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双修需要仪式感
画面一转,许七安看见浑身伤痕累累的“怪物”,挪动着堪称山岳的身躯,爬进了深不见底的大裂谷中。
这怪物的身躯结构极为惊悚,一根根筋腱凸起,一块块肌肉膨胀,如同一座由肌肉组成的山。
肌肉组成“山”体有一排排的气孔,喷涌出墨绿色的烟雾,缭绕在天空,形成墨绿色的云层。
肉山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阴影。
蛊神!
上次看见蛊神,还是他和国师上床后,昏昏沉睡的梦里。
与那次相比,现在的蛊神气息衰弱到了极点,肉山般的身躯遍布伤痕,身边也没有随时随地交配的生灵,以及跟随着祂的行尸走肉。
虽然这只是一场梦,但许七安能感受到蛊神的虚弱。
随着蛊神进入极渊,画面破碎,许七安于黑暗的房间里睁开眼,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啃咬。
扭头一看,许铃音抱着他的手臂,一边睡一边啃,浅浅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啃不动猪蹄。
真的够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又蠢又馋的妹妹..........许七安抽回手臂,捏住许铃音的小鼻子,十几秒后,她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的娇憨模样。。
“你是不是饿了?”
许七安问道。
“大锅,我刚才梦到好吃的啦。”
小豆丁手舞足蹈一下,用夸张的语气说。
她旋即委屈道:“但是我咬不动。”
你要是能啃的动大乘期的金刚神功,你就可以下极渊吃蛊神了..........许七安指着她遍布细微咬痕的右手:
“看,你的手也被啃了。”
她的右手还残留着不太明显的牙痕,口水则已经蒸发,许七安估摸着,可能是咬自己手腕的时候有点疼,所以本能的没有下狠嘴。
而咬他的时候,许铃音是使出吃奶劲儿的。
小豆丁看着自己的右手,果然有咬痕,她大吃一惊,表情夸张的瞪大眼睛:
“谁要吃我的手啊。”
“是丽娜!”许七安说。
小豆丁一听,顿时满脸警惕,憋了好一会儿,大声说:
“她肯定是馋我晚上吃的肉。”
许七安用了好几秒才理解她的意思:
丽娜要通过吃掉她,来抢走她晚上吃的那些肉。
“我刚把她打跑。”许七安安慰道。
“谢谢大锅~”
小豆丁如释重负,如果师父要吃她的话,那她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师父力气比她大。
许铃音刚刚晋级,饭量又大了,所以才会觉得饿,又因为贪睡,所以没能饿醒,这才有了一边睡一边啃“猪蹄”的行为。
许七安出门,在厨房里找到一条不知是哪种动物的大腿,切片,给许铃音炒了一盘肉。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桌边,他看着满嘴流油的幼妹,心思却飘到九霄云外。
神魔曾经是天地间的主宰,神魔到底有多恐怖,时至今日,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了。
但能从一些神魔后裔的强大中,管中窥豹,了解一二。
现今雄踞北方的妖蛮、九尾天狐,以及九州大陆上一些强大的灵兽,海外灵兽,这些都是神魔后裔。
由此推测,远古时代的神魔,绝对强大到让人战栗。
后世人族修行者,对神魔终结的原因,一直争论不休。
最广泛、主流的说法是,人族和妖族崛起,打败了纵横远古大陆,主宰天下生灵的神魔。
神魔死后,其后裔与人妖两族进行了长达数千年的抗争,最后被消灭殆尽。
“我所看到的画面里,并没有人类啊,也没有妖族..........
“这些画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七绝蛊“传输”给我的,而七绝蛊多半是蛊神挣脱封印的手段,换而言之,这些画面很可能是蛊神的部分记忆。
“如果不是人类,那什么样的存在,能把神魔屠戮一空?蛊神又是如何幸免于难的。祂看起来也被捶的快嗝屁了。”
许七安想到了“守门人”,守的是什么门?不,“门”应该另有寓意。
“白帝没有问蛊神神魔殒落的事,意味着它是知道真相的。如果守门人屠戮了神魔,那它为何要多此一问?
