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丹书铁券
“怎么?若是如此,师妹平息业火,踏入一品,那就指日可待了。”
金莲道长笑眯眯道:“难道不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吗?”
这样一来,我灭魔也指日可待了........道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洛玉衡淡淡道:“即使许七安有气运加身,难道比元景帝更强?比未来储君更强?我与他双修,监正会同意?”
她的问题直指要害,让金莲道长无法反驳。
金莲道长颔首:“师妹道心澄澈,确实比你父亲更适合成为道门一品,陆地神仙。”
洛玉衡不置可否。
金莲道长想了想,又道:“师妹介不介意有一位道侣?”
见女子国师瞪眼,他笑呵呵道:“有气运加身,修的又是武道,许七安将来成就会极高。你若是要与他双修,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可以先双修,再培养感情。
“人宗传到你这一脉,不管如何,你将来都要是诞下子嗣的。以你的性格,与人双修之后,还能再与其他人结道侣?”
洛玉衡冷哼道:“陆地神仙寿元无穷,何须子嗣。”
金莲道长笑而不语。
虽然陆地神仙逍遥天地,寿与天齐,但难免也会发生意外,因此需要子嗣来传承衣钵。
不过,人宗师妹虽是道首,终究是女子。修的也不是天宗那太上忘情的路子,偶尔会有些小性子。
“早些抽身而退,史书上,或许会把你写的好些。”金莲道长笑眯眯的语气。
洛玉衡讥讽道:“自古史书只会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殊不知问题结症出在男人身上。那些没骨气的笔杆子不敢触怒君王,便将罪责都归结到女子,实在可笑。
“元景帝修道是为长生,他想做一个久视的人间帝王。纵使没有人宗,他依旧会修道。与我何干?
“魏渊这狗东西,说我蛊惑君王,这些年我常与元景帝说,丹药用处已然不大,可他依旧一季一大丹,一旬一小丹,半分不理我的劝告。蛊惑君王?从何说起。”
“师妹说的有理,”金莲道长先是赞同洛玉衡的话,然后中肯评价:
“你人宗要借帝王气运修行,压制业火,虽是逼不得已,但确实为元景帝的修道提供助力,难免要被迁怒。”
你跟我和稀泥?洛玉衡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起身告辞,走到门槛时,回眸道:
“元景36年尾,地宗道首残魂飘落京城,不思修道,整日附身于猫,与群猫为伍,不亦乐乎.......我要在人宗《年代纪》里添上一笔。”
说罢,化作幽光遁走。
师妹,有事好商量啊!!金莲道长冲出房间,朝着天空,伸手做挽留状..........
“真是个小气又记仇的女人。”金莲道长嘀咕道。
.............
许府。
许七安离开房间,经过内厅时,看见许铃音在厅里欢快的奔跑,褚采薇在后面追她。
许铃音一边跑,一边发出拖拉机般的小声。
婶婶在一旁摆弄她的盆栽,许玲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妹妹与黄裙子的少女嬉戏。
这个女人又来我家了,一看便是惦记着大哥的.........许玲月默默的给褚采薇打上标签,但她不表现出来,偶尔在褚采薇看过来时,还回以温婉的笑容。
许七安先朝院长赵守拱手,踏入厅中,问道:“采薇姑娘,你怎么来了。是被玉树临风的我吸引过来的吗。”
“大哥,你醒了?”许玲月大喜。
婶婶也从她心爱的盆栽里抬起头,观察着倒霉侄儿。
许七安昏迷了大半天,她们早已把激动兴奋的情绪沉淀,不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
“噢,我是替老师传话的。”褚采薇停止追逐,环顾周围,招手道:“你过来。”
许七安依言过去,被黄裙少女拉到角落,她附耳低语:“老师说,你可以向陛下要一块铁券。”
铁券?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铁券是什么东西。
正规名叫“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
我要那玩意干嘛,我换几千两黄金,然后加官进爵,不是更香么.........许七安心说。
“我明白了。”他颔首。
见两人低头谈话的亲密姿态,许玲月鼓了鼓腮,招手唤来许铃音,“铃音,去找采薇姐姐玩。”
许·马前卒·铃音迈着小短腿冲向褚采薇,一头撞她翘臀:“采薇姐姐我们继续玩啊.........”
见状,许七安只能走人,与赵守去了前厅。
“院长,监正让我向陛下求一块铁券。”许七安把这件事告诉赵守,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只有智者才能对付智者。
赵守缓缓点头:“不错,丹书铁券,除谋逆外,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
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这句话什么意思?许七安脸色一滞,而后恢复如常,颔首道:
“原来如此,原来丹书铁券是这个意思。”
换一个免死金牌也成........监正特意让褚采薇过来嘱咐我,不会没有理由........嗯,我是阉二代,政敌众多,也算多个保障。
许七安其实不怕元景帝,如今修为越来越高,他底气越来越足,若是再遇到刀斩银锣的破事,大不了以后远走江湖嘛。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家人。
谈话间,两人来到外厅,厅内主位坐着蟒袍宦官,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许二叔和许二郎陪在下座,与蟒袍宦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宁宴醒了?”许二叔耳廓一动,看向影壁后方。
许七安和赵守并肩出来。
“院长!”许二郎忙起身作揖。
面对许二郎和许二叔时,颇为倨傲的宦官,见到许七安出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子爵大人醒了,身体状况可好啊?若是需要调养身子,尽管跟咱家开口,咱家回宫给您拿。”
“宁宴,这位是都知监的陈公公。”
许二叔不知不觉的挺直腰杆,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多谢陈公公关心,本官无碍。”许七安颔首。
“那便好,那便好。”陈公公热情的笑着,把自己主位让了出来,给了许七安和院长赵守。
“咱们是代表陛下来探望许大人,许大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一定会重重奖赏。”
“其实都是陛下的赏识,给了卑职一个机会。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朝廷的培养,卑职今日才能为朝廷立功。”许七安诚恳的说道:
“所以,请公公状告陛下,卑职不高居功,请求陛下赐予丹书铁券。”
听到这句话,许二郎和许二叔的内心活动完全不同,许二郎心说,大哥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丹书铁券的用处,绝对比金银布帛要大。金银只能让大哥在教坊司花的更潇洒,绫罗绸缎则让娘和妹妹身上的华美衣裙越来越多。
都是鸡肋。
许二叔则满脑子都是“荣誉”两个字,自古以来,非功臣不赐丹书铁券。
陈公公一愣,道:“咱们会转达许大人的话。嗯,陛下有几件事颇为好奇,命我来问询一二。”
来了........许七安面不改色的笑道:“陈公公请问。”
“许大人在斗法中两次出刀,名震京城,不过那两刀委实超出了大人您的极限。陛下很好奇,您是做到的。”
陈公公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说来惭愧,是监正赐予了我力量。”许七安言简意赅的解释。
他没有具体详说,因为这样更符合监正的人设,说的太清楚,反而不对劲。另外,他不怕元景帝找监正求证。
这点默契,监正那老银币应该还是有的。
陈公公缓缓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继而问道:“儒家的那把刻刀........”
许七安斟酌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赵守淡淡道:“云鹿书院四百年前能灭佛,今日一样可以。”
许七安当即道:“多谢院长相助。”
陈公公看了眼院长赵守,笑了起来:“原来是书院帮忙。”
其实这算斗法作弊了,不过,佛门自己也不磊落,破金刚阵时,净尘和尚出言警醒净思。第三关时,度厄罗汉亲自下场,与许七安论佛法。
所以,佛门认输的很干脆,没有死揪着刻刀的事不放。
“咱家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许大人休息了。”
陈公公起身离开。
..................
皇宫。
服食丹药,打坐吐纳的元景帝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淡淡道:“何事?”
老太监低声道:“去翰林院传话的奴才回禀,说那群书呆子不肯改文,还把他打了一顿。”
“这群狗东西。”元景帝睁开眼,皱眉道。
论权术,元景帝炉火纯青,但对付那些油盐不进的清贵,“暴力”打压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手段。
你要跟他们玩权术打机锋,他们只会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罢了,慢慢磨吧。”元景帝道。
毕竟只是想蹭一蹭,还不至于大动干戈,那样对他名声影响太大。
说完,他看了眼没走的老太监,问道:“还有事?”
老太监点头:“许银锣醒了,司礼监的陈公公带回来话.........”
当即把许七安的回答,转述了一遍。
“丹书铁券?”元景帝神色微微错愕,接着,嗤笑一声:
“放着加官进爵不要,金银玉帛不要,要一张丹书铁券?”
话虽这么说,不过老皇帝在心里权衡许久,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老太监低声笑道:“许大人倒是心里通透,知道这是陛下知人善用,是朝廷栽培有功,没有居功自傲。他若是提出把爵位往上抬一抬........陛下可就有的烦咯。”
这小子的觉悟比翰林院那帮书呆子要强多了.........元景帝顿时没再犹豫,沉声道:“准了。”
大伴所言不错,确实如此。短期内接连封爵,只有在战乱时代才有这样的先例。加官容易进爵难。
刻刀的出现是院长赵守相助的原因?元景帝沉吟片刻,出于一股直觉,他结束打坐,吩咐道:“摆驾灵宝观。”
................
灵宝观。
“国师,本次斗法大胜,扬我大奉国威,相信再过不久,南疆蛮子和北方蛮子,以及巫神教都会知晓此事。
“一个银锣出面斗法,会让各方猜忌、怀疑,忌惮我大奉国力。效果远胜杨千幻出面。国师,国师?”
洛玉衡恍然回神,美眸从涣散恢复灵动,蹙眉道:“陛下说什么?”
元景帝定定的审视着美艳诱人的国师,狐疑道:“国师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朕一定帮国师解决。”
作为人宗道首,道门二品,元景帝几乎没见过洛玉衡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从来没有。
是天人之争让她感觉到压力了?这个女人,为何就是不肯于朕双修,朕的长生大计就卡在这里..........
念头闪烁间,他看见洛玉衡摇头:“多谢陛下关心,无妨。”
元景帝点点头,不再追问,说出了本次来灵宝观的目的:“国师可知,斗法时,云鹿书院的刻刀出现了。
“朕知道那是圣人遗物,是书院至宝,此番现世,是否还有内情?”
“陛下为何有此疑惑?”洛玉衡反问。
“圣人刻刀非一般人能用,那赵守是三品立命,未必使的了。”
元景帝见识还是有的,尤其云鹿书院曾经执掌朝堂,儒家的资料,朝廷这里不缺,一些相关隐秘也有。
洛玉衡略作沉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赵守虽是三品,不过书院里还有三位四品君子境,联手催使刻刀,不难。
“况且,儒家与佛门素来有怨,当年灭佛正是书院一手主导。云鹿书院会出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朕还是很信国师的。”元景帝再无疑虑。
打发走元景帝,洛玉衡走出静室,坐在凉亭里,直愣愣的发呆。
...............
许七安去了趟打更人衙门,向魏渊汇报自身情况,进浩气楼时,有些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的感觉。
心里打好腹稿,把谎言变的愈发圆润。
谁知魏渊竟没有问过,得知他身体状态良好,便安心的点头,留他喝了一杯茶,说了些琐事。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松了口气。
魏公毕竟是普通人,不修武道,理论知识扎实归扎实,却看不出其中门道.........再加上他是聪明人,认为自己早已看透一切,我的爆发是监正暗中相助.........刻刀的事是云鹿书院的原因。
想着想着,许七安嘴角挑起,感觉自己在心理上战胜了魏渊一次。
除了监正,其他人都在第二层,而我在第五层看着他们。
...........
黄昏,心情颇为轻松的回府,穿过外院,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
婶婶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甚至还有到外边酒楼买回来的大菜。这些自然是为了犒劳许七安。
席间,婶婶抱怨道:“这么一大家子都要我一个人操持,忙里忙外的,累死个人。”
随口一句抱怨,没想到被许玲月抓住机会了,妹妹说道:“那娘就把账给我管吧。”
这个账,包括家里的“库银”、绫罗绸缎、以及外头的田地和商铺。现在都是婶婶在“管”,不过婶婶不识字,许玲月充当助手身份。
活儿没少干,但大权依旧握在婶婶手里,婶婶出今天给家里人添衣衫,那就添衣衫。婶婶不同意,大家就没衣服穿。
“你管什么管,就算要管,将来也是交给大郎或二郎的媳妇,哪有你的份儿。”婶婶把女儿“谋逆”的心思打压了回去。
就算大郎和二郎的媳妇,也休想夺我的权.........婶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吃完晚饭,许二郎放下筷子,突然说道:“大哥,你随我来书房,我有事要与你说。”
许七安看了眼小老弟,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
“又发生什么事了?”许七安心里嘀咕,跟着许二郎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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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赴会
进入书房,关上门,许新年神色古怪的盯着大哥看。
脸色怪异但并不焦虑,不是急事..........许刑警做出判断,自顾自在圆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缓解味精吃多后的干渴,语气随意的笑道:
“二郎啊,男人不能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许二郎走到书桌边,拿起一份请柬,“啪嗒”轻响中,准确落在许七安面前。
许七安展开请柬,一眼扫过,知道许二郎为何表情古怪。
这份请柬的内容是邀请许二郎参加文会,上面有句话很有意思:携妹同往。
邀请人是当朝首辅王贞文。
“你是春闱会元,邀请你参加文会,合情合理。”许七安分析道。
许新年只有两个妹妹,文会这种场合,自然不是请幼童。堂堂王家,这点规矩会不懂?
至于女子参加文会,大奉虽然依旧是三从四德那一套,不过由于修行体系的存在,女子中亦有翘楚。
因此女子地位虽在男人之下,但也不会那么低。不用裹小脚,出门不用戴面纱,想出去玩便出去玩。
比如婶婶和玲月,隔三差五会带着扈从出门逛逛首饰铺。
文会上有女眷参加,并不稀奇。
“愚蠢!”
许新年冷笑道:“官场如战场,或许有很多昏聩的蠢货窃居高位,但庙堂诸公不在此列,王首辅更是诸公中的翘楚,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值得我们去深思,去咀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哥是魏渊的人,王贞文和魏渊是朝堂上的两头猛虎,水火不容,他请我去府上参加文会,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二郎一边在屋中踱步,一边思考,“我许新年堂堂会元,前途无量,王首辅忌惮我,想在我成长起来之前将我扼杀........
“不对,即使我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王首辅想要对付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他的地位差距悬殊,他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
“那么,他邀请我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文会而已?这样的话,就把对手想到太简单,把王贞文想的太简单.........”
苦恼的许二郎看向许大郎,皱眉道:“大哥,你说句话啊。”
我觉得你的思想在渐渐迪化..........许七安皱眉道:“这样,你去问问其他中贡士的同窗,看他们有没有收到请柬。
“如果有,那么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文会。如果没有,独独请了你一位云鹿书院的学子,那其中必有蹊跷。”
“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可惜没时间了。”许二郎有些捉急,指着请柬:“大哥你看时间,文会在明日上午,我根本没时间去求证........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许大郎问道。
“王首辅这是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我若是不去,他便将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做派传出去,污我名声。我若是去了,文会上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许二郎倒抽一口凉气:
“姜还是老的辣。”
被他这么一说,许七安也警惕了起来,心说我老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读书种子,那王文正竟这般不当人子。
随后他察觉到不对,皱眉道:“你刚才也说了,王首辅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纵使你中了进士,你也只是刚出新手村罢了,而人家差不多是满级的号。”
许新年茫然道:“何为新手村,何为满级的号?”
“若是不去,你骄傲自大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若是去了可能有阴谋诡计.........二郎自己定夺吧。”许七安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大哥几时与铃音一般笨了?”
许二郎不悦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是想让大哥与我同去。”
“不,你不能与我同去。你是我兄弟,但在官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二郎,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许七安脸色变的严肃,沉声道:
“你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方向,不要与我有任何干系。”
许二郎是聪明人,默然片刻,“嗯”了一声。
大哥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与魏渊有任何牵扯。有朝一日,就算魏渊倒台了,大哥受牵连是在所难免。
但魏渊倒台,和他许新年没有关系,他的身份只是许七安的兄弟,而不是魏渊的下属。
这个想法,许新年是认同的。
历史上那些钟鸣鼎食的豪阀中,家族子弟也不是一条心,分属不同势力。这样的好处是,哪怕折了一翼,家族也只是伤筋动骨,不会覆灭。
...............
次日,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青冥的天色中“哒哒哒”的赶往打更人衙门。
点卯之后,宋廷风几个相熟的同僚过来找他,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嗑花生米,吹了一会儿牛皮,大家开始怂恿许七安请客教坊司。
“滚滚滚.......”
许七安啐了他们一通,骂道:“成天就知道去教坊司,不都看过我斗法嘛,那菩提树下的老僧怎么说的?美色是刮骨刀,要不得。
“一天天的就知道嫖,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差服?你们嫖就算了,偏要拉上我,呸!”
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怕,骂道:“咱们衙门里,谁比你嫖的更多?”
许七安振振有词:“我又不给钱,怎么能是嫖?大家熟归熟,你们这样乱讲,我一定去魏公那告你们污蔑。”
“呸!”众人啐他。
不过大家对许七安还是很佩服的,这货不是睡花魁不给钱,而是花魁想花钱睡他。
“宁宴啊,听老宋说,你还是铜锣的时候,刚加入打更人时,已经和浮香姑娘好上了?除了一首诗之外,还有其他绝学吗?”一位铜锣虚心求教。
在场的几个铜锣、银锣,眼睛唰的亮起来。谁不想成为教坊司花魁们的宠儿呢。
“这确实是有诀窍的。”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什么诀窍?!”众打更人呼吸急促。
这时,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当值期间聚众闲聊,你们眼里还有纪律吗?”
众人回头看去,一道堂的门口一位金锣,鹰眼锐利如刀,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赫然是姜律中。
“姜金锣........”
众人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恭敬的解释:“许宁宴在教我们如何不花钱睡花魁。”
“?”
姜律中目光犀利的扫过众人,嗤笑道:“一个个就知道做春秋大梦........嗯,你们聊你们的,记得别聚太久。”
说完,他转身离开,出了院子,往墙边一靠,激发四品武夫的听力。
堂内,其他人推了推许七安:“宁宴,你继续说。”
许七安咳嗽一声:“有点渴。”
宋廷风给他端茶。
喝了一口润嗓子,许七安侃侃而谈:“确实,浮香姑娘喜欢我,是因为一首诗而起,但她真正离不开我,靠的却不是诗。”
“是什么?”众人忙问。
“你们知道女人最讨厌男人什么吗?”许七安反问。
众打更人纷纷给出自己的看法,认为是“没银子”、“没出息”等。
许七安摇头,环顾同僚们的脸,沉声道:“是交浅言深。”
这是什么道理?闻言,打更人们陷入了沉思。
“这和浮香姑娘离不开你,有什么关系?”朱广孝皱眉。
“当初我与她初识,关起门来,问我她........”许七安放下杯子,脸色变的严谨而沉稳,一字一句道:“到底,行不行?”
“后来我做到了,于是她就离不开我。”
一片沉默中,宋廷风质疑道:“我怀疑你在骗我们,但我们没有证据。”
“很正常,这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尤其是本事不够的男人。”许七安拍拍他肩膀,对着其他人说:
“诀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能不能领悟,嗯,靠个人。”
“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姜律中若有所思的离开,这两句话乍一看毫无理解障碍,但又觉得背后潜藏着难以想象的深奥。
还是去问问魏公吧,以魏公的才智,这种小诀窍应该能瞬间领悟。
.............
打发走同僚们,没多久,一位吏员进来,道:“许银锣,姜金锣让我来问你,还需要准备烹煮的药材么,您的修为,可以尝试淬体了。”
老姜刚才来是问这事儿?吩咐一声吏员变成了,不需要他亲自过来吧.........应该是为金刚不败来的,但又不好意思...........许七安回应道:
“不需要了。”
“好的。”吏员退走。
没多久,“交浅言深”和“到底行不行”两句口诀在打更人衙门传开,据说,只要领悟这两句秘诀的奥义,就能在教坊司里白嫖花魁。
不要怀疑,因为这是许银锣亲口说的。
一时间,各大堂口展开激烈讨论。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许七安堂口里,迎来韶音苑的侍卫。
侍卫说:“二公主召您过去。”
“知道了,我手头还有事,晚些便去。”翻看卷宗的许七安坐在书桌后没动。
侍卫拱手离去。
大概一刻钟后,许七安把卷宗放下,松了口气。
“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等斗法消息传出去,更怕会有更多的武夫来京城凑热闹.........虽然大大促进了京城的经济,但坑门拐骗甚至入室抢劫的案件频出不断。
“在这样下去,要解决这方面的事,从两个方面入手........”
许七安招了招手,唤来吏员,吩咐道:“你写个折子..........”
每一位银锣的堂口都安排了至少三名吏员,充当秘书角色,毕竟银锣们砍人可以,写字的话.........许银锣这样的,属于平均水准。
许七安给魏渊提了三条建议:一,从京城下辖的十三县里抽调兵力维持外城治安;二,向陛下上奏折,请禁军参与内城的巡逻;三,这段期间,入室偷盗者,斩!当街抢劫者,斩!当街寻衅滋事,造成路人受伤、摊主财物受损,斩!
前两条是为第三条最铺垫,重刑之下,贼人必定走极端,因此需要大量兵力、高手镇压。
这或许会造成贼子铤而走险,犯下杀孽,但如果想快速肃清歪风,恢复治安稳定,就必须用重刑来威慑。
写完折子后,又有侍卫进来,这一回是德馨苑的侍卫。
“怀庆公主请许大人入宫一叙。”
............
许府。
许二郎穿着儒雅的浅白色袍子,用玉冠束发,腰上挂着美玉,自己的、父亲的、大哥的.......总之把家里男人最值钱的几块腰玉都挂上了。
“大哥和爹是武夫,平日里用都不用,我看搁着也是浪费。”许二郎是这么跟婶婶还有许玲月说的。
王首辅举办的文会,必定才子如云,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层的聚会之下,许二郎觉得自己务必要穿的体面些。
婶婶上下审视,很是满意,认为自己儿子绝对是文会上最靓的崽。
“你参加文会便去吧,为何要带上玲月?”婶婶问。
许铃音一听“文会”,一下子昂起头。
“请柬是这么写的,就当带玲月去长长见识。”许二郎说。
婶婶顿时拉着女儿的说,兴奋的说:
“去了文会,你多看看,瞧中哪家的公子,回来要跟娘说,以咱们许府现在的声势,把你嫁入豪门是不成问题的。”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去了。”许玲月不开心的侧过身。
许铃音见缝插针,扑向许新年:“姐姐不去我去,二哥带我去,带我去。”
说着,整个就挂在许二郎腿上。
许新年抖了几下,居然没把她抖开,这小丫头力气大的吓人。
“行吧,但你得去换漂亮裙子,不然不带你去。”许二郎说。
“嗯!”许铃音开心的点头。
然后在婶婶的带领下回了屋子,十几分钟后,小豆丁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着一身漂帅气西装..........二哥和姐姐已经走了。
“嗷嗷嗷嗷.........”
杀猪般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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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融融的阳光里,马车抵达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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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勾心斗角(大章)
怀庆也要见我?!嗯,以我和两位公主的关系,斗法之后,理当是要见的.........不过,我到底是先见怀庆,还是先见临安?
许七安稍作沉吟,便有了答案:先见怀庆。
他这么选是有理由的,并不是说更在乎怀庆,不在乎临安。许七安的选择是个两位公主的智商息息相关。
怀庆太聪慧不好糊弄,而且心思深,对你心怀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坑你一下。
临安相对来说比较单纯,她娇蛮任性,时常无理取闹,但其实不记仇,发完脾气就揭过了。
“好,本官这就随你入宫。”
许七安让吏员去浩气楼送折子,自己则随着侍卫,骑马进了宫。
走完相应的流程,许七安踏入德馨苑,在雅致干净的大厅里见到怀庆,她穿着贴合性格的白色宫装,秀发用金簪简单挽起,垂下一缕缕青丝。
清冷如画中仙子。
而垂下的青丝则让她多了几分慵懒的烟火气。
“身体无恙?”怀庆浅浅一笑。
“没有大碍,卑职提状如牛,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许七安笑道。
怀庆放心的点头,招呼他入座,道:“本次斗法胜出,朝廷必定嘉奖。不过加官容易进爵却难。
“如果许大人不缺银子,可以向父皇提一提要求。许辞旧的前程也便有了保障。”
以后谁能娶到怀庆,就如大耳贼得了诸葛孔明啊!许七安心里感慨。
这确实是一条绝妙的点子。
适应的牺牲一点利益,换取二郎的前程,为小老弟的首辅之路铺路。
“卑职已经向陛下要了丹书铁券。”许七安惋惜道。
“丹书铁券?”怀庆秀眉微蹙,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虽然有时候它能收获奇效,但也有可能一无是处。”
她的意思是,这玩意的解释权都在皇帝身上,元景帝没信用,这东西一无是处........说白了,丹书铁券就像我上辈子的信用纸币,政府有信用,钱就值钱,政府没信用,钱就是津巴布韦币.........怀庆能跟我说这种话,算是掏心掏肺了。
许七安淡淡一笑:“也有可能收获奇效呢。”
怀庆不再纠结,继续道:“金刚神功你真的学会了?”
