,是那位五官姣好的女子。

    许新年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作揖道:“王小姐。”

    “叫我思慕。”她说。

    .........许新年道:“思慕小姐。”

    王思慕嫣然一笑,目光望向离开席位,各自赏景游园的才子佳人们,柔声道:“许公子那首行路难,思慕裱在房中,日日观赏。”

    “论及诗词,还是我大哥最好。”许二郎说完,矜持道:“不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亦有妙手偶得之时。”

    用大哥的东西来人前显圣,许二郎心安理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

    许玲月坐在池边,迎着微风,无聊的观赏景色。

    文会没什么意思,她不是那个圈子的人,而娘说的“青年才俊”,确实也都不错,只是他们和大哥二哥比起来,就有些摆不上台面,即使这些人都是贡士。

    “哼!”

    身后传来冷哼声,紫衣少女走了过来,狠狠剐了许玲月一眼,骂道:“小贱人,你刚才装什么可怜?”

    许玲月昂起头,弱弱道:“阎儿姐姐说什么?我,我几时装可怜了。”

    紫衣少女冷笑道:“就你那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献丑,装没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一个粗鄙武夫家出身的贱丫头,配坐在这里吗,配与我同席吗?

    “立刻给我滚出王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许玲月皱了皱眉:“阎儿姐姐讨厌我,是因为我大哥?”

    紫衣少女嗤笑着,骂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个与叔父为敌的许七安当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小蹄子刚才故意装可怜,博取姐妹们的同情,让她碰了个软钉子,很丢脸。

    紫衣少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她愈发恼怒,更嫉妒许玲月的美貌,恶狠狠道:“像你这样的小贱人,也就那点拿不上台面的花样,长的一副狐媚子模样,信不信姑奶奶把你卖到青楼去,让你尝尝人间疾苦。”

    许玲月顿时很委屈,“文会是二哥带我来的,王府的邀请,我怎可中途离场。要不,姐姐帮帮我?”

    紫衣少女闻言皱眉。

    这时,许玲月隐蔽的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紫衣少女的小腰。

    紫衣少女疼的脸色发白,下意识的伸出推她。

    许玲月就“顺势”往后一倒,落入池水。

    “救,救命......我不会游泳,二哥,二哥救我.........”

    许玲月哭喊着,尖叫声传开,吸引了一众才子佳人的主意。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呀,来人啊........”

    惊呼声不断响起,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听见呼救声的许新年循声望去,看见许玲月在水中沉浮,一副溺水模样,他脸色大变,来不及和王小姐招呼,疾步奔了过去。

    “噗通.......”

    他纵身跃入池水,揽住许玲月的腰肢,把她托出水面,在王小姐等人的帮助下,将许玲月拉了上去。

    “快,快去屋子取我的大氅来。”王小姐急忙吩咐丫鬟。

    俄顷,丫鬟取来大氅,王小姐亲自给许玲月披上。后者依偎在二哥怀里,嘤嘤嘤的哭泣。

    众人围在边上,静看事态发展。

    许新年脸色阴沉,扫了眼紫衣少女,低头问道:“玲月,怎么回事?”

    许玲月抽着鼻子,秀发贴着清丽的脸,柔弱又可怜,抽抽噎噎道:

    “我,我不知道,这位姐姐让我滚出王府,说我不配与她同席,我不理,她,她便推我下池。”

    众人瞬间看向紫衣少女,贡士们看了眼楚楚可怜叫人怜惜的许玲月,又看看刁蛮跋扈的紫衣少女,暗暗皱眉。

    “我没有。”

    紫衣少女气的脸色通红,指着许玲月,骂道:“贱人,你敢害我,明明是你先掐我的。你们别信她,是这个小贱人在害我,是她自己故意下水的。”

    一位千金皱了皱眉,低声道:“阎儿虽然刁蛮了些,但不至于做出推人下水的事。”

    紫衣少女朝闺蜜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很配合的指着许玲月:“就是她自己做的,她自己故意跌下水的,还想陷害我,这小贱人心坏的很。”

    众人狐疑的看向许玲月。

    许玲月对周遭目光置之不理,泪水啪嗒啪嗒滚落,哀泣道:

    “二哥,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位阎儿姐姐说大哥常与她叔父作对,她拿大哥没办法,却可以将我偷卖进青楼。”

    卖进青楼.......许新年怒火瞬间烧到头顶,定定的看着紫衣少女:“倒是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王小姐有些愧疚,低声道:“阎儿的叔父是刑部孙尚书。”

    众贡士恍然大悟,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身为贡士,将来必定入朝为官,他们对朝堂有一定的了解。

    刑部孙尚书和许七安的恩恩怨怨,他们还是听过的,最有名的是那首《桑泊案·赠孙尚书》。

    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以许诗魁而今的名声,这首诗必定流传后世,孙尚书也将遗臭万年。

    如此一来,今日这位阎儿姑娘推许诗魁妹妹下水的动机就很充足了。

    “你........”

    紫衣少女再次语塞,这些话她确实说过,本想否认,但看周围士子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辩解也毫无意义。

    “你说我妹妹掐你,掐你哪里?”许新年问道。

    “我的腰。”紫衣少女眼里怒火欲喷。

    许新年缓缓点头:“姑娘好计策,知道读书人非礼勿视,无法验证,什么都凭你一张嘴来解释。”

    紫衣少女一愣,突然明白这小贱人掐她腰的原因,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们可以验。”一位少女说道。

    许新年点头:“回头自己掐一下,便有淤痕了,我妹子人笨嘴笨,百口莫辩。”

    这........紫衣少女和她相熟的闺蜜被许二郎怼的说不出话来。

    许新年冷笑道:“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此事绝不与你干休。”

    紫衣少女气的眼眶通红,指着许新年怒骂:“你别太嚣张,你区区一个会元,算什么东西,你敢把我怎么样。”

    “啪!”

    许新年反手一个巴掌。

    紫衣少女趔趄几步,脸颊瞬时间一片红肿,她捂着脸,难以置信:“你,你敢打我?”

    众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许新年如此果决,打起女人来毫不犹豫。

    “今日之事,诸位都是见证,我现在就绑她去见官,回头请诸位当个证人。”

    说完,许新年盯着紫衣少女,冷冰冰道:“不是去刑部也不是去府衙,许某请姑娘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众人脸色大变。

    打更人衙门是什么地方?进了里头,就算是刑部尚书的话都不好使,真要计较起来,推人下水,判个蓄意谋杀,打更人完全可以做到。

    即使刑部尚书竭力援救,出来后,姑娘家的声誉就没了,将来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紫衣少女眼里闪过恐惧,她疾步走到王小姐身边,哭道:“思慕姐姐,救我.........我不要去打更人衙门。”

    王思慕立刻看向许玲月,后者不动声色的撇开头。

    这女子也不是善茬.........王小姐心里浮现这个念头,而后看向许新年,低声道:

    “许公子,阎儿只是无心之失,我让她道歉,赔偿玲月妹妹相应的损失,可否看在小女子的份上,就此揭过。”

    她也很为难,文会是在她府上举办,出了这事儿,让许新年带走人,那么刑部尚书与父亲必生嫌隙。

    阻止许新年,又彻底得罪了他.........这是王思慕不想看到的,所以打算私底下解决纠纷,不报官。

    “行,看到王小姐的面上,我可以不报官。”许新年道。

    当下,王小姐领着许家兄妹进了偏厅,磋商赔偿以及道歉事宜。

    “阎儿性格刁蛮任性,做出这等错事,理当赔偿道歉.........五百两银子如何。”王小姐美眸凝视。

    “银子只是小事,主要是看个态度。”许新年淡淡道。

    王思慕看了眼紫衣少女,后者憋屈的低头道歉。

    许新年这才点头,道:“一千两,少一文就是蓄意谋杀。”

    “.......成。”

    王思慕笑容温婉,和颜悦色:“许公子快些带玲月妹妹回去换干净的衣衫,莫要着凉了。”

    于是,王小姐让人取来一千两银票,千恩万谢的交给许新年,并亲自送兄妹俩出府。

    马车里,许新年把一千两银票递给许玲月,道:“妹子,银票收好,将来就是你嫁妆的一部分。”

    他伸手按住许玲月的肩膀,悠然道:“热血沸腾,风邪不侵。”

    许玲月感觉一股暖流从体内涌来,驱散了寒意。

    她舒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二哥,是我不好,害你提前离席。”

    许新年摆摆手:“早些离席也好,说实话,我没多大信心与王首辅斗争,趁他还没来,早早离开,这叫趋利避害,君子所为。”

    停顿一下,继续道:“倒是那个王小姐,不简单啊。”

    许玲月问道:“王小姐气度非凡,做事井井有条,能压的住场。”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处理事情,明明不关她的事,“认错”态度却非常好,有领袖之风。

    许新年哂笑道:“这只是其一,你落了水,她却不留你在府上换衣,这既是做给刑部尚书家的死丫头看,也是做给我和你看的。

    “玲月,是你自己主动跌入水中的吧。”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二哥,你知道为什么大哥比你更讨人喜欢吗?”

    许新年顿时激起了好胜心:“我从来都比他更讨人喜欢。”

    许玲月摇摇头:“换成大哥,他现在一准而对我嘘寒问暖,自责没有保护好我。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不会说出来。”

    许新年脸色倏然僵住。

    ..............

    “哭什么?”

    王小姐手里捏着帕子,给紫衣少女擦眼泪,笑道:“你是嫡女,自小在府上耀武扬威,没人敢惹你。

    “有些事你看的明白,但自幼养成的脾性,让你更喜欢直来直往,这是不对的。将来嫁了人,有你好受。”

    “就是那小贱人自己落水的。”紫衣少女委屈的大叫。

    “这些不重要,大家怎么想才重要,他们觉得是你推的,那就是你推的。”王小姐笑道。

    “姐姐,你都不帮我。”紫衣少女气道。

    “我可斗不过那两兄妹。”王小姐笑吟吟道。

    她心情很好,收获满满。第一,许辞旧并未成亲,也没婚约在身。第二,摸清了许家妹妹的脾性。

    第三,虽然交流短暂,但许新年的性格、脾性,很对她胃口。

    长的好看,性格强势,聪明,有主见有心机,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为家人得罪刑部尚书。

    自古雄才伟略的男人数不胜数,聪明的,阴险的,狠辣的........这些人统统没意思,因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雄图霸业,极少有把家中女眷摆在第一位的。

    能教出这样一对有心机的子女,培养出一位惊才绝艳的侄子,许家那位当家主母,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王小姐眼里闪过犀利的光,充满了斗志。

    .............

    ps:“马后炮”礼物上限了,角色里有。小母马强势崛起,这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马后炮就是公众号里投票投出来的,里面会定期更新书里的人物、伏笔、势力、修行体系等等。

    以及《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应该也会在公众号更新,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另外,今早上吐下泻,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午是在医院打点滴度过的,嗯,身体如今已经无碍,就是有些虚弱,大家别担心,基操了。

    老读者应该还记得,前年我急性肠胃炎两次,去年一次,今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记得帮我纠错别字。

    ps:今晚尽量码第二更,十二点前没更新,那就明天更新。

第七十二章 严以律己(大章)

    浩气楼。

    姜律中坐在案边,捧着吏员奉上来的茶水,吹了一口热气,抿了抿,感慨道:

    “记得去年曾经在魏公这里喝过一次茶,沁人心脾,唇齿留香,三个时辰不散。”

    站在书架前翻找书籍的魏渊,背对着他,淡淡道:“那是宫里的贡茶,三年只产三斤,陛下平时都不舍得喝的。”

    难怪........姜律中恍然大悟,好奇道:“如此神奇的茶,产自何处?”

    “产自京城。”

    “京城还有这种好茶?卑职怎么从未听说。”

    “一个女人种的,她在京城,这茶便产自京城。”魏渊声音温和醇厚。

    姜律中颔首,没有多问,茶虽好,奈何他一介武夫,对茶谈不上热衷,他这次来浩气楼,是有一个清晰明确目的的。

    “今儿听宁宴说起一事,他在教坊司如鱼得水,深受花魁们的喜爱,是有原因的。”姜律中道。

    “美人爱诗词,尤其是风尘女子。”魏渊笑了笑。

    “并不是,”姜律中摇头:“除了诗词之外,还有两个秘诀,分别是“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卑职参悟许久,一无所获.......当然,并不是说卑职想成为那样的人,卑职纯粹是好奇罢了。

    “魏公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卑职特来请教,想必以魏公的学识,应当了然于胸。”

    说完,姜律中看见魏公转过身来,幽幽的凝视着他。

    凝视了十几秒,魏渊收回目光,语气随意:“律中,你跟了我小十年了吧。”

    “是。”

    “这十年来,你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本座都看在眼里,甚是欣慰。”魏渊抽出一本书,道:

    “好了,本座要继续看书,你且退下。”

    姜律中有些茫然的离开,返回自己的堂口。

    屁股还没坐热,一位吏员便进来了,躬身道:“姜金锣,魏公有吩咐。”

    这不是刚赶我走么.........姜律中问道:“何事?”

    “魏公说,姜金锣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理当继续保持。往后一个月,夜里值守的活儿都交给您了。”

    顿了顿,吏员继续说道:“魏公还说,希望姜金锣收拾收拾,搬到衙门里来。家里就暂时别回去了。”

    “???”

    这是对一个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下属该有的吩咐?这是人话?彻夜值守一个月,岂不是说往后一个月我不但教坊司去不成,连女人都不能碰?!

    姜律中懵了。

    ..............

    许七安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

    幸好来的时候没喝太多水,不然就尴尬了..........日头不够烈啊,完全衬托不出我的悲凉感...........他极有耐心的等候,不抱怨不催促。

    不过,许七安有发现,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站在院内朝门口张望。

    许七安假装没发现。

    阳光灿烂,春风暖人,开春后,韶音苑的后花园开始苏醒,渐渐展露出它艳丽妩媚的一面。

    同样有着桃花眼,气质妩媚多情的二公主临安,气鼓鼓的坐在凉亭里,指挥两个贴身宫女下五子棋。

    棋下多了,她开始喜欢教人下棋。

    两个宫女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但又不敢忤逆气头上的二公主。

    “公主,许大人还在外头等着呢。”小宫女定期过来汇报。

    临安矜持的“嗯”了一声,便没了后续。

    小宫女退后。

    过了一刻钟,她又过去查看情况,见许七安还在那里,心里有些感动。

    咱们公主总是闹脾气,这不是把许大人这样的俊杰往怀庆公主那里赶嘛........念头闪过,她看见许大人突然身子一晃,直挺挺的倒地,昏迷了过去。

    “哎呀.......”

    小宫女大急,飞奔过来查看情况,只见许七安脸色发白,痛苦的皱紧眉头。

    “许大人,许大人?”小宫女焦急的推搡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许七安“幽幽”转醒,他捂住胸口,咳嗽几声,摆手道:“没事,我没事,就是斗法时受伤太重,刚才站的太久,伤势复发了,休息一会儿便成。”

    小宫女又心疼又感动,劝道:“许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吧,二公主正在气头上呢,不会见你的。”

    “殿下在气头上?”

    许七安大吃一惊,问道:“殿下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殿下生气?”

    小宫女一时语塞,心说那个惹殿下生气的人不就是你么。

    她低声道:“韶音苑的侍卫看见许大人进了宫,去了德馨苑。”

    许七安沉默了。

    小宫女见他不解释,顿时有些失望,叮嘱道:“许大人回吧,改天殿下气消了您再来。”

    说完,她撇下许七安进了院子。

    一路疾走,来到内院的凉亭里,语气急促道:“殿下,许大人刚才晕倒了。”

    临安霍然抬头,愕然和紧张的表情在脸庞闪过,随后压住,淡淡道:“昏迷?”

    “许大人说是站了太久,昨日斗法受的伤又复发了。”小宫女低着头,说道。

    “我也没让他等.......下棋都不会下,你们俩个蠢货。”

    临安烦躁的骂了一声,转而对小宫女说道:“没走的话请他进来吧。”

    ..........

    许七安被带到偏厅,喝了口热茶,等了许久,才看见那袭红衣进来,圆润的脸蛋,秀美的五官,冷着脸,那双妩媚的眸子强行装出冷漠的眼神。

    “本宫不是说了不见客吗?你们让他进来作甚。”

    临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斥责了一声,目光随即落在许七安身上,一番打量后,似乎松了口气,吩咐道:

    “许大人为朝廷出力,本宫也不会白让你受伤,荷儿,把东西搬进来。”

    那个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大宫女退下,俄顷,带着苑里的当差进来,手里捧着一些丹药、滋补的药材。

    “这些药材、丹药是本宫从御药房取来的,许大人带走吧。”临安矜持的说。

    “都是殿下求了许久,陛下才忍痛割爱的。”荷儿补充。

    “要你多嘴!”裱裱柳眉倒竖,深吸一口气:“荷儿,送客。”

    许七安不走。

    双方僵持了片刻,许白嫖厚着脸皮说,“我研究了许久的五子棋,得出一套秘诀,杀遍天下无敌手,殿下可敢应战?”

    裱裱果然中套,点头应战。

    于是让丫鬟搬来棋盘和棋子,她和许七安在厅里大战三百回合,许七安三战三败,无奈认输。

    “殿下果然聪慧绝顶,卑职叹服。”许七安顺势送上马屁。

    裱裱微微抬起下巴,很矜持的“嗯”一声,忽然想起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哼道:

    “棋也下完了,本宫就不留许大人了。”

    “别急,卑职又想到一个新的玩法,殿下如果有兴趣,卑职可以教殿下。”许七安的套路,就是老母猪戴胸罩。

    安静的韶音苑忽然热闹起来,裱裱指挥着苑内的侍卫伐木,许七安则把砍下来的木头,再砍成一节一节。

    “你去取染料........你去取刻刀........”

    指挥完侍卫,她又开始指挥宫女,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干劲十足。

    两位宫女领命离开,边走边交流:

    “殿下不久前还生气的摔杯子,气的眼圈都红了.......你说这许大人真有本事,连好话都没说,殿下竟然就原谅他了。”

    “殿下只是发脾气,又不是真的很许大人,我与你说啊,他要是走了,那殿下才真伤心呢。”

    “咳咳!”

    男人低沉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两宫女吓了一跳,受惊小鹿似的跳了一下,回头看去,原来是许七安。

    “许大人好生过分,吓奴婢一跳。”荷儿抱怨道。

    许七安随口与两个清秀宫女打情骂俏了几句,然后切入正题:

    “本官问你们一件事,那些丹药价值连城,殿下什么时候准备的?”

    “那些丹药是陛下自己服用的,补气养精,据说一炉丹药只有二十四颗,二十四炉才成功一炉呢。昨儿殿下在陛下那里闹了许久,陛下忍不可忍,才给赏了一粒。”荷儿说。

    “然后今早便立刻派人去请许大人您啦,谁想.........”另一个宫女补充。

    “去吧!”

    许七安在她们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把两个宫女赶走。

    他若无其事的返回,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把一节节的木头雕成扁平的原形,然后在上面刻着。

    过程中,临安也在帮忙雕刻,她好歹是读过书习过武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基础还算扎实。

    把木头雕刻成偏平的原形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日头西移,许七安的新棋做好了——象棋!

    看着自己和狗奴才亲力亲为,制作的两副象棋,裱裱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刹那间百花失色,眼里只有美人妩媚的笑靥。

    “时辰不早了,我给殿下说说规则,差不多就该出宫了。”许七安说完,把宫女挥退。

    裱裱看了眼日头,笑容渐渐收敛,嗯了一声。

    许七安认真的讲解象棋规则,但裱裱听的心不在焉,她今天本是很生气的,裱裱得承认,当初硬拉拢许七安,纯粹是为了抢怀庆的东西。

    可慢慢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狗奴才,变着法子的送他银子,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从不奢求他为自己做什么,只要抽空过来陪她玩耍,裱裱就很开心。

    但她心里一直有个刺儿,那就是许七安和怀庆始终保持“不正当”关系。

    明明答应为她效劳,摆脱怀庆,私底下还是和怀庆来玩,可不就是不正当关系。

    她假装看不见,一次两次三次........到今天终于爆发了,为了求丹药,被父皇呵斥怒骂,她厚着脸皮硬抗过来了。第二天派人去请许七安,喜滋滋的等待着。

    等来的是侍卫的一句话:他去了德馨苑。

    有那么一瞬间,裱裱觉得自己尊严丧尽,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其实许七安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不,把她当傻子对待。

    难过的就想哭。

    “唉!”

    突然,许七安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殿下,我刚才先去了趟德馨苑。”

    裱裱脸色瞬间垮下去,撇过脸去:“我不知道什么德馨苑,你进宫后就来了我这里。”

    “不,我就是先去见了怀庆公主。”

    “许七安!”

    裱裱大喊一声,回过脸来,眼圈微红,他连我自欺欺人都要拆穿吗,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许七安再次长叹,目光眺望挂在西边的太阳,眼神变的深邃而隽永,仿佛藏着无数故事和人生经历。

    一字一句,缓缓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裱裱默然。

    “人生会遇到很多风景,也会遇到很多人,但你最后做出的那个选择,才是内心最想要的。”

    裱裱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今日殿下和怀庆公主同时邀请我,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去见了怀庆公主,为何?并不是她在我心里远胜殿下啊。”

    许七安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若是先来了韶音苑,我必然无法久留,说不了几句便要告辞,去德馨苑见她。呵,难道怀庆公主邀请,我可以视而不见?

    “可若是先去了德馨苑,我就可以在这里一直陪殿下到宫门关闭。殿下和怀庆在我心里孰轻孰重,难道还不明显吗?”