“而蛊神说,祂原以为守门人是儒圣,但儒圣是一千年前的人物。由此可见,守门人应该不是屠戮神魔的凶手。神魔殒落另有原因啊。
“白帝先问道尊在哪里,得知道尊可能已经殒落,然后才问守门人是谁,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帝怀疑道尊是守门人?
“大时代落幕时,不会缺少祂,啧,这会不会就是儒圣封印所有超品的原因呢。”
凭借缜密的逻辑推理,他还是得出了一些有用的结论。
“啊,对了,魏公在遗书里曾经说过,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他是否知晓这其中的秘密,或有所猜测?如果是这样,魏公的格局忽然就不再局限于朝堂了。”
这时,许铃音意犹未尽的舔一舔陶瓷盘,道:
“吃饱啦。”
许七安回过神来,看一眼不用洗的盘子:
“真的吃饱了?”
“要是再来一盘就好了。”许铃音顺着竿子往上爬。
“够了,晚上不要吃太多。”
许七安把她拎起来,丢到床上:“睡觉吧。”
“可是不吃饱,我睡不着的嘛。”
小豆丁努力抗争,几分钟后.......
“阿呼,阿呼........”
她睡死过去了。
许七安融入阴影中,离开了族长的大院子。
睡觉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而非刚需,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没了睡觉的心情。
在伯山逛了一圈,他找到一处清澈见底的水潭。
于是打算泡个澡,顺带浆洗衣衫。
今日与蛊族首领交手,又去了极渊,身上绝不干净。
“唉,自踏入江湖以来,我的卫生观念越来越差了,经常不洗澡不刷牙就睡觉........”
虽然卫生对一个超凡强者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噗通........
他扒掉衣物,跃入水中,清凉舒适,让人精神一振。
水潭只到腰部,他站在清凉的潭水中,上半身的肌肉匀称、美观,流畅的线条充斥着力量感,但又不是那种夸张的死肌肉。
再加上一张俊朗阳刚的脸,即使抛开身上的光环,对女人来说,也是一副充满诱惑的身体。
“啧啧!一看到许银锣的身子,人家就馋的走不动路了。”
妩媚的娇笑声从岸边传来。
月光下,高挑美艳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岸边,穿着白色裹胸,白色小裤,外罩一件薄纱长裙。
她双腿紧致修长,小蛮腰搭配马甲线,裹胸下是鼓胀胀的风情,脸蛋娇媚诱人。
“你来做什么。”
许七安没好气道:“我虽然答应陪你三个月,但不是现在。”
鸾钰掩嘴轻笑,抬手在香肩拂过,拂落薄纱长裙,她慢慢走入水潭,冰凉的潭水漫过修长双腿,漫过小蛮腰........
她走到许七安面前,抛着媚眼:
“白天吸收了淳嫣那小贱人的情毒,情毒积累,有些心痒难耐,就特别想许银锣。”
确定痒的是心吗...........许七安冷冰冰道:
“你回去吧。”
鸾钰抿着红唇,撒娇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若不是为了与我私会,你来此作甚,别告诉我,你察觉不到我的跟踪。”
许七安叹息一声: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你私会,是另有其人。”
鸾钰脸色微变:“是淳嫣那小贱人?”
许七安摇头:“你往后看!”
鸾钰狐疑的回头看去,月光下,水潭岸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羽衣女子,她头戴莲花冠,背着一把古剑,右手臂弯里搭着拂尘。
她五官艳丽绝伦,倾国倾城,眉心一点朱砂,衬出清冷仙气。
一阵夜风刮来,羽衣翻飞,仿佛随时会乘虚飞升。
此人竟能无声无息侵入自己五丈之内,鸾钰柳眉倒竖,喝道:
“你是何人!”
她眼神里透着忌惮,但身边有许七安在,因此有充足的底气。
洛玉衡的笑容便如水潭一般冰凉,眸子更是清冽:
“要你命的人!”
刹那间,整片天地被剑气盈满,从四面八方斩向鸾钰。
叮叮叮..........