许七安伸出手掌,血肉迅速凝结出金漆,整条手臂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
怀庆却并不高兴,低声道:“你可知,这金刚不败让多少武夫眼馋?”
许七安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怀庆喝了口茶,道:“你现在声势正隆,不会有人明着对付你。身边的人看紧了,另外,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给人抓住破绽。”
顿了顿,她补充道:“魏公不是无敌的。”
以我在斗法时展现的强大战力,京城里的江湖人士即使垂涎欲滴,也不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而江湖大佬不会来凑天人之争的热闹,自然也就不知道斗法的事........怀庆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京城里能觊觎我金刚不败的有多少?
文官或许会觊觎我的金刚不败,毕竟他们不需要,但可以给府上养的死士和心腹。
不过,这毕竟不是直接利益和必须的利益,所以文官不会太热衷。
是勋贵和军方!
“多谢殿下提醒。”许七安诚恳道。
又闲聊了几句,怀庆语气随意的说道:“上次你给我的话本,我身边的丫鬟们看了,据说还挺有意思。
“本宫虽然不看那些东西,但架不住她们多次请求........后续呢?”
“殿下想要,过几日我再给您送来。”许七安笑道。
怀庆矜持的点头:“也不用急,就是几个婢子想看。嗯,就明天吧。”
你这是不急么,你这是急爆了........行吧,今儿回去就找工具人钟璃码字........许七安心里腹诽。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找了个借口,辞别怀庆公主。
他先返回宫城外,等羽林卫通传后,才重新进宫,去了前往韶音苑的路线。
“许大人留步!”侍卫抬手拦住他,道:
“临安公主有命,今日不见客,请回。”
“是临安公主邀我来的,你去通传便知。”许七安提醒他。
岂料侍卫刚的很,摇摇头:“许大人不要为难卑职,请回吧。”
在宫里殴打侍卫是大罪,你小子运气真好.........临安这是生气了啊,知道我先去了怀庆的德馨苑..........许白嫖念头转动间,已有应对之策,生气道:
“明明是殿下邀请我来的,你不去通传,我拿你没办法,就在外头等着便是。”
............
造型普通的马车停在王府外,许新年掀开帘子,踏着车夫准备好的木凳下车,回身,朝着清丽的妹子伸出手。
许玲月在二哥的掌心撑了一下,稳稳下车,兄妹俩把请柬递给看门的下人,在对方的带领下进了府。
“二哥,这一路心事重重,是因为紧张吗?”许玲月低声道。
“你二哥我便是见了当今圣上,也不会紧张。”许辞旧淡淡道,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压低声音与妹子说:
“进了席间,多听多看少说话。你只是随行女眷,不会有什么事儿,至于我........”
至于我,说不得就要会一会当朝首辅了。
其实,别的不说,单是这份胆魄和斗志,许二郎就是当之无愧的同辈翘楚。
王府极大,兄妹俩随着下人走了许久,穿廊过院,终于来到一处花园,假山绿水,衬着吐新的绿叶,以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景色颇为宜人。
宽敞的花园里,传来清朗的吟诵声,以及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穿出长廊,许二郎和许玲月见到两拨人列案而坐,左边是十几位穿儒衫的读书人,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右边则是一群穿着各色罗裙,年轻貌美的姑娘。
许家兄妹登场的瞬间,气氛明显一滞,少年俊杰和花季少女们的目光纷纷一亮。
许二郎眉头皱了皱,这和他预料中的文会有些不同,在他想象中,这场文会将由王首辅主持,参加文会的贡士略显拘谨的在首辅面前阐述自己的理念、展示自己的才华。
若是能得首辅看中,将来入朝堂便有了靠山。
没想到文会的气氛竟如此轻松,美酒佳肴,还有新鲜瓜果,再就是.........竟有这么多的妙龄少女。
“许公子,许小姐,快请入座。”
一位五官姣好,气质落落大方的女子起身,盈盈施礼。
她身段高挑,略显圆润的脸庞文静秀美,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笑起来时,既有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也有一丝丝的狡黠。
许新年和许玲月还了一礼,前者略一打量,便走向左侧的席位,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许会元,久仰大名。”
方甫入座,周围的贡士们纷纷举起酒杯。
果然,除我之外,没有云鹿书院的其他学子,这些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许新年心里一凛,表面笑容镇定,举杯回敬。
他与贡士们畅谈了片刻,这些人礼貌的让他有些意外,没有出现绵里藏针,或公然挑衅的事件。
以王首辅的权谋智计,公然挑衅实属低端..........许新年微微颔首,不愧是王首辅,人未至,便已让我如临大敌。
另一边,许玲月被安排在王小姐身边,后者荡漾起温和的笑容:“许小姐今年多大了。”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十七。”
王小姐立刻说:“姐姐十九,就喊你一声玲月妹妹,可好?”
她是谁,一副主人翁的姿态.........许玲月微笑道:“听姐姐的。”
王小姐笑容愈发热情,道:“那你就叫我思慕姐姐吧。”
聊了几句后,许玲月知道这位温婉可亲的女子是谁了,竟是首辅王贞文的嫡女。
“玲月妹妹可有婚配?”王小姐突然问道。
许玲月微羞的低头:“尚未婚配。”
换成是男子问她这个问题,许玲月肯定生气,但周围都是女子,说话声音又低,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王家嫡女。
王小姐诧异道:“家里的哥哥们想必都订婚了吧,妹妹也得抓紧呀。”
许玲月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两位兄长尚未成亲。”
尚未成亲........王小姐不动声色道:“以许家两位公子的才华,想必早有婚约在身。”
周围的少女们悄悄竖起耳朵。
不管是俊美无俦的许新年,还是英姿勃勃的许七安,后期是后者,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法,京城贵族女眷们对他“好奇心”无比旺盛。
王小姐嫣然一笑。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有一个穿紫衣的少**阳怪气道:
“许家算是鱼跃龙门了,那许七安原本只是长乐县的一个快手,许平志也不过是御刀卫百户,这样的家庭,许小姐将来嫁个商贾之家便算是万幸。而今呢,说不准能加入豪门呢。”
许玲月琢磨不透这位少女的背景,于是做出委屈的姿态,低着头。
见状,其余千金小姐对紫衣少女产生了些许不悦。
王小姐眯了眯眼,柔声道:“阎儿,好好说话.......玲月妹妹,阎儿是刑部尚书的侄女。”
刑部尚书的侄女........许玲月心里一动,记起了当初户部侍郎的公子周立串通刑部,把大哥锁进刑部大牢的事情。
原来是冤家。
“阎儿姐姐口直心快,说的也没错的。”许玲月摇摇头,强迫自己压住委屈,露出笑容的模样:
“我大哥一届武夫,二哥也无官无职。”
叫阎儿的少女一时语塞,要是接这个话题,她就得在大庭观众之下继续嘲讽许七安和许新年,一位就在席上,另一位声威正隆。
“行了,喝茶喝茶。”王小姐强行结束话题。
文会照常进行,贡士们从诗词聊到国家大事,偶尔和大家闺秀们互动几句,场面还算快活。
许新年发现自己谈的竟颇为愉快,便找了个借口,说花园景色不错,端着酒杯去了一旁,思考王首辅究竟有何阴谋。
“花期将近,却枯萎了?”他盯着一池枯萎的荷叶发呆。
这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这是青州的红莲,隆冬季节才盛开,开春了便凋零枯萎。不过,京城气候与青州相差甚大,红莲长势不好,观赏价值不大。”
回头望气,是那位五官姣好的女子。
许新年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作揖道:“王小姐。”
“叫我思慕。”她说。
.........许新年道:“思慕小姐。”
王思慕嫣然一笑,目光望向离开席位,各自赏景游园的才子佳人们,柔声道:“许公子那首行路难,思慕裱在房中,日日观赏。”
“论及诗词,还是我大哥最好。”许二郎说完,矜持道:“不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亦有妙手偶得之时。”
用大哥的东西来人前显圣,许二郎心安理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
许玲月坐在池边,迎着微风,无聊的观赏景色。
文会没什么意思,她不是那个圈子的人,而娘说的“青年才俊”,确实也都不错,只是他们和大哥二哥比起来,就有些摆不上台面,即使这些人都是贡士。
“哼!”
身后传来冷哼声,紫衣少女走了过来,狠狠剐了许玲月一眼,骂道:“小贱人,你刚才装什么可怜?”
许玲月昂起头,弱弱道:“阎儿姐姐说什么?我,我几时装可怜了。”
紫衣少女冷笑道:“就你那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献丑,装没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一个粗鄙武夫家出身的贱丫头,配坐在这里吗,配与我同席吗?
“立刻给我滚出王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许玲月皱了皱眉:“阎儿姐姐讨厌我,是因为我大哥?”
紫衣少女嗤笑着,骂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个与叔父为敌的许七安当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小蹄子刚才故意装可怜,博取姐妹们的同情,让她碰了个软钉子,很丢脸。
紫衣少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她愈发恼怒,更嫉妒许玲月的美貌,恶狠狠道:“像你这样的小贱人,也就那点拿不上台面的花样,长的一副狐媚子模样,信不信姑奶奶把你卖到青楼去,让你尝尝人间疾苦。”
许玲月顿时很委屈,“文会是二哥带我来的,王府的邀请,我怎可中途离场。要不,姐姐帮帮我?”
紫衣少女闻言皱眉。
这时,许玲月隐蔽的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紫衣少女的小腰。
紫衣少女疼的脸色发白,下意识的伸出推她。
许玲月就“顺势”往后一倒,落入池水。
“救,救命......我不会游泳,二哥,二哥救我.........”
许玲月哭喊着,尖叫声传开,吸引了一众才子佳人的主意。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呀,来人啊........”
惊呼声不断响起,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听见呼救声的许新年循声望去,看见许玲月在水中沉浮,一副溺水模样,他脸色大变,来不及和王小姐招呼,疾步奔了过去。
“噗通.......”
他纵身跃入池水,揽住许玲月的腰肢,把她托出水面,在王小姐等人的帮助下,将许玲月拉了上去。
“快,快去屋子取我的大氅来。”王小姐急忙吩咐丫鬟。
俄顷,丫鬟取来大氅,王小姐亲自给许玲月披上。后者依偎在二哥怀里,嘤嘤嘤的哭泣。
众人围在边上,静看事态发展。
许新年脸色阴沉,扫了眼紫衣少女,低头问道:“玲月,怎么回事?”
许玲月抽着鼻子,秀发贴着清丽的脸,柔弱又可怜,抽抽噎噎道:
“我,我不知道,这位姐姐让我滚出王府,说我不配与她同席,我不理,她,她便推我下池。”
众人瞬间看向紫衣少女,贡士们看了眼楚楚可怜叫人怜惜的许玲月,又看看刁蛮跋扈的紫衣少女,暗暗皱眉。
“我没有。”
紫衣少女气的脸色通红,指着许玲月,骂道:“贱人,你敢害我,明明是你先掐我的。你们别信她,是这个小贱人在害我,是她自己故意下水的。”
一位千金皱了皱眉,低声道:“阎儿虽然刁蛮了些,但不至于做出推人下水的事。”
紫衣少女朝闺蜜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很配合的指着许玲月:“就是她自己做的,她自己故意跌下水的,还想陷害我,这小贱人心坏的很。”
众人狐疑的看向许玲月。
许玲月对周遭目光置之不理,泪水啪嗒啪嗒滚落,哀泣道:
“二哥,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位阎儿姐姐说大哥常与她叔父作对,她拿大哥没办法,却可以将我偷卖进青楼。”
卖进青楼.......许新年怒火瞬间烧到头顶,定定的看着紫衣少女:“倒是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王小姐有些愧疚,低声道:“阎儿的叔父是刑部孙尚书。”
众贡士恍然大悟,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身为贡士,将来必定入朝为官,他们对朝堂有一定的了解。
刑部孙尚书和许七安的恩恩怨怨,他们还是听过的,最有名的是那首《桑泊案·赠孙尚书》。
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以许诗魁而今的名声,这首诗必定流传后世,孙尚书也将遗臭万年。
如此一来,今日这位阎儿姑娘推许诗魁妹妹下水的动机就很充足了。
“你........”
紫衣少女再次语塞,这些话她确实说过,本想否认,但看周围士子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辩解也毫无意义。
“你说我妹妹掐你,掐你哪里?”许新年问道。
“我的腰。”紫衣少女眼里怒火欲喷。
许新年缓缓点头:“姑娘好计策,知道读书人非礼勿视,无法验证,什么都凭你一张嘴来解释。”
紫衣少女一愣,突然明白这小贱人掐她腰的原因,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们可以验。”一位少女说道。
许新年点头:“回头自己掐一下,便有淤痕了,我妹子人笨嘴笨,百口莫辩。”
这........紫衣少女和她相熟的闺蜜被许二郎怼的说不出话来。
许新年冷笑道:“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此事绝不与你干休。”
紫衣少女气的眼眶通红,指着许新年怒骂:“你别太嚣张,你区区一个会元,算什么东西,你敢把我怎么样。”
“啪!”
许新年反手一个巴掌。
紫衣少女趔趄几步,脸颊瞬时间一片红肿,她捂着脸,难以置信:“你,你敢打我?”
众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许新年如此果决,打起女人来毫不犹豫。
“今日之事,诸位都是见证,我现在就绑她去见官,回头请诸位当个证人。”
说完,许新年盯着紫衣少女,冷冰冰道:“不是去刑部也不是去府衙,许某请姑娘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众人脸色大变。
打更人衙门是什么地方?进了里头,就算是刑部尚书的话都不好使,真要计较起来,推人下水,判个蓄意谋杀,打更人完全可以做到。
即使刑部尚书竭力援救,出来后,姑娘家的声誉就没了,将来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紫衣少女眼里闪过恐惧,她疾步走到王小姐身边,哭道:“思慕姐姐,救我.........我不要去打更人衙门。”
王思慕立刻看向许玲月,后者不动声色的撇开头。
这女子也不是善茬.........王小姐心里浮现这个念头,而后看向许新年,低声道:
“许公子,阎儿只是无心之失,我让她道歉,赔偿玲月妹妹相应的损失,可否看在小女子的份上,就此揭过。”
她也很为难,文会是在她府上举办,出了这事儿,让许新年带走人,那么刑部尚书与父亲必生嫌隙。
阻止许新年,又彻底得罪了他.........这是王思慕不想看到的,所以打算私底下解决纠纷,不报官。
“行,看到王小姐的面上,我可以不报官。”许新年道。
当下,王小姐领着许家兄妹进了偏厅,磋商赔偿以及道歉事宜。
“阎儿性格刁蛮任性,做出这等错事,理当赔偿道歉.........五百两银子如何。”王小姐美眸凝视。
“银子只是小事,主要是看个态度。”许新年淡淡道。
王思慕看了眼紫衣少女,后者憋屈的低头道歉。
许新年这才点头,道:“一千两,少一文就是蓄意谋杀。”
“.......成。”
王思慕笑容温婉,和颜悦色:“许公子快些带玲月妹妹回去换干净的衣衫,莫要着凉了。”
于是,王小姐让人取来一千两银票,千恩万谢的交给许新年,并亲自送兄妹俩出府。
马车里,许新年把一千两银票递给许玲月,道:“妹子,银票收好,将来就是你嫁妆的一部分。”
他伸手按住许玲月的肩膀,悠然道:“热血沸腾,风邪不侵。”
许玲月感觉一股暖流从体内涌来,驱散了寒意。
她舒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二哥,是我不好,害你提前离席。”
许新年摆摆手:“早些离席也好,说实话,我没多大信心与王首辅斗争,趁他还没来,早早离开,这叫趋利避害,君子所为。”
停顿一下,继续道:“倒是那个王小姐,不简单啊。”
许玲月问道:“王小姐气度非凡,做事井井有条,能压的住场。”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处理事情,明明不关她的事,“认错”态度却非常好,有领袖之风。
许新年哂笑道:“这只是其一,你落了水,她却不留你在府上换衣,这既是做给刑部尚书家的死丫头看,也是做给我和你看的。
“玲月,是你自己主动跌入水中的吧。”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二哥,你知道为什么大哥比你更讨人喜欢吗?”
许新年顿时激起了好胜心:“我从来都比他更讨人喜欢。”
许玲月摇摇头:“换成大哥,他现在一准而对我嘘寒问暖,自责没有保护好我。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不会说出来。”
许新年脸色倏然僵住。
..............
“哭什么?”
王小姐手里捏着帕子,给紫衣少女擦眼泪,笑道:“你是嫡女,自小在府上耀武扬威,没人敢惹你。
“有些事你看的明白,但自幼养成的脾性,让你更喜欢直来直往,这是不对的。将来嫁了人,有你好受。”
“就是那小贱人自己落水的。”紫衣少女委屈的大叫。
“这些不重要,大家怎么想才重要,他们觉得是你推的,那就是你推的。”王小姐笑道。
“姐姐,你都不帮我。”紫衣少女气道。
“我可斗不过那两兄妹。”王小姐笑吟吟道。
她心情很好,收获满满。第一,许辞旧并未成亲,也没婚约在身。第二,摸清了许家妹妹的脾性。
第三,虽然交流短暂,但许新年的性格、脾性,很对她胃口。
长的好看,性格强势,聪明,有主见有心机,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为家人得罪刑部尚书。
自古雄才伟略的男人数不胜数,聪明的,阴险的,狠辣的........这些人统统没意思,因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雄图霸业,极少有把家中女眷摆在第一位的。
能教出这样一对有心机的子女,培养出一位惊才绝艳的侄子,许家那位当家主母,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王小姐眼里闪过犀利的光,充满了斗志。
.............
ps:“马后炮”礼物上限了,角色里有。小母马强势崛起,这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马后炮就是公众号里投票投出来的,里面会定期更新书里的人物、伏笔、势力、修行体系等等。
以及《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应该也会在公众号更新,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另外,今早上吐下泻,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午是在医院打点滴度过的,嗯,身体如今已经无碍,就是有些虚弱,大家别担心,基操了。
老读者应该还记得,前年我急性肠胃炎两次,去年一次,今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记得帮我纠错别字。
ps:今晚尽量码第二更,十二点前没更新,那就明天更新。
第七十二章 严以律己(大章)
浩气楼。
姜律中坐在案边,捧着吏员奉上来的茶水,吹了一口热气,抿了抿,感慨道:
“记得去年曾经在魏公这里喝过一次茶,沁人心脾,唇齿留香,三个时辰不散。”
站在书架前翻找书籍的魏渊,背对着他,淡淡道:“那是宫里的贡茶,三年只产三斤,陛下平时都不舍得喝的。”
难怪........姜律中恍然大悟,好奇道:“如此神奇的茶,产自何处?”
“产自京城。”
“京城还有这种好茶?卑职怎么从未听说。”
“一个女人种的,她在京城,这茶便产自京城。”魏渊声音温和醇厚。
姜律中颔首,没有多问,茶虽好,奈何他一介武夫,对茶谈不上热衷,他这次来浩气楼,是有一个清晰明确目的的。
“今儿听宁宴说起一事,他在教坊司如鱼得水,深受花魁们的喜爱,是有原因的。”姜律中道。
“美人爱诗词,尤其是风尘女子。”魏渊笑了笑。
“并不是,”姜律中摇头:“除了诗词之外,还有两个秘诀,分别是“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卑职参悟许久,一无所获.......当然,并不是说卑职想成为那样的人,卑职纯粹是好奇罢了。
“魏公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卑职特来请教,想必以魏公的学识,应当了然于胸。”
说完,姜律中看见魏公转过身来,幽幽的凝视着他。
凝视了十几秒,魏渊收回目光,语气随意:“律中,你跟了我小十年了吧。”
“是。”
“这十年来,你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本座都看在眼里,甚是欣慰。”魏渊抽出一本书,道:
“好了,本座要继续看书,你且退下。”
姜律中有些茫然的离开,返回自己的堂口。
屁股还没坐热,一位吏员便进来了,躬身道:“姜金锣,魏公有吩咐。”
这不是刚赶我走么.........姜律中问道:“何事?”
“魏公说,姜金锣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理当继续保持。往后一个月,夜里值守的活儿都交给您了。”
顿了顿,吏员继续说道:“魏公还说,希望姜金锣收拾收拾,搬到衙门里来。家里就暂时别回去了。”
“???”
这是对一个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下属该有的吩咐?这是人话?彻夜值守一个月,岂不是说往后一个月我不但教坊司去不成,连女人都不能碰?!
姜律中懵了。
..............
许七安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
幸好来的时候没喝太多水,不然就尴尬了..........日头不够烈啊,完全衬托不出我的悲凉感...........他极有耐心的等候,不抱怨不催促。
不过,许七安有发现,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站在院内朝门口张望。
许七安假装没发现。
阳光灿烂,春风暖人,开春后,韶音苑的后花园开始苏醒,渐渐展露出它艳丽妩媚的一面。
同样有着桃花眼,气质妩媚多情的二公主临安,气鼓鼓的坐在凉亭里,指挥两个贴身宫女下五子棋。
棋下多了,她开始喜欢教人下棋。
两个宫女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但又不敢忤逆气头上的二公主。
“公主,许大人还在外头等着呢。”小宫女定期过来汇报。
临安矜持的“嗯”了一声,便没了后续。
小宫女退后。
过了一刻钟,她又过去查看情况,见许七安还在那里,心里有些感动。
咱们公主总是闹脾气,这不是把许大人这样的俊杰往怀庆公主那里赶嘛........念头闪过,她看见许大人突然身子一晃,直挺挺的倒地,昏迷了过去。
“哎呀.......”
小宫女大急,飞奔过来查看情况,只见许七安脸色发白,痛苦的皱紧眉头。
“许大人,许大人?”小宫女焦急的推搡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许七安“幽幽”转醒,他捂住胸口,咳嗽几声,摆手道:“没事,我没事,就是斗法时受伤太重,刚才站的太久,伤势复发了,休息一会儿便成。”
小宫女又心疼又感动,劝道:“许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吧,二公主正在气头上呢,不会见你的。”
“殿下在气头上?”
许七安大吃一惊,问道:“殿下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殿下生气?”
小宫女一时语塞,心说那个惹殿下生气的人不就是你么。
她低声道:“韶音苑的侍卫看见许大人进了宫,去了德馨苑。”
许七安沉默了。
小宫女见他不解释,顿时有些失望,叮嘱道:“许大人回吧,改天殿下气消了您再来。”
说完,她撇下许七安进了院子。
一路疾走,来到内院的凉亭里,语气急促道:“殿下,许大人刚才晕倒了。”
临安霍然抬头,愕然和紧张的表情在脸庞闪过,随后压住,淡淡道:“昏迷?”
“许大人说是站了太久,昨日斗法受的伤又复发了。”小宫女低着头,说道。
“我也没让他等.......下棋都不会下,你们俩个蠢货。”
临安烦躁的骂了一声,转而对小宫女说道:“没走的话请他进来吧。”
..........
许七安被带到偏厅,喝了口热茶,等了许久,才看见那袭红衣进来,圆润的脸蛋,秀美的五官,冷着脸,那双妩媚的眸子强行装出冷漠的眼神。
“本宫不是说了不见客吗?你们让他进来作甚。”
临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斥责了一声,目光随即落在许七安身上,一番打量后,似乎松了口气,吩咐道:
“许大人为朝廷出力,本宫也不会白让你受伤,荷儿,把东西搬进来。”
那个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大宫女退下,俄顷,带着苑里的当差进来,手里捧着一些丹药、滋补的药材。
“这些药材、丹药是本宫从御药房取来的,许大人带走吧。”临安矜持的说。
“都是殿下求了许久,陛下才忍痛割爱的。”荷儿补充。
“要你多嘴!”裱裱柳眉倒竖,深吸一口气:“荷儿,送客。”
许七安不走。
双方僵持了片刻,许白嫖厚着脸皮说,“我研究了许久的五子棋,得出一套秘诀,杀遍天下无敌手,殿下可敢应战?”
裱裱果然中套,点头应战。
于是让丫鬟搬来棋盘和棋子,她和许七安在厅里大战三百回合,许七安三战三败,无奈认输。
“殿下果然聪慧绝顶,卑职叹服。”许七安顺势送上马屁。
裱裱微微抬起下巴,很矜持的“嗯”一声,忽然想起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哼道:
“棋也下完了,本宫就不留许大人了。”
“别急,卑职又想到一个新的玩法,殿下如果有兴趣,卑职可以教殿下。”许七安的套路,就是老母猪戴胸罩。
安静的韶音苑忽然热闹起来,裱裱指挥着苑内的侍卫伐木,许七安则把砍下来的木头,再砍成一节一节。
“你去取染料........你去取刻刀........”
指挥完侍卫,她又开始指挥宫女,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干劲十足。
两位宫女领命离开,边走边交流:
“殿下不久前还生气的摔杯子,气的眼圈都红了.......你说这许大人真有本事,连好话都没说,殿下竟然就原谅他了。”
“殿下只是发脾气,又不是真的很许大人,我与你说啊,他要是走了,那殿下才真伤心呢。”
“咳咳!”
男人低沉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两宫女吓了一跳,受惊小鹿似的跳了一下,回头看去,原来是许七安。
“许大人好生过分,吓奴婢一跳。”荷儿抱怨道。
许七安随口与两个清秀宫女打情骂俏了几句,然后切入正题:
“本官问你们一件事,那些丹药价值连城,殿下什么时候准备的?”