    裱裱的眼神渐渐软化,表情也从冷淡,转为温柔。

    许七安重新坐下,用刚才看落日的隽永目光,深深凝视着临安,柔声道:“因为我知道,殿下需要的是陪伴。”

    这句话戳中裱裱内心最柔软之处,是的,她是孤独的,寂寞的。

    太子哥哥禁闭之后,母妃成天找她哭诉,给她灌输皇后的居心拨测。兄弟妹妹们的态度也日渐冷淡。

    父皇依旧是父皇,临安却不再是以前的临安,至少她意识到,父皇宠爱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人畜无害。

    一个外表妩媚的、骄傲的公主,心里却住着寂寞孤独的女孩。

    许七安扫了眼四周,确认挥退的宫女不在附近,便大胆的握住临安柔软的小手,语气诚恳:

    “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手背传来的温度有些滚烫,临安脸颊羞红,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化开。

    时间静静溜走,许七安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股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发酵、酝酿。

    “殿下,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去。您若是想天天见我,可以搬到临安府,不必住在宫里。”许七安低声道。

    .................

    夕阳的余晖里,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皇城中。

    “小母马,根据我多年泡妞的经验,这次能牵临安的手,下次就能抱她........女孩子嘛,就是要追的,不追她就不是你的。

    “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某个渣男对女朋友说:你父母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们女儿,只有我对你好,才是真正的爱你疼你。

    “虽然是歪理,可我觉得歪理也是理。临安对我好,是真的就是对我好,没有掺杂太多的利用和利益。当然,后者也许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她有些蠢,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可这个花瓶把自己掏空了来对你好。

    “要说谁最适合当媳妇,还是褚采薇,她的软饭吃起来最香最没后遗症,临安和怀庆,危险太大了。

    “其实到了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女人没什么要求的,只希望她们能严以绿己。”

    说到这里,小母马用脑袋拱了他一下,打两个响鼻。

    “你也要我给你提要求?”

    许七安想了想,说道:“你的话,嗯,勿以鳝小而不为!”

    .............

    王府,散值回府的王贞文用过晚膳,照例进书房看折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女人已经可有可无。

    或许是受了元景帝白发转乌发的刺激,朝堂诸公都不怎么近女色,很讲究养生。

    不过元景帝有人宗指导修行,有人宗为他炼丹药,这是朝堂诸公享受不到的待遇。

    王思慕端着滋补养颜的汤进来,然后借着整理书桌为由,偷看父亲的折子、批注。有时候还大逆不道的问东问西。

    “听府上下人说,今日文会,那位云鹿书院的会元来了?”王贞文问道。

    “嗯,还与孙尚书的侄女起了冲突。”

    王思慕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转述给父亲,哼了一声:

    “爹,我见那许会元是个人才,才邀请他的,谁想是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不懂隐忍,是个庸才。爹,你要好好教训他,为阎儿妹妹泄愤。”

    王首辅看事没有那么肤浅,沉吟道:“云鹿书院出身的学子,走了儒家修行体系,秉性倒是差不到哪里去。

    “能以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中得会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你们小辈间的冲突,上不得台面。”

    王小姐嘴角一挑,立刻说:“那看来女儿的想法与爹不谋而合,那爹觉得有没有拉拢他的可能呢?”

    “拉拢他?为何要拉拢他,纵使是个人才,也没有非他不可的必要,为此得罪国子监出身的文官们,不智。再说,你爹我是一朝首辅,文官表率。”王首辅摇头。

    “正因为爹是文官表率,所以您出面拉拢,阻力反而最小。女儿觉得,如果能将他招揽入麾下,既可打击云鹿书院的气焰,又能得一良将,两全其美。”

    王小姐一副“我在分析局势为爹着想”的模样。

    “没有特殊理由,招揽此人弊大于利。”王贞文摇头。

    王小姐想再说几句,但被父亲瞥了一眼,立刻打消了念头。

    点到即止。

    没有特殊理由........正好,我也要多考察他一段时间的........王思慕心情愉悦的想。

    ..............

    南城,养生堂。

    柴房里,金光缓缓熄灭,净尘和尚安抚了“黑狗”,让他陷入香甜的梦想。

    “阿弥陀佛!”

    耳垂肥厚的中年僧人面带慈悲,沉声道:“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司天监的术士为他治过病,是,是走了许大人的关系。”恒远在身边说道。

    “这些年游历红尘,看过无数悲欢离合,众生皆苦。贫僧常常会想,为何有佛灯万盏,却始终照不透世间层层黑暗。

    “直到昨日了悟大乘佛法,才知追求品级,追求罗汉和菩萨果味,是度己,是小乘。度苍生才是大乘佛法。若人人心怀慈悲,世间还需要佛灯吗?不需要了。”

    净尘和尚感慨道。

    恒远颔首,双手合十:“许大人真乃神人也。”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是与生俱来的佛子,是上天赐予佛门的厚礼。贫僧相信,他有朝一日,必将大彻大悟,遁入空门。”

    “贫僧无比期待那一天。”恒远心头火热。

    净尘和尚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孩子体质虚弱,灵智受损,短期内无法恢复正常。经不起舟车劳顿,贫僧的建议是,将他送去青龙寺吧。至于你,该西行了。

    “你也知道了,八品之后是三品,三品叫金刚,你若不修金刚神功,便永远不可能成为金刚。”

    恒远犹豫许久,缓缓摇头:“刚才师叔您还说,度己是小乘,度众生才是大乘。”

    净尘一愣,惭愧的低头合十:“师叔祖说的没错,你果然更有慧根。也罢,也罢。”

    虽然了悟大乘佛法,但度己是几十年来的思想惯性,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这便是顿悟与没有顿悟的区别,度厄罗汉顿悟了,他不会再有类似的思想惯性。

    “明日师叔祖要带我们回西域了。”净尘和尚道。

    “这么快?邪物的事,不追查了?”

    “邪物脱困已有数月,不急于一时。师叔祖想先回西域,弘扬大乘佛法。”净尘和尚解释。

    送走了净尘和尚,恒远正要转身,忽然看见一个老道站在院子的黑暗中,微笑的看着他。

    “金莲道长?”

    ...............

    许府。

    落日在西边只剩一角,将落未落,彤红的万霞瑰丽多彩。

    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回了府,把马缰丢给看门的下人,踏入府中,时间掐的很准,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餐桌上,许新年说起今日参加文会的事,简单的提了提玲月没人推到水池里。

    “什么?玲月落水了?”

    许七安端详着妹子,嘘寒问暖:“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头疼脑热,会不会感染风寒?”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没有,大哥别担心。我回府后喝过药了,不会感染风寒的。”

    “怎么回事?”许七安等着许二郎:“你怎么看护妹子的?参加个文会都能落水,要你何用。”

    许二郎看了眼许玲月,后者忙说:“也不怪二哥,二哥总不能时刻盯着我,而且落水后,二哥第一时间救我上来了。

    “推我下水的人是刑部尚书的侄女,已经道歉赔偿了。”

    刑部尚书侄女..........许七安眉梢一扬,冷笑道:“行,回头我派人去孙府蹲点,等她侄女出来,便驱车冲撞,撞死她算了。”

    说完,一脸愧疚的看着玲月:“妹子,是大哥连累了你。”

    许玲月鼓了鼓腮,不悦道:“大哥说什么呢,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这妹子真好!

    .............

    吃过晚饭,许七安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路,吐纳、观想、参悟心剑、参悟养意,以及参悟金刚不败神功。

    这让他有种回到读书时代,课业繁重的感觉。

    突然,眼前云雾弥漫,他看见了层层雾霭,来到了神殊和尚的世界。

    穿过雾霭,来到一座破旧寺庙,看见了盘膝而坐的俊秀和尚。

    神殊和尚目光温和的望着他,道:“我即将沉睡,短期内无法苏醒,便顾不到你的生死。再赐你一滴精血,用来修行金刚不败。”

    他的血能修行金刚不败?许七安一愣。

    神殊和尚笑道:“你该明白我这不灭之躯,是以什么为基础。此功于旁人来说,修行艰难,进展缓慢,但于你而来,短期内便可达到高深境界。这样,你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

    说完,他弹出一滴精血,撞入许七安眉心。

    紧接着,他被弹出了迷雾世界,于房中睁开眼睛。

    “咔咔咔.......”

    身体爆豆般的巨响中,他的皮肤表面,一根根筋肉凸显,一条条血管暴突,然后,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金漆,在烛光的照耀中,灼灼醒目。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卧槽!”

    金刚神功已经登堂入室了,现在,让他和净思和尚肉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当然,不能把这件事暴露在佛门眼里。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坐在桌边,捏着茶杯,陷入沉思。

    神殊和尚是佛门中人,不死不灭般的存在.........那么,他必然也修炼了金刚不败,而监正同意佛门斗法,指名道姓让我代表司天监参加........

    监正为什么要给我铺路?还做的这般明显?不,我怎么感觉他是在养韭菜啊........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

    许七安起身,打开房门,夜色中,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手里挽着拂尘,面带微笑。

    他身后是青衫剑客楚元缜,魁梧高大鲁智深。

    “你们.........”

    许七安愕然,他们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我有一位小友出事了,想请许大人帮忙。”金莲道长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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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可怕的厄运

    一位小友出事了..........是五号,还是金莲道长认识的其他晚辈?

    许七安适当的做出疑惑表情:“道长的那位小友身在何处,需要我调动朝廷人马?”

    金莲道长摇头道:“她在襄州。”

    襄州在京城的南边,路程大概四百公里........不近也不远。许七安皱眉道:“道长有事,本官责无旁贷,不过我得先去衙门请个假,毕竟此去路途遥远。”

    金莲道长颔首:“你让府中下人明日代为请假,咱们今夜就出发,抓紧时间.........对了,那位预言师呢?

    “想要寻人的话,必须要有望气术的帮助。”

    “她在司天监.........”许七安吐出一口气,以玩笑的口吻:“行吧,我去她娘家把她找过来。”

    这个预言师一定是个女子........六号恒远以及四号楚元缜,心里同时给出猜测。

    三人旋即进屋等待,而许七安则从后院牵来小母马,骑着它赶往司天监。

    司天监的灯火彻夜不熄,许七安进了一楼大堂,问爆肝做研究的药师们:“哪位师兄去通传一下,我找钟璃师姐。”

    气氛一下子僵硬,药师们交换了眼神,然后说:“钟璃师姐在地底一层,您稍等........”

    一位白衣进了里头,几秒后,传来大吼声:“钟璃师姐,许公子来找你了。”

    说罢,那名术士急匆匆的跑出来,速度之快,仿佛后边有大虫追赶。

    大堂里,其他白衣纷纷抛下手头工作,冲向楼梯。转瞬间,大堂里静悄悄的,除许七安外,一个人都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钟璃从里头出来,披散着头发,穿着粗布长袍,微微低着头。

    很标准的丧女打扮。

    “我要离京办点事,很快就回来,需要你的力量。”许七安没有客气,直截了当的开口。

    “噢。”

    钟璃言简意赅的点头,很有一个工具人该有乖巧。

    两人并肩离开司天监,许七安骑马,钟璃步行,速度并不比小母马慢。

    不多时返回了许府,与金莲道长为首的天地会三人会合。

    楚元缜道:“内城中不宜飞行,我们去外城,劳烦许兄带我们出城。”

    若是他一人的话,在内城飞天遁地倒也无妨,城中高手看在人宗的份上,不会出手阻拦、攻击。

    但人数多了,就无法睁只眼闭只眼,徒增麻烦。

    当下,许七安带着三人出府,有许七安这位银锣带路,不管是打更人还是御刀卫,只做例行盘问,没有多加阻拦。

    路上,金莲道长看着许七安,沉声道:“五号失踪了。”

    楚元缜顿时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茫然道:“道长你在说什么?嗯,道长今天怎么没附在猫上。”

    金莲道长不动声色道:“五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的序号,这个你应该清楚,当日救恒远还多亏了你。嗯,你说猫怎么了?”

    许七安“哦”了一声,“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金莲道长满意点头。

    许七安也满意点头。

    楚元缜先看了看两人,再看一眼恒远,笑道:“是桑泊案时救的恒远大师?”

    恒远道长双手合十:“当初多亏了许大人。”

    恒远确实被卷入了桑泊案,当初他在地书碎片里说过,能从打更人衙门脱身,全是许七安的功劳.........如今看来,此事背后还有内幕,金莲道长通过三号联络上了许七安,也就是说,许七安知道天地会和地书碎片的存在。

    如此,我更确信了一个猜测,金莲道长虽然把地书碎片给了云鹿书院的学子许新年,但他其实两个都要。

    楚元缜笑而不语。

    到了外城,楚元缜一拍后背,那柄人宗的法器连剑带鞘飞出,悬在半空。

    金莲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轻轻一抛,纸鹤瞬间化作体长七尺的大鸟,振翅盘旋。

    “道长我跟你!”许七安连忙说。

    这个傻子都会选,楚元缜这个是站票,金莲道长这边是坐票。

    恒远与楚元缜跃上剑鞘,“咻”一声破空而去。

    许七安和金莲道长坐上白鹤后,才发现位置不够,钟璃没有座位了。

    “术士会飞行吗?”许七安朝着下方的“丧女”问道。

    “不会,瞬移阵法得四品才能施展。”钟璃摇摇头。

    许七安环顾周身,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建议道:“坐我鞭上吧。”

    “无妨!”金莲道长摘下木簪,丢给钟璃。

    钟璃握住木簪,在它的带领下,“咻”一声窜向高空,紧跟着楚元缜的飞剑。

    道长,你这路就走窄了呀.........许七安心说

    白鹤振翅飞行。

    .............

    飞剑、纸鹤和木簪越来越高,慢慢的,地表的景物开始模糊。

    呼.......云雾破开,一剑一鹤冲破了云层。

    夜空蔚蓝如洗,挂着一轮弦月,脚下云海凝固,一动不动。

    世界瞬间变的寂静。

    “咱们进平流层了。”许七安传音道。

    强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声音从嘴里说出来,立刻会被强风扯碎,交流只能传音。

    金莲道长同样闭着眼,用元神代替了眼睛,收到许七安的传音后,诧异道:“平流层?”

    “我随口胡诌的,道长,说说五号的情况吧。”许七安传音过去。

    “上次天地会内部交流结束,五号没了回应,那会儿我还能感应到地书碎片的位置在襄州,第二天,突然失去了与碎片的感应。”金莲道长沉声道。

    “五号遭遇地宗妖道了?”许七安脸色微变,给出猜测。

    “有这个可能。”金莲道长点头。

    所以你才邀请了我、恒远还有楚元缜一起行动.........道长求生欲还是挺强的。许七安点点头,评估了一下己方的战力。

    表面是武夫体系,实则修人宗剑道的楚元缜,真正的战斗力应该有四品,即使没到,也差不了太多。

    表面是佛门体系,实则是武夫的六号恒远,这个不好判断,毕竟没有交手过。恒远的战斗履历也很少。

    再就是金莲道长,记得当初他被四品的紫莲追杀,一路逃进京城,金莲道长的实力水平应该是不比四品弱。

    理由是,他并非被紫莲打伤,是被那个入魔的地宗道首给击伤。即便如此,依旧能在四品紫莲的追杀中逃脱。

    如果是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三品以下,我方稳如老狗........许七安心想。

    一个时辰后,金莲道长给众人传音:“到了,身下方圆百里区域,应该就是五号消失的地方。我依旧没有感应到地书碎片。”

    众人降下云端,朝地面俯冲。

    地表从模糊到清晰,许七安在东边看到一座大城的轮廓,而以大城为核心,分散着许许多多的村落、小镇。

    四人在一处山林中降落,金莲道长和楚元缜盘膝打坐,恢复气机。

    恒远为他们护法,许七安则一个人在山林间溜达,打了两只野鸡,一只獐子。

    返回打坐地盘,许七安问道:“你们谁带锅了?”

    “我带了。”

    楚元缜睁开眼,刚想起身走到附近的林子里,取出铁锅,转念一想,许七安既然知道地书碎片的存在,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于是掏出地书碎片,取出铁锅,四人烧了两堆篝火,分别用来炖肉汤和烧烤。

    不管是哪个体系,消耗过后,都得补充能量,身体不可能凭空诞生力量。

    “我这里还有酒........”

    楚元缜又取出两坛酒,配着烤肉和肉汤食用,解释道:“走南闯北的时候,两样东西一定要带着。一,锅碗瓢盆。二,厕纸。”

    许七安扬了扬瓷瓶,扬眉笑道:“现在多了第三样:鸡精。”

    楚元缜立刻点头赞同。

    许宁宴是个妙人,有趣!

    楚元缜毫无破绽,但我不能放弃,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社死。

    两人相视一笑。

    酒足饭饱后,金莲道长随手摄来一根枯枝,把花白的头发束起,然后,他脸色突然一僵。

    “那个预言师呢?”

    听到这话,许七安脸色顿时僵硬,卧槽,钟璃呢?

    “我记得降落时,她还在身侧,后来,不知怎么就忘记她了.........”许七安脸色发白。

    “应该就在附近,大家一起找找,一定要仔细,另外,赶紧的。”金莲道长沉声道:

    “这比救五号还要紧迫,五号或许没事,但预言师的话,去晚了可能就........”

    恒远不懂术士体系,问道:“就如何?”

    许七安沉声道:“就凉了。”

    金莲道长无声点头。

    四人迅速散开,一刻钟后,许七安找到了钟璃,她降落时,坠落在了一处深坑里。然后这个女人就蹲在深坑里不动了。

    直到许七安找来,听见他的声音,钟璃才爬出来。

    篝火边,钟璃背对着众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双肩瘦削,背影孤单。

    “我真不是故意忘记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七安又道歉又解释:“我就是,就是.......一不小心就忘了嘛。”

    钟璃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理他。

    楚元缜“啧”了一声,笑眯眯的看戏。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不解道:“周围并无危险,钟施主为何不自行出来?”

    “对你没危险而已。”钟璃低声道:“根据我以往的经验,遇到这样的情况,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安全的办法。

    “如果我出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机,也许是陨石从天而降,也许是遇到路过的大妖、邪修等等。

    “厄运是无法窥探的,也无法占卜,它随时都可能发生,就比如.........”

    话没说完,篝火突然啪嗒一声,溅起一串火星子,点着了钟璃的头发。

    “小心!”

    恒远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端起滚烫的肉汤,朝钟璃泼了过去。

    当是时,许七安挡在钟璃面前,挥舞气机,将滚烫的肉汤尽数扫开。

    钟璃抱着许七安的大腿,瑟瑟发抖。

    楚元缜目瞪口呆。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沉默的气氛中,恒远双手合十,怜悯道:“钟施主,世间纵有佛灯万盏,也照不透你身边的黑暗。阿弥陀佛。”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跟着双手合十,怜悯道:“阿弥陀佛。”

    道长你一个道门大佬,念什么佛号..........虽然钟璃很惨,但我就是有点想笑.........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伸手摸了摸钟璃的脑袋,以示安慰。

    “刚才,刚才降落时,我发现附近的风水有问题,南边群山底下,有一座大墓。”钟璃小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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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令人安心的队友(8000字大章)

    “大墓?”

    许七安闻言,扭头朝南边山脉望去,黑夜中,群山静静蛰伏,彼此簇拥,轮廓仿佛一朵绽放的莲花。

    只是看了几眼,完全不懂风水的许七安便收回目光,却发现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还有恒远,看的极为认真,专注凝望。

    相比起他们,我的根基还是太浅薄,也怪武夫体系太low逼,不懂风水.........诶?不对啊,看风水不是术士的专长么?

    想到这里,许七安开口问道:“你们,能看懂那边那片山脉的风水?”

    金莲道长收回目光:“不懂。”

    楚元缜和恒远跟着摇头。

    不懂你们还看的那么认真,一个个比我还会装.........许七安嘴角一抽,然后听见金莲道长皱眉说:

    “虽然不懂风水,但地脉之势略同一二,即使那片山脉是风水宝地,可也未必就有大墓吧。”

    对啊,道长说的有理,风水师只能看风水,难道连底下有墓地都能看到?许七安看向钟璃。

    “大墓被人掘开了,阴秽之气冲霄。”钟璃眼里闪着清光,一边观测地势,一边说道:

    “状如莲花,主峰朝东,接纳紫气,背面是一条河,想必地底会有暗流,底部得黑水滋养,是三花聚顶地势。如果山中再有铁矿,那便五行俱全了。”

    五行俱全了吗?许七安心想,嘴里问道:“所以?”

    “能选中这种风水宝地,墓中之人绝非凡俗。”钟璃说。

    “其实我挺好奇的,除术士之外,其他体系都不懂风水,那么,这墓是谁选的?”许七安挠头。

    钟璃有问必答,“除术士外,巫师略通风水,道门也懂一些。”

    术士脱胎于巫师体系,巫师懂一点皮毛,倒是可以理解........道门也懂风水?许七安忍不住看向金莲道长。

    其他人同步看去。

    金莲道长摇头:“地宗不学这种东西,天宗和人宗倒是倒是有所涉猎。准确的说,天宗是因为修行到高深境界,与天地同化,感应万物,因此自带这种能力。

    “人宗修行,业火缠身,需依附帝王,所以是主动研究风水这方面。不过没有术士精通。”

    院长赵守和我说过,与气运相关的事物有三种:儒家、术士、朝廷!人宗修行也要依附帝王,可为什么不在此列?许七安心想。

    钟璃继续说道:“此墓中或有异宝,但也伴随着大凶。”

    她直勾勾的盯着南边,又向往又忌惮。

    许七安和天地会的几位成员交换了个眼神,金莲道长摇头道:“先找人吧,下墓以后再说。”

    找到五号就回京城,就当没有这回事。

    恒远看了眼钟璃,颔首道:“逝者已矣,没必要再去打扰人家。”

    楚元缜表示很赞,“而且我们准备也不充分,下墓之事从长计议。”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至于如何找人,众人商议了一番,绝对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许七安利用打更人的身份,调动官府的官差、乡镇民兵搜索。

    二,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可以御剑(物)飞行,负责主城周围的镇子和村落。

    三,恒远大师在城中找江湖人士、市井百姓打听情况。

    “五号是南疆人,外貌特征明显,长的可爱娇俏,只要见过,应该都会记得。”金莲道长说道。

    长的可爱娇俏........许七安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递给恒远大师:“找人打听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银子,其次是拳头,恒远大师可以双管齐下。”

    恒远接过银子,点点头。

    .............