“那些丹药是陛下自己服用的,补气养精,据说一炉丹药只有二十四颗,二十四炉才成功一炉呢。昨儿殿下在陛下那里闹了许久,陛下忍不可忍,才给赏了一粒。”荷儿说。
“然后今早便立刻派人去请许大人您啦,谁想.........”另一个宫女补充。
“去吧!”
许七安在她们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把两个宫女赶走。
他若无其事的返回,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把一节节的木头雕成扁平的原形,然后在上面刻着。
过程中,临安也在帮忙雕刻,她好歹是读过书习过武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基础还算扎实。
把木头雕刻成偏平的原形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日头西移,许七安的新棋做好了——象棋!
看着自己和狗奴才亲力亲为,制作的两副象棋,裱裱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刹那间百花失色,眼里只有美人妩媚的笑靥。
“时辰不早了,我给殿下说说规则,差不多就该出宫了。”许七安说完,把宫女挥退。
裱裱看了眼日头,笑容渐渐收敛,嗯了一声。
许七安认真的讲解象棋规则,但裱裱听的心不在焉,她今天本是很生气的,裱裱得承认,当初硬拉拢许七安,纯粹是为了抢怀庆的东西。
可慢慢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狗奴才,变着法子的送他银子,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从不奢求他为自己做什么,只要抽空过来陪她玩耍,裱裱就很开心。
但她心里一直有个刺儿,那就是许七安和怀庆始终保持“不正当”关系。
明明答应为她效劳,摆脱怀庆,私底下还是和怀庆来玩,可不就是不正当关系。
她假装看不见,一次两次三次........到今天终于爆发了,为了求丹药,被父皇呵斥怒骂,她厚着脸皮硬抗过来了。第二天派人去请许七安,喜滋滋的等待着。
等来的是侍卫的一句话:他去了德馨苑。
有那么一瞬间,裱裱觉得自己尊严丧尽,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其实许七安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不,把她当傻子对待。
难过的就想哭。
“唉!”
突然,许七安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殿下,我刚才先去了趟德馨苑。”
裱裱脸色瞬间垮下去,撇过脸去:“我不知道什么德馨苑,你进宫后就来了我这里。”
“不,我就是先去见了怀庆公主。”
“许七安!”
裱裱大喊一声,回过脸来,眼圈微红,他连我自欺欺人都要拆穿吗,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许七安再次长叹,目光眺望挂在西边的太阳,眼神变的深邃而隽永,仿佛藏着无数故事和人生经历。
一字一句,缓缓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裱裱默然。
“人生会遇到很多风景,也会遇到很多人,但你最后做出的那个选择,才是内心最想要的。”
裱裱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今日殿下和怀庆公主同时邀请我,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去见了怀庆公主,为何?并不是她在我心里远胜殿下啊。”
许七安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若是先来了韶音苑,我必然无法久留,说不了几句便要告辞,去德馨苑见她。呵,难道怀庆公主邀请,我可以视而不见?
“可若是先去了德馨苑,我就可以在这里一直陪殿下到宫门关闭。殿下和怀庆在我心里孰轻孰重,难道还不明显吗?”
裱裱的眼神渐渐软化,表情也从冷淡,转为温柔。
许七安重新坐下,用刚才看落日的隽永目光,深深凝视着临安,柔声道:“因为我知道,殿下需要的是陪伴。”
这句话戳中裱裱内心最柔软之处,是的,她是孤独的,寂寞的。
太子哥哥禁闭之后,母妃成天找她哭诉,给她灌输皇后的居心拨测。兄弟妹妹们的态度也日渐冷淡。
父皇依旧是父皇,临安却不再是以前的临安,至少她意识到,父皇宠爱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人畜无害。
一个外表妩媚的、骄傲的公主,心里却住着寂寞孤独的女孩。
许七安扫了眼四周,确认挥退的宫女不在附近,便大胆的握住临安柔软的小手,语气诚恳:
“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手背传来的温度有些滚烫,临安脸颊羞红,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化开。
时间静静溜走,许七安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股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发酵、酝酿。
“殿下,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去。您若是想天天见我,可以搬到临安府,不必住在宫里。”许七安低声道。
.................
夕阳的余晖里,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皇城中。
“小母马,根据我多年泡妞的经验,这次能牵临安的手,下次就能抱她........女孩子嘛,就是要追的,不追她就不是你的。
“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某个渣男对女朋友说:你父母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们女儿,只有我对你好,才是真正的爱你疼你。
“虽然是歪理,可我觉得歪理也是理。临安对我好,是真的就是对我好,没有掺杂太多的利用和利益。当然,后者也许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她有些蠢,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可这个花瓶把自己掏空了来对你好。
“要说谁最适合当媳妇,还是褚采薇,她的软饭吃起来最香最没后遗症,临安和怀庆,危险太大了。
“其实到了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女人没什么要求的,只希望她们能严以绿己。”
说到这里,小母马用脑袋拱了他一下,打两个响鼻。
“你也要我给你提要求?”
许七安想了想,说道:“你的话,嗯,勿以鳝小而不为!”
.............
王府,散值回府的王贞文用过晚膳,照例进书房看折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女人已经可有可无。
或许是受了元景帝白发转乌发的刺激,朝堂诸公都不怎么近女色,很讲究养生。
不过元景帝有人宗指导修行,有人宗为他炼丹药,这是朝堂诸公享受不到的待遇。
王思慕端着滋补养颜的汤进来,然后借着整理书桌为由,偷看父亲的折子、批注。有时候还大逆不道的问东问西。
“听府上下人说,今日文会,那位云鹿书院的会元来了?”王贞文问道。
“嗯,还与孙尚书的侄女起了冲突。”
王思慕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转述给父亲,哼了一声:
“爹,我见那许会元是个人才,才邀请他的,谁想是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不懂隐忍,是个庸才。爹,你要好好教训他,为阎儿妹妹泄愤。”
王首辅看事没有那么肤浅,沉吟道:“云鹿书院出身的学子,走了儒家修行体系,秉性倒是差不到哪里去。
“能以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中得会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你们小辈间的冲突,上不得台面。”
王小姐嘴角一挑,立刻说:“那看来女儿的想法与爹不谋而合,那爹觉得有没有拉拢他的可能呢?”
“拉拢他?为何要拉拢他,纵使是个人才,也没有非他不可的必要,为此得罪国子监出身的文官们,不智。再说,你爹我是一朝首辅,文官表率。”王首辅摇头。
“正因为爹是文官表率,所以您出面拉拢,阻力反而最小。女儿觉得,如果能将他招揽入麾下,既可打击云鹿书院的气焰,又能得一良将,两全其美。”
王小姐一副“我在分析局势为爹着想”的模样。
“没有特殊理由,招揽此人弊大于利。”王贞文摇头。
王小姐想再说几句,但被父亲瞥了一眼,立刻打消了念头。
点到即止。
没有特殊理由........正好,我也要多考察他一段时间的........王思慕心情愉悦的想。
..............
南城,养生堂。
柴房里,金光缓缓熄灭,净尘和尚安抚了“黑狗”,让他陷入香甜的梦想。
“阿弥陀佛!”
耳垂肥厚的中年僧人面带慈悲,沉声道:“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司天监的术士为他治过病,是,是走了许大人的关系。”恒远在身边说道。
“这些年游历红尘,看过无数悲欢离合,众生皆苦。贫僧常常会想,为何有佛灯万盏,却始终照不透世间层层黑暗。
“直到昨日了悟大乘佛法,才知追求品级,追求罗汉和菩萨果味,是度己,是小乘。度苍生才是大乘佛法。若人人心怀慈悲,世间还需要佛灯吗?不需要了。”
净尘和尚感慨道。
恒远颔首,双手合十:“许大人真乃神人也。”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是与生俱来的佛子,是上天赐予佛门的厚礼。贫僧相信,他有朝一日,必将大彻大悟,遁入空门。”
“贫僧无比期待那一天。”恒远心头火热。
净尘和尚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孩子体质虚弱,灵智受损,短期内无法恢复正常。经不起舟车劳顿,贫僧的建议是,将他送去青龙寺吧。至于你,该西行了。
“你也知道了,八品之后是三品,三品叫金刚,你若不修金刚神功,便永远不可能成为金刚。”
恒远犹豫许久,缓缓摇头:“刚才师叔您还说,度己是小乘,度众生才是大乘。”
净尘一愣,惭愧的低头合十:“师叔祖说的没错,你果然更有慧根。也罢,也罢。”
虽然了悟大乘佛法,但度己是几十年来的思想惯性,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这便是顿悟与没有顿悟的区别,度厄罗汉顿悟了,他不会再有类似的思想惯性。
“明日师叔祖要带我们回西域了。”净尘和尚道。
“这么快?邪物的事,不追查了?”
“邪物脱困已有数月,不急于一时。师叔祖想先回西域,弘扬大乘佛法。”净尘和尚解释。
送走了净尘和尚,恒远正要转身,忽然看见一个老道站在院子的黑暗中,微笑的看着他。
“金莲道长?”
...............
许府。
落日在西边只剩一角,将落未落,彤红的万霞瑰丽多彩。
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回了府,把马缰丢给看门的下人,踏入府中,时间掐的很准,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餐桌上,许新年说起今日参加文会的事,简单的提了提玲月没人推到水池里。
“什么?玲月落水了?”
许七安端详着妹子,嘘寒问暖:“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头疼脑热,会不会感染风寒?”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没有,大哥别担心。我回府后喝过药了,不会感染风寒的。”
“怎么回事?”许七安等着许二郎:“你怎么看护妹子的?参加个文会都能落水,要你何用。”
许二郎看了眼许玲月,后者忙说:“也不怪二哥,二哥总不能时刻盯着我,而且落水后,二哥第一时间救我上来了。
“推我下水的人是刑部尚书的侄女,已经道歉赔偿了。”
刑部尚书侄女..........许七安眉梢一扬,冷笑道:“行,回头我派人去孙府蹲点,等她侄女出来,便驱车冲撞,撞死她算了。”
说完,一脸愧疚的看着玲月:“妹子,是大哥连累了你。”
许玲月鼓了鼓腮,不悦道:“大哥说什么呢,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这妹子真好!
.............
吃过晚饭,许七安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路,吐纳、观想、参悟心剑、参悟养意,以及参悟金刚不败神功。
这让他有种回到读书时代,课业繁重的感觉。
突然,眼前云雾弥漫,他看见了层层雾霭,来到了神殊和尚的世界。
穿过雾霭,来到一座破旧寺庙,看见了盘膝而坐的俊秀和尚。
神殊和尚目光温和的望着他,道:“我即将沉睡,短期内无法苏醒,便顾不到你的生死。再赐你一滴精血,用来修行金刚不败。”
他的血能修行金刚不败?许七安一愣。
神殊和尚笑道:“你该明白我这不灭之躯,是以什么为基础。此功于旁人来说,修行艰难,进展缓慢,但于你而来,短期内便可达到高深境界。这样,你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
说完,他弹出一滴精血,撞入许七安眉心。
紧接着,他被弹出了迷雾世界,于房中睁开眼睛。
“咔咔咔.......”
身体爆豆般的巨响中,他的皮肤表面,一根根筋肉凸显,一条条血管暴突,然后,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金漆,在烛光的照耀中,灼灼醒目。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卧槽!”
金刚神功已经登堂入室了,现在,让他和净思和尚肉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当然,不能把这件事暴露在佛门眼里。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坐在桌边,捏着茶杯,陷入沉思。
神殊和尚是佛门中人,不死不灭般的存在.........那么,他必然也修炼了金刚不败,而监正同意佛门斗法,指名道姓让我代表司天监参加........
监正为什么要给我铺路?还做的这般明显?不,我怎么感觉他是在养韭菜啊........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
许七安起身,打开房门,夜色中,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手里挽着拂尘,面带微笑。
他身后是青衫剑客楚元缜,魁梧高大鲁智深。
“你们.........”
许七安愕然,他们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我有一位小友出事了,想请许大人帮忙。”金莲道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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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可怕的厄运
一位小友出事了..........是五号,还是金莲道长认识的其他晚辈?
许七安适当的做出疑惑表情:“道长的那位小友身在何处,需要我调动朝廷人马?”
金莲道长摇头道:“她在襄州。”
襄州在京城的南边,路程大概四百公里........不近也不远。许七安皱眉道:“道长有事,本官责无旁贷,不过我得先去衙门请个假,毕竟此去路途遥远。”
金莲道长颔首:“你让府中下人明日代为请假,咱们今夜就出发,抓紧时间.........对了,那位预言师呢?
“想要寻人的话,必须要有望气术的帮助。”
“她在司天监.........”许七安吐出一口气,以玩笑的口吻:“行吧,我去她娘家把她找过来。”
这个预言师一定是个女子........六号恒远以及四号楚元缜,心里同时给出猜测。
三人旋即进屋等待,而许七安则从后院牵来小母马,骑着它赶往司天监。
司天监的灯火彻夜不熄,许七安进了一楼大堂,问爆肝做研究的药师们:“哪位师兄去通传一下,我找钟璃师姐。”
气氛一下子僵硬,药师们交换了眼神,然后说:“钟璃师姐在地底一层,您稍等........”
一位白衣进了里头,几秒后,传来大吼声:“钟璃师姐,许公子来找你了。”
说罢,那名术士急匆匆的跑出来,速度之快,仿佛后边有大虫追赶。
大堂里,其他白衣纷纷抛下手头工作,冲向楼梯。转瞬间,大堂里静悄悄的,除许七安外,一个人都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钟璃从里头出来,披散着头发,穿着粗布长袍,微微低着头。
很标准的丧女打扮。
“我要离京办点事,很快就回来,需要你的力量。”许七安没有客气,直截了当的开口。
“噢。”
钟璃言简意赅的点头,很有一个工具人该有乖巧。
两人并肩离开司天监,许七安骑马,钟璃步行,速度并不比小母马慢。
不多时返回了许府,与金莲道长为首的天地会三人会合。
楚元缜道:“内城中不宜飞行,我们去外城,劳烦许兄带我们出城。”
若是他一人的话,在内城飞天遁地倒也无妨,城中高手看在人宗的份上,不会出手阻拦、攻击。
但人数多了,就无法睁只眼闭只眼,徒增麻烦。
当下,许七安带着三人出府,有许七安这位银锣带路,不管是打更人还是御刀卫,只做例行盘问,没有多加阻拦。
路上,金莲道长看着许七安,沉声道:“五号失踪了。”
楚元缜顿时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茫然道:“道长你在说什么?嗯,道长今天怎么没附在猫上。”
金莲道长不动声色道:“五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的序号,这个你应该清楚,当日救恒远还多亏了你。嗯,你说猫怎么了?”
许七安“哦”了一声,“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金莲道长满意点头。
许七安也满意点头。
楚元缜先看了看两人,再看一眼恒远,笑道:“是桑泊案时救的恒远大师?”
恒远道长双手合十:“当初多亏了许大人。”
恒远确实被卷入了桑泊案,当初他在地书碎片里说过,能从打更人衙门脱身,全是许七安的功劳.........如今看来,此事背后还有内幕,金莲道长通过三号联络上了许七安,也就是说,许七安知道天地会和地书碎片的存在。
如此,我更确信了一个猜测,金莲道长虽然把地书碎片给了云鹿书院的学子许新年,但他其实两个都要。
楚元缜笑而不语。
到了外城,楚元缜一拍后背,那柄人宗的法器连剑带鞘飞出,悬在半空。
金莲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轻轻一抛,纸鹤瞬间化作体长七尺的大鸟,振翅盘旋。
“道长我跟你!”许七安连忙说。
这个傻子都会选,楚元缜这个是站票,金莲道长这边是坐票。
恒远与楚元缜跃上剑鞘,“咻”一声破空而去。
许七安和金莲道长坐上白鹤后,才发现位置不够,钟璃没有座位了。
“术士会飞行吗?”许七安朝着下方的“丧女”问道。
“不会,瞬移阵法得四品才能施展。”钟璃摇摇头。
许七安环顾周身,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建议道:“坐我鞭上吧。”
“无妨!”金莲道长摘下木簪,丢给钟璃。
钟璃握住木簪,在它的带领下,“咻”一声窜向高空,紧跟着楚元缜的飞剑。
道长,你这路就走窄了呀.........许七安心说
白鹤振翅飞行。
.............
飞剑、纸鹤和木簪越来越高,慢慢的,地表的景物开始模糊。
呼.......云雾破开,一剑一鹤冲破了云层。
夜空蔚蓝如洗,挂着一轮弦月,脚下云海凝固,一动不动。
世界瞬间变的寂静。
“咱们进平流层了。”许七安传音道。
强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声音从嘴里说出来,立刻会被强风扯碎,交流只能传音。
金莲道长同样闭着眼,用元神代替了眼睛,收到许七安的传音后,诧异道:“平流层?”
“我随口胡诌的,道长,说说五号的情况吧。”许七安传音过去。
“上次天地会内部交流结束,五号没了回应,那会儿我还能感应到地书碎片的位置在襄州,第二天,突然失去了与碎片的感应。”金莲道长沉声道。
“五号遭遇地宗妖道了?”许七安脸色微变,给出猜测。
“有这个可能。”金莲道长点头。
所以你才邀请了我、恒远还有楚元缜一起行动.........道长求生欲还是挺强的。许七安点点头,评估了一下己方的战力。
表面是武夫体系,实则修人宗剑道的楚元缜,真正的战斗力应该有四品,即使没到,也差不了太多。
表面是佛门体系,实则是武夫的六号恒远,这个不好判断,毕竟没有交手过。恒远的战斗履历也很少。
再就是金莲道长,记得当初他被四品的紫莲追杀,一路逃进京城,金莲道长的实力水平应该是不比四品弱。
理由是,他并非被紫莲打伤,是被那个入魔的地宗道首给击伤。即便如此,依旧能在四品紫莲的追杀中逃脱。
如果是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三品以下,我方稳如老狗........许七安心想。
一个时辰后,金莲道长给众人传音:“到了,身下方圆百里区域,应该就是五号消失的地方。我依旧没有感应到地书碎片。”
众人降下云端,朝地面俯冲。
地表从模糊到清晰,许七安在东边看到一座大城的轮廓,而以大城为核心,分散着许许多多的村落、小镇。
四人在一处山林中降落,金莲道长和楚元缜盘膝打坐,恢复气机。
恒远为他们护法,许七安则一个人在山林间溜达,打了两只野鸡,一只獐子。
返回打坐地盘,许七安问道:“你们谁带锅了?”
“我带了。”
楚元缜睁开眼,刚想起身走到附近的林子里,取出铁锅,转念一想,许七安既然知道地书碎片的存在,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于是掏出地书碎片,取出铁锅,四人烧了两堆篝火,分别用来炖肉汤和烧烤。
不管是哪个体系,消耗过后,都得补充能量,身体不可能凭空诞生力量。
“我这里还有酒........”
楚元缜又取出两坛酒,配着烤肉和肉汤食用,解释道:“走南闯北的时候,两样东西一定要带着。一,锅碗瓢盆。二,厕纸。”
许七安扬了扬瓷瓶,扬眉笑道:“现在多了第三样:鸡精。”
楚元缜立刻点头赞同。
许宁宴是个妙人,有趣!
楚元缜毫无破绽,但我不能放弃,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社死。
两人相视一笑。
酒足饭饱后,金莲道长随手摄来一根枯枝,把花白的头发束起,然后,他脸色突然一僵。
“那个预言师呢?”
听到这话,许七安脸色顿时僵硬,卧槽,钟璃呢?
“我记得降落时,她还在身侧,后来,不知怎么就忘记她了.........”许七安脸色发白。
“应该就在附近,大家一起找找,一定要仔细,另外,赶紧的。”金莲道长沉声道:
“这比救五号还要紧迫,五号或许没事,但预言师的话,去晚了可能就........”
恒远不懂术士体系,问道:“就如何?”
许七安沉声道:“就凉了。”
金莲道长无声点头。
四人迅速散开,一刻钟后,许七安找到了钟璃,她降落时,坠落在了一处深坑里。然后这个女人就蹲在深坑里不动了。
直到许七安找来,听见他的声音,钟璃才爬出来。
篝火边,钟璃背对着众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双肩瘦削,背影孤单。
“我真不是故意忘记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七安又道歉又解释:“我就是,就是.......一不小心就忘了嘛。”
钟璃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理他。
楚元缜“啧”了一声,笑眯眯的看戏。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不解道:“周围并无危险,钟施主为何不自行出来?”
“对你没危险而已。”钟璃低声道:“根据我以往的经验,遇到这样的情况,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安全的办法。
“如果我出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机,也许是陨石从天而降,也许是遇到路过的大妖、邪修等等。
“厄运是无法窥探的,也无法占卜,它随时都可能发生,就比如.........”
话没说完,篝火突然啪嗒一声,溅起一串火星子,点着了钟璃的头发。
“小心!”
恒远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端起滚烫的肉汤,朝钟璃泼了过去。
当是时,许七安挡在钟璃面前,挥舞气机,将滚烫的肉汤尽数扫开。
钟璃抱着许七安的大腿,瑟瑟发抖。
楚元缜目瞪口呆。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沉默的气氛中,恒远双手合十,怜悯道:“钟施主,世间纵有佛灯万盏,也照不透你身边的黑暗。阿弥陀佛。”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跟着双手合十,怜悯道:“阿弥陀佛。”
道长你一个道门大佬,念什么佛号..........虽然钟璃很惨,但我就是有点想笑.........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伸手摸了摸钟璃的脑袋,以示安慰。
“刚才,刚才降落时,我发现附近的风水有问题,南边群山底下,有一座大墓。”钟璃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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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令人安心的队友(8000字大章)
“大墓?”
许七安闻言,扭头朝南边山脉望去,黑夜中,群山静静蛰伏,彼此簇拥,轮廓仿佛一朵绽放的莲花。
只是看了几眼,完全不懂风水的许七安便收回目光,却发现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还有恒远,看的极为认真,专注凝望。
相比起他们,我的根基还是太浅薄,也怪武夫体系太low逼,不懂风水.........诶?不对啊,看风水不是术士的专长么?
想到这里,许七安开口问道:“你们,能看懂那边那片山脉的风水?”
金莲道长收回目光:“不懂。”
楚元缜和恒远跟着摇头。
不懂你们还看的那么认真,一个个比我还会装.........许七安嘴角一抽,然后听见金莲道长皱眉说:
“虽然不懂风水,但地脉之势略同一二,即使那片山脉是风水宝地,可也未必就有大墓吧。”
对啊,道长说的有理,风水师只能看风水,难道连底下有墓地都能看到?许七安看向钟璃。
“大墓被人掘开了,阴秽之气冲霄。”钟璃眼里闪着清光,一边观测地势,一边说道:
“状如莲花,主峰朝东,接纳紫气,背面是一条河,想必地底会有暗流,底部得黑水滋养,是三花聚顶地势。如果山中再有铁矿,那便五行俱全了。”
五行俱全了吗?许七安心想,嘴里问道:“所以?”
“能选中这种风水宝地,墓中之人绝非凡俗。”钟璃说。
“其实我挺好奇的,除术士之外,其他体系都不懂风水,那么,这墓是谁选的?”许七安挠头。
钟璃有问必答,“除术士外,巫师略通风水,道门也懂一些。”
术士脱胎于巫师体系,巫师懂一点皮毛,倒是可以理解........道门也懂风水?许七安忍不住看向金莲道长。
其他人同步看去。
金莲道长摇头:“地宗不学这种东西,天宗和人宗倒是倒是有所涉猎。准确的说,天宗是因为修行到高深境界,与天地同化,感应万物,因此自带这种能力。
“人宗修行,业火缠身,需依附帝王,所以是主动研究风水这方面。不过没有术士精通。”
院长赵守和我说过,与气运相关的事物有三种:儒家、术士、朝廷!人宗修行也要依附帝王,可为什么不在此列?许七安心想。
钟璃继续说道:“此墓中或有异宝,但也伴随着大凶。”
她直勾勾的盯着南边,又向往又忌惮。
许七安和天地会的几位成员交换了个眼神,金莲道长摇头道:“先找人吧,下墓以后再说。”
找到五号就回京城,就当没有这回事。
恒远看了眼钟璃,颔首道:“逝者已矣,没必要再去打扰人家。”
楚元缜表示很赞,“而且我们准备也不充分,下墓之事从长计议。”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至于如何找人,众人商议了一番,绝对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许七安利用打更人的身份,调动官府的官差、乡镇民兵搜索。
二,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可以御剑(物)飞行,负责主城周围的镇子和村落。
三,恒远大师在城中找江湖人士、市井百姓打听情况。
“五号是南疆人,外貌特征明显,长的可爱娇俏,只要见过,应该都会记得。”金莲道长说道。
长的可爱娇俏........许七安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递给恒远大师:“找人打听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银子,其次是拳头,恒远大师可以双管齐下。”
恒远接过银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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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的下辖八个州,十十六个郡县,襄城是主城,有人口五十万余,虽无法与京城想必,但也算一等一的大城。
天刚亮,许七安便带着钟璃进了城,街上除了谋生的摊位,以及早起赶工的手艺人,普通百姓还没下床。
倒是青楼和勾栏这些娱乐场所,早早的就开门了。
嫖客们打着哈欠出来,在微冷的晨风中打了个哆嗦,各自散去。
不知道襄城的勾栏和京城比起来如何,这小曲好不好听,女子水灵不水灵........许七安逮着路人问了府衙方向,郎心如铁的把青楼和勾栏抛在身后。
进了府衙,凭借银锣的腰牌,见到了襄州知府。
知府姓李,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个,客客气气的接待许七安。
许七安喝着茶,道:“本官要找一个来自南疆的女子,很年轻,貌美如花,外貌特征很容易辨认。希望李知府发动人手去搜寻。
“一有消息,就在城门口发布公告,本官看到后,自然就会寻来。”
李知府颔首:“许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照办。”
许七安这才满意的喝一口茶,继续问道:“襄城地界,近来有发生什么异常?或者,有古怪人物在附近战斗。”
李知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等许七安走后,李知府喊来同知,将事情转述于他。
“这不是大海捞针么,虽说南疆人士外貌特征明显,但襄城那么大,如何找啊。”
同知一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有心推脱。
李知府摆摆手:“京城来的银锣,不能拒绝,你就敷衍一下便成。”
说完,他忽然眉头一皱,道:“银锣许七安.......总觉得这个名字和称呼颇为耳熟。你去把昨日朝廷发来的邸报取来。”
昨日府衙收到一份朝廷发过来的邸报,说是司天监与西域佛门斗法大胜,吩咐各州各府将此事张贴出去,广而告之。
邸报送来后,李知府定睛一看,凝视着一行字久久不语:银锣许七安代司天监斗法。
真是这尊大神来了啊........李知府看向同知,沉声道:“这件事,你立刻去办,务必要尽心尽力。”
他指头点了点邸报,“刚才离开那位银锣,就是邸报上的大人物。”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同知连连点头。
................
日头渐高,许七安带着钟璃在城里转了几圈,专挑一个江湖人士打听,但一无所获。
“按理说,如果五号真的遭遇了地宗的妖道,她恐怕凶多吉少,或者被抓住了........
“金莲道长带我们来寻人,这不是大海捞针么。除非他认为五号能在地宗妖道手中逃脱。
“这才带我们过来,循着蛛丝马迹找五号。这样的话,襄城地界内,必定留下战斗痕迹,而根据我在府衙打探到的情况,如果有人目睹过那般激烈的战斗,早就报官了,府衙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不排除李知府隐瞒不报的可能,可我在城中打探了许久,并没有听说奇闻异事,要知道,百姓的嘴是信息传播最快的渠道........果然还是勾栏听曲去吧。”
心里想着,许七安便带钟璃进了勾栏。
“打探了大半天,饥渴难耐,我们进去休息片刻,喝点水吃些东西。”许七安这般解释。
钟璃犹豫一下,顺从的跟了进去。
“客官里边请。”
勾栏里的青衣小厮,热情的迎上来,引着许七安和钟璃往大堂走。
“挑二楼上好的雅间,准备酒菜瓜果。”
许七安屈指弹出一粒碎银,语气熟练的就仿佛来到熟悉的会所,对妈妈桑说:老包间,让2号和5号过来,晚上我带她俩出台。
青衣小厮打量了钟璃几眼,露出暧昧笑容:“那客官楼上请。”
一般来说,像这样带着女人进勾栏的,都是纯粹的听曲看戏。但也有例外的,就是喜欢把外头的女人带来勾栏玩。
这种女人大多来路不正,不好带回家里,才选择了勾栏。
这位客官看着俊俏非凡,没想到喜欢这种不修边幅的女子.........青衣小厮心里嘀咕,腿脚却很利索,领着许七安上了二楼,推开一间雅室。
“你们要找的是谁?”钟璃一边吃菜,一边小声询问。
“是一个隐秘组织里的成员,那个组织是地宗的金莲道长创建的。”
许七安并不怕工具人把自己的**透露出去。
钟璃小口小口的咀嚼,许七安依旧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吃东西时,露出红润的小嘴,唇形还挺漂亮。
“他的元神是残缺的。”钟璃突然说。
“什么意思?”许七安一愣。
钟璃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与你在教坊司的相好一样,元神与肉身并不契合。”
沉默了很久,许七安点点头,以正常的语气“哦”了一声。
“你们手里的那件法宝是地书?”钟璃又问。
许七安点头。
“地书是远古至宝,据说可以追溯远古人皇时代,是一件得天地造化的法宝,但后来碎了。”钟璃说。
“怎么碎的?”许七安来了兴趣。
“我听监正老师说过,他猜测,嗯,应该是道尊打碎的。”钟璃抿了一口酒,解释道:
“司天监有一本法宝图录,专门收录了九州的法宝信息,是监正老师亲手修的。”
这件法宝很重要,关乎金莲道长清理门户的计划,如果落入地宗妖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谁也没把握从一位二品道首手中抢夺地书碎片。
道长肯定急爆了,但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许七安暗暗心想。
..............
脚下踩着纸鹤,金莲道长脸色沉重的掠过下方大地,许七安猜的没错,他确实有些着急。
五号不回传书时,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等到地书碎片失去联系,金莲道长便知出问题了。
谁能料到五号运气竟如此糟糕,她修为不弱的,纵使遇到地宗的妖道,打不过也能逃........
有了紫莲的教训,地宗妖道必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持着地书碎片挨个寻找持有者们。
很可能会一直雪藏在地宗。
碎片无法集齐的话,他的大计便失败了一半。
现在,只能祈祷五号没有落入地宗之手,这样还可以把小丫头救下来。至于地书碎片.......
“时也命也?”
金莲道长内心长叹,露出苦涩笑容。
另一边,楚元缜踏着飞剑滑行,速度极快,以他的目力,只要扫过一眼,哪里发生过战斗,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见。
“如果地书碎片找不回来,那么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传书的天地会,又得静静蛰伏,不敢出声了。
“这样既不利于彼此交换情报,也会让产生一定感情的成员慢慢疏离,最重要的是,金莲道长的计划很难成功。而我们答应过帮他清理门户,变相的提高了风险。”
这时,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同时悸动。
【二:我打算去一趟江州,调查一个案子,而后再去京城,沿途铲奸除恶。嗯,天人之争延期几日吧,殿试过后,我会来京的。】
殿试过后,那就是二十天以后,不算太晚.........楚元缜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李妙真要突破了,所以才一拖再拖。
“这说明她对天人之争并没有太大的把我,对我而言是好事。可如果她顺利突破四品,那必定是生死之争,无法避免。”
【六:五号出事了,她在襄州消失不见,金莲道长失去了地书碎片之间的感应,极有可能被地宗的妖道抓走了。】
静默了十几秒,二号的传书过来了,大段大段的:
【确定是被地宗妖道抓走了吗,襄州是吧,金莲道长也在襄州?我立刻过来,一起寻找五号。她失踪好些天了,金莲道长有找到线索吗?这姑娘怎么那么倒霉?南疆蛊族的长辈脑子怎么长的。
一个涉世不深的丫头远赴他国,竟然不派人保护,蛮族就是蛮族........】
二号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任谁都听出了她的急切。
【一:如果是在襄州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势必发生战斗,寻找当地官府帮忙吧。】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了:【二号,你不必过来,没有意义。四号和六号也在襄州。】
几秒后,金莲道长又一次传书:【尽人事,听天命。】
任谁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道长的无奈,一时间,天地会众人心里沉甸甸的。既有法宝落入妖道手中的担忧,也为五号生命安全忧心。
...........
“咦,道长居然没提我,看来“猫道”这个身份确实让他很忌惮,就说嘛,人不能又怪癖,有了怪癖还让人知道,那就是活生生的把柄。”许七安嘿嘿一笑。
接着,他看向钟璃,“吃饱了吗?”
“嗯!”钟璃乖巧的点头。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许七安旋即开口。
“我建议你藏好大胆的想法。”钟璃警惕道。
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司天监五师姐,被许七安拉到大街上。
“你随便指一条明路,用你预言师的能力,我觉得或许能让我们找到线索。”
“按照我的经验,即使有了线索,最终也会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结局。”钟璃提醒道。
阳光洒在她身上,秀发闪烁着七彩的光,她其实挺干净的,就是不修边幅,让人错以为是脏丫头。
“可是你别忘了,我是有大气运的人,能抵消你的部分厄运。”
钟璃被他说服了,本身就是乖巧的女子,缺乏一些主见。
她低下头,瞳孔里凸显出清光凝固的古怪纹路,几秒后,略显空洞的声音传来:“往南走三里,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青色衣衫.......男人.......惶恐不安.......”
说完,她虚弱的跌坐在地。
“预言师每日只能预测一次,而后厄运会升级成天谴。若没有大气运,或特殊法阵庇佑,我活不过两个时辰。”
预言师本身就厄运缠身,泄露天机后,就直接遭天谴了?联系监正的做事风格,感觉这个术士这个体系简直是天生的阴谋家,暗中布局的老银币..........许七安心里吐槽的同时,背起钟璃。
“我带你走。”
小姐姐还挺有料的!后背传来的触感,以及丰满柔软的手感,让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三里路,走到不太平,许七安遭遇了一次当街纵马的冲撞,两次马车突然的失控,以及一位江湖人士把钟璃错认成自己跟野男人私奔的妻子,含怒下杀手。
三里路怎么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感觉?我的天,这女人有毒吧........许七安心里吐槽。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钟璃说。
“都小意思啦,我许七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对没有怪你。”许七安说。
“我,我会望气术的.......”她小声道。
“........”
许七安假装没听见,环顾四周,看见路边有一位穿青色衣衫的男子,他盘膝而坐,身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江湖救急,诚意要求七品以上高手相助,重金回报,非诚勿扰。”
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许七安靠拢过去,盯着青衣男子看了片刻,道:“兄台,遇到什么麻烦了?”
青衫男子面沉似水,看他一眼,没搭理,指了指木牌。
许七安刚想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狗贼,你杀我全家,我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回头看去,是一名魁梧的江湖客,手持一把钢刀,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喝!”
钢刀劈砍而来。
青衫男子脸色一变,喊道:“小心。”
岂料许七安躲都不躲,任由钢刀看在头上,“叮”的锐响中,钢刀卷刃。
青衫男子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六,六品?!”
满目凶光的江湖客也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认错了,砍了一个六品的铜皮铁骨,吓的脸色发白。
连忙跪地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认错人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滚犊子!”
许七安一脚把他踢飞,然后看着青衫男子,“我这点微末伎俩,够不够帮忙?”
“够够够.......”
青衫男子狂喜,满脸激动:“请大侠帮忙救人,报酬好说,报酬好说。”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竟能遇到一位六品的武者,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大侠,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青衫男子说着。
换个地方就会遇到别的麻烦,还是待在原地吧.........许七安突然明白钟璃为什么不从坑里爬出来了。
遇到情况不明的危机,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好的选择,真是熟练的让人心疼啊。
“行,行吧........”青衫男子也只能照做,咳嗽一声,压低嗓音:“在下叫钱友,是后土帮的舵主。”
好名字!许七安疑惑道:“后土帮?”
青衫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们的活计是挖掘一些古代遗迹、墓穴,让里面的物件重见天日。”
哦哦,盗墓贼,不对,摸金校尉!许七安恍然大悟。
钱友紧盯着许七安观察,见他没有反感后,继续道:“大概在去年的年尾,我们帮的客卿发现襄城外有一片风水宝地,底下极有可能藏着大墓。
“挖掘之后,发现果然如此。但我们的副帮主说,墓穴里污秽之气甚是恐怖,怕有邪物,光是我们后土帮搞不定..........”
“等等!”许七安喊停,盯着他,质问道:“你们副帮主如何得知墓穴污秽之气甚是恐怖?”
钱友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们后土帮的这位副帮主是术士,江湖上罕见的术士。”
术士?!许七安愕然的看向钟璃,见她脸色未变,恍然间想起以前在天地会内部询问过,术士体系虽只有六百年的时间,但六百年只是对比其他体系,显得短暂。
整个大奉的国运目前也就六百年而已。
除了司天监之外,九州是有野生术士存在的。
“什么品级啊?”许七安问道。
“七品风水师。”钱友回答。
果然,对野生术士而言,七品差不多到极限了,六品炼金术师需要依附王朝,得到百姓的“好评”反馈,这是普通术士很难具备的条件。
许七安颔首,“你继续说。”
“我们准备了足足三个月,四处招揽高手,准备工具,其中包括至刚至阳的物品,克制墓**的阴秽之气。直到近期才准备妥当,带人下墓,结果........”
钱友有些慢慢苍白,眼里浮现焦虑和担忧:
“结果帮主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们必然出现了意外。奈何本领低微,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招揽高手,援救他们。”
那座墓看起来大凶啊,能让这群专业人士阴沟里翻船..........嗯,官府通常是不会管这些破事的,甚至还会把他抓起来,因此才在这里“摆摊”求助.........等等!
许七安心里一动,连声问道:“你刚才说招揽高手,嗯,有没有招揽到一位南疆的姑娘,修为很不错的样子。”
钱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侠怎么知道?确实有一位南疆来的姑娘,力大无穷,从南疆千里迢迢而来,缺了盘缠,饿了三天三夜。
“帮主请她大吃一顿,承诺带她去京城,路上管吃管住,她便答应下墓帮我们。”
原来如此,难怪钟璃的预言指向这位老哥..........原来五号不是被抓走了,是下墓倒斗出了意外.........可为什么地书碎片会被屏蔽?
为了一口饭和一点盘缠,这个傻妞竟然就跟人下墓了,这就是所谓的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
见他久久不语,钱友忙说道:“墓中有大宝贝,只要大侠肯帮忙,不但可以得到墓中宝贝,我们后土帮还会重金答谢。”
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既然走投无路,其实报官更稳妥。”
“报官的话,小人第一个被抓,官差也不会急匆匆的去救人,并不稳妥。”钱友连连摇头。
“这个任务我接了。”许七安颔首。
...............
半个时辰后,钱友随着这位六品的强大武夫出了城,去的并不是南边山脉,而是北边。
钱友几次提醒走错方向,他也不理,只是淡淡解释说:找几个朋友相助。
一路上,钱友从信心满满,到战战兢兢..........原因是,这位六品高手实在太倒霉了。
一会儿被马车冲撞,一会儿被人误认为仇人,一会儿被官差误认为江洋大盗、通缉要犯。
好几次差点波及到自己。
“这不会是天煞孤星吧,这种人下墓真的没问题么,不会人没救成,反而连累到帮主他们吧..........”
一念及此,钱友心生退意。
“你到远处等待,尽量远些,捂住耳朵。”许七安吩咐道。
“好!”
钱友应了一声,闪身进入林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他实在太倒霉了,倒霉的连我都看出问题来..........回城之后,换个地方摆摊吧..........帮主你们一定要撑住,我一定想办法找来救兵。
钱友心情沉重,突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滚滚音波震的密林抖动。
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耳鸣阵阵,立刻捂住耳朵蹲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拍了拍疼痛的耳朵。
“怎么回事?”钱友骇然心想。
这时,听力尚未恢复的他,隐约听见尖锐的呼啸声,忍不住抬头看去,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剑身站着一位青衫男子。
另一个方向,一只纸鹤振翅而来,鹤身盘坐一位老道士。
而他们,很有目的性的朝倒霉的六品高手汇聚。
“神,神仙帮手........”钱友喃喃道。
他没想到路边偶遇的高手,不但自身是五品,竟还有能飞天遁地的朋友。简直是捡到宝了。
有这几位高手相助,何愁救不了帮主和兄弟们。
回去,得回去,立刻回去,抱住这根大腿,打死不放!
这个念头在心里无比坚定。
地书碎片不能用,不然会暴露我身份,还好嗓门比较大,通讯全靠吼..........许七安望着疾速赶来的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说道:
“恒远大师还在城里,道长,你通知他一下。”
金莲道长从纸鹤背跃下,边取出地书碎片,边急切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楚元缜看着许七安。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许七安沉吟道:“好消息是,我知道您那位小友身在何处。她不是被地宗的妖道抓住,而是遇到了其他麻烦。”
“什么麻烦?”金莲道长连声追问。
这时候,恒远大师赶来了,他在城中听见了隐约的狮子吼,知道可能是许七安在联络众人。
碍于城中百姓众人,不方便展示速度,耐着性子出城,才发力狂奔。
得知许七安有了五号的线索,恒远双手合十,庆幸的念诵佛号,而后,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她还在襄城地界,并没有遭遇地宗妖道。”许七安指着南边,沉声道:“她下墓了。”
下墓了?!
这个答案委实超出了三人的预料,愣了半天。
许七安遥遥看见钱友返回,脸色兴奋,连滚带爬,笑道:“正好,道长可以亲自盘问。”
一番询问后,金莲道长三人再无疑惑,接受了五号下墓的事实。
“道长,如果五号在墓中,那么地书碎片被屏蔽是怎么回事?”楚元缜皱眉。
“除了地宗秘法能封印地书碎片,其他手段也可以,只是比较苛刻。”金莲道长目光南眺,眯着眼:
“墓中必有大阵,屏蔽了地书碎片,让她无法接受到我们的传书。”
原来是没信号了........许七安心说。随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墓中有大阵,而众所周知,司天监是专业玩阵法的。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金莲道长迫不及待。
“不行!”
许七安摇头:“我刚才还说过,有一个坏消息。”
三人顿时直勾勾的看着他。
迎着他们的目光,许七安脸色严肃:“钟璃为了寻找线索,使用了预言的能力,而今处在遭天谴的状态。”
三人又直勾勾的看着钟璃。
略显沉默的气氛中,金莲道长缓缓道:“既然知道了五号的下落,那,那也不急于一时,贫道觉得,咱们不妨稍作休整,明日再下墓。”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贫僧也是这般认为的。”
楚元缜颔首:“善,大善!”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而后,他愣了愣,心说这句话如此熟悉,好像刚刚说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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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肝了一整天,终于码出来了。继续第二章,十二点前应该能更新,但不是大章。记得纠错别字。
另外,感谢大家为小母马的笔芯和送礼。真是群好读者,让人心情复杂极了。
第七十五章 墓中
钟璃现在遭了天谴,肯定不能把她留在外面,许七安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但把她带到墓中,说不定有团灭的风险。因此,金莲道长的决定是最稳妥的,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当天晚上,意外频发。
钟璃盘膝打坐,身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头大野猪,给她一招野蛮冲撞。飞鸟路过她的头顶,留下一坨金坷垃。
大树突然被风吹倒,哐一声砸在她头上;夜里上山狩猎的猎户射来一根流矢,险些射死她.........
太惨了,太惨了,亲眼目睹钟璃遭遇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了。
男默女泪。
终于熬到天亮,钟璃列了一份克制阴秽之气的物品清单,让钱友进城购置。
“我,我小睡片刻........”
钟璃伸出小手,拽住许七安的袖子:“你别离开我。”
钱友购置清单返回,钟璃还在睡觉,许七安便背起她,随着金莲道长等人前往南边群山。
“嘤......”钟璃嘟囔了一声。
“你继续睡,等到了墓穴入口,我再唤醒你。”许七安轻声道。
钟璃安心的继续酣睡。
两炷香的时间后,钱友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坳,熟门熟路的找到墓穴入口,那里用劈砍下来的树枝遮掩。
钱友挪开树枝后,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甬道。
“我们进去吧。”金莲道长说。
“嗯,好。”
楚元缜和恒远颔首,然后和金莲道长一起看向许七安。
“给我一个理由!”许七安沉声道。
“炼神境武者的神觉能提前感应到危机。”金莲道长笑道。
“金刚神功护体无双。”楚元缜补充。
“........好吧,你们说服我了。”许七安背着钟璃弯腰进了盗洞。
金莲道长四人跟在身后,没有靠的太近,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钻出盗洞,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空间,跃出盗洞时,许七安踩到了砖石,想必是盗墓贼们挖掘盗洞时,墙壁上掉落的。
哒哒.......
他敲打着火石,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火把熊熊燃烧。
这个盗洞开了近三月,空气流通,墓**的含氧量极高.........这可不行啊,会破坏墓穴里的文物的,有些东西一旦接触氧气,就会迅速变质........嘿,我又不需要过审,想这些求生欲强的台词作甚.........许七安心里吐槽。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金莲道长等人钻出盗洞,跳入墓穴。
众人同时点亮火把,照亮黑暗的空间。
许七安低头,捡起一块砖,捏了捏,发现砖石的硬度比他预料中的强无数倍。
“这是什么砖?”他问道。
金莲道长移动火把,照了过来,凝神看了几眼:“青冈砖。”
“?”
许七安看他。
“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石头,特点是坚固,不易风化。”楚元缜解释道:
“我在书中见过这种砖,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
许七安颔首道:“我们进入的应该是大墓的边缘,根据这些砖推测,整座大墓应该都是用青冈石的砖块砌成。
“这座墓的主人,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尊贵。”
不愧是破案的奇才,思维灵活,推敲分析能力强悍..........楚元缜心想。
众人在墓室里搜寻了一圈,发现十二具棺材,四具尸体,他们死去已有数日,身体散发一股极淡的腐臭味。
“三人是帮派里的兄弟,另一人是请来的高手。”钱友低声道。
虽然干这一行,风险极大,时常遇到危机,但他心里依旧沉重。
许七安放下钟璃,把火把递给她,蹲下来检查尸体,“脸色青黑,嘴唇乌黑,这是中了剧毒而死。”
“空气中没有毒气。”钟璃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快速剥光死者的衣服,发现这具尸体的手臂处,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某种昆虫咬出来的。
“它们在棺材里,这几个死者肯定动了棺材。”楚元缜忽然说。
许七安耳廓一动,捕捉到了轻微,却密密麻麻的蠕动声,来自石棺里。
石棺仿佛是养蛊的器皿,里面全是毒虫。
“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恒远说着,看向了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则看向楚元缜。
状元郎颔首,屈指弹出一道剑意射向石棺,石棺猛的一震,蠕动声停止。
他挥了挥袖,石棺掀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在场的都是高手,不惧区区毒素,钟璃摊开掌心,捧着一粒褐色的药丸,对钱友说道:“这是辟毒丹。”
“谢谢姑娘。”钱友感激的接过,吞入腹中。
天地会的四名成员站在石棺边,审视着内里,密密麻麻的节肢毒虫炸的稀巴烂,黑褐色的液体溅满棺壁。
除了被楚元缜震死的毒虫,还有一具变形严重的骷髅,判断不出具体年代,只知岁月悠久。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相应的技术,不然可以验出这具骸骨的年代.........许七安心想。
“没有陪葬品,这间墓室里的棺材,应该是陪葬者的。”楚元缜道。
“大奉好像没有活人陪葬的制度吧。”许七安向楚状元虚心求教。
“活人殉葬的制度,自古便有,最初年代不可考证。不过,真正废除殉葬制度,是在两千一百二十三年的大翼王朝。那时儒家圣人还没出世。”
楚元缜没做犹豫,自然而然的浮现相关知识,并作出回复。
“也就是说,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以上。”金莲道长道。
检查了一阵,没有收获,众人手持火把离开这件墓室,往内深入。沿途偶尔遇到一两具尸体,都是死于陷阱。
又走了片刻,他们进入一座更宽阔的墓室,墓顶在幽黑的深处,前方黑暗没有边际。
许七安挥动火把,看见地面横陈着许多尸体,他们有的是血肉之躯,死亡不过数日。有的是枯槁的尸体,穿着破烂看不清原本样式的服装。
这些枯槁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有的脑袋被撕裂下来,有的四肢被扯断,有的被砍成稀巴烂。
此外,还有一具具被掀开的棺材。
可以想象,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盗墓贼们揭开棺材,惊动了沉睡在里边的僵尸。
“这僵尸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能操纵尸体的是巫神教,对吧?”
“文化水平”极低的许七安率先开口,他目光扫过远处那些没有被揭开的棺材。
钟璃摇摇头:“这些僵尸与巫神教无关,是受了阴气滋养,久而成僵。幸好这些僵尸已经被摧毁,省的我们麻烦了。”
话音方落,“砰砰砰”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中响起,那是棺材盖被推开,摔落在地的声音。
黑暗中,一具具黑影站了起来,它们形如枯槁,却有锋利的、黑色的指甲,双眼碧绿,阴冷可怕。
“阿弥陀佛!”
恒远念诵佛号,大步向前,主动迎上僵尸,一拳捶爆一个僵尸的脑袋。
解决完僵尸后,他们在墓室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发现了壁画。
左侧墙壁上的壁画内容,刻着一群穿古朴衣服,戴古怪帽子的人,他们匍匐在地,朝着一座高台跪拜。
右边的壁画就很不正经,画着无数对交(河蟹)合的男女,他们以固定的姿势享受男欢女爱。有些姿势,即使是经历过硬盘老婆们言传身教的许七安,也闻所未闻。
壁画中的男女身体上勾勒着经脉运行图。
“这似乎是上古fang中术。”金莲道长沉声道。
“上古fang中术?”