    襄州的下辖八个州,十十六个郡县,襄城是主城,有人口五十万余,虽无法与京城想必,但也算一等一的大城。

    天刚亮,许七安便带着钟璃进了城,街上除了谋生的摊位,以及早起赶工的手艺人,普通百姓还没下床。

    倒是青楼和勾栏这些娱乐场所,早早的就开门了。

    嫖客们打着哈欠出来,在微冷的晨风中打了个哆嗦,各自散去。

    不知道襄城的勾栏和京城比起来如何,这小曲好不好听,女子水灵不水灵........许七安逮着路人问了府衙方向,郎心如铁的把青楼和勾栏抛在身后。

    进了府衙,凭借银锣的腰牌,见到了襄州知府。

    知府姓李,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个,客客气气的接待许七安。

    许七安喝着茶,道:“本官要找一个来自南疆的女子,很年轻,貌美如花,外貌特征很容易辨认。希望李知府发动人手去搜寻。

    “一有消息,就在城门口发布公告,本官看到后,自然就会寻来。”

    李知府颔首:“许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照办。”

    许七安这才满意的喝一口茶,继续问道:“襄城地界,近来有发生什么异常?或者,有古怪人物在附近战斗。”

    李知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等许七安走后,李知府喊来同知,将事情转述于他。

    “这不是大海捞针么,虽说南疆人士外貌特征明显,但襄城那么大,如何找啊。”

    同知一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有心推脱。

    李知府摆摆手:“京城来的银锣,不能拒绝,你就敷衍一下便成。”

    说完,他忽然眉头一皱,道:“银锣许七安.......总觉得这个名字和称呼颇为耳熟。你去把昨日朝廷发来的邸报取来。”

    昨日府衙收到一份朝廷发过来的邸报,说是司天监与西域佛门斗法大胜,吩咐各州各府将此事张贴出去,广而告之。

    邸报送来后,李知府定睛一看,凝视着一行字久久不语:银锣许七安代司天监斗法。

    真是这尊大神来了啊........李知府看向同知,沉声道:“这件事,你立刻去办,务必要尽心尽力。”

    他指头点了点邸报,“刚才离开那位银锣,就是邸报上的大人物。”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同知连连点头。

    ................

    日头渐高,许七安带着钟璃在城里转了几圈,专挑一个江湖人士打听,但一无所获。

    “按理说,如果五号真的遭遇了地宗的妖道,她恐怕凶多吉少,或者被抓住了........

    “金莲道长带我们来寻人,这不是大海捞针么。除非他认为五号能在地宗妖道手中逃脱。

    “这才带我们过来,循着蛛丝马迹找五号。这样的话,襄城地界内,必定留下战斗痕迹,而根据我在府衙打探到的情况,如果有人目睹过那般激烈的战斗,早就报官了,府衙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不排除李知府隐瞒不报的可能,可我在城中打探了许久,并没有听说奇闻异事,要知道,百姓的嘴是信息传播最快的渠道........果然还是勾栏听曲去吧。”

    心里想着,许七安便带钟璃进了勾栏。

    “打探了大半天,饥渴难耐,我们进去休息片刻,喝点水吃些东西。”许七安这般解释。

    钟璃犹豫一下,顺从的跟了进去。

    “客官里边请。”

    勾栏里的青衣小厮,热情的迎上来,引着许七安和钟璃往大堂走。

    “挑二楼上好的雅间,准备酒菜瓜果。”

    许七安屈指弹出一粒碎银,语气熟练的就仿佛来到熟悉的会所,对妈妈桑说:老包间,让2号和5号过来,晚上我带她俩出台。

    青衣小厮打量了钟璃几眼,露出暧昧笑容:“那客官楼上请。”

    一般来说,像这样带着女人进勾栏的,都是纯粹的听曲看戏。但也有例外的,就是喜欢把外头的女人带来勾栏玩。

    这种女人大多来路不正,不好带回家里,才选择了勾栏。

    这位客官看着俊俏非凡,没想到喜欢这种不修边幅的女子.........青衣小厮心里嘀咕,腿脚却很利索,领着许七安上了二楼,推开一间雅室。

    “你们要找的是谁?”钟璃一边吃菜,一边小声询问。

    “是一个隐秘组织里的成员,那个组织是地宗的金莲道长创建的。”

    许七安并不怕工具人把自己的**透露出去。

    钟璃小口小口的咀嚼,许七安依旧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吃东西时,露出红润的小嘴,唇形还挺漂亮。

    “他的元神是残缺的。”钟璃突然说。

    “什么意思?”许七安一愣。

    钟璃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与你在教坊司的相好一样,元神与肉身并不契合。”

    沉默了很久,许七安点点头,以正常的语气“哦”了一声。

    “你们手里的那件法宝是地书?”钟璃又问。

    许七安点头。

    “地书是远古至宝,据说可以追溯远古人皇时代,是一件得天地造化的法宝,但后来碎了。”钟璃说。

    “怎么碎的?”许七安来了兴趣。

    “我听监正老师说过,他猜测,嗯,应该是道尊打碎的。”钟璃抿了一口酒,解释道:

    “司天监有一本法宝图录,专门收录了九州的法宝信息,是监正老师亲手修的。”

    这件法宝很重要,关乎金莲道长清理门户的计划,如果落入地宗妖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谁也没把握从一位二品道首手中抢夺地书碎片。

    道长肯定急爆了,但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许七安暗暗心想。

    ..............

    脚下踩着纸鹤,金莲道长脸色沉重的掠过下方大地,许七安猜的没错,他确实有些着急。

    五号不回传书时,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等到地书碎片失去联系,金莲道长便知出问题了。

    谁能料到五号运气竟如此糟糕,她修为不弱的,纵使遇到地宗的妖道,打不过也能逃........

    有了紫莲的教训,地宗妖道必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持着地书碎片挨个寻找持有者们。

    很可能会一直雪藏在地宗。

    碎片无法集齐的话,他的大计便失败了一半。

    现在,只能祈祷五号没有落入地宗之手,这样还可以把小丫头救下来。至于地书碎片.......

    “时也命也?”

    金莲道长内心长叹,露出苦涩笑容。

    另一边,楚元缜踏着飞剑滑行,速度极快,以他的目力,只要扫过一眼,哪里发生过战斗,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见。

    “如果地书碎片找不回来,那么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传书的天地会,又得静静蛰伏,不敢出声了。

    “这样既不利于彼此交换情报,也会让产生一定感情的成员慢慢疏离,最重要的是,金莲道长的计划很难成功。而我们答应过帮他清理门户,变相的提高了风险。”

    这时,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同时悸动。

    【二:我打算去一趟江州,调查一个案子,而后再去京城,沿途铲奸除恶。嗯,天人之争延期几日吧,殿试过后,我会来京的。】

    殿试过后,那就是二十天以后,不算太晚.........楚元缜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李妙真要突破了,所以才一拖再拖。

    “这说明她对天人之争并没有太大的把我,对我而言是好事。可如果她顺利突破四品,那必定是生死之争,无法避免。”

    【六:五号出事了,她在襄州消失不见,金莲道长失去了地书碎片之间的感应,极有可能被地宗的妖道抓走了。】

    静默了十几秒,二号的传书过来了,大段大段的:

    【确定是被地宗妖道抓走了吗,襄州是吧,金莲道长也在襄州?我立刻过来,一起寻找五号。她失踪好些天了,金莲道长有找到线索吗?这姑娘怎么那么倒霉?南疆蛊族的长辈脑子怎么长的。

    一个涉世不深的丫头远赴他国,竟然不派人保护,蛮族就是蛮族........】

    二号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任谁都听出了她的急切。

    【一:如果是在襄州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势必发生战斗,寻找当地官府帮忙吧。】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了:【二号,你不必过来,没有意义。四号和六号也在襄州。】

    几秒后,金莲道长又一次传书:【尽人事,听天命。】

    任谁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道长的无奈,一时间,天地会众人心里沉甸甸的。既有法宝落入妖道手中的担忧,也为五号生命安全忧心。

    ...........

    “咦,道长居然没提我,看来“猫道”这个身份确实让他很忌惮,就说嘛,人不能又怪癖,有了怪癖还让人知道,那就是活生生的把柄。”许七安嘿嘿一笑。

    接着,他看向钟璃,“吃饱了吗?”

    “嗯!”钟璃乖巧的点头。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许七安旋即开口。

    “我建议你藏好大胆的想法。”钟璃警惕道。

    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司天监五师姐,被许七安拉到大街上。

    “你随便指一条明路,用你预言师的能力,我觉得或许能让我们找到线索。”

    “按照我的经验,即使有了线索,最终也会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结局。”钟璃提醒道。

    阳光洒在她身上,秀发闪烁着七彩的光,她其实挺干净的,就是不修边幅,让人错以为是脏丫头。

    “可是你别忘了,我是有大气运的人,能抵消你的部分厄运。”

    钟璃被他说服了,本身就是乖巧的女子,缺乏一些主见。

    她低下头,瞳孔里凸显出清光凝固的古怪纹路,几秒后,略显空洞的声音传来:“往南走三里,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青色衣衫.......男人.......惶恐不安.......”

    说完,她虚弱的跌坐在地。

    “预言师每日只能预测一次,而后厄运会升级成天谴。若没有大气运,或特殊法阵庇佑,我活不过两个时辰。”

    预言师本身就厄运缠身,泄露天机后,就直接遭天谴了?联系监正的做事风格,感觉这个术士这个体系简直是天生的阴谋家,暗中布局的老银币..........许七安心里吐槽的同时,背起钟璃。

    “我带你走。”

    小姐姐还挺有料的!后背传来的触感,以及丰满柔软的手感,让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三里路,走到不太平,许七安遭遇了一次当街纵马的冲撞,两次马车突然的失控,以及一位江湖人士把钟璃错认成自己跟野男人私奔的妻子,含怒下杀手。

    三里路怎么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感觉?我的天,这女人有毒吧........许七安心里吐槽。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钟璃说。

    “都小意思啦,我许七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对没有怪你。”许七安说。

    “我,我会望气术的.......”她小声道。

    “........”

    许七安假装没听见,环顾四周,看见路边有一位穿青色衣衫的男子,他盘膝而坐,身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江湖救急,诚意要求七品以上高手相助,重金回报,非诚勿扰。”

    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许七安靠拢过去,盯着青衣男子看了片刻,道:“兄台,遇到什么麻烦了?”

    青衫男子面沉似水,看他一眼,没搭理,指了指木牌。

    许七安刚想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狗贼,你杀我全家,我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回头看去,是一名魁梧的江湖客,手持一把钢刀,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喝!”

    钢刀劈砍而来。

    青衫男子脸色一变,喊道:“小心。”

    岂料许七安躲都不躲,任由钢刀看在头上,“叮”的锐响中,钢刀卷刃。

    青衫男子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六,六品?!”

    满目凶光的江湖客也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认错了,砍了一个六品的铜皮铁骨,吓的脸色发白。

    连忙跪地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认错人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滚犊子!”

    许七安一脚把他踢飞,然后看着青衫男子,“我这点微末伎俩,够不够帮忙?”

    “够够够.......”

    青衫男子狂喜,满脸激动:“请大侠帮忙救人,报酬好说,报酬好说。”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竟能遇到一位六品的武者,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大侠,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青衫男子说着。

    换个地方就会遇到别的麻烦,还是待在原地吧.........许七安突然明白钟璃为什么不从坑里爬出来了。

    遇到情况不明的危机,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好的选择,真是熟练的让人心疼啊。

    “行,行吧........”青衫男子也只能照做,咳嗽一声,压低嗓音:“在下叫钱友,是后土帮的舵主。”

    好名字!许七安疑惑道:“后土帮?”

    青衫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们的活计是挖掘一些古代遗迹、墓穴,让里面的物件重见天日。”

    哦哦,盗墓贼,不对,摸金校尉!许七安恍然大悟。

    钱友紧盯着许七安观察,见他没有反感后,继续道:“大概在去年的年尾,我们帮的客卿发现襄城外有一片风水宝地,底下极有可能藏着大墓。

    “挖掘之后,发现果然如此。但我们的副帮主说,墓穴里污秽之气甚是恐怖,怕有邪物,光是我们后土帮搞不定..........”

    “等等!”许七安喊停,盯着他,质问道:“你们副帮主如何得知墓穴污秽之气甚是恐怖?”

    钱友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们后土帮的这位副帮主是术士,江湖上罕见的术士。”

    术士?!许七安愕然的看向钟璃,见她脸色未变,恍然间想起以前在天地会内部询问过,术士体系虽只有六百年的时间,但六百年只是对比其他体系,显得短暂。

    整个大奉的国运目前也就六百年而已。

    除了司天监之外,九州是有野生术士存在的。

    “什么品级啊?”许七安问道。

    “七品风水师。”钱友回答。

    果然,对野生术士而言,七品差不多到极限了,六品炼金术师需要依附王朝,得到百姓的“好评”反馈,这是普通术士很难具备的条件。

    许七安颔首,“你继续说。”

    “我们准备了足足三个月,四处招揽高手,准备工具,其中包括至刚至阳的物品,克制墓**的阴秽之气。直到近期才准备妥当,带人下墓,结果........”

    钱友有些慢慢苍白,眼里浮现焦虑和担忧:

    “结果帮主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们必然出现了意外。奈何本领低微,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招揽高手,援救他们。”

    那座墓看起来大凶啊,能让这群专业人士阴沟里翻船..........嗯,官府通常是不会管这些破事的,甚至还会把他抓起来,因此才在这里“摆摊”求助.........等等!

    许七安心里一动,连声问道:“你刚才说招揽高手,嗯,有没有招揽到一位南疆的姑娘,修为很不错的样子。”

    钱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侠怎么知道?确实有一位南疆来的姑娘,力大无穷,从南疆千里迢迢而来,缺了盘缠,饿了三天三夜。

    “帮主请她大吃一顿,承诺带她去京城,路上管吃管住,她便答应下墓帮我们。”

    原来如此,难怪钟璃的预言指向这位老哥..........原来五号不是被抓走了,是下墓倒斗出了意外.........可为什么地书碎片会被屏蔽?

    为了一口饭和一点盘缠,这个傻妞竟然就跟人下墓了,这就是所谓的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

    见他久久不语,钱友忙说道:“墓中有大宝贝,只要大侠肯帮忙,不但可以得到墓中宝贝,我们后土帮还会重金答谢。”

    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既然走投无路,其实报官更稳妥。”

    “报官的话,小人第一个被抓,官差也不会急匆匆的去救人,并不稳妥。”钱友连连摇头。

    “这个任务我接了。”许七安颔首。

    ...............

    半个时辰后,钱友随着这位六品的强大武夫出了城,去的并不是南边山脉,而是北边。

    钱友几次提醒走错方向,他也不理,只是淡淡解释说:找几个朋友相助。

    一路上,钱友从信心满满,到战战兢兢..........原因是,这位六品高手实在太倒霉了。

    一会儿被马车冲撞,一会儿被人误认为仇人,一会儿被官差误认为江洋大盗、通缉要犯。

    好几次差点波及到自己。

    “这不会是天煞孤星吧,这种人下墓真的没问题么,不会人没救成,反而连累到帮主他们吧..........”

    一念及此,钱友心生退意。

    “你到远处等待,尽量远些,捂住耳朵。”许七安吩咐道。

    “好!”

    钱友应了一声,闪身进入林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他实在太倒霉了,倒霉的连我都看出问题来..........回城之后,换个地方摆摊吧..........帮主你们一定要撑住,我一定想办法找来救兵。

    钱友心情沉重,突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滚滚音波震的密林抖动。

    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耳鸣阵阵,立刻捂住耳朵蹲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拍了拍疼痛的耳朵。

    “怎么回事?”钱友骇然心想。

    这时,听力尚未恢复的他,隐约听见尖锐的呼啸声,忍不住抬头看去,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剑身站着一位青衫男子。

    另一个方向,一只纸鹤振翅而来,鹤身盘坐一位老道士。

    而他们,很有目的性的朝倒霉的六品高手汇聚。

    “神,神仙帮手........”钱友喃喃道。

    他没想到路边偶遇的高手,不但自身是五品,竟还有能飞天遁地的朋友。简直是捡到宝了。

    有这几位高手相助,何愁救不了帮主和兄弟们。

    回去,得回去,立刻回去,抱住这根大腿,打死不放!

    这个念头在心里无比坚定。

    地书碎片不能用,不然会暴露我身份,还好嗓门比较大,通讯全靠吼..........许七安望着疾速赶来的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说道:

    “恒远大师还在城里,道长,你通知他一下。”

    金莲道长从纸鹤背跃下,边取出地书碎片,边急切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楚元缜看着许七安。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许七安沉吟道:“好消息是,我知道您那位小友身在何处。她不是被地宗的妖道抓住,而是遇到了其他麻烦。”

    “什么麻烦?”金莲道长连声追问。

    这时候,恒远大师赶来了,他在城中听见了隐约的狮子吼,知道可能是许七安在联络众人。

    碍于城中百姓众人,不方便展示速度,耐着性子出城,才发力狂奔。

    得知许七安有了五号的线索,恒远双手合十,庆幸的念诵佛号,而后,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她还在襄城地界,并没有遭遇地宗妖道。”许七安指着南边,沉声道:“她下墓了。”

    下墓了?!

    这个答案委实超出了三人的预料,愣了半天。

    许七安遥遥看见钱友返回,脸色兴奋,连滚带爬,笑道:“正好,道长可以亲自盘问。”

    一番询问后,金莲道长三人再无疑惑,接受了五号下墓的事实。

    “道长,如果五号在墓中,那么地书碎片被屏蔽是怎么回事?”楚元缜皱眉。

    “除了地宗秘法能封印地书碎片,其他手段也可以,只是比较苛刻。”金莲道长目光南眺,眯着眼:

    “墓中必有大阵,屏蔽了地书碎片,让她无法接受到我们的传书。”

    原来是没信号了........许七安心说。随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墓中有大阵,而众所周知,司天监是专业玩阵法的。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金莲道长迫不及待。

    “不行!”

    许七安摇头:“我刚才还说过,有一个坏消息。”

    三人顿时直勾勾的看着他。

    迎着他们的目光,许七安脸色严肃:“钟璃为了寻找线索,使用了预言的能力,而今处在遭天谴的状态。”

    三人又直勾勾的看着钟璃。

    略显沉默的气氛中,金莲道长缓缓道:“既然知道了五号的下落,那,那也不急于一时,贫道觉得,咱们不妨稍作休整,明日再下墓。”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贫僧也是这般认为的。”

    楚元缜颔首:“善,大善!”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而后,他愣了愣,心说这句话如此熟悉,好像刚刚说过似的。

    .............

    ps:今天肝了一整天,终于码出来了。继续第二章,十二点前应该能更新,但不是大章。记得纠错别字。

    另外,感谢大家为小母马的笔芯和送礼。真是群好读者,让人心情复杂极了。

第七十五章 墓中

    钟璃现在遭了天谴,肯定不能把她留在外面,许七安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但把她带到墓中,说不定有团灭的风险。因此,金莲道长的决定是最稳妥的,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当天晚上,意外频发。

    钟璃盘膝打坐,身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头大野猪,给她一招野蛮冲撞。飞鸟路过她的头顶,留下一坨金坷垃。

    大树突然被风吹倒,哐一声砸在她头上;夜里上山狩猎的猎户射来一根流矢,险些射死她.........

    太惨了,太惨了,亲眼目睹钟璃遭遇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了。

    男默女泪。

    终于熬到天亮,钟璃列了一份克制阴秽之气的物品清单,让钱友进城购置。

    “我,我小睡片刻........”

    钟璃伸出小手,拽住许七安的袖子:“你别离开我。”

    钱友购置清单返回,钟璃还在睡觉,许七安便背起她,随着金莲道长等人前往南边群山。

    “嘤......”钟璃嘟囔了一声。

    “你继续睡,等到了墓穴入口,我再唤醒你。”许七安轻声道。

    钟璃安心的继续酣睡。

    两炷香的时间后,钱友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坳,熟门熟路的找到墓穴入口,那里用劈砍下来的树枝遮掩。

    钱友挪开树枝后,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甬道。

    “我们进去吧。”金莲道长说。

    “嗯,好。”

    楚元缜和恒远颔首,然后和金莲道长一起看向许七安。

    “给我一个理由!”许七安沉声道。

    “炼神境武者的神觉能提前感应到危机。”金莲道长笑道。

    “金刚神功护体无双。”楚元缜补充。

    “........好吧,你们说服我了。”许七安背着钟璃弯腰进了盗洞。

    金莲道长四人跟在身后,没有靠的太近,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钻出盗洞,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空间,跃出盗洞时,许七安踩到了砖石,想必是盗墓贼们挖掘盗洞时,墙壁上掉落的。

    哒哒.......

    他敲打着火石,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火把熊熊燃烧。

    这个盗洞开了近三月,空气流通,墓**的含氧量极高.........这可不行啊,会破坏墓穴里的文物的,有些东西一旦接触氧气,就会迅速变质........嘿,我又不需要过审,想这些求生欲强的台词作甚.........许七安心里吐槽。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金莲道长等人钻出盗洞,跳入墓穴。

    众人同时点亮火把,照亮黑暗的空间。

    许七安低头,捡起一块砖,捏了捏,发现砖石的硬度比他预料中的强无数倍。

    “这是什么砖?”他问道。

    金莲道长移动火把,照了过来,凝神看了几眼:“青冈砖。”

    “?”