楚元缜对此略知一二,但了解的不多,而恒远和许七安则没有听说过。
金莲道长沉吟了片刻,娓娓道来:“道尊被誉为万法之祖,所学广博,他传下来的道统中,以天地人三宗为主,但也有许多旁支流派。
“其中有一支流派,以双修为主,阴阳交汇,共参大道。最辉煌的时候,声势不比“天地人”三宗弱。香客如云,被渴望修道长生的达官显贵奉为上宾,甚至有女香客流连道观,自愿双修。据地宗典籍记载,其中包括一些身份高贵的女子。”
卧槽,这支流派很会玩啊.........不对不对,我这是淫者见淫了,在他们眼里,共参大道才是核心目的,其余一切都是浮云........许七安震惊了,盯着壁画猛看,努力记下姿势,记下经络运行。
恒远摇摇头,目光清澈的凝视着壁画,仿佛上面的东西都是浮云,无法动摇他的佛心。
“此术倒是有利于修为精进,可惜要找双修对象太难。”状元郎评价道。
既是双修,自然要找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的女子,绝不是青楼里找个女子就能修行。
“天地阴阳,幻化五行,双修术乃直指大道的正统之术。然,术法无类,人却有别。双修术进展缓慢,且需维持本心,不被欲念占据。
“渐渐的,这支流派为了速成,于双修术中创出了采补之术,由此堕入魔道。他们诓骗女香客,将她们囚禁在观内,供其采补,四处劫掠女子,惹的民怨沸腾。
“终于招来了朝廷的军队,以及江湖侠士的怒火.........至此湮灭,而今道门倒是有双修术的残篇,既是残篇,用处便不大。想不到这里有完整的双修术。”
金莲道长感慨。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完整的双修之术?”许七安提出疑问。
........
ps:这章少一点,不然十二点前无法更新了。
开个单章,小母马的。
今天看到群里有人我,说小母马c位出道了,我一脸懵的点进去...........满脑子就两个字:卧槽?!
原本电脑都关了,我立刻起床开机码单章,必须得开个单章。
我要感谢一下为小母马打榜的你们,人数实在太多,我就列个前十吧,小母马星耀值贡献榜里有大家的贡献,可以去看看。
1:感谢“残剑的追忆”大佬的一个白银八个盟主打榜。小母马以后就是你的马了。
2:当然,还有“砍掉重练的土狼”的盟主。
3:“小分队队长”、“loserrrrr”、“潋滟舞葉”的打赏。
4:然后是“海洋之心520”的打赏。
6:“寻忆思月”的打赏。
7:“咸鱼不想说话”的打赏。
8:“你隔壁王哥”的打赏。
9:“崂司基”的打赏。
小母马: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能引爆全场。
这周开始,小母马在角色星耀榜第一名待了几天,就被刷子反超了,之后差距越来越大。
说实话,我都不抱希望的,相信大多数读者也是。
嗯,“残剑”大佬牛逼~(破音)
讲件事儿,两周前开始,《打更人》的打赏就炸了,每天几百人打赏,一周累积打赏人数:2000+
我当时很激动,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我写的太好了吗?打赏爆炸了啊。
我就这样膨胀了一周,第二周,打赏依旧爆炸,但有人跟我说:醒醒吧,那些打赏是个小母马的,关你卖鲍的什么事........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打赏爆棚的原因是小母马。
心情万分复杂。
小母马大概是我写过,最受欢迎的“女角色”?
心情更复杂了。
小母马不但力压所有女角色,还把许白嫖也骑在胯下了...........
大佬们牛逼!!!
第七十六章 迷宫和重逢
“不是说那支流派曾深受达官显贵的追捧么,这个墓穴主人的身份又明显高贵。”楚元缜分析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墓穴的主人是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
“能在这里见到失传已久的双修术,倒是不枉此行了。”金莲道长感慨一声。
“道长你又不近女色,这双修术于你而言,毫无用处嘛。”许七安笑道。
金莲道长脸一黑。
“壁画上那些人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年代久远到我竟无法确定是哪朝哪代。”
相比起双修术,楚元缜对另一幅壁画更高兴趣。
许七安已经记下了壁画上的双修术,赶紧催促道:“走吧,离开这里,找五号要紧。”
这么好的东西,他要独占。
于是众人继续往前摸索,钱友全程旁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壁画上的东西是传说中的双修术。
好东西啊,床事、修行两不误。
对男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钱友这样的江湖人士,缺资源,缺名师指点,缺秘籍。
他悄悄退后几步,等许七安等人走远了,钱友立刻转身回去看壁画。
时间有限,刚才他只记下寥寥几幅图,根本无法凑成有效的双修术,相当于没用。
“等我记下来就去追他们,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钱友握着火把,脚步极快,空旷的环境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慢慢的,钱友发现不对劲,他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回壁画所在之处。
“我们没有走这么远啊,怎么还没回到壁画的位置?”
他举着火把四处乱照,墓室空旷,静的可怕。不但没有壁画,连棺材都没有。
壁画不见了,石棺和僵尸也不见了........他呆立片刻,冷汗“刷”的涌了出来。
钱友牙关颤抖,声音随之颤抖:“大,大侠?大侠我在这里,别丢下我........”
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折射,变形,再传回耳中时,像是有另外的人在呼喊。
钱友脊背发凉,汗毛一根根竖起,紧闭嘴巴,再也不敢说话。
他扭头往回走,企图追上许七安等人。但是,他从疾走变成狂奔,跑的气喘吁吁,始终没有追上许七安。
见不到半个人影,寂静的墓室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让人如坠冰窖,体验到了来自地狱的阴冷。
突然,狂奔中的钱友脚下绊了一下,狠狠扑在地上,摔的闷哼一声,他惶恐的抓住火把照了过去。
那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半具尸体。
他只有上半身,下半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腰截断,伤口血肉模糊。腹内的脏器也被掏空。
钱友“啊”一声惊呼出来,吓的连滚带爬的退开。
有邪物,有吃人的邪物.........就在附近,我随时会遭遇它..........巨大的恐惧在心里爆炸,钱友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离开,赶紧离开这里。”
钱友握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后土帮的老人,下过墓,经历过种种危机,但都不如眼前这个诡异,好在胆子还是有的,不至于吓的六神无主。
“火光可能会吸引来邪物,但如果没有火把照明,我可能迎面撞上它都不自知。而且,常年待在地底,眼睛必定退化,对光线不太敏感。
“我要做的不是熄灭火光,而是除去身上的气味。”
身为一个成熟的盗墓贼,这些东西都有。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瓷罐,罐里装着气味刺鼻的粉末,仔细闻的话,与尸臭味有些相似。
钱友把粉末洒在身上,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前往走。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向感,走到哪里算哪里。
突然,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钱友?”
...............
手持火把前行了一阵,金莲道长忽然皱眉:“咱们是不是少了个人?”
说话的同时,他往后看了一眼,老道士瞳孔微缩。
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后土帮的舵主不见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随之察觉到异常,脸色微变,如临大敌。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竟毫无察觉。”许七安闭目,凝视感应了一下,皱眉说道:
“神觉未受影响,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卷走了,我不会毫无察觉的。因为那东西既然对他有敌意,就必定会对我们产生同样的敌意。
“而一旦产生敌意,我的神觉会迅速捕捉,并反馈于我。”
楚元缜脸色凝重,分析道:“不止如此,脚步声少了一个,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本身就不寻常。”
恒远凝眉不语。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取出地书碎片,端详了片刻,沉声道:“地书碎片无法使用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同时做出往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不过后两者成功掏出了地书碎片,而许七安及时醒悟,悬崖勒马,不带烟火气的挠了挠胸口..........
“确实不能用了。”楚元缜尝试传书,失败后,脸色一沉。
五号为什么在襄城漂到失联的原因弄清楚了。
这座地底大墓屏蔽了地书碎片。
“我,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嗯,准确的说,知道我们的处境了。”钟璃抬了抬小手。
等四人看过来,她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通常来说,墓穴的结构分内、中、外三层。最内层是主墓,沉眠着大墓的主人。中间是偏室和甬道,沉眠着墓主重要的陪葬人物,而外层是大墓的防御。我们现在处在最外层,也是最危险的一层。
“这里遍布着机关和陷阱,以及阵法.........我没看错的话,咱们进入有壁画的那座墓室开始,便踏入了阵法。”
四个男人同时看她,许七安瞪眼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忘了嘛,”钟璃低下头,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
闻言,四个男人都沉默了,不忍心再责怪她。
“这是什么阵法,你能看出来吗?”金莲道长问道。
“应该是一种**阵,地宫的外围布局契合这个阵法,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必须要找到正确的路才能离开,否则会一直困在这里。”钟璃说。
“快带我们离开。”楚元缜忙说道。
“我,我会把你们带入死路的。”钟璃头愈发低了。
众人:“..........”
倒霉的预言师........许七安心里哀叹一声。
楚元缜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许七安,顿时从他身上找到灵感:“如果不能用常规手段破阵,那么暴力破阵是最佳选择,就像许七安在斗法时劈出的两刀。”
金莲道长否决了这个提议,脸色严肃的说道:“在没有弄清楚墓主身份之前,最好别这么做。外层全是青冈石堆砌而成,如此奢华,别说在古代,就算是现在的大奉,那位元景帝,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青冈石。
“上古双修术是那支流派的镇观秘法,等闲不会全数交出去,可墓中却有。
“我们身处的这个**阵如此精妙,而它布置的年代至少两千年以上,那会儿还没有术士。以上种种,都说明此墓的主人不简单,贸然破阵,恐怕会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呵,如果你是三品高手,那当我没说。”
楚元缜沉默的点点头。
恒远眉头紧锁:“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是武僧,不懂这些。楚元缜修的是剑道,虽说读书人出身的缘故,博闻强识。可同样不通阵法。
许宁宴一介武夫,就更指望不上了。
“道门不通风水,但对阵法之道略有涉猎,贫道可以试着带你们闯一闯。”金莲道长说道。
道门是会阵法的,当初紫莲和杨砚在城外交手,便曾布下大阵。只不过没有术士那么变态,抬脚一踏,阵纹自生。
一刻钟后,金莲道长脸色僵硬,望着前方沉沉黑暗,凝眉不语。
金莲探路失败,怀疑人生。
道长你特么的也是个水货啊.........许七安心里腹诽。
在场没人知道金莲道长是地宗道首的残魂,是善的一面,因此不知道他严肃的神色后,隐藏着一个沉重的事实。
他们遇到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术士之前,还有谁有这等强大的阵法造诣?”金莲道长沉思不语,在脑海里搜刮着“可疑目标”。
“道长也没办法吗?”
恒远和楚元缜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太大意了,早知道应该先查一查襄城的地方志,查一查史书,寻找出大墓的蛛丝马迹,然后才考虑下不下墓.........我们这支队伍的阵容,四品高手见了也得逃之夭夭,让我一时心态膨胀,疏忽大意了。
楚元缜心里暗暗懊悔。
恒远低声念诵佛号,他心里则是愧疚,五号消失了数日,身处阴暗诡异的大墓里等待救援。可自己这一伙儿才刚下来,就遭遇了摆不平的问题。
金莲道长叹息一声,看向钟璃:“你有什么意见?不必告诉我你的选择,详细阐述这种阵法的奥秘便可。”
钟璃沉吟道:“这类阵法,通常都是建立在暗室和地底,不然,入阵者只需定位方向,就能轻易分辨出正确道路。
“无法辨认方向的情况下,想要脱离阵法,只能靠入阵者的经验和判断。我,我的经验和判断一旦“猪油蒙了心”,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下,金莲道长也沉默了。
天地会成员们终于体会到五号的绝望了,身在地宫,出不去,又联系不到外界。仍留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状态渐渐下滑..........
凝重的气氛里,钟璃又举了举手,小声道:“其实,还有一个稳妥的办法,”
楚元缜和许七安脸色一喜,急切道:“什么办法?”
恒远抬起头看她,眼神里饱含期待。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
钟璃用指头戳了一下许七安,低着头说:“让他带路,我们就可以出去,嗯,大概率可以。”
他?!
周围的视线从钟璃,转移到许七安身上。
楚元缜有些难以置信的审视,心里诸多念头闪过,许宁宴只是一介武夫,不可能通晓阵法,让他破阵,还不如让我来呢。
但这位司天监的预言师不会随意开玩笑,所以,是许宁宴本身有特殊之处,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物品能破法阵?
可是,根据许宁宴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对此颇为错愕.........
想到这里,楚元缜忍不住看了眼金莲道长,却发现他似有恍然之意。
金莲道长也知道?楚元缜暗暗记下这个细节。
许宁宴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许大人懂阵法?”
恒远内心戏没有状元郎那么丰富,直接问出了心里疑惑。
许七安嘴角一抽:“不懂。”
..............
钱友霍然转身,顺势抽出武器摆出戒备姿态,然后眯着眼凝视前方黑暗处,低声喝道:“谁?”
脚步声靠近,有人影靠近了火把光芒照明区的边缘,轮廓从模糊到清晰,这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
脸庞瘦削、眼眶深陷,双眼布满血丝,像极了大病一场,身体被掏空的病夫。
多日没有修理的下颌,长出了一圈青黑色的短须,邋遢又颓废。
“帮主?”
钱友瞪大眼睛,面露狂喜之色,他移动火把一照,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后土帮的兄弟们。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帮主他们,得来全不费功夫..........钱友正要迎上去,突然脸色一变,武器指着众人,色厉内荏的喝道:
“别过来,全都别动,否则老子的刀可不认人。嗯,你们怎么证明自己?”
那位病夫帮主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没有粗心大意,看来两年前在荆州地底遇到的那个人皮尸鬼让你印象深刻。”
身后的帮派成员随之怒骂:“姓钱的,为什么把你留在上面你不知道吗,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下墓就是送死。”
“哈哈,真的是你们。”钱友不怒反笑,开心的迎了上去,临近病夫帮主时,他突然洒出一把朱砂。
“他娘的,这破东西只能对付低等怨灵,对僵尸都没用。”病夫帮主拍打着身上的朱砂,骂道。
到此,钱友再无疑虑。
他举着火把,逐一看过去,看见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同样憔悴模样的副帮主,那位年迈的野生术士。
此时身上的白袍已经又脏又破。
接着,他看见了南疆那位少女,少女原本圆润的脸蛋瘦了一圈,下巴都有点尖了,模样依旧俊俏,只不过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很久没有睡了,神色难掩憔悴。
等他逐一看完,清点了人数,心里颇为沉重。
本次下墓宫三十二人,如今只剩十二人。
“大家饿惨了吧?我给你们带了干粮和水。”钱友解开背在身上的行礼,给众人发干粮。
包括那个南疆来的少女,所有人眼睛骤然亮起,盯着烧饼,就像盯着一丝不挂的绝色美人。
这支队伍的食物早已耗尽,在地底忍饥挨饿了几天。
钱友在发放食物的过程中,注意到帮派的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甚至断了一臂,连带衣袖一起消失,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隐隐透出血迹。
“帮主,你们这是怎么了?”钱友问道。
闻言,狼吞虎咽的众人同时一滞,病夫帮主低声道:“我们遇到了麻烦。”
这,瞎子也看出来了啊。钱友心说。
“这里是一座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带着兄弟们下墓后,进入一个满是僵尸的墓穴,牺牲了不少兄弟才干掉那些阴邪之物,这得多亏丽娜,否则死伤的兄弟会更多。”
病夫帮主扫一眼低头吃饼的少女,继续说道:“进入那座墓穴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数日来一直团团乱转,水和食物逐一减少。
“为此,帮派和那些请来的高手发生了争吵..........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有一次我们苏醒,发现“守夜”的兄弟不见了。
“从那次起,每天都有几个兄弟无缘无故的失踪。队伍陷入巨大的恐慌中,那些请来的高手与我们发生了分歧,激烈争吵后,便分道扬镳。
“没多久,我们就发现那些离开队伍的人,全部死了,死状很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钱友心里一沉,莫名的想到了绊倒自己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病夫帮主喝了一口水,咽下嘴里的仕食物,道:“那是一个怪物,很强大的怪物,它在狩猎我们,每天吃两个人,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
“我们已经两次打退它了,多亏有丽娜在,不然,也许你已经见不到我们。”病夫帮主沉声道:
“但丽娜的状态越来越差,没有食物和水的补充,我们终有油尽灯枯的时刻。对了,你怎么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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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诡异
听到这个问题,钱友顿时来了精神,他用力咳嗽几声,吸引来帮派兄弟们的注意力,说道:
“帮主,各位兄弟,我为你们请来救兵了。大家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众人闻言大喜,激动道:“是襄州武林的公孙世家吗?还是黑水河畔的龙神堡?”
“如果是这两家的话,我们这次就能得救了。”
“是啊,公孙世家的家主是五品,手底下高手如云,不缺精通左道之术的好手。龙神堡更强。不过这两个势力吃相都不好看,恐怕墓里的东西没我们的份,还得给一笔天价报酬。”
“猪油蒙了心不是?命都没了,钱财有什么用。只要能救咱们出去,一切都好办。”
病夫帮主吐出一口浊气,颔首道:“钱友,你做的很好。”
.........钱友沉默许久,神色古怪道:“我,我找的帮手不是公孙世家,也不是龙神堡。”
“什么?”
众人一阵失望,兴奋的神色消失无踪。
襄城附近的武林势力,公孙家和龙神堡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与襄城官府来玩密切,许多江湖好手都依附他们。
如果襄城还有谁能救他们,非两个势力莫属。
病夫帮主眼里希冀的光顿时黯淡。
穿白袍的副帮主开口问道:“不是龙神堡也不是公孙世家,那你请的帮手是什么品级,什么身份,散修,还是有门派背景的?”
副帮主叫公羊宿,是一位术士,众所周知,除司天监外,江湖上的散修术士如凤毛麟角。
术士能望气,擅堪舆,简直是天生的盗墓贼。因此,公羊宿是后土帮的宝贝,虽是副帮主,但全帮上下都很听他的话。
公羊宿一开口,众人立刻安静,看着钱友。
“说来也巧,那几位帮手是我在路边偶遇,但他们似乎也正在找人........”舵主钱友看向南疆小蛮妞,感慨道:
“丽娜姑娘,他们是来找你的。”
众人随之看向南疆来的少女,正努力对付烧饼的丽娜抬起头,嘴角沾着面渣,表情很懵。
“我是第一次来大奉,族人没有跟来。”丽娜摇摇头,表示自己孤苦无依,木得朋友。
钱友解释道:“我遇到的那位是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模样极为俊朗,背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他还没说完,丽娜就连忙摇头:“不认识。”
“可他们确实是在找你啊,还问我下墓的人里有没有南疆来的姑娘,我寻思着,襄城近段时间,也只有你一位南疆姑娘了。”
病夫帮主皱了皱眉,他不认为丽娜会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狡辩,首先,这位姑娘单纯天真,没有心机。
其次,大家身处绝境,正是同舟共济之时,谁不想早点出去,这时候隐瞒这些毫无意义。
最后,这丫头如果在大奉有一个六品武者的朋友,何苦挨饿三天三夜?若非自己请她吃了一顿,她都准备打家劫舍了。
想到这里,病夫帮主沉吟道:“你不是说有好几个人吗,详细说说其他几人的特征。”
钱友点头,道:“除了那一男一女,还有一位身材魁梧,长的很凶的大和尚;一位穿青衫的剑客,他能御剑飞行,当真是神仙手段啊。”
“御剑飞行?”病夫帮主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说过有武夫能御剑飞行的。
“你认识吗。”公羊宿看着丽娜。
南疆小蛮妞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这,这怎么可能呢,大侠和他的同伴们就是找丽娜姑娘的啊..........钱友怀着疑惑,继续道:
“还有一位道长,我听其他人称其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
丽娜忽然尖叫一声,喜上眉梢,连连道:“认识的认识的,金莲道长是我一个很信赖的前辈........呜呜,金莲道长来找我了,金莲道长果然是大好人。”
原来认识啊........众人如释重负。
这么看来,真正与丽娜相识的是那位金莲道长,其余人是道长找来的帮手。
魁梧的大光头应该是武僧恒远,也就是六号.........御剑飞行的青衫剑客则是四号,嗯,天人之争在即,他如今就在京城.........俊朗的六品武者是谁?咱们天地会有这号人物?丽娜不算聪明的脑瓜子飞快转动,把钱友口中的“朋友”对号入座。
但想不出“一男一女”是何许人也。
“丽娜姑娘。”
一位帮派成员脸色激动,双眼发亮的看着她,“您的那几位朋友,修为如何?”
丽娜性格单纯,有问必答:“金莲道长是地宗的高手,具体几品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比我强很多很多的。”
众人脑海里浮现力量手撕僵尸,与吃人怪物肉搏的画面,而那位金莲道长比她还要强大,顿时心头火热,充满了希望。
“光头和尚是佛门武僧,修为也很厉害。”
丽娜对恒远不太了解,直接略过,接着说:“青衫剑客的话,他叫楚元缜,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代表人宗与天宗圣女交手。”
“什么?!”
众人惊呼出来,病夫帮主也目瞪口呆。
襄州距离京城不远,骑马三四天的路程而已,天人之争早已传遍京城地界,以及周边各州。
就襄城武林,便有许多江湖人士去了京城,打算一观天人之争的盛事,虽说这只是人宗和天宗小辈的殊死较量。
现在,冷不丁的听说“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下墓来救他们。
后土帮众人的心情,就仿佛田埂里的老农听说皇帝要来帮自己插秧。
过于梦幻,以致于让人怀疑真实性。
可这话是丽娜说的,丽娜的性格他们都知道,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没有心机,待人热忱,不会说谎。
不过,这不意味她是傻子,后土帮的人曾经亲眼看见队伍里,一位招揽来共同探索墓地的江湖人士趁夜里欲玷污她。
结果丽娜姑娘抡起一巴掌,那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炸了。
敢从南疆千里迢迢到京城,没几把刷子,根本走不到襄城。
“地宗的高手,佛门的武僧,天人之争中的人宗弟子.........”一位后土帮的成员,狠狠咽一口唾沫,神情激动:
“那,那一男一女又是什么来头?何方神圣?能与这些人同行,肯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吧,丽娜姑娘?”
一道道激动的目光看过来,期待从她嘴里听到一个耀眼的名字。
丽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认识。”
这回答好让人失望.........众人心说。
这时,钱友咳嗽一声,问道:“帮主,您刚才说有怪物在狩猎你们,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外形酷似巨大的蜥蜴,但有人脸,满嘴獠牙,行动速度极快,却无声无息。”病夫帮主眼神闪过恐惧,低声道:
“它喜食内脏,但凡是被它杀死的人,四肢完好,内脏确实空的。”
这不对啊,我见到的那具尸体,下半身被一口咬断........钱友心里一沉,又问:“体型呢?”
“体长七尺左右,不算太大。”
这时,丽娜耳廓一动,于寂静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她本能的起身,喝道:“小心,它又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影子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个弹舌,卷住距离最近的后土帮成员,就要把他卷走。
砰!
地砖崩裂声里,丽娜像炮弹般冲了出去,狠狠撞向黑影。
阴物被撞飞的刹那,一个甩尾,抽打在丽娜的背部,清脆的声音里,她背后的衣衫崩裂,裸露出细嫩的肌肤,沁出细密的血珠。
阴物被撞飞后,突然没了声息,仿佛就此退去。
但丽娜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凝神细听,捕捉周遭的蛛丝马迹。
“大家小心,这邪物狡猾的很,注意别让它偷袭咱们。”
病夫帮主抽出了武器,与帮众们一起严阵以待。
在过去的几天里,后土帮的帮众死了一个又一个,也让存活下来的人摸清了怪物的脾性。
那邪物不敢与丽娜姑娘硬抗,时常隐藏在黑暗中伺机偷袭他们。
一击得手,立刻就走。
丽娜慢慢后退,劈手夺过钱友手里的火把,娇俏可爱的脸蛋布满严肃,她握着火把聆听片刻,忽然把火把投掷出去。
火光晃荡中,众人看见一只巨大的蜥类怪物,附在墙壁上,两颗灰褐色的眼睛长在两侧,略显呆滞,似乎对光线很不敏感。
钱友首次看清怪物的模样,它体长不足一丈,尾巴与身体等长,浑身覆盖厚厚的角质。
火光照到怪物的瞬间,进食后的丽娜展现出了强大的爆发里,她无声的弯曲膝盖,骤然一弹,身形在脚下青砖碎裂声传出之前消失。
附在墙壁上的怪物察觉到了异常,身子一晃,消失不见。
在南疆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丽娜紧追不舍,一人一物在墓室中角逐,俄顷,传来“砰砰”的打斗声,以及怪物的嘶吼声;丽娜的娇斥声。
终于,一切风平浪静。
“丽,丽娜姑娘?”
病夫帮主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丽娜的呻吟声:“疼死我啦。”
紧接着,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拖着怪物的尸体。
欢呼声炸响,后土帮众成员惊喜的热泪盈眶,大吼着发泄心里的憋闷。
困扰他们多日的危机,至此,终于解除。
丽娜把阴物的尸体丢在众人面前,喜滋滋道:“它能吃吗?”
不敢吃不敢吃........后土帮的众人连连摇头。
“丽娜姑娘,此物生长在墓中,吃毒物腐肉成长,吸纳阴秽之气,对我等来说是剧毒之物。”术士公羊宿提醒道。
“呼,呼呼........”
前方的甬道里,灌入了风声,裹挟着腥臭的风声,吹灭了火把。
风声宛如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不,这就是呼吸声。
公羊宿脸色徒然一白,嘶哑着声音说:“前方有阴邪之气,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刚大难不死,心情喜悦的众人,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去点燃火把。”病夫帮主吩咐道,接着,脸色凝重的看向丽娜:“你,还能战吗?”
钱友战战兢兢的奔到火把位置,掏出火石,咔咔咔的打火,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火石怎么都打出火苗。
呼吸声越来越近,腥臭味也愈发浓重。但,唯独没有脚步声。
“快,快啊,快点啊.........”