    许七安看他。

    “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石头,特点是坚固,不易风化。”楚元缜解释道:

    “我在书中见过这种砖,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

    许七安颔首道:“我们进入的应该是大墓的边缘,根据这些砖推测,整座大墓应该都是用青冈石的砖块砌成。

    “这座墓的主人,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尊贵。”

    不愧是破案的奇才,思维灵活,推敲分析能力强悍..........楚元缜心想。

    众人在墓室里搜寻了一圈,发现十二具棺材,四具尸体,他们死去已有数日,身体散发一股极淡的腐臭味。

    “三人是帮派里的兄弟,另一人是请来的高手。”钱友低声道。

    虽然干这一行,风险极大,时常遇到危机,但他心里依旧沉重。

    许七安放下钟璃,把火把递给她,蹲下来检查尸体,“脸色青黑,嘴唇乌黑,这是中了剧毒而死。”

    “空气中没有毒气。”钟璃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快速剥光死者的衣服,发现这具尸体的手臂处,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某种昆虫咬出来的。

    “它们在棺材里,这几个死者肯定动了棺材。”楚元缜忽然说。

    许七安耳廓一动,捕捉到了轻微,却密密麻麻的蠕动声,来自石棺里。

    石棺仿佛是养蛊的器皿,里面全是毒虫。

    “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恒远说着,看向了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则看向楚元缜。

    状元郎颔首,屈指弹出一道剑意射向石棺,石棺猛的一震,蠕动声停止。

    他挥了挥袖,石棺掀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在场的都是高手,不惧区区毒素,钟璃摊开掌心,捧着一粒褐色的药丸,对钱友说道:“这是辟毒丹。”

    “谢谢姑娘。”钱友感激的接过,吞入腹中。

    天地会的四名成员站在石棺边,审视着内里,密密麻麻的节肢毒虫炸的稀巴烂,黑褐色的液体溅满棺壁。

    除了被楚元缜震死的毒虫,还有一具变形严重的骷髅,判断不出具体年代,只知岁月悠久。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相应的技术,不然可以验出这具骸骨的年代.........许七安心想。

    “没有陪葬品,这间墓室里的棺材,应该是陪葬者的。”楚元缜道。

    “大奉好像没有活人陪葬的制度吧。”许七安向楚状元虚心求教。

    “活人殉葬的制度,自古便有,最初年代不可考证。不过,真正废除殉葬制度,是在两千一百二十三年的大翼王朝。那时儒家圣人还没出世。”

    楚元缜没做犹豫,自然而然的浮现相关知识,并作出回复。

    “也就是说,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以上。”金莲道长道。

    检查了一阵,没有收获,众人手持火把离开这件墓室,往内深入。沿途偶尔遇到一两具尸体,都是死于陷阱。

    又走了片刻,他们进入一座更宽阔的墓室,墓顶在幽黑的深处,前方黑暗没有边际。

    许七安挥动火把,看见地面横陈着许多尸体,他们有的是血肉之躯,死亡不过数日。有的是枯槁的尸体,穿着破烂看不清原本样式的服装。

    这些枯槁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有的脑袋被撕裂下来,有的四肢被扯断,有的被砍成稀巴烂。

    此外,还有一具具被掀开的棺材。

    可以想象,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盗墓贼们揭开棺材,惊动了沉睡在里边的僵尸。

    “这僵尸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能操纵尸体的是巫神教,对吧?”

    “文化水平”极低的许七安率先开口,他目光扫过远处那些没有被揭开的棺材。

    钟璃摇摇头:“这些僵尸与巫神教无关,是受了阴气滋养,久而成僵。幸好这些僵尸已经被摧毁,省的我们麻烦了。”

    话音方落,“砰砰砰”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中响起,那是棺材盖被推开,摔落在地的声音。

    黑暗中,一具具黑影站了起来,它们形如枯槁,却有锋利的、黑色的指甲,双眼碧绿,阴冷可怕。

    “阿弥陀佛!”

    恒远念诵佛号,大步向前,主动迎上僵尸,一拳捶爆一个僵尸的脑袋。

    解决完僵尸后,他们在墓室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发现了壁画。

    左侧墙壁上的壁画内容,刻着一群穿古朴衣服,戴古怪帽子的人,他们匍匐在地,朝着一座高台跪拜。

    右边的壁画就很不正经,画着无数对交(河蟹)合的男女,他们以固定的姿势享受男欢女爱。有些姿势,即使是经历过硬盘老婆们言传身教的许七安,也闻所未闻。

    壁画中的男女身体上勾勒着经脉运行图。

    “这似乎是上古fang中术。”金莲道长沉声道。

    “上古fang中术?”

    楚元缜对此略知一二,但了解的不多,而恒远和许七安则没有听说过。

    金莲道长沉吟了片刻,娓娓道来:“道尊被誉为万法之祖,所学广博,他传下来的道统中,以天地人三宗为主,但也有许多旁支流派。

    “其中有一支流派,以双修为主,阴阳交汇,共参大道。最辉煌的时候,声势不比“天地人”三宗弱。香客如云,被渴望修道长生的达官显贵奉为上宾,甚至有女香客流连道观,自愿双修。据地宗典籍记载,其中包括一些身份高贵的女子。”

    卧槽,这支流派很会玩啊.........不对不对,我这是淫者见淫了,在他们眼里,共参大道才是核心目的,其余一切都是浮云........许七安震惊了,盯着壁画猛看,努力记下姿势,记下经络运行。

    恒远摇摇头,目光清澈的凝视着壁画,仿佛上面的东西都是浮云,无法动摇他的佛心。

    “此术倒是有利于修为精进,可惜要找双修对象太难。”状元郎评价道。

    既是双修,自然要找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的女子,绝不是青楼里找个女子就能修行。

    “天地阴阳,幻化五行,双修术乃直指大道的正统之术。然,术法无类,人却有别。双修术进展缓慢,且需维持本心,不被欲念占据。

    “渐渐的,这支流派为了速成,于双修术中创出了采补之术,由此堕入魔道。他们诓骗女香客,将她们囚禁在观内,供其采补,四处劫掠女子,惹的民怨沸腾。

    “终于招来了朝廷的军队,以及江湖侠士的怒火.........至此湮灭,而今道门倒是有双修术的残篇,既是残篇,用处便不大。想不到这里有完整的双修术。”

    金莲道长感慨。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完整的双修之术?”许七安提出疑问。

    ........

    ps:这章少一点,不然十二点前无法更新了。

开个单章,小母马的。

    今天看到群里有人我,说小母马c位出道了,我一脸懵的点进去...........满脑子就两个字:卧槽?!

    原本电脑都关了,我立刻起床开机码单章,必须得开个单章。

    我要感谢一下为小母马打榜的你们,人数实在太多,我就列个前十吧,小母马星耀值贡献榜里有大家的贡献,可以去看看。

    1:感谢“残剑的追忆”大佬的一个白银八个盟主打榜。小母马以后就是你的马了。

    2:当然,还有“砍掉重练的土狼”的盟主。

    3:“小分队队长”、“loserrrrr”、“潋滟舞葉”的打赏。

    4:然后是“海洋之心520”的打赏。

    6:“寻忆思月”的打赏。

    7:“咸鱼不想说话”的打赏。

    8:“你隔壁王哥”的打赏。

    9:“崂司基”的打赏。

    小母马: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能引爆全场。

    这周开始,小母马在角色星耀榜第一名待了几天,就被刷子反超了,之后差距越来越大。

    说实话,我都不抱希望的,相信大多数读者也是。

    嗯,“残剑”大佬牛逼~(破音)

    讲件事儿,两周前开始,《打更人》的打赏就炸了,每天几百人打赏,一周累积打赏人数:2000+

    我当时很激动,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我写的太好了吗?打赏爆炸了啊。

    我就这样膨胀了一周,第二周,打赏依旧爆炸,但有人跟我说:醒醒吧,那些打赏是个小母马的,关你卖鲍的什么事........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打赏爆棚的原因是小母马。

    心情万分复杂。

    小母马大概是我写过,最受欢迎的“女角色”?

    心情更复杂了。

    小母马不但力压所有女角色,还把许白嫖也骑在胯下了...........

    大佬们牛逼!!!

第七十六章 迷宫和重逢

    “不是说那支流派曾深受达官显贵的追捧么,这个墓穴主人的身份又明显高贵。”楚元缜分析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墓穴的主人是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

    “能在这里见到失传已久的双修术,倒是不枉此行了。”金莲道长感慨一声。

    “道长你又不近女色,这双修术于你而言,毫无用处嘛。”许七安笑道。

    金莲道长脸一黑。

    “壁画上那些人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年代久远到我竟无法确定是哪朝哪代。”

    相比起双修术,楚元缜对另一幅壁画更高兴趣。

    许七安已经记下了壁画上的双修术,赶紧催促道:“走吧,离开这里,找五号要紧。”

    这么好的东西,他要独占。

    于是众人继续往前摸索,钱友全程旁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壁画上的东西是传说中的双修术。

    好东西啊,床事、修行两不误。

    对男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钱友这样的江湖人士,缺资源,缺名师指点,缺秘籍。

    他悄悄退后几步,等许七安等人走远了,钱友立刻转身回去看壁画。

    时间有限,刚才他只记下寥寥几幅图,根本无法凑成有效的双修术,相当于没用。

    “等我记下来就去追他们,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钱友握着火把,脚步极快,空旷的环境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慢慢的,钱友发现不对劲,他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回壁画所在之处。

    “我们没有走这么远啊,怎么还没回到壁画的位置?”

    他举着火把四处乱照,墓室空旷,静的可怕。不但没有壁画,连棺材都没有。

    壁画不见了,石棺和僵尸也不见了........他呆立片刻,冷汗“刷”的涌了出来。

    钱友牙关颤抖,声音随之颤抖:“大,大侠?大侠我在这里,别丢下我........”

    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折射,变形,再传回耳中时,像是有另外的人在呼喊。

    钱友脊背发凉,汗毛一根根竖起,紧闭嘴巴,再也不敢说话。

    他扭头往回走,企图追上许七安等人。但是,他从疾走变成狂奔,跑的气喘吁吁,始终没有追上许七安。

    见不到半个人影,寂静的墓室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让人如坠冰窖,体验到了来自地狱的阴冷。

    突然,狂奔中的钱友脚下绊了一下,狠狠扑在地上,摔的闷哼一声,他惶恐的抓住火把照了过去。

    那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半具尸体。

    他只有上半身,下半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腰截断,伤口血肉模糊。腹内的脏器也被掏空。

    钱友“啊”一声惊呼出来,吓的连滚带爬的退开。

    有邪物,有吃人的邪物.........就在附近,我随时会遭遇它..........巨大的恐惧在心里爆炸,钱友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离开,赶紧离开这里。”

    钱友握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后土帮的老人,下过墓,经历过种种危机,但都不如眼前这个诡异,好在胆子还是有的,不至于吓的六神无主。

    “火光可能会吸引来邪物,但如果没有火把照明,我可能迎面撞上它都不自知。而且,常年待在地底,眼睛必定退化,对光线不太敏感。

    “我要做的不是熄灭火光,而是除去身上的气味。”

    身为一个成熟的盗墓贼,这些东西都有。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瓷罐,罐里装着气味刺鼻的粉末,仔细闻的话,与尸臭味有些相似。

    钱友把粉末洒在身上,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前往走。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向感,走到哪里算哪里。

    突然,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钱友?”

    ...............

    手持火把前行了一阵,金莲道长忽然皱眉:“咱们是不是少了个人?”

    说话的同时,他往后看了一眼,老道士瞳孔微缩。

    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后土帮的舵主不见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随之察觉到异常,脸色微变,如临大敌。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竟毫无察觉。”许七安闭目,凝视感应了一下,皱眉说道:

    “神觉未受影响,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卷走了,我不会毫无察觉的。因为那东西既然对他有敌意,就必定会对我们产生同样的敌意。

    “而一旦产生敌意,我的神觉会迅速捕捉,并反馈于我。”

    楚元缜脸色凝重,分析道:“不止如此,脚步声少了一个,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本身就不寻常。”

    恒远凝眉不语。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取出地书碎片,端详了片刻,沉声道:“地书碎片无法使用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同时做出往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不过后两者成功掏出了地书碎片,而许七安及时醒悟,悬崖勒马,不带烟火气的挠了挠胸口..........

    “确实不能用了。”楚元缜尝试传书,失败后,脸色一沉。

    五号为什么在襄城漂到失联的原因弄清楚了。

    这座地底大墓屏蔽了地书碎片。

    “我,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嗯,准确的说,知道我们的处境了。”钟璃抬了抬小手。

    等四人看过来,她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通常来说,墓穴的结构分内、中、外三层。最内层是主墓,沉眠着大墓的主人。中间是偏室和甬道,沉眠着墓主重要的陪葬人物,而外层是大墓的防御。我们现在处在最外层,也是最危险的一层。

    “这里遍布着机关和陷阱,以及阵法.........我没看错的话,咱们进入有壁画的那座墓室开始,便踏入了阵法。”

    四个男人同时看她,许七安瞪眼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忘了嘛,”钟璃低下头,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

    闻言,四个男人都沉默了,不忍心再责怪她。

    “这是什么阵法,你能看出来吗?”金莲道长问道。

    “应该是一种**阵,地宫的外围布局契合这个阵法,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必须要找到正确的路才能离开,否则会一直困在这里。”钟璃说。

    “快带我们离开。”楚元缜忙说道。

    “我,我会把你们带入死路的。”钟璃头愈发低了。

    众人:“..........”

    倒霉的预言师........许七安心里哀叹一声。

    楚元缜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许七安,顿时从他身上找到灵感:“如果不能用常规手段破阵,那么暴力破阵是最佳选择,就像许七安在斗法时劈出的两刀。”

    金莲道长否决了这个提议,脸色严肃的说道:“在没有弄清楚墓主身份之前,最好别这么做。外层全是青冈石堆砌而成,如此奢华,别说在古代,就算是现在的大奉,那位元景帝,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青冈石。

    “上古双修术是那支流派的镇观秘法,等闲不会全数交出去,可墓中却有。

    “我们身处的这个**阵如此精妙,而它布置的年代至少两千年以上,那会儿还没有术士。以上种种,都说明此墓的主人不简单,贸然破阵,恐怕会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呵,如果你是三品高手,那当我没说。”

    楚元缜沉默的点点头。

    恒远眉头紧锁:“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是武僧,不懂这些。楚元缜修的是剑道,虽说读书人出身的缘故,博闻强识。可同样不通阵法。

    许宁宴一介武夫,就更指望不上了。

    “道门不通风水,但对阵法之道略有涉猎,贫道可以试着带你们闯一闯。”金莲道长说道。

    道门是会阵法的,当初紫莲和杨砚在城外交手,便曾布下大阵。只不过没有术士那么变态,抬脚一踏,阵纹自生。

    一刻钟后,金莲道长脸色僵硬,望着前方沉沉黑暗,凝眉不语。

    金莲探路失败,怀疑人生。

    道长你特么的也是个水货啊.........许七安心里腹诽。

    在场没人知道金莲道长是地宗道首的残魂,是善的一面,因此不知道他严肃的神色后,隐藏着一个沉重的事实。

    他们遇到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术士之前,还有谁有这等强大的阵法造诣?”金莲道长沉思不语,在脑海里搜刮着“可疑目标”。

    “道长也没办法吗?”

    恒远和楚元缜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太大意了,早知道应该先查一查襄城的地方志,查一查史书,寻找出大墓的蛛丝马迹,然后才考虑下不下墓.........我们这支队伍的阵容,四品高手见了也得逃之夭夭,让我一时心态膨胀,疏忽大意了。

    楚元缜心里暗暗懊悔。

    恒远低声念诵佛号,他心里则是愧疚,五号消失了数日,身处阴暗诡异的大墓里等待救援。可自己这一伙儿才刚下来,就遭遇了摆不平的问题。

    金莲道长叹息一声,看向钟璃:“你有什么意见?不必告诉我你的选择,详细阐述这种阵法的奥秘便可。”

    钟璃沉吟道:“这类阵法,通常都是建立在暗室和地底,不然,入阵者只需定位方向,就能轻易分辨出正确道路。

    “无法辨认方向的情况下,想要脱离阵法,只能靠入阵者的经验和判断。我,我的经验和判断一旦“猪油蒙了心”,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下,金莲道长也沉默了。

    天地会成员们终于体会到五号的绝望了,身在地宫,出不去,又联系不到外界。仍留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状态渐渐下滑..........

    凝重的气氛里,钟璃又举了举手,小声道:“其实,还有一个稳妥的办法,”

    楚元缜和许七安脸色一喜,急切道:“什么办法?”

    恒远抬起头看她,眼神里饱含期待。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

    钟璃用指头戳了一下许七安,低着头说:“让他带路,我们就可以出去,嗯,大概率可以。”

    他?!

    周围的视线从钟璃,转移到许七安身上。

    楚元缜有些难以置信的审视,心里诸多念头闪过,许宁宴只是一介武夫,不可能通晓阵法,让他破阵,还不如让我来呢。

    但这位司天监的预言师不会随意开玩笑,所以,是许宁宴本身有特殊之处,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物品能破法阵?

    可是,根据许宁宴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对此颇为错愕.........

    想到这里,楚元缜忍不住看了眼金莲道长,却发现他似有恍然之意。

    金莲道长也知道?楚元缜暗暗记下这个细节。

    许宁宴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许大人懂阵法?”

    恒远内心戏没有状元郎那么丰富,直接问出了心里疑惑。

    许七安嘴角一抽:“不懂。”

    ..............

    钱友霍然转身,顺势抽出武器摆出戒备姿态,然后眯着眼凝视前方黑暗处,低声喝道:“谁?”

    脚步声靠近,有人影靠近了火把光芒照明区的边缘,轮廓从模糊到清晰,这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

    脸庞瘦削、眼眶深陷,双眼布满血丝,像极了大病一场,身体被掏空的病夫。

    多日没有修理的下颌,长出了一圈青黑色的短须,邋遢又颓废。

    “帮主?”

    钱友瞪大眼睛,面露狂喜之色,他移动火把一照,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后土帮的兄弟们。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帮主他们,得来全不费功夫..........钱友正要迎上去,突然脸色一变,武器指着众人,色厉内荏的喝道:

    “别过来,全都别动,否则老子的刀可不认人。嗯,你们怎么证明自己?”

    那位病夫帮主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没有粗心大意,看来两年前在荆州地底遇到的那个人皮尸鬼让你印象深刻。”

    身后的帮派成员随之怒骂:“姓钱的,为什么把你留在上面你不知道吗,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下墓就是送死。”

    “哈哈,真的是你们。”钱友不怒反笑,开心的迎了上去,临近病夫帮主时,他突然洒出一把朱砂。

    “他娘的,这破东西只能对付低等怨灵,对僵尸都没用。”病夫帮主拍打着身上的朱砂,骂道。

    到此,钱友再无疑虑。

    他举着火把,逐一看过去,看见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同样憔悴模样的副帮主,那位年迈的野生术士。

    此时身上的白袍已经又脏又破。

    接着,他看见了南疆那位少女,少女原本圆润的脸蛋瘦了一圈,下巴都有点尖了,模样依旧俊俏,只不过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很久没有睡了,神色难掩憔悴。

    等他逐一看完,清点了人数,心里颇为沉重。

    本次下墓宫三十二人,如今只剩十二人。

    “大家饿惨了吧?我给你们带了干粮和水。”钱友解开背在身上的行礼,给众人发干粮。

    包括那个南疆来的少女,所有人眼睛骤然亮起,盯着烧饼,就像盯着一丝不挂的绝色美人。

    这支队伍的食物早已耗尽,在地底忍饥挨饿了几天。

    钱友在发放食物的过程中,注意到帮派的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甚至断了一臂,连带衣袖一起消失,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隐隐透出血迹。

    “帮主,你们这是怎么了?”钱友问道。

    闻言,狼吞虎咽的众人同时一滞,病夫帮主低声道:“我们遇到了麻烦。”

    这,瞎子也看出来了啊。钱友心说。

    “这里是一座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带着兄弟们下墓后,进入一个满是僵尸的墓穴,牺牲了不少兄弟才干掉那些阴邪之物,这得多亏丽娜,否则死伤的兄弟会更多。”

    病夫帮主扫一眼低头吃饼的少女,继续说道:“进入那座墓穴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数日来一直团团乱转,水和食物逐一减少。

    “为此,帮派和那些请来的高手发生了争吵..........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有一次我们苏醒,发现“守夜”的兄弟不见了。

    “从那次起,每天都有几个兄弟无缘无故的失踪。队伍陷入巨大的恐慌中,那些请来的高手与我们发生了分歧,激烈争吵后,便分道扬镳。

    “没多久,我们就发现那些离开队伍的人,全部死了,死状很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钱友心里一沉,莫名的想到了绊倒自己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病夫帮主喝了一口水,咽下嘴里的仕食物,道:“那是一个怪物,很强大的怪物,它在狩猎我们,每天吃两个人,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

    “我们已经两次打退它了,多亏有丽娜在,不然,也许你已经见不到我们。”病夫帮主沉声道:

    “但丽娜的状态越来越差,没有食物和水的补充,我们终有油尽灯枯的时刻。对了,你怎么下来了?”

    ...........

    ps:以后更新情况会在书友群通知,书友群群号码在书评区置顶帖,大家可以自行加入,除此之外都不是官方群,和卖报的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番外一开始就说了,是给正版书友的额外福利,对主线剧情没有任何影响,打更人暂时也不会有番外,加v群卖报的任意一个作品粉丝值满五千就能加,所以大家真没必要花钱去买番外,也更没有必要拿番外去卖钱盈利。

第七十七章 诡异

    听到这个问题,钱友顿时来了精神,他用力咳嗽几声,吸引来帮派兄弟们的注意力,说道:

    “帮主,各位兄弟,我为你们请来救兵了。大家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众人闻言大喜,激动道:“是襄州武林的公孙世家吗?还是黑水河畔的龙神堡?”

    “如果是这两家的话,我们这次就能得救了。”

    “是啊,公孙世家的家主是五品,手底下高手如云,不缺精通左道之术的好手。龙神堡更强。不过这两个势力吃相都不好看,恐怕墓里的东西没我们的份,还得给一笔天价报酬。”

    “猪油蒙了心不是?命都没了,钱财有什么用。只要能救咱们出去,一切都好办。”

    病夫帮主吐出一口浊气,颔首道:“钱友,你做的很好。”

    .........钱友沉默许久,神色古怪道:“我,我找的帮手不是公孙世家,也不是龙神堡。”

    “什么?”

    众人一阵失望,兴奋的神色消失无踪。

    襄城附近的武林势力,公孙家和龙神堡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与襄城官府来玩密切,许多江湖好手都依附他们。

    如果襄城还有谁能救他们,非两个势力莫属。

    病夫帮主眼里希冀的光顿时黯淡。

    穿白袍的副帮主开口问道:“不是龙神堡也不是公孙世家,那你请的帮手是什么品级,什么身份,散修,还是有门派背景的?”

    副帮主叫公羊宿,是一位术士,众所周知,除司天监外,江湖上的散修术士如凤毛麟角。

    术士能望气,擅堪舆,简直是天生的盗墓贼。因此,公羊宿是后土帮的宝贝,虽是副帮主,但全帮上下都很听他的话。

    公羊宿一开口,众人立刻安静,看着钱友。

    “说来也巧,那几位帮手是我在路边偶遇,但他们似乎也正在找人........”舵主钱友看向南疆小蛮妞,感慨道:

    “丽娜姑娘,他们是来找你的。”

    众人随之看向南疆来的少女,正努力对付烧饼的丽娜抬起头,嘴角沾着面渣,表情很懵。

    “我是第一次来大奉,族人没有跟来。”丽娜摇摇头,表示自己孤苦无依,木得朋友。

    钱友解释道:“我遇到的那位是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模样极为俊朗,背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他还没说完,丽娜就连忙摇头:“不认识。”

    “可他们确实是在找你啊,还问我下墓的人里有没有南疆来的姑娘,我寻思着,襄城近段时间,也只有你一位南疆姑娘了。”

    病夫帮主皱了皱眉,他不认为丽娜会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狡辩,首先,这位姑娘单纯天真,没有心机。

    其次,大家身处绝境,正是同舟共济之时,谁不想早点出去,这时候隐瞒这些毫无意义。

    最后,这丫头如果在大奉有一个六品武者的朋友,何苦挨饿三天三夜?若非自己请她吃了一顿,她都准备打家劫舍了。

    想到这里,病夫帮主沉吟道:“你不是说有好几个人吗,详细说说其他几人的特征。”

    钱友点头,道:“除了那一男一女,还有一位身材魁梧,长的很凶的大和尚;一位穿青衫的剑客,他能御剑飞行,当真是神仙手段啊。”

    “御剑飞行?”病夫帮主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说过有武夫能御剑飞行的。

    “你认识吗。”公羊宿看着丽娜。

    南疆小蛮妞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这,这怎么可能呢,大侠和他的同伴们就是找丽娜姑娘的啊..........钱友怀着疑惑,继续道:

    “还有一位道长,我听其他人称其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

    丽娜忽然尖叫一声,喜上眉梢,连连道:“认识的认识的,金莲道长是我一个很信赖的前辈........呜呜,金莲道长来找我了,金莲道长果然是大好人。”

    原来认识啊........众人如释重负。

    这么看来,真正与丽娜相识的是那位金莲道长,其余人是道长找来的帮手。

    魁梧的大光头应该是武僧恒远,也就是六号.........御剑飞行的青衫剑客则是四号,嗯,天人之争在即,他如今就在京城.........俊朗的六品武者是谁?咱们天地会有这号人物?丽娜不算聪明的脑瓜子飞快转动,把钱友口中的“朋友”对号入座。

    但想不出“一男一女”是何许人也。

    “丽娜姑娘。”

    一位帮派成员脸色激动,双眼发亮的看着她,“您的那几位朋友,修为如何?”

    丽娜性格单纯,有问必答:“金莲道长是地宗的高手,具体几品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比我强很多很多的。”

    众人脑海里浮现力量手撕僵尸,与吃人怪物肉搏的画面,而那位金莲道长比她还要强大,顿时心头火热,充满了希望。

    “光头和尚是佛门武僧,修为也很厉害。”

    丽娜对恒远不太了解,直接略过,接着说:“青衫剑客的话,他叫楚元缜,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代表人宗与天宗圣女交手。”

    “什么?!”

    众人惊呼出来,病夫帮主也目瞪口呆。

    襄州距离京城不远,骑马三四天的路程而已,天人之争早已传遍京城地界,以及周边各州。

    就襄城武林,便有许多江湖人士去了京城,打算一观天人之争的盛事,虽说这只是人宗和天宗小辈的殊死较量。

    现在,冷不丁的听说“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下墓来救他们。

    后土帮众人的心情,就仿佛田埂里的老农听说皇帝要来帮自己插秧。

    过于梦幻,以致于让人怀疑真实性。

    可这话是丽娜说的,丽娜的性格他们都知道,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没有心机,待人热忱,不会说谎。

    不过,这不意味她是傻子,后土帮的人曾经亲眼看见队伍里,一位招揽来共同探索墓地的江湖人士趁夜里欲玷污她。

    结果丽娜姑娘抡起一巴掌,那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炸了。

    敢从南疆千里迢迢到京城,没几把刷子,根本走不到襄城。

    “地宗的高手,佛门的武僧,天人之争中的人宗弟子.........”一位后土帮的成员,狠狠咽一口唾沫,神情激动:

    “那,那一男一女又是什么来头?何方神圣?能与这些人同行,肯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吧,丽娜姑娘?”

    一道道激动的目光看过来,期待从她嘴里听到一个耀眼的名字。

    丽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认识。”

    这回答好让人失望.........众人心说。

    这时,钱友咳嗽一声,问道:“帮主,您刚才说有怪物在狩猎你们,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外形酷似巨大的蜥蜴,但有人脸,满嘴獠牙,行动速度极快,却无声无息。”病夫帮主眼神闪过恐惧,低声道:

    “它喜食内脏,但凡是被它杀死的人,四肢完好,内脏确实空的。”

    这不对啊,我见到的那具尸体,下半身被一口咬断........钱友心里一沉,又问:“体型呢?”

    “体长七尺左右,不算太大。”

    这时,丽娜耳廓一动,于寂静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她本能的起身,喝道:“小心,它又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影子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个弹舌,卷住距离最近的后土帮成员,就要把他卷走。

    砰!

    地砖崩裂声里,丽娜像炮弹般冲了出去,狠狠撞向黑影。

    阴物被撞飞的刹那,一个甩尾,抽打在丽娜的背部,清脆的声音里,她背后的衣衫崩裂,裸露出细嫩的肌肤,沁出细密的血珠。

    阴物被撞飞后,突然没了声息,仿佛就此退去。

    但丽娜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凝神细听,捕捉周遭的蛛丝马迹。

    “大家小心,这邪物狡猾的很,注意别让它偷袭咱们。”

    病夫帮主抽出了武器,与帮众们一起严阵以待。

    在过去的几天里,后土帮的帮众死了一个又一个,也让存活下来的人摸清了怪物的脾性。

    那邪物不敢与丽娜姑娘硬抗,时常隐藏在黑暗中伺机偷袭他们。

    一击得手,立刻就走。

    丽娜慢慢后退,劈手夺过钱友手里的火把,娇俏可爱的脸蛋布满严肃,她握着火把聆听片刻,忽然把火把投掷出去。

    火光晃荡中,众人看见一只巨大的蜥类怪物,附在墙壁上,两颗灰褐色的眼睛长在两侧,略显呆滞,似乎对光线很不敏感。

    钱友首次看清怪物的模样,它体长不足一丈,尾巴与身体等长,浑身覆盖厚厚的角质。

    火光照到怪物的瞬间,进食后的丽娜展现出了强大的爆发里,她无声的弯曲膝盖,骤然一弹,身形在脚下青砖碎裂声传出之前消失。

    附在墙壁上的怪物察觉到了异常,身子一晃,消失不见。

    在南疆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丽娜紧追不舍,一人一物在墓室中角逐,俄顷,传来“砰砰”的打斗声,以及怪物的嘶吼声;丽娜的娇斥声。

    终于,一切风平浪静。

    “丽,丽娜姑娘?”

    病夫帮主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丽娜的呻吟声:“疼死我啦。”

    紧接着,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拖着怪物的尸体。

    欢呼声炸响,后土帮众成员惊喜的热泪盈眶,大吼着发泄心里的憋闷。

    困扰他们多日的危机,至此,终于解除。

    丽娜把阴物的尸体丢在众人面前,喜滋滋道:“它能吃吗?”

    不敢吃不敢吃........后土帮的众人连连摇头。

    “丽娜姑娘,此物生长在墓中,吃毒物腐肉成长,吸纳阴秽之气,对我等来说是剧毒之物。”术士公羊宿提醒道。

    “呼,呼呼........”

    前方的甬道里,灌入了风声,裹挟着腥臭的风声,吹灭了火把。

    风声宛如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不,这就是呼吸声。

    公羊宿脸色徒然一白,嘶哑着声音说:“前方有阴邪之气,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刚大难不死,心情喜悦的众人,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去点燃火把。”病夫帮主吩咐道,接着,脸色凝重的看向丽娜:“你,还能战吗?”

    钱友战战兢兢的奔到火把位置,掏出火石,咔咔咔的打火,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火石怎么都打出火苗。

    呼吸声越来越近,腥臭味也愈发浓重。但,唯独没有脚步声。

    “快,快啊,快点啊.........”

    钱友都快急爆了,咔咔,火石燃起微弱的火苗,点燃了火把上的油脂。

    “呼!”

    火焰腾起,驱散黑暗。

    钱友抓起火把,二话不说,朝着远处丢了过去。

    火把摔在地上,爆起刺眼的火星,光芒骤亮间,众人看见了甬道里的景象。

    甬道里,一只巨大的阴物匍匐强行,正是狩猎时,蓄势待发的姿态。

    这只阴物的体型是刚才那只的三倍,属于同一种类,灰褐色的眸子略显呆滞,嘴唇闭合,但上獠牙凸出。

    还有?!

    火把爆起的光芒只有一瞬间,下一瞬间,众人就看不见它了。

    病夫帮主只觉一股阴风掠过,像是有一个速度极快的东西与自己高速擦过,而后,他发现丽娜不见了。

    “丽娜!!”

    病夫帮主大喊一声,霍然回身,众人与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身后,那只怪物叼住了南疆的小蛮妞,晃动着脑袋,致命摇摆。

    病夫帮主目眦欲裂,吼道:“救人,救人,干死这畜生。”

    黑暗中,传来丽娜痛苦的吼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甬道里,传来喝道:“退下!”

    一名举着火把的青衫男子冲出甬道,竖起剑指刺入火把,火焰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徒然窜起。

    青衫男子指尖捏着一簇火苗,骤然弹出。

    火苗破空而去,在黑暗中擦出笔直明艳的细线,刺入那怪物的背部。

    嘭!

    血肉炸开,焦臭味弥漫。

    骤然遇袭的阴物松开了口中的猎物,回过神来,沉沉嘶吼一声,化作幻影扑向青衫男子。

    一道人影从青衫男子身后闪出,迎向阴物,过程中,一点金漆从他眉心亮起,扩散全身。

    他沉沉低吼一声,闷头撞了过去。

    duang!

    阴物宛如撞到铁板,整个脑袋都是一颤,前冲的身子卡壳。而那道金灿灿的身影则倒飞了出去,想一块神铁,砰的嵌入墙壁。

    这个间隙里,又一道身影腾空而起,趁着阴物头晕目眩,稳当当的跃到它头顶。

    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扬起砂锅大的拳头。

    嘭嘭嘭........

    在密集如雨的拳头里,阴物从剧烈挣扎,到浑身抽搐,最后因为脑浆子被打出来,丢掉了性命。

    金莲道长手持火把,最后一个出场,温和道:“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钱友激动的狂呼:“他们是丽娜姑娘的朋友,是我请来的救兵。”

    后土帮一伙人直勾勾的盯着金莲道长,只觉对方气度温和,高深莫测,完美的契合他们内心绝世高手的姿态。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后土帮众成员欢呼着。

    手持火把的金莲道长微微颔首,目光扫了一圈,于远处的黑暗中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丽娜。

    金莲道长上前查看情况,她的半边身子被撕咬的血肉模糊,隐约可见脏器,伤口血肉里窜出一条条细密的银线,它们迅速覆盖那些可怕的伤口,止血,修复伤势。

    本命蛊没有遭受创伤,蛊族的人就不会死。

    金莲道长松了口气。

    另一边,钟璃拽住许七安的脚踝,四十五度角后仰,把他从墙壁里拉出来。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高声问道:“道长,你的小友情况如何?”

    “受了些伤,性命无碍。”金莲道长朝钟璃招了招手,道:

    “钟姑娘有带疗伤丹药吗。”

    钟璃“嗯”一声,从麻布长袍里摸出一枚瓷瓶,乖巧的递给金莲道长:“一日一粒,三日变成痊愈。”

    金莲道长拔出木塞,嗅了嗅,是品质绝佳的疗伤丹丸。

    司天监真富有啊,贫道已经许多年没有钱炼丹了........金莲道长羡慕的想着,俯身撬开丽娜的嘴,喂了一粒。

    许七安手持火把,屁颠颠的凑过来,端详着传说中的五号,她头发黑中带褐,末梢微卷,少女的身段宛如矫健的雌豹。

    五官颇为精致,嘴唇薄薄的,鼻子俊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很符合南疆小野妞的形象。

    长的不错,五官比大奉女子稍稍立体一点.........是个漂亮的女网友!许七安点点头,挺满意的。

    确认五号没有大碍,许七安和楚元缜等人挥舞火把,打量着邪物的尸体。

    “这是什么怪物?”

    没啥文化的许七安心里说了一声:卧槽。

    “应该是镇墓兽。”

    博学多才的楚元缜解释道:“我看过相关记载,古人死后,会在墓穴里放入异兽,让它们充当守护墓穴的侍卫。

    “这类异兽的数量刚开始会很庞大,它们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吞噬同伴或腐尸果腹。直到慢慢死绝。”

    金莲道长补充道:“一代代繁衍下来,得阴气滋养,吞噬腐尸与墓穴的毒物,早已面目全非,与它们的祖先迥异。”

    “尸体有什么价值吗?”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摇头。

    “钟璃,她就交给你看管了,背好她。”许七安很现实的挪开目光,不再搭理邪物尸体,道:

    “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顾及不到你。”

    离的太远,我隐性的翅膀护不到你!

    金莲道长有些不放心这样的安排,毕竟五号已经受伤了,再让她跟着司天监的预言师,对她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以这小子的气运,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金莲道长旋即看向劫后余生的后土帮,安抚了几句,而后道:“跟紧我们,带你们出去。”

    说完,示意许七安带路。

    一伙人持握火把,继续前行。

    病夫帮主望着高手们的背影,回忆起刚才的战斗,背剑的青衫男子,想必就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佛门武僧好生厉害,赤手空拳打死了邪物,丽娜姑娘没有详细说他的身份,我原以为只是个帮手而已,谁想竟如此强大。

    那位六品的年轻武者看起来很平常..........病夫帮主心说。

    在他看来,六品铜皮铁骨的武者,抗揍是理所应当的,因此许七安方才表现平平,没有太出彩的操作。

    至于那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古里古怪,没有出手,无法判断。

    想法纷呈间,病夫帮主听见身边的下属惊喜道:“走出迷宫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一具青铜棺椁,此外,室内还有一些陪葬品:金银、器皿、陶瓷、书籍等等。

    在漫长的岁月中,银子已经严重氧化,呈蜡泪状,黄金保存还算完好。至于书籍和布帛,几乎一碰就碎。

    这座墓并不是完全隔绝氧气啊.........许七安扫了几眼,问道:“这里是主墓?”

    “不是,是偏室。”

    病夫帮主说道:“应该是众多拱卫主墓的偏室之一。”

    后土帮的人兴奋的收集金银等值钱货物,对书籍等物视而不见,这并不是他们粗鄙,只认黄金,恰恰相反,后土帮是专业的。

    所以更加清楚,这样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书籍是带不出去的,它们早已朽烂。

    楚元缜对书有本能的热衷,随便翻了几本,书页脆的像是灰,轻轻用力就碎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棺椁里葬着什么人。

    “这座墓不简单啊,是一位皇帝的墓,殉葬的是他的妃子。”楚元缜道:

    “现在怎么办?去主墓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原路返回的话,则重新进入迷宫了。”

    说着,看一眼许七安,“我觉得后者比较稳妥。”

    虽然很想知道这座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许七安点头,赞同楚状元的提议。

    除昏迷的丽娜和没有主见的钟璃,天地会成员一致认为原路返回是正确选择。

    当即,带领后土帮的杂鱼们,返回了迷宫。

    ...........

    前行了不知多久,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了一座偏室。

    “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皱眉。

    天地会众成员沉吟不语。

    “再走一次。”许七安看着金莲道长等人。

    “好.......”楚元缜脸色凝重的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许七安再次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一座偏室。

    “怎,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声音颤抖。

    后土帮的其他成员脸色随之变了,有些发白,眼神惶恐。

    “再,再走一次?”许七安吞了吞唾沫。

    “........好。”楚元缜涩声道。

    ............

    第三次,他们又来到这座偏室。

    盗墓小队死一般的寂静,许七安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钟璃。

    钟璃摇摇头。

    金莲道长沉默许久,长叹道:“进去吧,不进去的话,我们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墓。”

    许七安和楚元缜,以及恒远目光交流,咬了咬牙,道:“好。”

    接着,他看向后土帮的众人,告诫道:“进入主墓后,不要乱碰东西,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盗墓贼们虽然贪婪,可也知道性命最重要,连连点头。

    这时,穿肮脏白袍的老人看着钟璃,说道:“千万别在这里使用望气术。”

    这老头........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端详他。

    钟璃低着头,啄了啄:“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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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你来啦

    这老头就是钱友口中说的野生术士?

    他似乎看出钟璃也是术士,那么,想必知道钟璃是司天监的人了。毕竟野生术士如同大熊猫,异常珍稀,不可能在襄城附近同时出现两位。

    许七安暗想。

    “这座墓的主人不简单,呵呵,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就不好了。这是老头子多年来掘墓的心得,你们司天监的术士不屑干这种活计,缺了点经验。”公羊宿笑道。

    司天监的术士?!

    后土帮的成员看向钟璃,满脸愕然,像是被惊到了。

    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她竟然是司天监的术士.........果然这种闷不吭声的人物往往才是核心人物之一。

    病夫帮主心说。

    他再看向许七安,愈发觉得此人地位最低。

    首先是武夫身份很难在这样的队伍里成为核心。其次,刚才击杀邪物时,此人的作用就是盾牌。

    清晰直观的体现出了他的作用。

    “嗯嗯。”钟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绝对不会施展任何法术的,绝对不会参与任何战斗,这是一位成熟的预言师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元缜沉默不语,目光时而审视许七安,时而打量金莲道长。

    许宁宴很奇怪,他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三次都走到这间偏室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许宁宴是故意的,要么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不断的重返此处。

    “许宁宴身上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嘶,三号与云鹿书院清气冲霄有关,三号是儒家弟子。而他堂兄,身上竟还有另外的秘密........道长啊道长,你藏的可真好。”

    .................

    众人心情沉重的进入偏室,偏室的尽头是一条甬道,通往位置的深处。

    “那,那个........道长要不您走前面?我还只是个孩子。”许七安站在甬道口,望着前方的黑暗,有些踌躇。

    “有感知到危险?”金莲道长神色一肃。

    没有,就是有点怂,勾起了我儿时看恐怖片的心理阴影..........许七安在心里回答,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进入甬道。

    甬道狭长,两侧石壁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染着橘色的光辉。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甬道里,谁都没有说话,凸显出众人内心的紧张。

    甬道尽头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紧闭着,尚未有人光顾。

    许七安停在石门前,双手按在门上,他尝试着发力,但又未真正用力,静默几秒,没有受到来自神觉的预警。

    收回手,朝金莲道长点头:“没有危险,嗯,至少我没感知到。”

    “开门吧。”金莲道长说。

    扎!

    生涩沉重的摩擦声里,石门缓缓往后敞开。

    火把的光芒照入,只能照亮范围数丈距离,再往内,光芒就被黑暗吞噬了。

    许七安看见火把黯淡了一下,忙说:“再等等,里面没有空气。”

    而后吩咐钟璃:“有辟毒丹吗?给后土帮的兄弟们分一点。”

    白袍肮脏的公羊宿说道:“不必客气,我们服用过辟毒丹了。”

    在外头等了一刻钟,许七安半只脚踏入墓室,既没有危险预警,火把也没有黯淡,这让他松了口气,道:

    “我先打头阵,你们跟在身后,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后土帮的成员们,用力点头。

    到现在,不止是病夫帮主,连普通成员也看出许七安的低等地位。

    探路打头阵,危险当盾牌。

    武夫,就是如此粗鄙。

    我这一波操作也算出尽风头了,作用最大,道长他们都要倚仗我.........许七安嘴角微挑。

    同时,许七安想起以前没有注意道的细节。

    “金莲道长果然是残魂啊,我想起来了,桑泊案时,我们潜入平远伯府,结果遭遇了被神殊俯身的恒慧,道长当时的操作是,元神莽上去。

    “当时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奇怪。法宝呢?法术呢?金丹呢?