钱友都快急爆了,咔咔,火石燃起微弱的火苗,点燃了火把上的油脂。
“呼!”
火焰腾起,驱散黑暗。
钱友抓起火把,二话不说,朝着远处丢了过去。
火把摔在地上,爆起刺眼的火星,光芒骤亮间,众人看见了甬道里的景象。
甬道里,一只巨大的阴物匍匐强行,正是狩猎时,蓄势待发的姿态。
这只阴物的体型是刚才那只的三倍,属于同一种类,灰褐色的眸子略显呆滞,嘴唇闭合,但上獠牙凸出。
还有?!
火把爆起的光芒只有一瞬间,下一瞬间,众人就看不见它了。
病夫帮主只觉一股阴风掠过,像是有一个速度极快的东西与自己高速擦过,而后,他发现丽娜不见了。
“丽娜!!”
病夫帮主大喊一声,霍然回身,众人与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身后,那只怪物叼住了南疆的小蛮妞,晃动着脑袋,致命摇摆。
病夫帮主目眦欲裂,吼道:“救人,救人,干死这畜生。”
黑暗中,传来丽娜痛苦的吼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甬道里,传来喝道:“退下!”
一名举着火把的青衫男子冲出甬道,竖起剑指刺入火把,火焰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徒然窜起。
青衫男子指尖捏着一簇火苗,骤然弹出。
火苗破空而去,在黑暗中擦出笔直明艳的细线,刺入那怪物的背部。
嘭!
血肉炸开,焦臭味弥漫。
骤然遇袭的阴物松开了口中的猎物,回过神来,沉沉嘶吼一声,化作幻影扑向青衫男子。
一道人影从青衫男子身后闪出,迎向阴物,过程中,一点金漆从他眉心亮起,扩散全身。
他沉沉低吼一声,闷头撞了过去。
duang!
阴物宛如撞到铁板,整个脑袋都是一颤,前冲的身子卡壳。而那道金灿灿的身影则倒飞了出去,想一块神铁,砰的嵌入墙壁。
这个间隙里,又一道身影腾空而起,趁着阴物头晕目眩,稳当当的跃到它头顶。
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扬起砂锅大的拳头。
嘭嘭嘭........
在密集如雨的拳头里,阴物从剧烈挣扎,到浑身抽搐,最后因为脑浆子被打出来,丢掉了性命。
金莲道长手持火把,最后一个出场,温和道:“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钱友激动的狂呼:“他们是丽娜姑娘的朋友,是我请来的救兵。”
后土帮一伙人直勾勾的盯着金莲道长,只觉对方气度温和,高深莫测,完美的契合他们内心绝世高手的姿态。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后土帮众成员欢呼着。
手持火把的金莲道长微微颔首,目光扫了一圈,于远处的黑暗中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丽娜。
金莲道长上前查看情况,她的半边身子被撕咬的血肉模糊,隐约可见脏器,伤口血肉里窜出一条条细密的银线,它们迅速覆盖那些可怕的伤口,止血,修复伤势。
本命蛊没有遭受创伤,蛊族的人就不会死。
金莲道长松了口气。
另一边,钟璃拽住许七安的脚踝,四十五度角后仰,把他从墙壁里拉出来。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高声问道:“道长,你的小友情况如何?”
“受了些伤,性命无碍。”金莲道长朝钟璃招了招手,道:
“钟姑娘有带疗伤丹药吗。”
钟璃“嗯”一声,从麻布长袍里摸出一枚瓷瓶,乖巧的递给金莲道长:“一日一粒,三日变成痊愈。”
金莲道长拔出木塞,嗅了嗅,是品质绝佳的疗伤丹丸。
司天监真富有啊,贫道已经许多年没有钱炼丹了........金莲道长羡慕的想着,俯身撬开丽娜的嘴,喂了一粒。
许七安手持火把,屁颠颠的凑过来,端详着传说中的五号,她头发黑中带褐,末梢微卷,少女的身段宛如矫健的雌豹。
五官颇为精致,嘴唇薄薄的,鼻子俊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很符合南疆小野妞的形象。
长的不错,五官比大奉女子稍稍立体一点.........是个漂亮的女网友!许七安点点头,挺满意的。
确认五号没有大碍,许七安和楚元缜等人挥舞火把,打量着邪物的尸体。
“这是什么怪物?”
没啥文化的许七安心里说了一声:卧槽。
“应该是镇墓兽。”
博学多才的楚元缜解释道:“我看过相关记载,古人死后,会在墓穴里放入异兽,让它们充当守护墓穴的侍卫。
“这类异兽的数量刚开始会很庞大,它们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吞噬同伴或腐尸果腹。直到慢慢死绝。”
金莲道长补充道:“一代代繁衍下来,得阴气滋养,吞噬腐尸与墓穴的毒物,早已面目全非,与它们的祖先迥异。”
“尸体有什么价值吗?”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摇头。
“钟璃,她就交给你看管了,背好她。”许七安很现实的挪开目光,不再搭理邪物尸体,道:
“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顾及不到你。”
离的太远,我隐性的翅膀护不到你!
金莲道长有些不放心这样的安排,毕竟五号已经受伤了,再让她跟着司天监的预言师,对她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以这小子的气运,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金莲道长旋即看向劫后余生的后土帮,安抚了几句,而后道:“跟紧我们,带你们出去。”
说完,示意许七安带路。
一伙人持握火把,继续前行。
病夫帮主望着高手们的背影,回忆起刚才的战斗,背剑的青衫男子,想必就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佛门武僧好生厉害,赤手空拳打死了邪物,丽娜姑娘没有详细说他的身份,我原以为只是个帮手而已,谁想竟如此强大。
那位六品的年轻武者看起来很平常..........病夫帮主心说。
在他看来,六品铜皮铁骨的武者,抗揍是理所应当的,因此许七安方才表现平平,没有太出彩的操作。
至于那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古里古怪,没有出手,无法判断。
想法纷呈间,病夫帮主听见身边的下属惊喜道:“走出迷宫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一具青铜棺椁,此外,室内还有一些陪葬品:金银、器皿、陶瓷、书籍等等。
在漫长的岁月中,银子已经严重氧化,呈蜡泪状,黄金保存还算完好。至于书籍和布帛,几乎一碰就碎。
这座墓并不是完全隔绝氧气啊.........许七安扫了几眼,问道:“这里是主墓?”
“不是,是偏室。”
病夫帮主说道:“应该是众多拱卫主墓的偏室之一。”
后土帮的人兴奋的收集金银等值钱货物,对书籍等物视而不见,这并不是他们粗鄙,只认黄金,恰恰相反,后土帮是专业的。
所以更加清楚,这样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书籍是带不出去的,它们早已朽烂。
楚元缜对书有本能的热衷,随便翻了几本,书页脆的像是灰,轻轻用力就碎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棺椁里葬着什么人。
“这座墓不简单啊,是一位皇帝的墓,殉葬的是他的妃子。”楚元缜道:
“现在怎么办?去主墓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原路返回的话,则重新进入迷宫了。”
说着,看一眼许七安,“我觉得后者比较稳妥。”
虽然很想知道这座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许七安点头,赞同楚状元的提议。
除昏迷的丽娜和没有主见的钟璃,天地会成员一致认为原路返回是正确选择。
当即,带领后土帮的杂鱼们,返回了迷宫。
...........
前行了不知多久,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了一座偏室。
“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皱眉。
天地会众成员沉吟不语。
“再走一次。”许七安看着金莲道长等人。
“好.......”楚元缜脸色凝重的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许七安再次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一座偏室。
“怎,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声音颤抖。
后土帮的其他成员脸色随之变了,有些发白,眼神惶恐。
“再,再走一次?”许七安吞了吞唾沫。
“........好。”楚元缜涩声道。
............
第三次,他们又来到这座偏室。
盗墓小队死一般的寂静,许七安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钟璃。
钟璃摇摇头。
金莲道长沉默许久,长叹道:“进去吧,不进去的话,我们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墓。”
许七安和楚元缜,以及恒远目光交流,咬了咬牙,道:“好。”
接着,他看向后土帮的众人,告诫道:“进入主墓后,不要乱碰东西,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盗墓贼们虽然贪婪,可也知道性命最重要,连连点头。
这时,穿肮脏白袍的老人看着钟璃,说道:“千万别在这里使用望气术。”
这老头........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端详他。
钟璃低着头,啄了啄:“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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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你来啦
这老头就是钱友口中说的野生术士?
他似乎看出钟璃也是术士,那么,想必知道钟璃是司天监的人了。毕竟野生术士如同大熊猫,异常珍稀,不可能在襄城附近同时出现两位。
许七安暗想。
“这座墓的主人不简单,呵呵,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就不好了。这是老头子多年来掘墓的心得,你们司天监的术士不屑干这种活计,缺了点经验。”公羊宿笑道。
司天监的术士?!
后土帮的成员看向钟璃,满脸愕然,像是被惊到了。
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她竟然是司天监的术士.........果然这种闷不吭声的人物往往才是核心人物之一。
病夫帮主心说。
他再看向许七安,愈发觉得此人地位最低。
首先是武夫身份很难在这样的队伍里成为核心。其次,刚才击杀邪物时,此人的作用就是盾牌。
清晰直观的体现出了他的作用。
“嗯嗯。”钟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绝对不会施展任何法术的,绝对不会参与任何战斗,这是一位成熟的预言师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元缜沉默不语,目光时而审视许七安,时而打量金莲道长。
许宁宴很奇怪,他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三次都走到这间偏室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许宁宴是故意的,要么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不断的重返此处。
“许宁宴身上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嘶,三号与云鹿书院清气冲霄有关,三号是儒家弟子。而他堂兄,身上竟还有另外的秘密........道长啊道长,你藏的可真好。”
.................
众人心情沉重的进入偏室,偏室的尽头是一条甬道,通往位置的深处。
“那,那个........道长要不您走前面?我还只是个孩子。”许七安站在甬道口,望着前方的黑暗,有些踌躇。
“有感知到危险?”金莲道长神色一肃。
没有,就是有点怂,勾起了我儿时看恐怖片的心理阴影..........许七安在心里回答,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进入甬道。
甬道狭长,两侧石壁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染着橘色的光辉。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甬道里,谁都没有说话,凸显出众人内心的紧张。
甬道尽头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紧闭着,尚未有人光顾。
许七安停在石门前,双手按在门上,他尝试着发力,但又未真正用力,静默几秒,没有受到来自神觉的预警。
收回手,朝金莲道长点头:“没有危险,嗯,至少我没感知到。”
“开门吧。”金莲道长说。
扎!
生涩沉重的摩擦声里,石门缓缓往后敞开。
火把的光芒照入,只能照亮范围数丈距离,再往内,光芒就被黑暗吞噬了。
许七安看见火把黯淡了一下,忙说:“再等等,里面没有空气。”
而后吩咐钟璃:“有辟毒丹吗?给后土帮的兄弟们分一点。”
白袍肮脏的公羊宿说道:“不必客气,我们服用过辟毒丹了。”
在外头等了一刻钟,许七安半只脚踏入墓室,既没有危险预警,火把也没有黯淡,这让他松了口气,道:
“我先打头阵,你们跟在身后,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后土帮的成员们,用力点头。
到现在,不止是病夫帮主,连普通成员也看出许七安的低等地位。
探路打头阵,危险当盾牌。
武夫,就是如此粗鄙。
我这一波操作也算出尽风头了,作用最大,道长他们都要倚仗我.........许七安嘴角微挑。
同时,许七安想起以前没有注意道的细节。
“金莲道长果然是残魂啊,我想起来了,桑泊案时,我们潜入平远伯府,结果遭遇了被神殊俯身的恒慧,道长当时的操作是,元神莽上去。
“当时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奇怪。法宝呢?法术呢?金丹呢?
“用元神莽上去,这就相当于脱下裤子,用肉做的枪和别人铁铸的枪硬拼。纯粹找死。
“可道长如果是残魂,一切就可以解释。甚至,他喜欢上猫也能解释,反正人和猫都不是自己的肉身。
“不过,残魂能活这么久?道门不愧是玩鬼专业户。”
虽然内心戏很丰富,但许七安没有忽略周遭环境里,可能存在的危机。
进入主墓后,五根火把驱散的大部分的黑暗,墓室内的场景一点点勾勒于众人眼前。
主墓空间巨大,如果把它比作房间,许七安等人现在的位置是玄关,可即使是玄关,已经给人一种进入神庙的错觉。
数人合抱的立柱支撑起看不见高度的穹顶,两边的墙壁距离初步估计有二十丈,也就是说,这座主墓的宽度是二十丈(60米)。
深度未知,有待探索。
“按照墓穴的格局,中央必定是墓穴主人的棺椁,我建议先别过去,绕着墙壁摸索圈,估测出模式的大小,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病夫帮主走到金莲道长身边,建议道。
老盗墓贼了........不过,领队的是我啊,为什么不找我商量?许七安心里嘀咕。
“有理。”金莲道长颔首。
许七安带领着众人往左开始探索,谨慎移动,直到看见一副巨大的壁画。
文字出现前,壁画是用来记载事件的唯一方式,哪怕是现在,也还流行着“壁画记事”的传统。
许七安和楚元缜一前一后,高举火把,照亮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一条可怕的巨蛇闯入了人类城市,它盘绕起来时,身躯比城墙还高。它的瞳孔猩红发光,狰狞可怕。
这时,一位脚踏飞剑的道人从天而降,斩杀了巨蛇。
城中的皇帝带领臣子们出来迎接道人,对他磕头跪拜,道人踩踏飞剑,凝于半空,俯瞰着下方的皇帝和臣子。
“这么大的蛇,是妖族?”恒远皱眉。
楚元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虽四处云游,但自从甲子荡妖后,大妖渐渐绝迹。而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倒是有妖族出现,但楚元缜当时还是孩童。
至于许七安.......他和大家一起看向金莲道长。
“确实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妖族,体型庞大。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而且,如果你们知道妖族五品的时候,会凝聚妖丹,就不会认为壁画上这条蛇是妖族了。”
金莲道长负手而立,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
三人的想法各有不同。
许七安想的是,原来五品妖族凝练的是妖丹,听道长话里的意思,凝练妖丹后,体型会缩小?还是说妖族修行的路子并不是体型上的增长。
楚元缜则在想,既然不是妖族,那这条蛇是什么?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恒远的想法比较简单,这条蛇他打不过,是佛法暂时无法降服的妖孽。
金莲道长没有卖关子,说道:“体型庞大并不是好事,虽然会带来力量上的增长,但也会暴露很多破绽。这世间,以体型庞大著称,且实力强劲的,是远古的神魔。
“不过远古神魔活跃的年代,人类还处在蒙昧时期,处在部落时代。所以,壁画上这条蛇,应该是远古神魔的血裔,并非真正的神魔。”
楚元缜微微点头,道长说的,与他想的一样。
“即使如此,这道人能斩大蛇,实力恐怕非凡寻常。”楚状元道。
整面墙壁就仿佛画卷,他们边说边走,看到了后续的内容。
皇帝为了答谢道人,为他铸了高台,率文武百官膜拜。
“这不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壁画吗。”许七安道。
群臣膜拜高台的画面,与外头那幅壁画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壁画内容,让众人大吃一惊,那面目模糊的道长挥剑斩杀了皇帝,然后穿上龙袍,戴上皇冠,他篡位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神展开.........许七安瞠目结舌。
楚元缜张了张嘴,同样被道长的举措震惊。
金莲道长眉头紧锁。
恒远大师皱眉道:“如此高人,应该不至于留恋权力。称帝对他而言有何意义?”
话音方落,许七安和楚元缜同时“呵”了一声。
他们默契的相视一笑,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元景帝。
再接下来,壁画描绘的内容变成了战争,黑甲军队和白甲军队厮杀,白甲军队后方是巨人般的皇帝——那位篡位的道人。
黑甲军队后方空空如也。
皇帝的军队平定了叛乱,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做个好皇帝,他开始玩起了多人运动。
皇帝高举宝座,怀里坐着果体女人,身边围绕着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人。
再往后,男人和女人渐渐多了起来,无数队男男女女,愉快的做起多人运动。
“这不就是我们在外头见到的那幅壁画吗。”许七安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如此的熟悉。
这幅“多人运动”壁画,与外头那幅一样,只不过没有行气经络图..........这幅壁画要传达的意思是,皇帝后来沉迷双修,成了道门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荒淫无道?
不对,他本身就是道人,篡位当了皇帝!
许七安脑海里诸多念头闪过,然后听见楚元缜低声道:“道长,这位皇帝,与道门双修流派有莫大的渊源啊。”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道长会不会是那支流派的开宗祖师?
楚状元还是很聪明的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许七安一边点头,一边看向金莲道长。
“不知道。”金莲道长的回答言简意赅。
众人缓慢走着,继续看壁画。
可能是上天也看不惯皇帝昏聩的行为,某一天忽然乌云大作,降下雷霆劈死了他。皇帝驾崩了。
“道长篡位,荒淫无度,于是上天降下雷霆劈死了他.........这未免也太勾栏了。”病夫帮主摇摇头,给出评价。
“太勾栏”的意思与“戏剧性”差不多,这个时代的戏曲普遍都在勾栏里。
天地会成员的脸色极为古怪,因为他们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许七安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分析道:“奇怪,有些地方不符合逻辑。”
金莲和楚元缜等人知道许七安在破案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纷纷按捺住发散的思绪,聆听他说话。
“如果这座墓的主人是壁画里的皇帝,也就是道人,那么,这幅壁画就很奇怪了。”许七安沉声道:
“即使是我们大奉英明神武的陛下,也知道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而这壁画,**裸的画在这里,是讽刺?”
英明神武的陛下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许宁宴也太谨慎了吧,即使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留下“大不敬”的把柄。
楚元缜心说。
“天雷劈死了他,所以,这座墓应该是臣子、后人修建,批判他不是很正常吗。”恒远道。
“大师,您或许会为了仇人建墓,可别人未必会。”许七安摇头,说道:
“如果后人憎恨着他,那么便不会修建出如此规格的大墓。反之,就不会画这样的壁画。除非壁画的内容无比真实。”
众人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楚元缜沉声道:“以道人的实力,等闲的雷霆劈不死他。这雷霆是不是还有别的寓意?”
这时,金莲道长说话了,一字一句,沉声道:“是天劫。”
“天劫?”
闻言,许七安等人看向金莲道长,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金莲道长缓缓点头:“在道门体系中,二品叫做‘渡劫’,度过天劫,就可以成为一品的陆地神仙。呵呵,这可不是司天监预言师的天谴能比拟。上一代的人宗道首,就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原来道门二品叫“渡劫”,一品叫“陆地神仙”。天地会众人颇为欣喜的记下来。
许七安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道长你说过,那个该死的地宗道首就是渡劫失败,才被魔性反噬,堕落成妖道。”
当初杀死紫莲后,金莲道长夜里潜入许七安房间,与他有过一番坦诚布公的谈话。
“也就是说,这位皇帝是道门二品,而且是巅峰的二品,距离陆地神仙境只差一线。”楚元缜说道。
金莲道长忽然松了口气,“死于天劫,灰飞烟灭,这座墓应该是衣冠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许七安颇为轻松的调侃道:“道长,过于笃定的判断,往往会招来相反的后果。”
道长这家伙,别乱插旗啊。
在许七安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主墓的另一侧,失望的发现并没有壁画。
主墓周边的探索到此结束,许七安手持火把,带着众人绕到中心位置,看见了一条宽阔的黑色通道。
这条通道笔直的通向最中央的高台,通道两边是浅浅的水坑,水质浑浊。
“两边都是蜡烛........”
许七安移动火把,橘色的光辉照到了通道边缘,每隔十步树立一个等人高的烛台,一直连绵到高台。
烛台上有尚未燃尽的蜡烛,赤红如血,却又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一般。
“这似乎是东海红龙身上提炼出的油脂,这一根蜡烛,能烧几十年不灭。”金莲道长嗅了嗅,辨识出蜡烛的材质。
说话间,许七安和楚元缜点燃了蜡烛,一簇簇烛光静静燃烧,为宽阔的主墓带来更多的光明。
许七安一边让人注意两侧的水池,防止水中藏着邪物;一边点亮通道边缘的烛台。
火把无法维持太久,终将熄灭,得赶在它们燃尽前,用别的东西接替照明任务。
临近高台,许七安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通往高台的台阶上,伫立着两列士卒,静静的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妈的,吓老子一跳........许七安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先侧耳聆听,确认没有心跳,接着观察这些干尸。
“只是干尸而已,大家不要胡乱触碰,跟在我身后。”
告诫了一句后,他拾阶而上,踏过九十九阶,登上了高台。
高台上的景物最先映入许七安眼里,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高台的四角伫立着四道高大身影。
这些身影手持各不相同的武器,无声的伫立着,伫立了数千年的岁月,屹立不倒。
金莲道长看了一眼青铜棺椁,挪开目光,走到高台边缘,审视着最近的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穿着鱼鳞甲胄,手持紫金锤,带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片片鱼鳞甲胄用红线串联,每一片鱼鳞上都刻着古怪的符文,既邪异又精美。
“这似乎是道门作品?”楚元缜同样在观察干尸,不过他看的那具干尸,手里拄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金莲道长看完四具干尸,观察过他们身上的甲胄,沉吟道:
“确实有道门痕迹,不过,这种上古符文我只能猜测一二,西边那具主金,南北东分别主火、水、木。”
“土呢?”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摆在中央的青铜棺椁。
“中央主土!”楚元缜低声道:“这样的格局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往生?”野生术士公羊宿,望向了钟璃。
钟璃点点头,道:“天地万物皆为五行幻化,古代人相信,人死后葬于墓,墓在土,若能在墓中摆下五行阵,死者终有一天,会从土中转生。”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许七安却忽然脊背一凉,道:
“这不对啊,道长,你不是说死于天劫,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那如何转生?这五行阵又有何用?”
金莲道长先是一愣,继而瞳孔微微缩,沉声道:“走吧,主墓探索过去了,没必要多逗留。”
许七安点点头,正要宣布撤退,突然听见了青铜棺椁里传来叹息声:
“你来啦........”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直窜头皮,许七安“咕噜”一声,吞咽了口吐沫,霍然扭头看向众人,却发现他们脸色虽然严肃,却并没有惶恐。
金莲道长察觉到许七安无比难看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见,棺材里.......”许七安嘴唇嗫嚅几下,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
“有——人——说——话。”
一股凉意从众人尾椎骨窜起,头皮瞬间发麻。
钟璃缓缓打了个寒颤,差点背不住丽娜。
楚元缜脸色铁青,声音又低又急促:“走,离开主墓,快点离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展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没有废话,扭头就走。
扎!
这时,众人听见了生涩且沉重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青铜棺椁揭开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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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惊!墓穴主人现身
青铜棺椁揭开的刹那,一股阴邪之气弥漫,主墓内气氛骤降,火把剧烈摇晃。
正欲转身离去的众人,浑身僵硬的停留在原地,不是他们想留,而是浑身血液宛如凝结,阴冷之气笼罩,仿佛深处极寒的环境里,躯干和血液都被冰封了。
如果金莲道长是猫身的话,他现在已经炸毛了。
哐当!
身后传来棺盖落地的巨响,同一时间,背对着高台的众人,看见下方的台阶,那一尊尊覆甲的干尸守卫,齐齐扭动脖子,违背骨骼结构的转动一百八十度,正脸扭到了后背,无声无息的凝视着众人。
这一幕过于惊悚诡异,巨大的恐惧在内心爆炸,后土帮的盗墓贼们,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咔擦咔擦........
许七安听见身旁不远处,传来骨骼爆豆的声响,伫立在高台四角的甲人也复苏了。
他缓缓转动眼眶,去看同伴们的表情。
楚元缜微微睁大眼睛,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后背的长剑时不时震颤几下,似乎想出鞘,但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恒远大师脸部肌肉抽动,咀嚼肌凸起,铆足了劲想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恢复自由身。
金莲道长胸部一起一伏,似在做某种吐纳,他最沉稳,最冷静,眼里却有着决然之色。
道长在憋大招么,准备断尾求生,还是牺牲自己保护我们..........许七安心里想着,眼珠子在眼眶中转动,看向了钟璃。
她背上的丽娜兀自昏迷,反而是在场最“轻松”的一个,至于倒霉的钟璃,麻布长袍下的娇躯,微微发抖。
也不知道是她的锅,还是我的锅.........或许两者皆有!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
这时,他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幅画面,一只长满绿毛的手,从青铜棺里探了出来,撑按在棺材边缘。
棺椁里的人缓缓起身,是一位身穿黄袍的干尸,头顶戴着纯金打造的皇冠,脸部皮肤紧贴着骨骼,鼻子腐烂,只剩两个孔洞。
眼球嵌在眼眶里,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
神觉捕捉到这具干尸的刹那,许七安大脑宛如嵌入钢钉,疼的险些昏厥,画面随之破碎。
棺材里躺着的果然是那位道人,渡劫失败的二品,难怪这么强大.........许七安头皮有些麻。
静默了几秒,第一声脚步声传来,那具干尸离开了青铜棺,正缓步朝众人走来。
“嗡嗡嗡........”