    “用元神莽上去,这就相当于脱下裤子,用肉做的枪和别人铁铸的枪硬拼。纯粹找死。

    “可道长如果是残魂,一切就可以解释。甚至,他喜欢上猫也能解释,反正人和猫都不是自己的肉身。

    “不过,残魂能活这么久?道门不愧是玩鬼专业户。”

    虽然内心戏很丰富,但许七安没有忽略周遭环境里,可能存在的危机。

    进入主墓后,五根火把驱散的大部分的黑暗,墓室内的场景一点点勾勒于众人眼前。

    主墓空间巨大,如果把它比作房间,许七安等人现在的位置是玄关,可即使是玄关,已经给人一种进入神庙的错觉。

    数人合抱的立柱支撑起看不见高度的穹顶,两边的墙壁距离初步估计有二十丈,也就是说,这座主墓的宽度是二十丈(60米)。

    深度未知,有待探索。

    “按照墓穴的格局,中央必定是墓穴主人的棺椁,我建议先别过去,绕着墙壁摸索圈,估测出模式的大小,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病夫帮主走到金莲道长身边,建议道。

    老盗墓贼了........不过,领队的是我啊,为什么不找我商量?许七安心里嘀咕。

    “有理。”金莲道长颔首。

    许七安带领着众人往左开始探索,谨慎移动,直到看见一副巨大的壁画。

    文字出现前,壁画是用来记载事件的唯一方式,哪怕是现在,也还流行着“壁画记事”的传统。

    许七安和楚元缜一前一后,高举火把,照亮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一条可怕的巨蛇闯入了人类城市,它盘绕起来时,身躯比城墙还高。它的瞳孔猩红发光,狰狞可怕。

    这时,一位脚踏飞剑的道人从天而降,斩杀了巨蛇。

    城中的皇帝带领臣子们出来迎接道人,对他磕头跪拜,道人踩踏飞剑,凝于半空,俯瞰着下方的皇帝和臣子。

    “这么大的蛇,是妖族?”恒远皱眉。

    楚元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虽四处云游,但自从甲子荡妖后,大妖渐渐绝迹。而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倒是有妖族出现,但楚元缜当时还是孩童。

    至于许七安.......他和大家一起看向金莲道长。

    “确实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妖族,体型庞大。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而且,如果你们知道妖族五品的时候,会凝聚妖丹,就不会认为壁画上这条蛇是妖族了。”

    金莲道长负手而立,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

    三人的想法各有不同。

    许七安想的是,原来五品妖族凝练的是妖丹,听道长话里的意思,凝练妖丹后,体型会缩小?还是说妖族修行的路子并不是体型上的增长。

    楚元缜则在想,既然不是妖族,那这条蛇是什么?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恒远的想法比较简单,这条蛇他打不过,是佛法暂时无法降服的妖孽。

    金莲道长没有卖关子,说道:“体型庞大并不是好事,虽然会带来力量上的增长,但也会暴露很多破绽。这世间,以体型庞大著称,且实力强劲的,是远古的神魔。

    “不过远古神魔活跃的年代,人类还处在蒙昧时期,处在部落时代。所以,壁画上这条蛇,应该是远古神魔的血裔,并非真正的神魔。”

    楚元缜微微点头,道长说的,与他想的一样。

    “即使如此,这道人能斩大蛇,实力恐怕非凡寻常。”楚状元道。

    整面墙壁就仿佛画卷,他们边说边走,看到了后续的内容。

    皇帝为了答谢道人,为他铸了高台,率文武百官膜拜。

    “这不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壁画吗。”许七安道。

    群臣膜拜高台的画面,与外头那幅壁画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壁画内容,让众人大吃一惊,那面目模糊的道长挥剑斩杀了皇帝,然后穿上龙袍,戴上皇冠,他篡位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神展开.........许七安瞠目结舌。

    楚元缜张了张嘴,同样被道长的举措震惊。

    金莲道长眉头紧锁。

    恒远大师皱眉道:“如此高人,应该不至于留恋权力。称帝对他而言有何意义?”

    话音方落,许七安和楚元缜同时“呵”了一声。

    他们默契的相视一笑,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元景帝。

    再接下来,壁画描绘的内容变成了战争,黑甲军队和白甲军队厮杀,白甲军队后方是巨人般的皇帝——那位篡位的道人。

    黑甲军队后方空空如也。

    皇帝的军队平定了叛乱,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做个好皇帝,他开始玩起了多人运动。

    皇帝高举宝座,怀里坐着果体女人,身边围绕着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人。

    再往后,男人和女人渐渐多了起来,无数队男男女女,愉快的做起多人运动。

    “这不就是我们在外头见到的那幅壁画吗。”许七安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如此的熟悉。

    这幅“多人运动”壁画,与外头那幅一样,只不过没有行气经络图..........这幅壁画要传达的意思是,皇帝后来沉迷双修,成了道门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荒淫无道?

    不对,他本身就是道人,篡位当了皇帝!

    许七安脑海里诸多念头闪过,然后听见楚元缜低声道:“道长,这位皇帝,与道门双修流派有莫大的渊源啊。”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道长会不会是那支流派的开宗祖师?

    楚状元还是很聪明的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许七安一边点头,一边看向金莲道长。

    “不知道。”金莲道长的回答言简意赅。

    众人缓慢走着,继续看壁画。

    可能是上天也看不惯皇帝昏聩的行为,某一天忽然乌云大作,降下雷霆劈死了他。皇帝驾崩了。

    “道长篡位,荒淫无度,于是上天降下雷霆劈死了他.........这未免也太勾栏了。”病夫帮主摇摇头,给出评价。

    “太勾栏”的意思与“戏剧性”差不多,这个时代的戏曲普遍都在勾栏里。

    天地会成员的脸色极为古怪,因为他们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许七安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分析道:“奇怪,有些地方不符合逻辑。”

    金莲和楚元缜等人知道许七安在破案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纷纷按捺住发散的思绪,聆听他说话。

    “如果这座墓的主人是壁画里的皇帝,也就是道人,那么,这幅壁画就很奇怪了。”许七安沉声道:

    “即使是我们大奉英明神武的陛下,也知道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而这壁画,**裸的画在这里,是讽刺?”

    英明神武的陛下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许宁宴也太谨慎了吧,即使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留下“大不敬”的把柄。

    楚元缜心说。

    “天雷劈死了他,所以,这座墓应该是臣子、后人修建,批判他不是很正常吗。”恒远道。

    “大师,您或许会为了仇人建墓,可别人未必会。”许七安摇头,说道:

    “如果后人憎恨着他,那么便不会修建出如此规格的大墓。反之,就不会画这样的壁画。除非壁画的内容无比真实。”

    众人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楚元缜沉声道:“以道人的实力,等闲的雷霆劈不死他。这雷霆是不是还有别的寓意?”

    这时,金莲道长说话了,一字一句,沉声道:“是天劫。”

    “天劫?”

    闻言,许七安等人看向金莲道长,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金莲道长缓缓点头:“在道门体系中,二品叫做‘渡劫’,度过天劫,就可以成为一品的陆地神仙。呵呵,这可不是司天监预言师的天谴能比拟。上一代的人宗道首,就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原来道门二品叫“渡劫”,一品叫“陆地神仙”。天地会众人颇为欣喜的记下来。

    许七安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道长你说过,那个该死的地宗道首就是渡劫失败,才被魔性反噬,堕落成妖道。”

    当初杀死紫莲后,金莲道长夜里潜入许七安房间,与他有过一番坦诚布公的谈话。

    “也就是说,这位皇帝是道门二品,而且是巅峰的二品,距离陆地神仙境只差一线。”楚元缜说道。

    金莲道长忽然松了口气,“死于天劫,灰飞烟灭,这座墓应该是衣冠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许七安颇为轻松的调侃道:“道长,过于笃定的判断,往往会招来相反的后果。”

    道长这家伙,别乱插旗啊。

    在许七安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主墓的另一侧,失望的发现并没有壁画。

    主墓周边的探索到此结束,许七安手持火把,带着众人绕到中心位置,看见了一条宽阔的黑色通道。

    这条通道笔直的通向最中央的高台,通道两边是浅浅的水坑,水质浑浊。

    “两边都是蜡烛........”

    许七安移动火把,橘色的光辉照到了通道边缘,每隔十步树立一个等人高的烛台,一直连绵到高台。

    烛台上有尚未燃尽的蜡烛,赤红如血,却又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一般。

    “这似乎是东海红龙身上提炼出的油脂,这一根蜡烛,能烧几十年不灭。”金莲道长嗅了嗅,辨识出蜡烛的材质。

    说话间,许七安和楚元缜点燃了蜡烛,一簇簇烛光静静燃烧,为宽阔的主墓带来更多的光明。

    许七安一边让人注意两侧的水池,防止水中藏着邪物;一边点亮通道边缘的烛台。

    火把无法维持太久,终将熄灭,得赶在它们燃尽前,用别的东西接替照明任务。

    临近高台,许七安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通往高台的台阶上,伫立着两列士卒,静静的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妈的,吓老子一跳........许七安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先侧耳聆听,确认没有心跳,接着观察这些干尸。

    “只是干尸而已,大家不要胡乱触碰,跟在我身后。”

    告诫了一句后,他拾阶而上,踏过九十九阶,登上了高台。

    高台上的景物最先映入许七安眼里,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高台的四角伫立着四道高大身影。

    这些身影手持各不相同的武器,无声的伫立着,伫立了数千年的岁月,屹立不倒。

    金莲道长看了一眼青铜棺椁,挪开目光,走到高台边缘,审视着最近的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穿着鱼鳞甲胄,手持紫金锤,带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片片鱼鳞甲胄用红线串联,每一片鱼鳞上都刻着古怪的符文,既邪异又精美。

    “这似乎是道门作品?”楚元缜同样在观察干尸,不过他看的那具干尸,手里拄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金莲道长看完四具干尸,观察过他们身上的甲胄,沉吟道:

    “确实有道门痕迹,不过,这种上古符文我只能猜测一二,西边那具主金,南北东分别主火、水、木。”

    “土呢?”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摆在中央的青铜棺椁。

    “中央主土!”楚元缜低声道:“这样的格局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往生?”野生术士公羊宿,望向了钟璃。

    钟璃点点头,道:“天地万物皆为五行幻化,古代人相信,人死后葬于墓,墓在土,若能在墓中摆下五行阵,死者终有一天,会从土中转生。”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许七安却忽然脊背一凉,道:

    “这不对啊,道长,你不是说死于天劫,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那如何转生?这五行阵又有何用?”

    金莲道长先是一愣,继而瞳孔微微缩,沉声道:“走吧,主墓探索过去了,没必要多逗留。”

    许七安点点头,正要宣布撤退,突然听见了青铜棺椁里传来叹息声:

    “你来啦........”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直窜头皮,许七安“咕噜”一声,吞咽了口吐沫,霍然扭头看向众人,却发现他们脸色虽然严肃,却并没有惶恐。

    金莲道长察觉到许七安无比难看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见,棺材里.......”许七安嘴唇嗫嚅几下,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

    “有——人——说——话。”

    一股凉意从众人尾椎骨窜起,头皮瞬间发麻。

    钟璃缓缓打了个寒颤,差点背不住丽娜。

    楚元缜脸色铁青,声音又低又急促:“走,离开主墓,快点离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展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没有废话,扭头就走。

    扎!

    这时,众人听见了生涩且沉重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青铜棺椁揭开的声音。

    .................

    ps: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嗯,那就求个月票吧。

第七十九章 惊!墓穴主人现身

    青铜棺椁揭开的刹那,一股阴邪之气弥漫,主墓内气氛骤降,火把剧烈摇晃。

    正欲转身离去的众人,浑身僵硬的停留在原地,不是他们想留,而是浑身血液宛如凝结,阴冷之气笼罩,仿佛深处极寒的环境里,躯干和血液都被冰封了。

    如果金莲道长是猫身的话,他现在已经炸毛了。

    哐当!

    身后传来棺盖落地的巨响,同一时间,背对着高台的众人,看见下方的台阶,那一尊尊覆甲的干尸守卫,齐齐扭动脖子,违背骨骼结构的转动一百八十度,正脸扭到了后背,无声无息的凝视着众人。

    这一幕过于惊悚诡异,巨大的恐惧在内心爆炸,后土帮的盗墓贼们,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咔擦咔擦........

    许七安听见身旁不远处,传来骨骼爆豆的声响,伫立在高台四角的甲人也复苏了。

    他缓缓转动眼眶,去看同伴们的表情。

    楚元缜微微睁大眼睛,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后背的长剑时不时震颤几下,似乎想出鞘,但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恒远大师脸部肌肉抽动,咀嚼肌凸起,铆足了劲想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恢复自由身。

    金莲道长胸部一起一伏,似在做某种吐纳,他最沉稳,最冷静,眼里却有着决然之色。

    道长在憋大招么,准备断尾求生,还是牺牲自己保护我们..........许七安心里想着,眼珠子在眼眶中转动,看向了钟璃。

    她背上的丽娜兀自昏迷,反而是在场最“轻松”的一个,至于倒霉的钟璃,麻布长袍下的娇躯,微微发抖。

    也不知道是她的锅,还是我的锅.........或许两者皆有!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

    这时,他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幅画面,一只长满绿毛的手,从青铜棺里探了出来,撑按在棺材边缘。

    棺椁里的人缓缓起身,是一位身穿黄袍的干尸,头顶戴着纯金打造的皇冠,脸部皮肤紧贴着骨骼,鼻子腐烂,只剩两个孔洞。

    眼球嵌在眼眶里,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

    神觉捕捉到这具干尸的刹那,许七安大脑宛如嵌入钢钉,疼的险些昏厥,画面随之破碎。

    棺材里躺着的果然是那位道人,渡劫失败的二品,难怪这么强大.........许七安头皮有些麻。

    静默了几秒,第一声脚步声传来,那具干尸离开了青铜棺,正缓步朝众人走来。

    “嗡嗡嗡........”

    楚元缜背后的长剑剧烈抖动起来,却失踪无法出鞘。

    啪嗒......状元郎额头的汗珠终于滚落。

    恒远双目暴突,脸颊、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浑身肌肉剧烈痉挛。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没能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

    钟璃像一只鹌鹑,浑身发抖,头越埋越低。

    骚臭味扑鼻而来,这是前头几个后土帮的成员吓的小便失禁了。

    但这并不怪他们,身处数千年前的古墓,邪物从棺材里出来,正缓缓从身后靠近他们.........

    光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凉,更何况,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金莲道长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止了,嘶哑低沉的声音传遍主墓的每一个空间,每一处角落。

    “恭迎主公回归!”

    甲片碰撞声连成一片,高台四角的干尸,以及台阶上的干尸,竟齐齐跪了下来,膜拜着人群中的某个人。

    那股阴邪可怕的气息迅速收敛,宛如退潮。

    众人愕然发现,自身恢复了行动能力。

    “别轻举妄动!”

    金莲道长传音给众人,包括那些盗墓贼。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停响起,盗墓贼们双脚发颤,但没有失了理智,以往的经历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们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心态崩溃,不管不顾的只想着逃跑,让事情更加糟糕。

    同时,他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主公?

    主公是谁,看那具干尸的姿态,似乎那位主公就在我们之间?

    盗墓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竭力在人群里寻找“主公”,谁能成为干尸的主公,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那人,就在我们之中.........

    病夫帮主下意识的看向了金莲道长,根据壁画的内容,这座墓穴的主人是一位道人,在场恰好有一位地宗的高人。

    结论就很简单了,这位老道长,便是干尸的主公。

    “他,他竟有此等身份.........这么说来,这位地宗高人此番下墓,并不是专程援救我等。嗯,高手行事,岂是我这等江湖匹夫可以猜测。”

    病夫帮主战战兢兢。

    野生术士公羊宿,惊疑不定的审视着金莲道长。

    察觉到两位首领异常的后土帮众人,立刻看向最符合高人风范的金莲道长,就觉得无比安心。

    天地会众人站的很近,因此一时间分不清这具穿黄袍的干尸跪的是谁。

    楚元缜出于思维惯性,先看了一眼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微微摇头。

    恒远是武僧,不是道门中人,自身天赋虽好,却没有太古怪之处..........丽娜是南疆蛊族的人,与这座墓并无干系.........司天监的钟姑娘可以直接排除........难道?!

    楚元缜霍然扭头,死死盯着许七安。

    他想起了队伍来到主墓的原因,正是许七安接连三次的“巧合”,他们才进了主墓。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尔,是有缘由的.........许宁宴是这座大墓主人的主公?

    这个猜测在楚元缜脑海里浮现,一阵惊惧,身体竟莫名的战栗起来。

    他在跪我?喊我主公?当事人的许七安能直观的察觉出干尸口中的“主公”是自己。

    巨大的错愕和茫然充斥了大脑,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说我是主公!

    但理智让他闭嘴,因为眼前的情况无外乎两种:一,他真的是黄袍干尸的主公,身份可怕到难以想象。

    二,干尸因为某些原因,认错了人。

    第一种可能性先不管,如果是第二种,是干尸认错了人。那么他贸然询问,身份必定会被揭破。

    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团灭。

    想到这里,许七安强行压住了翻涌不息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黄袍干尸,沉声道:

    “做的不错。”

    干尸脑袋埋的愈发低。

    见到这一幕的病夫帮主,几乎呆住了,他缓缓瞪大眼睛,原来.......原来干尸口中的“主公”是那个六品武夫,而不是地宗的道长?

    这,这........他只是一个武夫啊。

    公羊宿亦是难掩心中的震撼,此刻他无比庆幸,解除了这几位“援兵”后,他没有悄然开启望气术。

    否则,自己恐怕当场死于非命,死因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土帮的成员们屏住呼吸,傻傻的看着许七安。

    低着脑袋的干尸,再次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主公为何没有成仙?”

    成,成仙?!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实力低微的盗墓贼、修为高深的金莲道长,当然也包括许七安,内心同时掀起惊涛骇浪。

    只不过相比起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的盗墓贼,许七安等人比较镇定,没有做出表情。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干尸,内心戏却在这一刻爆炸了。

    成,成仙?按照我的理解,成仙就是超越品级了吧,是和佛陀、蛊神、巫神一个等级的存在。

    这个黄袍干尸的主公,到底是什么人物?

    至神魔之后,超越品级的存在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年以上,两千多年里,有人成仙了?

    不,也可能是成仙失败了,但干尸不知道........

    卧槽,下个墓,也能碰到这种级别的存在........是钟璃的锅吧,一定是她的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

    干尸低垂的脑袋,那双随时要掉出眼眶的眼球动了动,似乎在审视着许七安。

    察觉到干尸打量的许七安,眸光骤然犀利,缓缓道:“你在教我做事?”

    干尸惶恐的低下脑袋,身体微微发抖,“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说着,他解开黄袍,露出内里干瘪的肉身,胸口塌陷,肋骨轮廓一根根呈现在薄薄的皮肉下。

    此外,许七安注意到,这具干尸的身体,似乎曾经受过灼烧。

    “噗.........”

    突然,干尸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抬起手掌刺入自己的胸膛,从里面挖出一个物件,不是心脏,而是一块色泽剔透的玉玺。

    “主公可是为了这件玉玺而来?您当年把它留在我体内,嘱托我好生温养,我,我一直都妥善保管着,如今,奉还给主公。”

    干尸双手奉上玉玺,嘶哑低沉的开口:“而今,而今是何年岁。”

    “如今的中原王朝叫大奉。”许七安淡淡道。

    “大奉........”干尸喃喃低语,谦卑问道:“我,我沉睡了多少年?”

    我特么怎么知道,不如你先跟我走,我把你上交国家,让研究人员告诉你答案..........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他脑子高速运转,并不主动回答干尸的问题,淡淡道:“时光与我等而言,并无意义,不是吗。”

    漂亮的回答!

    金莲道长心里振奋的鼓励了一句,许宁宴是真的稳。

    他隐晦了给了许七安一个眼神,告诉他差不多了,想办法脱身。

    许七安get到了,边伸手拾取玉玺,边说道:“回去沉睡。”

    没有太多的话,一来是害怕多说多错,二来是他现在拗人设,身为主公,取回自己的东西,并不需要对下属解释。

    其实他并不想要玉玺,但看干尸的态度,这枚玉玺似乎很重要。不拿,可能会让干尸起疑。

    玉玺质地坚硬,触感宛如暖玉,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翻转玉玺,看见了底下刻着的字,只来得及记下寥寥几字,突然,玉玺化作了白色的沙粒,从他指缝间流逝。

    一股难以描述,难以言喻,宛如海潮的力量,通过手臂,窜入许七安体内。

    他觉得体内的血液疯狂涌入大脑,造成强烈的眩晕,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觉醒了。

    “你不是主公.........”

    干尸霍然抬头,眼球里,血光一点点迸射。

    嘶哑低声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夹杂着强烈愤怒和杀意。

    “走!”

    金莲道长反应最快,大袖一挥,荡起一股狂风,后土帮的盗墓贼和楚元缜等人送下高台,飞向主墓的大门。

    与此同时,他抓住了许七安的肩膀,试图将他丢下去。

    自己留下来,承受干尸的怒火。

    可是,许七安抖动肩膀,震开了他的手,并将手掌按在他胸膛,低声道:“道长,带他们出去。

    我留下。”

    砰!

    掌心气机骤然爆发,金莲道长炮弹般的飞射出去。

    抛飞的过程中,金莲道长看见干尸掐住了许七安的脖颈,将他高高提起。高台四角的甲士,挥舞着兵刃冲上去,要将这个假冒主公的蝼蚁碎尸万段。

    “许七安..........”金莲道长喃喃道。

    ..............

    ps:上一章蜡烛的燃烧时间,并没有错。能燃烧几十年,但墓穴里氧气有限,烧着烧着,没氧气了,蜡烛就熄灭了。

第八十章 不灭之躯

    金莲道长没再多看,落地后,一脚踢回准备回身救人的恒远,喝道:“楚元缜,带恒远走!

    “其余人迅速撤出主墓。”

    说罢,他回身荡起一阵狂风,将投掷而来的长矛震开,那些裹挟着阴气的长矛炸开,侵蚀着金莲道长的肉身。

    他脸色徒然一白,肉身险些当场转化成阴物。

    趁着这个间隙,后土帮的成员们,随着楚元缜和钟璃逃出来主墓,恒远被楚元缜偷袭封住经络,强行带走。

    金莲道长不再恋战,拖曳出一道残影,瞬间逃离。

    砰!

    主墓石门闭拢。

    .............

    “你不是主公,安敢攫取主公气运?”

    黄袍干尸高举双臂,将许七安提在半空,黑紫色的口腔里喷吐出森林的阴气。

    整个墓室的气温骤降,高台、石阶爬满了寒霜,“格拉拉”的声响里,通道两侧的水坑也凝结成冰。

    许七安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盖脸庞,并往下游走,但脖颈处被干尸掐着,阻断了金漆,让它无法覆盖体表,发动金刚不败之躯。

    “卑微的蝼蚁,你敢窃取主公的气运,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吞你血肉,嚼你骨头,再将你的魂魄镇压在墓中。

    “生生世世,永受煎熬。”

    黄袍干尸大怒,嘴巴徒然张开,嘴角血肉裂开,露出一口尖锐交错的獠牙。

    接着,一口咬在许七安脖颈。

    当!

    凿击钢铁的声音传出,能轻易咬碎精钢的牙齿没有刺穿许七安的血肉,不知何时,金漆突破了他手掌的桎梏,将脖颈染成灿灿金色。

    金漆迅速游走,覆盖许七安全身。

    一尊璀璨的,宛如骄阳的金身出现,金色光辉照亮主墓每一处角落。

    宛如天神降临。

    “小小邪物........也敢在贫僧面前放肆。”

    前半句话是许七安的声音,后半句话,声线有了改变,明显出自另一人。

    宛如化身天神的许七安伸出手,一点点掰开黄袍干尸的手指,他完全可以用暴力打开,却选择用这种缓慢的,示威般的手段。

    黄袍干尸的手臂微微颤抖,以他的力量,竟不足以与对方角力。

    当!

    黄袍干尸的另一只手刺在许七安胸膛,依旧无法突破金身防御,它手掌骤然握拳,改刺为大,在震耳欲聋的气机爆炸中,将许七安震飞出去。

    “吼.........”

    黄袍干尸张开血盆大口,化作永远填不满的深沉旋涡,高台上的四名干尸被气旋扯住,跌跌撞撞的投入血盆大口。

    接着是台阶上的两列阴兵,一个个拔空而起,或被迫或自愿投入干尸嘴中。

    “咔擦咔擦”的咀嚼中,黄袍干尸体型随之膨胀,漆黑的指甲伸长,干瘪的血肉膨胀,一块块宛如甲胄的角质凸起,覆盖周身。

    头顶长出深绿色的硬鬃。

    它变成了一个身高一丈的人形怪物。

    形貌大变的黄袍干尸站在高台,抬头看着浮于半空的灿灿金身,瓮声瓮气道:

    “一个卑微的蝼蚁竟能攫取气运,原来体内藏着一位武夫。看来我沉睡的太久了,世间竟出现这等强大的肉身。”

    “是佛门金身。”神殊和尚回答。

    “佛门?”那怪物歪了歪头,凶厉的眸光审视着金身。

    “哦,你不知道佛门,看来存在的年代过于久远。”神殊和尚淡淡道:“很巧,我也讨厌佛门。”

    半空中,金色气浪一炸,他宛如陨石般砸了下来。

    砰!

    双方手掌互抵,于高台角力,这座屹立了无尽岁月的高台,不断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一道道裂缝蔓延、游走。

    终于“轰隆”一声,彻底坍塌。

    金身与干尸同时下坠,后者一个头锤撞在金身额头,撞的金光如碎屑般溅射,撞的金身头晕目眩。

    砰砰砰砰!

    干尸出拳快到残影,不断击打金身的胸膛、额头,打出一片片碎屑般的金光。

    金身钳住干尸的双手手腕,痛苦的声音:“疼,疼死我了,大湿........”

    接着,他自问自答,“嗯,这阴物颇为厉害,我开始反击.......”

    话音方落,干尸一个飞踢,将他踢上半空。

    金光化作一线远去,紧接着传来“轰隆”的撞击声,应该是撞到了墓室的穹顶,一块块碎石崩裂,掉落。

    干尸站在废墟中,昂头望着穹顶,双膝下沉,摆出蓄力姿态。

    咻!

    凄厉的尖啸声里,金色陨石再次砸了下来。

    早做好准备的黄袍干尸朝天打出一拳,与俯冲的金身撞在一起。

    电光火石的沉寂后,地面的碎石和浊水逆卷上空,拳劲化作涟漪状的劲风,冲撞在墓室的四面石壁,石壁炸开一道又一道裂缝,巨石滚滚而落。

    黄袍干尸双脚深深陷入地底,金身趁机出拳,在闷雷般的拳劲里,把他砸进坚硬的岩石里。

    “大湿,把他脑袋摘下来。”许七安大声说。

    金身正欲上前,干尸血盆大嘴突然裂开,化作吞噬一切的旋涡。

    一缕缕金漆被它摄入口中,灿灿金身瞬间黯淡。

    危机关头,金身招了招手,浑浊的污水中,黑金长刀破水而出,叮一声击撞在干尸的侧脸,撞的它脑袋微晃。

    金身趁机脱离了旋涡的覆盖范围,一个扫腿击打后脑勺,金光碎屑溅射,干尸后脑的角质甲胄崩裂。

    砰砰砰!

    鞭腿化作残影,不断击打干尸的后脑勺,打的气浪爆炸,角质不断瓦解、崩裂。

    就在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水中冲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袭击他的后心。

    没有犹豫,当即收回了踢出的鞭腿,朝侧面一个翻滚。

    下一刻,厉啸声响起,袭击落空的古剑被干尸握在手里。

    它依旧锈迹斑斑,但剑身散发的阴邪之气却让金身眉心剧跳。

    “这是主公留下来的法器,在墓中吸收了无数年的阴气,最适合破你至刚至阳的护体神功。”干尸声音低沉嘶哑。

    说话的同时,浑浊的污水里,溢散出一缕缕漆黑的阴气,汇入他的身体,修复了崩裂的角质。

    怎么办,这座大墓建在风水宝地上,等于是天生的阵法,干尸占尽了地利...........许七安的身体完全交给了神殊和尚,但他的意识无比清晰,下意识的分析起来。

    思考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对付此邪物。

    神殊和尚双手合十,大慈大悲的声音响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声音里蕴含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干尸握剑的手忽然颤抖,似乎拿不稳武器,它改为双手握剑,双臂颤抖。

    趁着对方抗拒的间隙里,金身腾空而去,漂浮于干尸上空,双手飞快结印。

    一道充满金属质感的“卍”字,在金身头顶凝聚,更多的“卍”字凝聚而出,呈圆形阵列,中央是灿灿金身。

    金身闭上眼睛,双手结印还在继续,手势快的只看见残影。

    相应的,“卍”字愈发璀璨,发出刺目的金色佛光,将墓室染上一层亮金色的光晕。

    突然,一切手印停止,归于合十。

    轰!

    空气发出沉闷的巨响,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卍”字阵列中爆射而出,笼罩黄袍干尸。

    嗤嗤.......

    仿佛水倒在沸腾的油锅里,黑色的青烟冒出,深陷金光的干尸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声。

    金光散去之前,神殊和尚悠然道:“戒嗔、戒怒、止干戈。”

    金色光柱散去,干尸浑身遍布灼烧痕迹,角质崩裂,露出漆黑血肉。

    但他却没有丝毫愤怒和杀意,甚至不想再继续动手,只想息事宁人,和气生财。

    神殊和尚就没有这种念头,从天而降给了他一招摸头杀。

    掌心按在头顶,在气机“砰”的爆炸声里,干尸头顶的硬鬃炸碎,角质炸碎,露出了黑色的,宛如心脏般搏动的大脑。

    这一瞬间,干尸眼里恢复了清明,摆脱施加在身的禁锢,“咔咔......”头骨在极端事件内再生,伸手一握,握住了破水而出的青铜剑。

    剑势反撩。

    噗.......这把据说干尸主公遗留的青铜剑,轻易斩破了神殊的金刚不坏,于胸口留下入骨伤痕。

    流淌出来的不是金色或红色的鲜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液体。

    中毒了?!许七安心里一沉,感觉大脑一阵阵眩晕。

    两具强大的肉身在空旷的墓室里厮杀,打的碎石滚滚,打的浊浪排空,打的整座墓穴都在摇晃,在颤抖。

    过程中,神殊和尚以佛法消耗干尸的阴气,而干尸则以青铜剑侵蚀神殊和尚的金身。

    不同的是,这里是干尸的主场,阴气浓重的地底墓穴,而神殊和尚则是空中楼阁的状态,得不到补充。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何不逃?”干尸一剑刺入金身胸膛,发出闷雷般的说话声。

    “你既已经苏醒,不杀你,周边生灵无法幸免。”神殊和尚回答。

    “我不愿毁了这座墓,还主公气运,我便放你们走。”

    “还不了。”神殊和尚遗憾摇头。

    “那就去死吧!”

    正要绞碎眼前敌人的五脏六腑,突然,空旷的墓室里传来了擂鼓声。

    砰砰,砰砰,砰砰!

    擂鼓声越来越剧烈,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干尸忽然感觉到了手臂的颤抖,原来那剧烈跳动的是对手的心脏。

    当心跳达到某个节点时,一道火焰般的魔纹从眉心浮现,燃烧起漆黑的火焰。

    许七安身躯开始膨胀,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转化为深黑色,一条条可怕的青色血管凸出,似乎要撑爆皮肤。

    短短几秒,他从一个人类,变成了类人型的怪物。

    这个怪物缓缓舒展身姿,体内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扬起脸,露出陶醉之色:“舒服啊........”

    他抬起漆黑的手,握住剑身,轻轻捏碎。

    卧槽,我都快忘记神殊和尚的原身了..........见到这一幕的许七安心里一凛。

    一直以来,神殊和尚在他面前都是在温和的高僧形象,渐渐的,他都忘记当初恒慧被附身时,宛如恶魔的形象。

    忘记那只漆黑可怕的断手充满了邪异和恐怖。

    “其实,我并不想现出不灭之躯,那样对我来说,消耗实在太大,需要不停的吞食生灵血肉来弥补自身。但我讨厌杀戮,无比的讨厌。”

    神殊和尚淡淡道。

    他目光冷淡的看着干尸,眼里饱含威严,仿佛远古的君王苏醒了。冷漠、自信、睥睨天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怪物?”

    见到这一幕的干尸,露出了极具惊恐的表情,色厉内荏的咆哮。

    回答他的是神殊和尚的手掌,缓缓按向他头顶,干尸迅速暴退,不甘心束手待毙。

    但神殊和尚仿佛无视了距离,手掌依旧缓慢,却不可阻止的按在了长满粗硬鬃毛的头顶,无声吐力。

    砰!

    气机的闷响里,干尸双眼一瞬间呆滞,邪异的身躯绵软,似乎失去骨骼的支撑,颓然倒地。

    “主,主公........我不能再等你了。”干尸艰难开口,充满了不甘。

    神殊和尚指尖逼出一粒精血,俯身,在干尸额头画了一个逆向的“卍”字。

    金光一闪而逝,沉淀入干尸体内,让他再无法动弹。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知道自己被封印的干尸,露出茫然之色,低沉喝问:“为何不杀我?”

    神殊和尚再难维持不灭之躯,火焰魔纹消散,漆黑褪去,恢复了许七安的模样。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余秒。

    神殊和尚温和道:“杀你有什么难,你只是一具遗蜕罢了。

    “你的主公,是谁?”

    ...........

    冲出墓室,穿过甬道,重返迷宫。

    身后的没有阴兵追来的动静,这让众人如释重负,楚元缜心情沉重的解开了恒远的金锣。

    砰!

    魁梧和尚砂锅大的拳头砸在楚元缜脸上,揍完人,他一声不吭的转身,打算返回主墓。

    金莲道长拦住他,沉声道:“回去送死?”

    恒远面无表情,低声说:“让开!”

    金莲道长脸色惨白如死人,眼神浑浊,状态很不对劲,摇头道:“我们已经进入迷宫,你走不回去了。”

    恒远用力握拳,手背的青筋凸起,涩声道:“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欠他一条命,我欠他一条命啊.........”

    声音渐渐从艰涩到哽咽。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硬汉风格的武僧,竟然眼圈通红。

    “道长,你不应该带他来的。”恒远缓缓摇头:

    “加入天地会时,我们答应过你,要互帮互助。可是,这和许大人没有关系,他不是我们天地会的人,你不应该找他帮忙。

    “他总是这样,危机关头,永远都是先顾忌别人,舍己为人。但你不能把他的善良当成义务。

    “现在五号找到了,天地会的成员一个没少,可是........我们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金莲道长,我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在京城时,通过地书碎片得知许七安战死在云州,恒远当时正手捻佛珠打坐,捏碎了陪伴他十几年的佛珠。

    可那次毕竟是远在云州的事,除了悲伤,他无能为力。

    这一次不同,他亲身参与了此事,亲眼目睹了大家抛弃许七安逃命,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让恒远产生了自我怀疑,对同伴产生了怀疑。

    金莲道长欲言又止,有心辩解,但想到许七安最后推自己那一掌,他保持了沉默。

    楚元缜颓然的看着争执的两人,青衫仗剑走江湖的意气荡然无存,更像一条丧家之犬。

    许七安独自留在墓中断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虽然与许七安相识不久,但他非常欣赏这个银锣,早在认识他之前,便在天地会内部的传书中,对此人有了颇深的了解。

    恒远说他是心地善良的人,一号说他是风流好色之人,李妙真说他是小节不顾,大节不失的侠士。

    而在楚元缜自己看来,许七安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友,他的品性和道德值得肯定。

    楚元缜觉得此次回京,最大的收获就是结实了许七安,一个既有趣又值得欣赏的朋友。

    这样一个人,为了救大家,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

    真像是你会做出的事啊,你让我们怎么向三号交代..........楚元缜眼眶发热,视线渐渐模糊。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过要报答他..........”说着说着,恒远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喃喃自语:

    “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不好,他佛心要崩了。”金莲脸色微变,指尖点在恒远眉心,为他抚平狂躁的意念,让元神得意平静。

    恒远的眼神恢复几分清明,粗暴的打开了金莲道长的手。

    “恒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金莲道长喝道,“其实许七安他是.........”

    正要告诉他,许宁宴就是三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是天地会成员。

    就在这时,整座地宫忽然颤抖起来,穹顶不断砸下大石。

    金莲道长声音夏然而止,皱眉抬头:“地宫要塌陷了。”

    整座地宫不知为何,处在随时坍塌的边缘。

    钟璃忽然说:“地宫出了问题,阵法自行破解,我,我们可以出去了.........”

    接着,她把背上的丽娜交给恒远:“你帮我背她,带她出去。”

    又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笔直的砸向钟璃和丽娜。

    “小心!”

    救人的念头压过了悲伤情绪,恒远把两个姑娘拉拽开,顺势接过五号,低声道:“好,我会带她离开。”

    钟姑娘厄运缠身,在地宫坍塌的情况下,确实不宜再背着五号。

    众人一路奔逃,果然没有再迷失方向,于石块不断坠落的环境中,回到了连接盗洞的那间墓室。

    感觉完成了任务的恒远吐出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身一看,发现钟璃没有跟上来。

    她,她回去了..........恒远僵在原地,突然感到一股锥心般的难受。

    ..............

    ps:感谢“颜小团”、“东海哥”、“茶荼靡九月开”、“不语小诸葛”的盟主打赏,有空一起睡觉。

    这章删改了,本来已经写了五千多字,然后前头的打斗,以及一些细节不满意,所以删掉重写。整整删了三千多字。

    理论上来说,我今天码了八千字。哈哈哈哈。

    说这些就是解释一下,不是无故拖更。

第八十一章 信息量太大,脑子宕机了

    遗蜕?!

    听到神殊和尚的话,许七安愣了愣,旋即想到诸多细节。

    从壁画来看,这座墓的主人分明是那位道人,可青铜棺椁里出来的却是一位下属自居的黄袍干尸。

    黄袍加身........一个下属怎么敢穿黄袍呢,这一点就很可疑。

    另外,干尸身上多有烧灼的痕迹,符合遭雷劈的经历。

    以上种种细节,在神殊和尚道破干尸身份后,通通得到了解释。

    这具尸体是那位道长渡劫失败,遗留下来的旧身躯?那他本人呢,本人是渡劫成功,踏入一品境界,还是夺舍了其他身躯..........许七安思绪不可遏制的转移到道长本身。

    旋即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金莲道长说过,二品渡劫期,成功了会所嫩模,啊不对,成功了便是陆地神仙。

    失败了化作灰灰,而这道人能留下躯壳,是通过某种办法规避了灰飞烟灭的结局?还是金莲道长段位太低,知识有限,把天劫夸张化。

    “你想套取我主公的信息?”干尸狰狞丑陋的面庞露出不屑的表情。

    干尸的语言,和如今的大奉官话很像,细微处的发音又有所区别。

    人族自古占据中原,历史虽有断层,但人族一直存在,语言变化不是太大。

    这家伙对自己的前身很忠心啊........也是,毕竟是一个**的前任和现任。许七安心说。

    神殊和尚温和道:“道门中人,剑修,需要借气运修行,即使你不说,贫僧也能猜到那个道人的根脚。”

    人宗!

    那道长是人宗出身.........我说怎么壁画内容有那么强的既视感,这就能解释道人为何要杀皇帝篡位..........哎,可惜洛玉衡不是男儿身,不然........危·元景帝·危!

    许七安颇为遗憾的想。

    干尸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以你的位格,确实不难看出。”

    神殊和尚点点头:“你不想知道自己主公的下落?我们可以交换一下信息。”

    这一次干尸没有犹豫,“好!”

    谈判的技巧,就是要抓住对方想要的东西,只要有需求,就有谈判的余地.........许七安一边丰富自己的内心戏,一边聆听两位大佬的交谈。

    “他是什么朝代的人物?”神殊和尚问道。

    “大梁王朝。”

    “大梁王朝.........你知道吗?”

    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最后一句是问许七安的。

    接着,他自问自答,口中传来许七安的声音:“大师,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不是儒家弟子。我连大奉的史书都没看过.........”

    我只是个武夫,你不能让我承受这个体系不该有的压力.........许七安幽默的吐了个槽。

    “看你们的样子,我沉睡的似乎过于久远。”干尸喉咙里吐出嘶哑低沉的声音,让人觉得他的声线已经腐烂:

    “大梁王朝时期,是神魔绝迹后数万年,那时诸国割据中原。神魔残留的血裔仍在九州大地肆虐。不过已是余烬之势,难成大器。

    “除了人族之外,妖族势力也不容小觑,不过正如人族群雄割据,妖族同样以部落、族群为核心,彼此虽有联合,总体却是一盘散沙。只有在与人族展开大战之时,妖族各部才会团结。”

    神魔之后,是人族与妖族争霸........这段历史维持了多久?我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历史乱七八糟的,有太多无法考证的过去。

    楚元缜这样的状元,也不认识壁画上的服饰。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司马迁啊.......许七安于心底嘀咕。

    “神魔是怎么殒落的?”许七安强势占线,把“账号”的所有权暂时夺了回来。

    干尸摇摇头。

    好吧,历史断层太多,没有形成完善的文化体系,这些破事估计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嗯,除非去南疆的极渊里问一问蛊神........许七安继续问道:

    “神魔是什么品级?”

    “品级?”干尸反问。

    哦哦,现在的九品到一品,是儒家圣人提出的概念,并亲自划分的品级,这座墓穴的主人在更早之前的年代..........许七安恍然,改口道:

    “什么实力。”

    “你这个问题太含糊了,我无法回答。每一尊神魔战力都不同,无法一概而论。最强大的神魔,永生不死,足以毁天灭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最强大的神魔拥有超越品级的实力?许七安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你存在的年代里,具备最巅峰神魔位格的强者有多少?”神殊和尚顺势接管“账号”。

    “南疆的蛊神。”干尸回答。

    闻言,神殊和尚皱了皱眉头:“道尊呢?”

    许七安也意识到不对了,怎么会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呢,干尸不知道佛门,说明他存在的年代里,佛陀还没证道。

    巫神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既然有了篡位的道人,那肯定在道尊之后,毕竟道尊是道门的开创者。

    道尊不就是超越品级的存在么。

    “什么道尊?”干尸语气茫然。

    这.........许七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子处在懵逼状态。

    他竟不知道尊,他竟不知道尊?!

    修道之人,竟连道尊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道门的开宗祖师你都不认识?”许七安声音低沉的问出这个问题。

    “道门?”干尸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大梁之后出现的势力吧。”

    没听说过道门,但壁画里那位道人却是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当时很可能还没有道门这个概念?

    但连道尊都没听说过,这就很不合理。

    许七安旋即想到了魏渊关于武夫体系的描述,它并不是一蹴而就,从无到有。而是一代代修力的武者,靠自身的智慧和天赋,不断摸索,不断开创,无尽岁月后,才形成了如今的武夫体系。

    那有没有可能,道尊并不是道门的开创者,当时有一个笼统的体系,大家都在走这条路。最后是道尊集大成者,成功超越品级,成为仙神级别。

    之后才有了道门?