楚元缜背后的长剑剧烈抖动起来,却失踪无法出鞘。
啪嗒......状元郎额头的汗珠终于滚落。
恒远双目暴突,脸颊、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浑身肌肉剧烈痉挛。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没能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
钟璃像一只鹌鹑,浑身发抖,头越埋越低。
骚臭味扑鼻而来,这是前头几个后土帮的成员吓的小便失禁了。
但这并不怪他们,身处数千年前的古墓,邪物从棺材里出来,正缓缓从身后靠近他们.........
光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凉,更何况,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金莲道长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止了,嘶哑低沉的声音传遍主墓的每一个空间,每一处角落。
“恭迎主公回归!”
甲片碰撞声连成一片,高台四角的干尸,以及台阶上的干尸,竟齐齐跪了下来,膜拜着人群中的某个人。
那股阴邪可怕的气息迅速收敛,宛如退潮。
众人愕然发现,自身恢复了行动能力。
“别轻举妄动!”
金莲道长传音给众人,包括那些盗墓贼。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停响起,盗墓贼们双脚发颤,但没有失了理智,以往的经历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们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心态崩溃,不管不顾的只想着逃跑,让事情更加糟糕。
同时,他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主公?
主公是谁,看那具干尸的姿态,似乎那位主公就在我们之间?
盗墓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竭力在人群里寻找“主公”,谁能成为干尸的主公,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那人,就在我们之中.........
病夫帮主下意识的看向了金莲道长,根据壁画的内容,这座墓穴的主人是一位道人,在场恰好有一位地宗的高人。
结论就很简单了,这位老道长,便是干尸的主公。
“他,他竟有此等身份.........这么说来,这位地宗高人此番下墓,并不是专程援救我等。嗯,高手行事,岂是我这等江湖匹夫可以猜测。”
病夫帮主战战兢兢。
野生术士公羊宿,惊疑不定的审视着金莲道长。
察觉到两位首领异常的后土帮众人,立刻看向最符合高人风范的金莲道长,就觉得无比安心。
天地会众人站的很近,因此一时间分不清这具穿黄袍的干尸跪的是谁。
楚元缜出于思维惯性,先看了一眼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微微摇头。
恒远是武僧,不是道门中人,自身天赋虽好,却没有太古怪之处..........丽娜是南疆蛊族的人,与这座墓并无干系.........司天监的钟姑娘可以直接排除........难道?!
楚元缜霍然扭头,死死盯着许七安。
他想起了队伍来到主墓的原因,正是许七安接连三次的“巧合”,他们才进了主墓。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尔,是有缘由的.........许宁宴是这座大墓主人的主公?
这个猜测在楚元缜脑海里浮现,一阵惊惧,身体竟莫名的战栗起来。
他在跪我?喊我主公?当事人的许七安能直观的察觉出干尸口中的“主公”是自己。
巨大的错愕和茫然充斥了大脑,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说我是主公!
但理智让他闭嘴,因为眼前的情况无外乎两种:一,他真的是黄袍干尸的主公,身份可怕到难以想象。
二,干尸因为某些原因,认错了人。
第一种可能性先不管,如果是第二种,是干尸认错了人。那么他贸然询问,身份必定会被揭破。
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团灭。
想到这里,许七安强行压住了翻涌不息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黄袍干尸,沉声道:
“做的不错。”
干尸脑袋埋的愈发低。
见到这一幕的病夫帮主,几乎呆住了,他缓缓瞪大眼睛,原来.......原来干尸口中的“主公”是那个六品武夫,而不是地宗的道长?
这,这........他只是一个武夫啊。
公羊宿亦是难掩心中的震撼,此刻他无比庆幸,解除了这几位“援兵”后,他没有悄然开启望气术。
否则,自己恐怕当场死于非命,死因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土帮的成员们屏住呼吸,傻傻的看着许七安。
低着脑袋的干尸,再次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主公为何没有成仙?”
成,成仙?!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实力低微的盗墓贼、修为高深的金莲道长,当然也包括许七安,内心同时掀起惊涛骇浪。
只不过相比起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的盗墓贼,许七安等人比较镇定,没有做出表情。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干尸,内心戏却在这一刻爆炸了。
成,成仙?按照我的理解,成仙就是超越品级了吧,是和佛陀、蛊神、巫神一个等级的存在。
这个黄袍干尸的主公,到底是什么人物?
至神魔之后,超越品级的存在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年以上,两千多年里,有人成仙了?
不,也可能是成仙失败了,但干尸不知道........
卧槽,下个墓,也能碰到这种级别的存在........是钟璃的锅吧,一定是她的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
干尸低垂的脑袋,那双随时要掉出眼眶的眼球动了动,似乎在审视着许七安。
察觉到干尸打量的许七安,眸光骤然犀利,缓缓道:“你在教我做事?”
干尸惶恐的低下脑袋,身体微微发抖,“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说着,他解开黄袍,露出内里干瘪的肉身,胸口塌陷,肋骨轮廓一根根呈现在薄薄的皮肉下。
此外,许七安注意到,这具干尸的身体,似乎曾经受过灼烧。
“噗.........”
突然,干尸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抬起手掌刺入自己的胸膛,从里面挖出一个物件,不是心脏,而是一块色泽剔透的玉玺。
“主公可是为了这件玉玺而来?您当年把它留在我体内,嘱托我好生温养,我,我一直都妥善保管着,如今,奉还给主公。”
干尸双手奉上玉玺,嘶哑低沉的开口:“而今,而今是何年岁。”
“如今的中原王朝叫大奉。”许七安淡淡道。
“大奉........”干尸喃喃低语,谦卑问道:“我,我沉睡了多少年?”
我特么怎么知道,不如你先跟我走,我把你上交国家,让研究人员告诉你答案..........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他脑子高速运转,并不主动回答干尸的问题,淡淡道:“时光与我等而言,并无意义,不是吗。”
漂亮的回答!
金莲道长心里振奋的鼓励了一句,许宁宴是真的稳。
他隐晦了给了许七安一个眼神,告诉他差不多了,想办法脱身。
许七安get到了,边伸手拾取玉玺,边说道:“回去沉睡。”
没有太多的话,一来是害怕多说多错,二来是他现在拗人设,身为主公,取回自己的东西,并不需要对下属解释。
其实他并不想要玉玺,但看干尸的态度,这枚玉玺似乎很重要。不拿,可能会让干尸起疑。
玉玺质地坚硬,触感宛如暖玉,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翻转玉玺,看见了底下刻着的字,只来得及记下寥寥几字,突然,玉玺化作了白色的沙粒,从他指缝间流逝。
一股难以描述,难以言喻,宛如海潮的力量,通过手臂,窜入许七安体内。
他觉得体内的血液疯狂涌入大脑,造成强烈的眩晕,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觉醒了。
“你不是主公.........”
干尸霍然抬头,眼球里,血光一点点迸射。
嘶哑低声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夹杂着强烈愤怒和杀意。
“走!”
金莲道长反应最快,大袖一挥,荡起一股狂风,后土帮的盗墓贼和楚元缜等人送下高台,飞向主墓的大门。
与此同时,他抓住了许七安的肩膀,试图将他丢下去。
自己留下来,承受干尸的怒火。
可是,许七安抖动肩膀,震开了他的手,并将手掌按在他胸膛,低声道:“道长,带他们出去。
我留下。”
砰!
掌心气机骤然爆发,金莲道长炮弹般的飞射出去。
抛飞的过程中,金莲道长看见干尸掐住了许七安的脖颈,将他高高提起。高台四角的甲士,挥舞着兵刃冲上去,要将这个假冒主公的蝼蚁碎尸万段。
“许七安..........”金莲道长喃喃道。
..............
ps:上一章蜡烛的燃烧时间,并没有错。能燃烧几十年,但墓穴里氧气有限,烧着烧着,没氧气了,蜡烛就熄灭了。
第八十章 不灭之躯
金莲道长没再多看,落地后,一脚踢回准备回身救人的恒远,喝道:“楚元缜,带恒远走!
“其余人迅速撤出主墓。”
说罢,他回身荡起一阵狂风,将投掷而来的长矛震开,那些裹挟着阴气的长矛炸开,侵蚀着金莲道长的肉身。
他脸色徒然一白,肉身险些当场转化成阴物。
趁着这个间隙,后土帮的成员们,随着楚元缜和钟璃逃出来主墓,恒远被楚元缜偷袭封住经络,强行带走。
金莲道长不再恋战,拖曳出一道残影,瞬间逃离。
砰!
主墓石门闭拢。
.............
“你不是主公,安敢攫取主公气运?”
黄袍干尸高举双臂,将许七安提在半空,黑紫色的口腔里喷吐出森林的阴气。
整个墓室的气温骤降,高台、石阶爬满了寒霜,“格拉拉”的声响里,通道两侧的水坑也凝结成冰。
许七安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盖脸庞,并往下游走,但脖颈处被干尸掐着,阻断了金漆,让它无法覆盖体表,发动金刚不败之躯。
“卑微的蝼蚁,你敢窃取主公的气运,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吞你血肉,嚼你骨头,再将你的魂魄镇压在墓中。
“生生世世,永受煎熬。”
黄袍干尸大怒,嘴巴徒然张开,嘴角血肉裂开,露出一口尖锐交错的獠牙。
接着,一口咬在许七安脖颈。
当!
凿击钢铁的声音传出,能轻易咬碎精钢的牙齿没有刺穿许七安的血肉,不知何时,金漆突破了他手掌的桎梏,将脖颈染成灿灿金色。
金漆迅速游走,覆盖许七安全身。
一尊璀璨的,宛如骄阳的金身出现,金色光辉照亮主墓每一处角落。
宛如天神降临。
“小小邪物........也敢在贫僧面前放肆。”
前半句话是许七安的声音,后半句话,声线有了改变,明显出自另一人。
宛如化身天神的许七安伸出手,一点点掰开黄袍干尸的手指,他完全可以用暴力打开,却选择用这种缓慢的,示威般的手段。
黄袍干尸的手臂微微颤抖,以他的力量,竟不足以与对方角力。
当!
黄袍干尸的另一只手刺在许七安胸膛,依旧无法突破金身防御,它手掌骤然握拳,改刺为大,在震耳欲聋的气机爆炸中,将许七安震飞出去。
“吼.........”
黄袍干尸张开血盆大口,化作永远填不满的深沉旋涡,高台上的四名干尸被气旋扯住,跌跌撞撞的投入血盆大口。
接着是台阶上的两列阴兵,一个个拔空而起,或被迫或自愿投入干尸嘴中。
“咔擦咔擦”的咀嚼中,黄袍干尸体型随之膨胀,漆黑的指甲伸长,干瘪的血肉膨胀,一块块宛如甲胄的角质凸起,覆盖周身。
头顶长出深绿色的硬鬃。
它变成了一个身高一丈的人形怪物。
形貌大变的黄袍干尸站在高台,抬头看着浮于半空的灿灿金身,瓮声瓮气道:
“一个卑微的蝼蚁竟能攫取气运,原来体内藏着一位武夫。看来我沉睡的太久了,世间竟出现这等强大的肉身。”
“是佛门金身。”神殊和尚回答。
“佛门?”那怪物歪了歪头,凶厉的眸光审视着金身。
“哦,你不知道佛门,看来存在的年代过于久远。”神殊和尚淡淡道:“很巧,我也讨厌佛门。”
半空中,金色气浪一炸,他宛如陨石般砸了下来。
砰!
双方手掌互抵,于高台角力,这座屹立了无尽岁月的高台,不断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一道道裂缝蔓延、游走。
终于“轰隆”一声,彻底坍塌。
金身与干尸同时下坠,后者一个头锤撞在金身额头,撞的金光如碎屑般溅射,撞的金身头晕目眩。
砰砰砰砰!
干尸出拳快到残影,不断击打金身的胸膛、额头,打出一片片碎屑般的金光。
金身钳住干尸的双手手腕,痛苦的声音:“疼,疼死我了,大湿........”
接着,他自问自答,“嗯,这阴物颇为厉害,我开始反击.......”
话音方落,干尸一个飞踢,将他踢上半空。
金光化作一线远去,紧接着传来“轰隆”的撞击声,应该是撞到了墓室的穹顶,一块块碎石崩裂,掉落。
干尸站在废墟中,昂头望着穹顶,双膝下沉,摆出蓄力姿态。
咻!
凄厉的尖啸声里,金色陨石再次砸了下来。
早做好准备的黄袍干尸朝天打出一拳,与俯冲的金身撞在一起。
电光火石的沉寂后,地面的碎石和浊水逆卷上空,拳劲化作涟漪状的劲风,冲撞在墓室的四面石壁,石壁炸开一道又一道裂缝,巨石滚滚而落。
黄袍干尸双脚深深陷入地底,金身趁机出拳,在闷雷般的拳劲里,把他砸进坚硬的岩石里。
“大湿,把他脑袋摘下来。”许七安大声说。
金身正欲上前,干尸血盆大嘴突然裂开,化作吞噬一切的旋涡。
一缕缕金漆被它摄入口中,灿灿金身瞬间黯淡。
危机关头,金身招了招手,浑浊的污水中,黑金长刀破水而出,叮一声击撞在干尸的侧脸,撞的它脑袋微晃。
金身趁机脱离了旋涡的覆盖范围,一个扫腿击打后脑勺,金光碎屑溅射,干尸后脑的角质甲胄崩裂。
砰砰砰!
鞭腿化作残影,不断击打干尸的后脑勺,打的气浪爆炸,角质不断瓦解、崩裂。
就在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水中冲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袭击他的后心。
没有犹豫,当即收回了踢出的鞭腿,朝侧面一个翻滚。
下一刻,厉啸声响起,袭击落空的古剑被干尸握在手里。
它依旧锈迹斑斑,但剑身散发的阴邪之气却让金身眉心剧跳。
“这是主公留下来的法器,在墓中吸收了无数年的阴气,最适合破你至刚至阳的护体神功。”干尸声音低沉嘶哑。
说话的同时,浑浊的污水里,溢散出一缕缕漆黑的阴气,汇入他的身体,修复了崩裂的角质。
怎么办,这座大墓建在风水宝地上,等于是天生的阵法,干尸占尽了地利...........许七安的身体完全交给了神殊和尚,但他的意识无比清晰,下意识的分析起来。
思考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对付此邪物。
神殊和尚双手合十,大慈大悲的声音响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声音里蕴含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干尸握剑的手忽然颤抖,似乎拿不稳武器,它改为双手握剑,双臂颤抖。
趁着对方抗拒的间隙里,金身腾空而去,漂浮于干尸上空,双手飞快结印。
一道充满金属质感的“卍”字,在金身头顶凝聚,更多的“卍”字凝聚而出,呈圆形阵列,中央是灿灿金身。
金身闭上眼睛,双手结印还在继续,手势快的只看见残影。
相应的,“卍”字愈发璀璨,发出刺目的金色佛光,将墓室染上一层亮金色的光晕。
突然,一切手印停止,归于合十。
轰!
空气发出沉闷的巨响,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卍”字阵列中爆射而出,笼罩黄袍干尸。
嗤嗤.......
仿佛水倒在沸腾的油锅里,黑色的青烟冒出,深陷金光的干尸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声。
金光散去之前,神殊和尚悠然道:“戒嗔、戒怒、止干戈。”
金色光柱散去,干尸浑身遍布灼烧痕迹,角质崩裂,露出漆黑血肉。
但他却没有丝毫愤怒和杀意,甚至不想再继续动手,只想息事宁人,和气生财。
神殊和尚就没有这种念头,从天而降给了他一招摸头杀。
掌心按在头顶,在气机“砰”的爆炸声里,干尸头顶的硬鬃炸碎,角质炸碎,露出了黑色的,宛如心脏般搏动的大脑。
这一瞬间,干尸眼里恢复了清明,摆脱施加在身的禁锢,“咔咔......”头骨在极端事件内再生,伸手一握,握住了破水而出的青铜剑。
剑势反撩。
噗.......这把据说干尸主公遗留的青铜剑,轻易斩破了神殊的金刚不坏,于胸口留下入骨伤痕。
流淌出来的不是金色或红色的鲜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液体。
中毒了?!许七安心里一沉,感觉大脑一阵阵眩晕。
两具强大的肉身在空旷的墓室里厮杀,打的碎石滚滚,打的浊浪排空,打的整座墓穴都在摇晃,在颤抖。
过程中,神殊和尚以佛法消耗干尸的阴气,而干尸则以青铜剑侵蚀神殊和尚的金身。
不同的是,这里是干尸的主场,阴气浓重的地底墓穴,而神殊和尚则是空中楼阁的状态,得不到补充。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何不逃?”干尸一剑刺入金身胸膛,发出闷雷般的说话声。
“你既已经苏醒,不杀你,周边生灵无法幸免。”神殊和尚回答。
“我不愿毁了这座墓,还主公气运,我便放你们走。”
“还不了。”神殊和尚遗憾摇头。
“那就去死吧!”
正要绞碎眼前敌人的五脏六腑,突然,空旷的墓室里传来了擂鼓声。
砰砰,砰砰,砰砰!
擂鼓声越来越剧烈,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干尸忽然感觉到了手臂的颤抖,原来那剧烈跳动的是对手的心脏。
当心跳达到某个节点时,一道火焰般的魔纹从眉心浮现,燃烧起漆黑的火焰。
许七安身躯开始膨胀,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转化为深黑色,一条条可怕的青色血管凸出,似乎要撑爆皮肤。
短短几秒,他从一个人类,变成了类人型的怪物。
这个怪物缓缓舒展身姿,体内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扬起脸,露出陶醉之色:“舒服啊........”
他抬起漆黑的手,握住剑身,轻轻捏碎。
卧槽,我都快忘记神殊和尚的原身了..........见到这一幕的许七安心里一凛。
一直以来,神殊和尚在他面前都是在温和的高僧形象,渐渐的,他都忘记当初恒慧被附身时,宛如恶魔的形象。
忘记那只漆黑可怕的断手充满了邪异和恐怖。
“其实,我并不想现出不灭之躯,那样对我来说,消耗实在太大,需要不停的吞食生灵血肉来弥补自身。但我讨厌杀戮,无比的讨厌。”
神殊和尚淡淡道。
他目光冷淡的看着干尸,眼里饱含威严,仿佛远古的君王苏醒了。冷漠、自信、睥睨天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怪物?”
见到这一幕的干尸,露出了极具惊恐的表情,色厉内荏的咆哮。
回答他的是神殊和尚的手掌,缓缓按向他头顶,干尸迅速暴退,不甘心束手待毙。
但神殊和尚仿佛无视了距离,手掌依旧缓慢,却不可阻止的按在了长满粗硬鬃毛的头顶,无声吐力。
砰!
气机的闷响里,干尸双眼一瞬间呆滞,邪异的身躯绵软,似乎失去骨骼的支撑,颓然倒地。
“主,主公........我不能再等你了。”干尸艰难开口,充满了不甘。
神殊和尚指尖逼出一粒精血,俯身,在干尸额头画了一个逆向的“卍”字。
金光一闪而逝,沉淀入干尸体内,让他再无法动弹。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知道自己被封印的干尸,露出茫然之色,低沉喝问:“为何不杀我?”
神殊和尚再难维持不灭之躯,火焰魔纹消散,漆黑褪去,恢复了许七安的模样。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余秒。
神殊和尚温和道:“杀你有什么难,你只是一具遗蜕罢了。
“你的主公,是谁?”
...........
冲出墓室,穿过甬道,重返迷宫。
身后的没有阴兵追来的动静,这让众人如释重负,楚元缜心情沉重的解开了恒远的金锣。
砰!
魁梧和尚砂锅大的拳头砸在楚元缜脸上,揍完人,他一声不吭的转身,打算返回主墓。
金莲道长拦住他,沉声道:“回去送死?”
恒远面无表情,低声说:“让开!”
金莲道长脸色惨白如死人,眼神浑浊,状态很不对劲,摇头道:“我们已经进入迷宫,你走不回去了。”
恒远用力握拳,手背的青筋凸起,涩声道:“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欠他一条命,我欠他一条命啊.........”
声音渐渐从艰涩到哽咽。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硬汉风格的武僧,竟然眼圈通红。
“道长,你不应该带他来的。”恒远缓缓摇头:
“加入天地会时,我们答应过你,要互帮互助。可是,这和许大人没有关系,他不是我们天地会的人,你不应该找他帮忙。
“他总是这样,危机关头,永远都是先顾忌别人,舍己为人。但你不能把他的善良当成义务。
“现在五号找到了,天地会的成员一个没少,可是........我们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金莲道长,我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在京城时,通过地书碎片得知许七安战死在云州,恒远当时正手捻佛珠打坐,捏碎了陪伴他十几年的佛珠。
可那次毕竟是远在云州的事,除了悲伤,他无能为力。
这一次不同,他亲身参与了此事,亲眼目睹了大家抛弃许七安逃命,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让恒远产生了自我怀疑,对同伴产生了怀疑。
金莲道长欲言又止,有心辩解,但想到许七安最后推自己那一掌,他保持了沉默。
楚元缜颓然的看着争执的两人,青衫仗剑走江湖的意气荡然无存,更像一条丧家之犬。
许七安独自留在墓中断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虽然与许七安相识不久,但他非常欣赏这个银锣,早在认识他之前,便在天地会内部的传书中,对此人有了颇深的了解。
恒远说他是心地善良的人,一号说他是风流好色之人,李妙真说他是小节不顾,大节不失的侠士。
而在楚元缜自己看来,许七安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友,他的品性和道德值得肯定。
楚元缜觉得此次回京,最大的收获就是结实了许七安,一个既有趣又值得欣赏的朋友。
这样一个人,为了救大家,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
真像是你会做出的事啊,你让我们怎么向三号交代..........楚元缜眼眶发热,视线渐渐模糊。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过要报答他..........”说着说着,恒远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喃喃自语:
“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不好,他佛心要崩了。”金莲脸色微变,指尖点在恒远眉心,为他抚平狂躁的意念,让元神得意平静。
恒远的眼神恢复几分清明,粗暴的打开了金莲道长的手。
“恒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金莲道长喝道,“其实许七安他是.........”
正要告诉他,许宁宴就是三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是天地会成员。
就在这时,整座地宫忽然颤抖起来,穹顶不断砸下大石。
金莲道长声音夏然而止,皱眉抬头:“地宫要塌陷了。”
整座地宫不知为何,处在随时坍塌的边缘。
钟璃忽然说:“地宫出了问题,阵法自行破解,我,我们可以出去了.........”
接着,她把背上的丽娜交给恒远:“你帮我背她,带她出去。”
又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笔直的砸向钟璃和丽娜。
“小心!”
救人的念头压过了悲伤情绪,恒远把两个姑娘拉拽开,顺势接过五号,低声道:“好,我会带她离开。”
钟姑娘厄运缠身,在地宫坍塌的情况下,确实不宜再背着五号。
众人一路奔逃,果然没有再迷失方向,于石块不断坠落的环境中,回到了连接盗洞的那间墓室。
感觉完成了任务的恒远吐出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身一看,发现钟璃没有跟上来。
她,她回去了..........恒远僵在原地,突然感到一股锥心般的难受。
..............
ps:感谢“颜小团”、“东海哥”、“茶荼靡九月开”、“不语小诸葛”的盟主打赏,有空一起睡觉。
这章删改了,本来已经写了五千多字,然后前头的打斗,以及一些细节不满意,所以删掉重写。整整删了三千多字。
理论上来说,我今天码了八千字。哈哈哈哈。
说这些就是解释一下,不是无故拖更。
第八十一章 信息量太大,脑子宕机了
遗蜕?!
听到神殊和尚的话,许七安愣了愣,旋即想到诸多细节。
从壁画来看,这座墓的主人分明是那位道人,可青铜棺椁里出来的却是一位下属自居的黄袍干尸。
黄袍加身........一个下属怎么敢穿黄袍呢,这一点就很可疑。
另外,干尸身上多有烧灼的痕迹,符合遭雷劈的经历。
以上种种细节,在神殊和尚道破干尸身份后,通通得到了解释。
这具尸体是那位道长渡劫失败,遗留下来的旧身躯?那他本人呢,本人是渡劫成功,踏入一品境界,还是夺舍了其他身躯..........许七安思绪不可遏制的转移到道长本身。
旋即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金莲道长说过,二品渡劫期,成功了会所嫩模,啊不对,成功了便是陆地神仙。
失败了化作灰灰,而这道人能留下躯壳,是通过某种办法规避了灰飞烟灭的结局?还是金莲道长段位太低,知识有限,把天劫夸张化。
“你想套取我主公的信息?”干尸狰狞丑陋的面庞露出不屑的表情。
干尸的语言,和如今的大奉官话很像,细微处的发音又有所区别。
人族自古占据中原,历史虽有断层,但人族一直存在,语言变化不是太大。
这家伙对自己的前身很忠心啊........也是,毕竟是一个**的前任和现任。许七安心说。
神殊和尚温和道:“道门中人,剑修,需要借气运修行,即使你不说,贫僧也能猜到那个道人的根脚。”
人宗!
那道长是人宗出身.........我说怎么壁画内容有那么强的既视感,这就能解释道人为何要杀皇帝篡位..........哎,可惜洛玉衡不是男儿身,不然........危·元景帝·危!
许七安颇为遗憾的想。
干尸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以你的位格,确实不难看出。”
神殊和尚点点头:“你不想知道自己主公的下落?我们可以交换一下信息。”
这一次干尸没有犹豫,“好!”
谈判的技巧,就是要抓住对方想要的东西,只要有需求,就有谈判的余地.........许七安一边丰富自己的内心戏,一边聆听两位大佬的交谈。
“他是什么朝代的人物?”神殊和尚问道。
“大梁王朝。”
“大梁王朝.........你知道吗?”
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最后一句是问许七安的。
接着,他自问自答,口中传来许七安的声音:“大师,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不是儒家弟子。我连大奉的史书都没看过.........”
我只是个武夫,你不能让我承受这个体系不该有的压力.........许七安幽默的吐了个槽。
“看你们的样子,我沉睡的似乎过于久远。”干尸喉咙里吐出嘶哑低沉的声音,让人觉得他的声线已经腐烂:
“大梁王朝时期,是神魔绝迹后数万年,那时诸国割据中原。神魔残留的血裔仍在九州大地肆虐。不过已是余烬之势,难成大器。
“除了人族之外,妖族势力也不容小觑,不过正如人族群雄割据,妖族同样以部落、族群为核心,彼此虽有联合,总体却是一盘散沙。只有在与人族展开大战之时,妖族各部才会团结。”
神魔之后,是人族与妖族争霸........这段历史维持了多久?我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历史乱七八糟的,有太多无法考证的过去。
楚元缜这样的状元,也不认识壁画上的服饰。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司马迁啊.......许七安于心底嘀咕。
“神魔是怎么殒落的?”许七安强势占线,把“账号”的所有权暂时夺了回来。
干尸摇摇头。
好吧,历史断层太多,没有形成完善的文化体系,这些破事估计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嗯,除非去南疆的极渊里问一问蛊神........许七安继续问道:
“神魔是什么品级?”
“品级?”干尸反问。
哦哦,现在的九品到一品,是儒家圣人提出的概念,并亲自划分的品级,这座墓穴的主人在更早之前的年代..........许七安恍然,改口道:
“什么实力。”
“你这个问题太含糊了,我无法回答。每一尊神魔战力都不同,无法一概而论。最强大的神魔,永生不死,足以毁天灭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最强大的神魔拥有超越品级的实力?许七安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你存在的年代里,具备最巅峰神魔位格的强者有多少?”神殊和尚顺势接管“账号”。
“南疆的蛊神。”干尸回答。
闻言,神殊和尚皱了皱眉头:“道尊呢?”
许七安也意识到不对了,怎么会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呢,干尸不知道佛门,说明他存在的年代里,佛陀还没证道。
巫神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既然有了篡位的道人,那肯定在道尊之后,毕竟道尊是道门的开创者。
道尊不就是超越品级的存在么。
“什么道尊?”干尸语气茫然。
这.........许七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子处在懵逼状态。
他竟不知道尊,他竟不知道尊?!
修道之人,竟连道尊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道门的开宗祖师你都不认识?”许七安声音低沉的问出这个问题。
“道门?”干尸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大梁之后出现的势力吧。”
没听说过道门,但壁画里那位道人却是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当时很可能还没有道门这个概念?
但连道尊都没听说过,这就很不合理。
许七安旋即想到了魏渊关于武夫体系的描述,它并不是一蹴而就,从无到有。而是一代代修力的武者,靠自身的智慧和天赋,不断摸索,不断开创,无尽岁月后,才形成了如今的武夫体系。
那有没有可能,道尊并不是道门的开创者,当时有一个笼统的体系,大家都在走这条路。最后是道尊集大成者,成功超越品级,成为仙神级别。
之后才有了道门?
我记得以前在案牍库查阅道门三宗的典籍时,上面记载过,道尊出生年代不详,无法考证.......这符合历史断层现象。
可惜啊,当时没有儒家,没人会修书,关于道尊集大成者的假设很难验证.........许七安遗憾的想着,听见神殊和尚说道:
“说说你自己的事。”
“主公渡劫失败后,阳神褪去了旧身,他点化了残留在旧身里的残魂,并采集游历在世间的魂魄,补完了残魂。于是我就诞生了。
“后来他修了这座大墓,将凝聚大梁国运的玉玺交由我。让我好生看管,有朝一日,他会回来取走。可是无数岁月过去,他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你们进入墓穴。”
干尸看着许七安,带着些许被欺骗的愤怒:“你身上的气运与当时的主公一模一样,我才将你错认成了他。”
“难道不是每一位帝王都身负气运?”许七安问道。
干尸冷笑道:“我若知道,便不会错认。”
许七安口中发出神殊和尚的声音:“帝王身负气运,然气运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王朝。因此,帝王可以更换。
“你不一样,你身负的是被炼化过的气运,独属于你。那位道人想必也是如此,因此他才将你认成道人。”
被炼化过的气运........许七安心里一沉。
回答完许七安的问题,神殊继续道:“而今人族正统是大奉王朝,距离你那个年代,恐怕有万年以上。
“至于你主公的下落,贫僧可以告诉你,大梁之后,具备巅峰神魔位格的存在,有蛊神、巫神、佛陀、道尊、儒家圣人。
“其中儒家圣人殒落,道尊一气化三清后,不知所踪。其他几位,呵,都出了点问题。”
这里面又涉及到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个点,儒家圣人怎么可能只活82岁?还有,什么叫其他几位都出了点问题。
这句话细思极恐啊........许七安感觉自己大脑有点不堪重负,吸收的信息太多太杂,太高端了。
强行去分析,脑壳就很疼。
“这其中有没有你的主公,你自己去想,如果没有,那他要么已经殒落,要么还在蓄力。如果有,他为何不回来找你,呵,这些贫僧也不知道。”
干尸盯着他,问道:“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吗。”
神殊和尚摇头,而后说道:“贫僧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现在便灭了你。二,你留在墓中继续等待,而这一次,你无法再沉睡,将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没有尽头。”
“我........我选择继续等待,这是我的使命。”干尸低声道:
“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真是一个好八公啊........许七安都有些感动了,然后就听神殊和尚说:“十年之内,他会回来还你气运。”
“好。”干尸点头。
.......what are you doing?许七安脸色徒然僵住。
这时,他耳廓一动,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落地的轻重不同,来的人似乎是个瘸子。
“来人了,”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沉声道:“我要继续沉睡了,否则无法控制自己吞食的**。
“别担心我,你吸食的气运越多,对我也有好处。”
声音渐渐不可闻,消失不见。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靠近,早已化作废墟的主墓口,慢慢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往里边打量。
“看什么看!”许七安大喝一声。
她顿时吓了一跳,脑袋缩的飞快,躲了回去。过了几秒,脑瓜又探出来,很小心谨慎。
这一次,许七安直接就在她面前了。
钟璃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七安知道她不敢用望气术窥探,于是故意吓唬她,阴恻恻道:“正好饿了,小丫头细皮嫩肉,嘿嘿嘿.........”
钟璃一哆嗦,拖着一条腿往后爬,像是受惊的小兔。
“你腿怎么了?”许七安皱眉,用正常语调问道。
钟璃仰起头,藏在秀发里的眸子盯着他片刻,“你,你没死呀,没被夺舍......”
语气里有些雀跃。
“我有大气运护身,死不掉。”许七安盯着她的腿:“你回来干嘛。”
“回来找你。”钟璃说完,委屈的低下头:“路上被石头砸断腿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预言师的基操了!
默然几秒,许七安道:“行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钟璃松了口气,没挨骂。
于是一撅一拐的跟在许七安身后,与他一起返回,她的腿有些扭曲,裤管里沁出殷红的鲜血。
为了追上许七安,她只能努力的蹦跳,这愈发加重了伤势。
前头的许七安突然停下来,问道:“痛不痛?”
“嗯........”她小声的应了一下。
“这就是没脑子的代价。”许七安骂了一声,折返回来,蹲在地上:“我背你出去吧。”
钟璃挪了过来,张开双手正要扑上去,许七安突然站了起来,脑袋“砰”一声顶在钟璃下颌,顶的她惨叫一声,仰头摔倒。
绝了.......许七安心说。
他把可怜的五师姐打横抱起,边往外走,边愧疚解释:“我,我刚才想的是,如果背你的话,可能头顶又会砸石头,把你脑袋炸烂。”
钟璃舌头破了,说话含糊不清:“系我倒没........”
许七安点点头:“所以刚才突然起身,打算抱你。”
钟璃:“系我到霉........”
许七安嗤笑:“你是真倒霉。”
钟璃羞愧的把脸埋在他臂弯里。
“墓穴的干尸被我解决了,我敢留下,自然是有后招的。我有逼数,但你就没有了,自己多倒霉不清楚吗?”
许七安把话题拉回来,告诫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只管自己逃。别到时候我没死,你先死了。”
“我,我不放心你。”她说。
“滚犊子,你又不是我媳妇,咸吃萝卜淡操心。”许七安呸道。
我可是要当驸马的人。
..........
ps:码字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bug:语言不通啊。
于是查了查资料,发现唐朝和宋朝的官话是陕西话,历朝历代,官话或许会随着首都的不同而改变,语言是一直存在的。而且自古变化不算太大,除非某一地区的人死绝了,那么当地语言才会消失。
于是我机智的补完了这个bug。
另外,这章全是干货,写的很深思熟虑,码字就很慢。
第八十二章 真乃神人也
黄昏,夕阳西下。
盗洞里,钻出一个又一个后土帮的成员,总共十三人,加上天地会成员,是十六人。
“终于出来了!”
“恍如隔世,差一点以为要死在里面........可惜,捞上来的东西有限。”
盗墓贼们心情激动,有的虚脱般的坐在地上,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则轻点墓中带出的财物,感慨这次行动的性价比过低。
天地会众人心情沉重,脸上没有笑容。
恒远把丽娜轻轻放在地上,木然的望着盗洞,低声说:“贫僧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他寂然坐了几秒,双手合十,悲恸大哭。
伤心程度,竟不比一手带大的恒慧死去弱。
恒远怕是要留心结了,往后到了高品,这就是他心境最大的破绽..........楚元缜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
他也需要静一静,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悲伤。
恒远屡受许宁宴大恩,偏在这种生死关头,“胆怯”逃脱,此事对恒远的打击难以想象。
他虽然不曾受许宁宴恩情,却将他视作可以交心的朋友,许宁宴卒于地底墓穴,他心里悲恸万分。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应该殒落在这里.........金莲道长罕见的露出颓废之色,与他向来保持的高人形象对比鲜明。
心里虽这么想,但也知道所谓大气运之人,并非真的不死不灭,尤其在触及高品级的情况下。
这样一位身负气运之人折损在这里,是在预示着我必将身死道消么.........金莲道长怅然若失。
“道长!”
这时,后土帮的病夫帮主走了过来,他显得愈发憔悴,眼眶深陷,气血虚浮,一双浑浊的眸子迸发出亮光:
“请道长告诉我们恩人的大名。后土帮虽然是掘墓的窃贼,江湖下九流,但我们一样懂的知恩图报。
“恩人已经逝去,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只想为他立长生碑,从今往后,后土帮所有成员,一定日日祭拜,永志不忘。”
钱友热泪盈眶,抹着眼睛,哭道:“求道长告诉恩人大名。”
“求道长告之恩人大名。”后土帮众成员激动道。
“许七安,他叫许七安,是京城打更人衙门的银锣。”金莲道长叹息道,而后告诉他们名字怎么写。
许七安........后土帮众人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金莲道长、恒远、楚元缜突然僵住,他们捕捉到了极细微的脚步声,从盗口里传出去。
有个几秒的沉默,然后,恒远抓起丽娜甩向后土帮众人,低声咆哮:“走,快走!”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后退一段距离,与恒远形成“品”字形,面朝盗洞。
老道士沉声道:“迅速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墓穴里的怪物........出来了。”
恒远毫不畏惧,反而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无比轻松的语气:“阿弥陀佛,这一次,贫僧不会再走了。”
我还没参与天人之争呢.........楚元缜嘀咕一声,手伸到背后,握住了那柄从未出鞘过的剑。
后土帮众脸色大变,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逃窜。
一时间,竟没人去管昏迷的丽娜。
这群狗娘养的东西.........病夫帮主心里怒骂,忍着强烈的恐惧折返,试图带走丽娜。
他抓住丽娜的双手,一边俯身把她往肩上扛,一边抬头看向盗口,祈祷着那位可怕的阴尸千万不要此时出来,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光秃秃的大卤蛋。
这颗大卤蛋低垂着,缓缓走了出来,背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麻布长袍姑娘,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不把头发分他一点。
病夫帮主愣住了,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里还拽着丽娜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出来的一男一女。
直面盗洞的三人也如他一般,呆若木鸡。
场面一时间陷入死寂。
楚元缜喃喃道:“是他本人吗。”
“福缘”变的更加浑厚了,监正屏蔽天机的法术失效了?他,他是怎么从干尸手中逃脱的..........各种念头在金莲道长脑海里闪过,表情却颇为木讷的说道:
“应该是他。”
这时,许七安扬起一个笑脸:“大家都出来了啊,真好。”
边说着,边托了托钟璃的臀儿,把她往上颠。
甬道狭窄,无法提供公主抱需要的空间,只能换成背。
“许大人........”
沐浴在黄昏的阳光里,恒远只觉得世间是如此的美好,善有善报,佛法无量。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的双手合十,眼眶通红,低头念诵佛号。
“恩公,恩公.......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脚底抹油的钱友,看见许七安安然无恙的出来。
顿时狂喜,脚底再一抹油,狂奔回来。
这人虽然谨慎小心又怕死,但秉性还行。
“恩公福大命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后土帮的成员随之返回,满脸喜悦。
许七安被他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心说要不是受到气运刺激,神殊和尚醒过来,我当时可能就真的逃走了.........
玉玺化作白沙,气运贯入他体内,那时许七安察觉体内有什么苏醒,那是神殊和尚的断手。原本沉寂的断手,首次真切的让许七安感觉到它的存在。
有了底气,他才敢留下来断后。否则,就只能祈祷跑的比队友快。
毕竟在遇到“熊”的时候,和你竞争的不是熊,而是你队友。
............
城外,距离南边山脉极远的山谷里,溪流边,许七安接过钱友递来的水。
他是从溪流里填装的水.........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全是细菌.........许七安心里想着,吨吨吨的一口喝光。
探索古墓花了一整天,最后与boss大战,体力耗损巨大,继续补充水分。
丽娜被丢在一旁,呼呼大睡。钟璃孤零零的坐在溪边,处理自己的伤势。
术士体系不擅长战斗,体魄无法与武夫这种完善自身的体系相比,好在术士人人都是大国手,悬壶救世六的一批。
这点伤钟璃自己就能搞定,不影响许七安在旁吹牛皮。
“当时我啥都没想,只想着大家赶紧走,一切危险由我来挡.........”许七安说的唾沫飞溅。
让一众后土帮成员感动的无以复加,再回想自己怕死逃命的行为,一个个的羞愧的无地自容。
私底下,许七安告诉金莲道长等人,传音解释:“监正在我体内留了后手,至于是什么,我不能说。”
监正竟在他身上留了后手.........果然,我预料的没错,许宁宴是监正的重要棋子。如今看来,这颗棋子的重要性,非同寻常啊。
金莲道长恍然且释然的颔首。
难怪,难怪司天监的钟璃姑娘会跟着他...........楚元缜看了眼远处,钟璃瘦削的背影,露出了恍然之色。
此外,他联想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监正为何钦点他为代表,与佛门斗法。又比如金莲道长为何对许七安如此看重且厚爱。
还有刚才在迷宫带路时,展现出的细节,一切种种,都预示着许七安此人绝不简单,背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秘密。
有点意思。
恒远念头相对纯粹,在他看来,许宁宴是好人,许宁宴没有死,所以世界暂时还是美好的。
“可惜我没机会修行金刚不败,距离三品遥遥无期。”恒远心里感慨。
吹完牛皮,许七安目光挪向后土帮里的那位野生术士,头发花白,年约五旬,穿着肮脏长袍的老者。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不敢当“前辈”二字,老朽复姓公羊,单名宿。”野生老术士摆摆手。
“前辈是怎么发现这座墓的?”许七安问道。
根据钱友所说,南山底下这座大墓是精通风水的术士,兼副帮主公羊宿发现。
这就很奇怪,这座墓埋在那里数千年,不,上万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发掘?
“那座墓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老师发现的。我们这一脉的术士,几乎断绝了晋升的可能。大部分止于五品,至于原因.........”
公羊宿摇头道:“体系里的隐秘,不便透露。”
不就是需要依附朝廷嘛,我早就知道了........许七安暗暗撇嘴,没打断他,继续听着。
“人总得吃饭嘛,谋生的手段就那么几种,最挣钱的行当,嘿嘿,无外乎发死人财。我自幼跟着老师游历九州,足迹踏遍天下河山,每遇到一个风水宝地,我们就会记录下来,将来寻机会挖掘。
“有墓就发一笔横财,没墓,就介绍给富户。这座墓是我老师年轻时发现的,便记录了下来。不过我老师不热衷掘墓,说此事有违天和,迟早遭天谴。
“谁成想,还真给这老东西说中了,这次要没恩公出手,老朽怕是永眠地底了。”
我也没能力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作为术士,望气术对你根本没用..........这件事的契机是五号,不是我,知道我是天地会成员的存在寥寥无几,而且,还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知道五号行踪,这就排除了人为安排的可能.........哎,我都快得监正应激障碍症了。
许七安心里感慨。
而后联想到云州遇到的神秘术士,忍不住暗骂一声:术士真他娘的全员老银币。
嗯,高品术士。
褚采薇这种脑子不太聪明的女子,绝对是选错体系了,钟璃也是。
不过这么说对钟璃有点不尊严,毕竟她虽然倒霉、可怜,没啥主见,但智商明显要比采薇高一个层次。
收拢思绪,他故作好奇的问:“公羊前辈,你们这一脉的术士,祖师爷是谁?”
公羊宿定定的看着他,摇头道:“不知道。”
这就是谎话了,表情特征太明显.........许七安佯装茫然,疑惑道:“难道不是初代监正吗?”
公羊宿面色如常,道:“术士起源便是初代监正,至于我这一脉的祖师是谁,老朽便不知了。”
“应该是五百年前脱离司天监的某一派吧。”许七安云淡风轻的语气。
公羊宿脸色狂变。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许公子,借一步说话。”
我硬盘都没了,怎么借一部?许七安心里吐槽,微笑着起身,顺着细流往下走。
公羊宿沉默的跟上。
脚底踩着鹅卵石,一直走出百米开外,许七安才停下来,因为这个距离可以确保他们的谈话不被金莲道长等人“偷听”。
大家朋友归朋友,我不能把术士体系的秘密透露给你们,除非你给钱。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公羊宿死死盯着许七安,脸色严肃,试探道:“许公子,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成功,是因为与佛门结盟,佛门助他杀掉了初代监正。”许七安回过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你竟连这也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身边跟着一位预言师,又能从古墓邪尸手中脱身。”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如今的监正,在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许七安开门见山,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疑惑。
“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若没有高品术士里应外合,佛门想杀一品的术士,岂有那么简单。”公羊宿冷笑道。
他的眼神和表情里带着不屑和鄙夷,许七安知道那不是针对佛门,而是当代监正。
我猜的没错,监正当年确实做了二五仔,所以才换来了如今的地位..........许七安叹息一声,心里很不舒服。
他没有道德洁癖,但对于这种弑师的行为,本能的感到厌恶,无法接受。
“所以,如今流落江湖的术士,都是当年初代监正死后分裂出去的?”许七安没有露出表情破绽,沉稳的问道。
“当年从司天监分裂出去的术士共有六支,分别是初代监正的六位弟子。我这一脉的祖师爷是初代监正的四弟子,品级为四品阵法师。”
许七安忙问道:“你和其他五支术士流派还有联络吗?他们现在如何?”
公羊宿摇摇头:“各奔天涯,哪还有什么联络,再说,为什么要联络,组成秘密组织,对抗司天监?”
他苦笑一声:“术士体系需要依附王朝,越到高品越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六支术士会没落的原因。”
这不对啊,我在云州遇到的绝对是一位高品术士,他不属于司天监,而六支派系又无法晋升高品..........逻辑出问题了。
许七安沉声道:“我曾经在云州遇到过一位高品术士,最少是天机师,他不是司天监的人。”
公羊宿一愣,眉头紧锁:“这不应该。”
许七安沉吟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投靠了某个势力,就如同司天监依附大奉。”
公羊宿思索道:“这么说的话,佛门、巫神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至于南疆蛮族和北方蛮族,呵,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无法凝聚气运。”
不,我知道,院长赵守都告诉我了.........
只有佛门和巫神教么.........那术士助我挫败巫神教的阴谋,他对我肯定是抱着恶意的,因为我怀疑税银案背后的幕后术士就是这群人,当然这个猜测有待考证..........但是,不管他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跟巫神教都不是一路人。
那么,就只剩佛门了?!
我就知道西方的那帮秃驴不是啥好东西........严谨严谨,现在还是假设,没有证据........嗯,但不妨碍我diss秃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清晰深刻的认识到九州各大势力之间的暗潮汹涌。
“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公羊前辈。”许七安道。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老朽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羊宿颔首。
“你可知道监正屏蔽了关于初代监正的一切信息。”
公羊宿“呵”了一声:“预料之中,自古帝王还知晓修改史书呢。”
许七安语气困惑:“可问题是,知晓初代监正存在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你我。”
公羊宿略作沉吟,目光望向湍急的细流,斟酌道:“许公子认为,何为屏蔽天机?”
“抹去与某人相关的一切,或者,屏蔽某人身上的特殊?”
许七安基于自身对“404**”的了解,给出回答。
公羊宿收回目光,望着许七安:“那,什么叫抹去相关的一切呢?”
没等许七安回答,他低头,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指着痕迹说:
“抹去这条印记很简单,任谁都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划过一条道。但是,如果这条道扩大无数倍,变成一条沟壑,甚至是峡谷呢?
“更进一步说,如果这条峡谷横贯在京城呢?”
许七安恍然道:“我明白了,初代监正就是这座峡谷,即使被屏蔽了天机,可它因为影响太大,太醒目,以致于留下的痕迹不可能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公羊宿颔首,接着说道:
“另外,如果许公子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被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那么,许公子会觉得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其他人会认为许公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屏蔽天机的法术,也得遵循天地规则,大道至理。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他们会在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却记不起相应的细节。”
原来如此,难怪魏渊说,他老是忘记有初代监正这号人,只有回忆司天监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中记起有一位初代监正!
许七安似有所指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公羊宿问心无愧的笑起来:“不是我知道的多,是我这一脉只知道这些。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再跟你说一些术士体系的隐秘。
“术士一品和二品非常神秘,即使是我那位祖师,也不知道这两个品级的名称,以及对应的手段。”
许七安缓缓点头:“多谢提醒。”
结束谈话,许七安缓步靠近溪边的钟璃,她正在清洗自己的伤口,并用一块褐色的软膏不停的茶室臃肿充血的腿部。
直到腿部臃肿略有褪去,她取出两根准备好的木棍,撕下一截布条,打算给自己正骨。
许七安突然在她身后大吼一声。
钟璃吓的一哆嗦,一根木棍脱手,顺着溪水漂走。
许七安插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
“你........”
钟璃有些生气,咬着牙碎碎念:“我下次不回去找你了。”
“行了行了,破棍子有什么好可惜的。等回京城,给你换一条银棍。”
许七安拉着她起身,把倒霉的五师姐背好,扬声道:“道长,该回京城了。”
俄顷,飞剑和纸鹤御风而去,窜入高空,消失不见。
背对着夕阳,许七安双手托着钟璃的翘臀儿,纵声高歌。
后土帮成员们抬头,目送着高人们离开,心旌神摇。
遥遥的,传来高歌声:“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
............
夕阳的余晖里,后土帮的成员赶到襄城城门口,距离关城门恰好只剩一刻钟。
“快点快点,赶紧找个客栈歇下来,再晚便宵禁了。”病夫帮主催促帮众加快脚步。
回头一看,发现钱友没有跟上,而是停在城门处的告示墙边,呆呆的看着上面的官府告示。
“钱友,钱友........你他娘的发什么愣,墙上有女人不成,让你这般挪不动脚步。”病夫帮主恼火的大吼。
钱友转过头来,表情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结结巴巴道:“帮,帮主,你,你过来一下.........”
病夫帮主怒气冲冲的过去,骂道:“墙上要是没有女人,老子就把你剥光了糊在墙上。”
一边怒骂,一边顺着钱友的手,看向墙上的告示。
然后,两人一起愣在了墙边。
“帮主,你俩咋了?”
其他成员见状,跟着走过来,心说这墙上也绝色美女啊,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官府告示:
辛丑年,三月十八日,佛门使团抵京,欲与司天监斗法,打更人衙门银锣许七安出战,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力挫佛门,扬大奉国威。
钱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记得恩公的名字,是叫许七安?!”
“咕噜!”一位后土帮成员喉结滚动。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代表司天监斗法,力挫佛门.........公羊宿瞳孔剧烈收缩,他有察觉那位姓许的年轻人身份不一般。
可他没料到对方竟是此等人物。
病夫帮主喃喃道:“我错了,错了.......
“我竟天真的以为他是地位最低的武夫,原来,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人物。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真乃神人也。”
..............
ps:今天应该是更新时间最早的,每次看到大家说:重新定义五点钟。
我就很羞愧。
但是今天,我要掐着腰说:请大家重新定义五点钟。
这章又长又硬,大家别忘投月票哦。还有正版订阅,当然也别忘记纠错别字,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