    我记得以前在案牍库查阅道门三宗的典籍时,上面记载过,道尊出生年代不详,无法考证.......这符合历史断层现象。

    可惜啊,当时没有儒家,没人会修书,关于道尊集大成者的假设很难验证.........许七安遗憾的想着,听见神殊和尚说道:

    “说说你自己的事。”

    “主公渡劫失败后,阳神褪去了旧身,他点化了残留在旧身里的残魂,并采集游历在世间的魂魄,补完了残魂。于是我就诞生了。

    “后来他修了这座大墓,将凝聚大梁国运的玉玺交由我。让我好生看管,有朝一日,他会回来取走。可是无数岁月过去,他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你们进入墓穴。”

    干尸看着许七安,带着些许被欺骗的愤怒:“你身上的气运与当时的主公一模一样,我才将你错认成了他。”

    “难道不是每一位帝王都身负气运?”许七安问道。

    干尸冷笑道:“我若知道,便不会错认。”

    许七安口中发出神殊和尚的声音:“帝王身负气运,然气运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王朝。因此,帝王可以更换。

    “你不一样,你身负的是被炼化过的气运,独属于你。那位道人想必也是如此,因此他才将你认成道人。”

    被炼化过的气运........许七安心里一沉。

    回答完许七安的问题,神殊继续道:“而今人族正统是大奉王朝,距离你那个年代,恐怕有万年以上。

    “至于你主公的下落,贫僧可以告诉你,大梁之后,具备巅峰神魔位格的存在,有蛊神、巫神、佛陀、道尊、儒家圣人。

    “其中儒家圣人殒落,道尊一气化三清后,不知所踪。其他几位,呵,都出了点问题。”

    这里面又涉及到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个点,儒家圣人怎么可能只活82岁?还有,什么叫其他几位都出了点问题。

    这句话细思极恐啊........许七安感觉自己大脑有点不堪重负,吸收的信息太多太杂,太高端了。

    强行去分析,脑壳就很疼。

    “这其中有没有你的主公,你自己去想,如果没有,那他要么已经殒落,要么还在蓄力。如果有,他为何不回来找你,呵,这些贫僧也不知道。”

    干尸盯着他,问道:“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吗。”

    神殊和尚摇头,而后说道:“贫僧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现在便灭了你。二,你留在墓中继续等待,而这一次,你无法再沉睡,将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没有尽头。”

    “我........我选择继续等待,这是我的使命。”干尸低声道:

    “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真是一个好八公啊........许七安都有些感动了,然后就听神殊和尚说:“十年之内,他会回来还你气运。”

    “好。”干尸点头。

    .......what are you doing?许七安脸色徒然僵住。

    这时,他耳廓一动,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落地的轻重不同,来的人似乎是个瘸子。

    “来人了,”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沉声道:“我要继续沉睡了,否则无法控制自己吞食的**。

    “别担心我,你吸食的气运越多,对我也有好处。”

    声音渐渐不可闻,消失不见。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靠近,早已化作废墟的主墓口,慢慢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往里边打量。

    “看什么看!”许七安大喝一声。

    她顿时吓了一跳,脑袋缩的飞快,躲了回去。过了几秒,脑瓜又探出来,很小心谨慎。

    这一次,许七安直接就在她面前了。

    钟璃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七安知道她不敢用望气术窥探,于是故意吓唬她,阴恻恻道:“正好饿了,小丫头细皮嫩肉,嘿嘿嘿.........”

    钟璃一哆嗦,拖着一条腿往后爬,像是受惊的小兔。

    “你腿怎么了?”许七安皱眉,用正常语调问道。

    钟璃仰起头,藏在秀发里的眸子盯着他片刻,“你,你没死呀,没被夺舍......”

    语气里有些雀跃。

    “我有大气运护身,死不掉。”许七安盯着她的腿:“你回来干嘛。”

    “回来找你。”钟璃说完,委屈的低下头:“路上被石头砸断腿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预言师的基操了!

    默然几秒,许七安道:“行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钟璃松了口气,没挨骂。

    于是一撅一拐的跟在许七安身后,与他一起返回,她的腿有些扭曲,裤管里沁出殷红的鲜血。

    为了追上许七安,她只能努力的蹦跳,这愈发加重了伤势。

    前头的许七安突然停下来,问道:“痛不痛?”

    “嗯........”她小声的应了一下。

    “这就是没脑子的代价。”许七安骂了一声,折返回来,蹲在地上:“我背你出去吧。”

    钟璃挪了过来,张开双手正要扑上去,许七安突然站了起来,脑袋“砰”一声顶在钟璃下颌,顶的她惨叫一声,仰头摔倒。

    绝了.......许七安心说。

    他把可怜的五师姐打横抱起,边往外走,边愧疚解释:“我,我刚才想的是,如果背你的话,可能头顶又会砸石头,把你脑袋炸烂。”

    钟璃舌头破了,说话含糊不清:“系我倒没........”

    许七安点点头:“所以刚才突然起身,打算抱你。”

    钟璃:“系我到霉........”

    许七安嗤笑:“你是真倒霉。”

    钟璃羞愧的把脸埋在他臂弯里。

    “墓穴的干尸被我解决了,我敢留下,自然是有后招的。我有逼数,但你就没有了,自己多倒霉不清楚吗?”

    许七安把话题拉回来,告诫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只管自己逃。别到时候我没死,你先死了。”

    “我,我不放心你。”她说。

    “滚犊子,你又不是我媳妇,咸吃萝卜淡操心。”许七安呸道。

    我可是要当驸马的人。

    ..........

    ps:码字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bug:语言不通啊。

    于是查了查资料,发现唐朝和宋朝的官话是陕西话,历朝历代,官话或许会随着首都的不同而改变,语言是一直存在的。而且自古变化不算太大,除非某一地区的人死绝了,那么当地语言才会消失。

    于是我机智的补完了这个bug。

    另外,这章全是干货,写的很深思熟虑,码字就很慢。

第八十二章 真乃神人也

    黄昏,夕阳西下。

    盗洞里,钻出一个又一个后土帮的成员,总共十三人,加上天地会成员,是十六人。

    “终于出来了!”

    “恍如隔世,差一点以为要死在里面........可惜,捞上来的东西有限。”

    盗墓贼们心情激动,有的虚脱般的坐在地上,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则轻点墓中带出的财物,感慨这次行动的性价比过低。

    天地会众人心情沉重,脸上没有笑容。

    恒远把丽娜轻轻放在地上,木然的望着盗洞,低声说:“贫僧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他寂然坐了几秒,双手合十,悲恸大哭。

    伤心程度,竟不比一手带大的恒慧死去弱。

    恒远怕是要留心结了,往后到了高品,这就是他心境最大的破绽..........楚元缜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

    他也需要静一静,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悲伤。

    恒远屡受许宁宴大恩,偏在这种生死关头,“胆怯”逃脱,此事对恒远的打击难以想象。

    他虽然不曾受许宁宴恩情,却将他视作可以交心的朋友,许宁宴卒于地底墓穴,他心里悲恸万分。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应该殒落在这里.........金莲道长罕见的露出颓废之色,与他向来保持的高人形象对比鲜明。

    心里虽这么想,但也知道所谓大气运之人,并非真的不死不灭,尤其在触及高品级的情况下。

    这样一位身负气运之人折损在这里,是在预示着我必将身死道消么.........金莲道长怅然若失。

    “道长!”

    这时,后土帮的病夫帮主走了过来,他显得愈发憔悴,眼眶深陷,气血虚浮,一双浑浊的眸子迸发出亮光:

    “请道长告诉我们恩人的大名。后土帮虽然是掘墓的窃贼,江湖下九流,但我们一样懂的知恩图报。

    “恩人已经逝去,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只想为他立长生碑,从今往后,后土帮所有成员,一定日日祭拜,永志不忘。”

    钱友热泪盈眶,抹着眼睛,哭道:“求道长告诉恩人大名。”

    “求道长告之恩人大名。”后土帮众成员激动道。

    “许七安,他叫许七安,是京城打更人衙门的银锣。”金莲道长叹息道,而后告诉他们名字怎么写。

    许七安........后土帮众人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金莲道长、恒远、楚元缜突然僵住,他们捕捉到了极细微的脚步声,从盗口里传出去。

    有个几秒的沉默,然后,恒远抓起丽娜甩向后土帮众人,低声咆哮:“走,快走!”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后退一段距离,与恒远形成“品”字形,面朝盗洞。

    老道士沉声道:“迅速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墓穴里的怪物........出来了。”

    恒远毫不畏惧,反而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无比轻松的语气:“阿弥陀佛,这一次,贫僧不会再走了。”

    我还没参与天人之争呢.........楚元缜嘀咕一声,手伸到背后,握住了那柄从未出鞘过的剑。

    后土帮众脸色大变,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逃窜。

    一时间,竟没人去管昏迷的丽娜。

    这群狗娘养的东西.........病夫帮主心里怒骂,忍着强烈的恐惧折返,试图带走丽娜。

    他抓住丽娜的双手,一边俯身把她往肩上扛,一边抬头看向盗口,祈祷着那位可怕的阴尸千万不要此时出来,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光秃秃的大卤蛋。

    这颗大卤蛋低垂着,缓缓走了出来,背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麻布长袍姑娘,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不把头发分他一点。

    病夫帮主愣住了,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里还拽着丽娜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出来的一男一女。

    直面盗洞的三人也如他一般,呆若木鸡。

    场面一时间陷入死寂。

    楚元缜喃喃道:“是他本人吗。”

    “福缘”变的更加浑厚了,监正屏蔽天机的法术失效了?他,他是怎么从干尸手中逃脱的..........各种念头在金莲道长脑海里闪过,表情却颇为木讷的说道:

    “应该是他。”

    这时,许七安扬起一个笑脸:“大家都出来了啊,真好。”

    边说着,边托了托钟璃的臀儿,把她往上颠。

    甬道狭窄,无法提供公主抱需要的空间,只能换成背。

    “许大人........”

    沐浴在黄昏的阳光里,恒远只觉得世间是如此的美好,善有善报,佛法无量。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的双手合十,眼眶通红,低头念诵佛号。

    “恩公,恩公.......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脚底抹油的钱友,看见许七安安然无恙的出来。

    顿时狂喜,脚底再一抹油,狂奔回来。

    这人虽然谨慎小心又怕死,但秉性还行。

    “恩公福大命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后土帮的成员随之返回,满脸喜悦。

    许七安被他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心说要不是受到气运刺激,神殊和尚醒过来,我当时可能就真的逃走了.........

    玉玺化作白沙,气运贯入他体内,那时许七安察觉体内有什么苏醒,那是神殊和尚的断手。原本沉寂的断手,首次真切的让许七安感觉到它的存在。

    有了底气,他才敢留下来断后。否则,就只能祈祷跑的比队友快。

    毕竟在遇到“熊”的时候,和你竞争的不是熊,而是你队友。

    ............

    城外,距离南边山脉极远的山谷里,溪流边,许七安接过钱友递来的水。

    他是从溪流里填装的水.........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全是细菌.........许七安心里想着,吨吨吨的一口喝光。

    探索古墓花了一整天,最后与boss大战,体力耗损巨大,继续补充水分。

    丽娜被丢在一旁,呼呼大睡。钟璃孤零零的坐在溪边,处理自己的伤势。

    术士体系不擅长战斗,体魄无法与武夫这种完善自身的体系相比,好在术士人人都是大国手,悬壶救世六的一批。

    这点伤钟璃自己就能搞定,不影响许七安在旁吹牛皮。

    “当时我啥都没想,只想着大家赶紧走,一切危险由我来挡.........”许七安说的唾沫飞溅。

    让一众后土帮成员感动的无以复加,再回想自己怕死逃命的行为,一个个的羞愧的无地自容。

    私底下,许七安告诉金莲道长等人,传音解释:“监正在我体内留了后手,至于是什么,我不能说。”

    监正竟在他身上留了后手.........果然,我预料的没错,许宁宴是监正的重要棋子。如今看来,这颗棋子的重要性,非同寻常啊。

    金莲道长恍然且释然的颔首。

    难怪,难怪司天监的钟璃姑娘会跟着他...........楚元缜看了眼远处,钟璃瘦削的背影,露出了恍然之色。

    此外,他联想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监正为何钦点他为代表,与佛门斗法。又比如金莲道长为何对许七安如此看重且厚爱。

    还有刚才在迷宫带路时,展现出的细节,一切种种,都预示着许七安此人绝不简单,背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秘密。

    有点意思。

    恒远念头相对纯粹,在他看来,许宁宴是好人,许宁宴没有死,所以世界暂时还是美好的。

    “可惜我没机会修行金刚不败,距离三品遥遥无期。”恒远心里感慨。

    吹完牛皮,许七安目光挪向后土帮里的那位野生术士,头发花白,年约五旬,穿着肮脏长袍的老者。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不敢当“前辈”二字,老朽复姓公羊,单名宿。”野生老术士摆摆手。

    “前辈是怎么发现这座墓的?”许七安问道。

    根据钱友所说,南山底下这座大墓是精通风水的术士,兼副帮主公羊宿发现。

    这就很奇怪,这座墓埋在那里数千年,不,上万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发掘?

    “那座墓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老师发现的。我们这一脉的术士,几乎断绝了晋升的可能。大部分止于五品,至于原因.........”

    公羊宿摇头道:“体系里的隐秘,不便透露。”

    不就是需要依附朝廷嘛,我早就知道了........许七安暗暗撇嘴,没打断他,继续听着。

    “人总得吃饭嘛,谋生的手段就那么几种,最挣钱的行当,嘿嘿,无外乎发死人财。我自幼跟着老师游历九州,足迹踏遍天下河山,每遇到一个风水宝地,我们就会记录下来,将来寻机会挖掘。

    “有墓就发一笔横财,没墓,就介绍给富户。这座墓是我老师年轻时发现的,便记录了下来。不过我老师不热衷掘墓,说此事有违天和,迟早遭天谴。

    “谁成想,还真给这老东西说中了,这次要没恩公出手,老朽怕是永眠地底了。”

    我也没能力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作为术士,望气术对你根本没用..........这件事的契机是五号,不是我,知道我是天地会成员的存在寥寥无几,而且,还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知道五号行踪,这就排除了人为安排的可能.........哎,我都快得监正应激障碍症了。

    许七安心里感慨。

    而后联想到云州遇到的神秘术士,忍不住暗骂一声:术士真他娘的全员老银币。

    嗯,高品术士。

    褚采薇这种脑子不太聪明的女子,绝对是选错体系了,钟璃也是。

    不过这么说对钟璃有点不尊严,毕竟她虽然倒霉、可怜,没啥主见,但智商明显要比采薇高一个层次。

    收拢思绪,他故作好奇的问:“公羊前辈,你们这一脉的术士,祖师爷是谁?”

    公羊宿定定的看着他,摇头道:“不知道。”

    这就是谎话了,表情特征太明显.........许七安佯装茫然,疑惑道:“难道不是初代监正吗?”

    公羊宿面色如常,道:“术士起源便是初代监正,至于我这一脉的祖师是谁,老朽便不知了。”

    “应该是五百年前脱离司天监的某一派吧。”许七安云淡风轻的语气。

    公羊宿脸色狂变。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许公子,借一步说话。”

    我硬盘都没了,怎么借一部?许七安心里吐槽,微笑着起身,顺着细流往下走。

    公羊宿沉默的跟上。

    脚底踩着鹅卵石,一直走出百米开外,许七安才停下来,因为这个距离可以确保他们的谈话不被金莲道长等人“偷听”。

    大家朋友归朋友,我不能把术士体系的秘密透露给你们,除非你给钱。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公羊宿死死盯着许七安,脸色严肃,试探道:“许公子,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成功,是因为与佛门结盟,佛门助他杀掉了初代监正。”许七安回过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你竟连这也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身边跟着一位预言师,又能从古墓邪尸手中脱身。”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如今的监正,在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许七安开门见山,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疑惑。

    “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若没有高品术士里应外合,佛门想杀一品的术士,岂有那么简单。”公羊宿冷笑道。

    他的眼神和表情里带着不屑和鄙夷,许七安知道那不是针对佛门,而是当代监正。

    我猜的没错,监正当年确实做了二五仔,所以才换来了如今的地位..........许七安叹息一声,心里很不舒服。

    他没有道德洁癖,但对于这种弑师的行为,本能的感到厌恶,无法接受。

    “所以,如今流落江湖的术士,都是当年初代监正死后分裂出去的?”许七安没有露出表情破绽,沉稳的问道。

    “当年从司天监分裂出去的术士共有六支,分别是初代监正的六位弟子。我这一脉的祖师爷是初代监正的四弟子,品级为四品阵法师。”

    许七安忙问道:“你和其他五支术士流派还有联络吗?他们现在如何?”

    公羊宿摇摇头:“各奔天涯,哪还有什么联络,再说,为什么要联络,组成秘密组织,对抗司天监?”

    他苦笑一声:“术士体系需要依附王朝,越到高品越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六支术士会没落的原因。”

    这不对啊,我在云州遇到的绝对是一位高品术士,他不属于司天监,而六支派系又无法晋升高品..........逻辑出问题了。

    许七安沉声道:“我曾经在云州遇到过一位高品术士,最少是天机师,他不是司天监的人。”

    公羊宿一愣,眉头紧锁:“这不应该。”

    许七安沉吟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投靠了某个势力,就如同司天监依附大奉。”

    公羊宿思索道:“这么说的话,佛门、巫神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至于南疆蛮族和北方蛮族,呵,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无法凝聚气运。”

    不,我知道,院长赵守都告诉我了.........

    只有佛门和巫神教么.........那术士助我挫败巫神教的阴谋,他对我肯定是抱着恶意的,因为我怀疑税银案背后的幕后术士就是这群人,当然这个猜测有待考证..........但是,不管他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跟巫神教都不是一路人。

    那么,就只剩佛门了?!

    我就知道西方的那帮秃驴不是啥好东西........严谨严谨,现在还是假设,没有证据........嗯,但不妨碍我diss秃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清晰深刻的认识到九州各大势力之间的暗潮汹涌。

    “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公羊前辈。”许七安道。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老朽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羊宿颔首。

    “你可知道监正屏蔽了关于初代监正的一切信息。”

    公羊宿“呵”了一声:“预料之中,自古帝王还知晓修改史书呢。”

    许七安语气困惑:“可问题是,知晓初代监正存在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你我。”

    公羊宿略作沉吟,目光望向湍急的细流,斟酌道:“许公子认为,何为屏蔽天机?”

    “抹去与某人相关的一切,或者,屏蔽某人身上的特殊?”

    许七安基于自身对“404**”的了解,给出回答。

    公羊宿收回目光,望着许七安:“那,什么叫抹去相关的一切呢?”

    没等许七安回答,他低头,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指着痕迹说:

    “抹去这条印记很简单,任谁都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划过一条道。但是,如果这条道扩大无数倍,变成一条沟壑,甚至是峡谷呢?

    “更进一步说,如果这条峡谷横贯在京城呢?”

    许七安恍然道:“我明白了,初代监正就是这座峡谷,即使被屏蔽了天机,可它因为影响太大,太醒目,以致于留下的痕迹不可能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公羊宿颔首,接着说道:

    “另外,如果许公子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被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那么,许公子会觉得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其他人会认为许公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屏蔽天机的法术,也得遵循天地规则,大道至理。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他们会在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却记不起相应的细节。”

    原来如此,难怪魏渊说,他老是忘记有初代监正这号人,只有回忆司天监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中记起有一位初代监正!

    许七安似有所指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公羊宿问心无愧的笑起来:“不是我知道的多,是我这一脉只知道这些。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再跟你说一些术士体系的隐秘。

    “术士一品和二品非常神秘,即使是我那位祖师,也不知道这两个品级的名称,以及对应的手段。”

    许七安缓缓点头:“多谢提醒。”

    结束谈话,许七安缓步靠近溪边的钟璃,她正在清洗自己的伤口,并用一块褐色的软膏不停的茶室臃肿充血的腿部。

    直到腿部臃肿略有褪去,她取出两根准备好的木棍,撕下一截布条,打算给自己正骨。

    许七安突然在她身后大吼一声。

    钟璃吓的一哆嗦,一根木棍脱手,顺着溪水漂走。

    许七安插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

    “你........”

    钟璃有些生气,咬着牙碎碎念:“我下次不回去找你了。”

    “行了行了,破棍子有什么好可惜的。等回京城,给你换一条银棍。”

    许七安拉着她起身,把倒霉的五师姐背好,扬声道:“道长,该回京城了。”

    俄顷,飞剑和纸鹤御风而去,窜入高空,消失不见。

    背对着夕阳,许七安双手托着钟璃的翘臀儿,纵声高歌。

    后土帮成员们抬头,目送着高人们离开,心旌神摇。

    遥遥的,传来高歌声:“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

    ............

    夕阳的余晖里,后土帮的成员赶到襄城城门口,距离关城门恰好只剩一刻钟。

    “快点快点,赶紧找个客栈歇下来,再晚便宵禁了。”病夫帮主催促帮众加快脚步。

    回头一看,发现钱友没有跟上,而是停在城门处的告示墙边,呆呆的看着上面的官府告示。

    “钱友,钱友........你他娘的发什么愣,墙上有女人不成,让你这般挪不动脚步。”病夫帮主恼火的大吼。

    钱友转过头来,表情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结结巴巴道:“帮,帮主,你,你过来一下.........”

    病夫帮主怒气冲冲的过去,骂道:“墙上要是没有女人,老子就把你剥光了糊在墙上。”

    一边怒骂,一边顺着钱友的手,看向墙上的告示。

    然后,两人一起愣在了墙边。

    “帮主,你俩咋了?”

    其他成员见状,跟着走过来,心说这墙上也绝色美女啊,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官府告示:

    辛丑年,三月十八日,佛门使团抵京,欲与司天监斗法,打更人衙门银锣许七安出战,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力挫佛门,扬大奉国威。

    钱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记得恩公的名字,是叫许七安?!”

    “咕噜!”一位后土帮成员喉结滚动。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代表司天监斗法,力挫佛门.........公羊宿瞳孔剧烈收缩,他有察觉那位姓许的年轻人身份不一般。

    可他没料到对方竟是此等人物。

    病夫帮主喃喃道:“我错了,错了.......

    “我竟天真的以为他是地位最低的武夫,原来,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人物。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真乃神人也。”

    ..............

    ps:今天应该是更新时间最早的,每次看到大家说:重新定义五点钟。

    我就很羞愧。

    但是今天,我要掐着腰说:请大家重新定义五点钟。

    这章又长又硬,大家别忘投月票哦。还有正版订阅,当然也别忘记纠错别字,爱你们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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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