细如牛毛,但密集如雨的剑气,被一层金光挡住。
许七安撑开金刚神功的气罩,挡住了洛玉衡的含怒一击,让鸾钰躲过了变成万箭穿身的危机。
“国师,她是蛊族情蛊部的首领,也是大奉的盟友,手下留情。”
许七安忙说道。
又扭头向鸾钰解释:“她是大奉国师,也是我的道侣。”
洛玉衡轻飘飘的睨他一眼,似是不屑,但收了满天剑气。
“走吧!”
他推了鸾钰一把,将她推出水潭,一路飘向远处。
洛玉衡没有阻拦。
赶走电灯泡,许七安嬉笑道:
“来南疆办事,距离大奉有些远,一时联络不上国师。”
洛玉衡面无表情:“我去青州找了孙玄机,他说你在南疆。”
来南疆后,凭着对护身符的感应,一路寻到这里。
许七安盯了她许久,道:
“国师似乎能收拢业火了?”
洛玉衡颔首:
“业火相较上月,减弱了些许。”
所以能压制到现在?许七安连忙道贺:“恭喜恭喜,国师距离陆地神仙,又近了一步。”
道门一品,叫陆地神仙。
洛玉衡这才露出一点笑意,雪莲花一下子变的明媚起来。
她环顾周遭,微微蹙眉:
“南疆蛮夷之地,寻不到客栈,我带你返回中原吧。”
双修需要仪式感?许七安左顾右盼,笑道:
“这里就很好,荒无人烟,没人打扰。”
洛玉衡俏脸如罩寒霜,冷冰冰的看着他。
许七安走到岸边,拉扯她的广袖。
洛玉衡扯回来,冷着脸不说话。
许七安又拉扯过来,洛玉衡又扯回去。
一番纠缠后,洛玉衡皱着眉头,半推半就的就被拉下水了。
...........
松山县。
城头,许新年身穿戎装,手持火把,行走在遍布裂痕和坑洼的马道上,逐一清点着守城军备。
民兵三三两两的聚在城头,忙碌的修补着残破的城墙。
松山县南邻险峰,地势极高,城墙也要比寻常县城高耸,西边有一条松河,是天然的工事,阻断了敌军的大规模集结。
因此,需要严守的是东城门和北城门。
这是松山县的天然的地理优势,此外,松山县在漕运囊括的地区里,贸易发达,加之土地肥沃,钱粮富足,粮库储备丰厚。
以上几个原因,让它成为杨恭布置的第二道防线中,最为重要的三座城池之一。
许二郎被杨恭委以重任,负责坚守松山县。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
昨日叛军六千兵马,兵临城下,与守城的驻军展开激烈交锋。
叛军火炮营拉出四十架火炮,和城头上的十二架火炮对轰。
步卒则在火炮的掩护下,展开了攻城。
双方打到黄昏,叛军丢下八百具尸体撤退。
而守军损失三百人。
“你说那群龟孙子,会不会趁夜袭击啊。”
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许二郎回头看一眼,说话的是个外貌普通的年轻人,一手拎着刀,一手拿着烙饼。
他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穿着遍布刀痕的轻甲。
“夜袭在攻城战中,纯属昏招。”
许二郎淡淡道:“苗兄不必担忧。”
第四十八章 给青州的惊喜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苗有方不服气,拄着刀,嚼着窝窝头:
“我就喜欢夜里偷袭别人,因为夜里要睡觉,是最松懈的时候。”
许新年拍了拍脚边,装满火油的木桶,笑道:
“我们的油不只是为了烧死敌军,在晚上,它还可以用来照明。用投石车把它们投下去,火光一亮,士卒们站在城头上,就能把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而敌军却看不清城头射去的箭,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你这一招,只适用于开战前,先发制人的偷袭。”
但现在是双方都有准备的攻守战。
苗有方心里觉得这个读书人说的有理,想了想,眼睛一亮:
“那如果对方派出高手呢?”
许二郎默默看着他:“我下令让军中高手夜巡,防备的是什么?”
苗有方服气了,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许银锣的弟弟,有乃兄之风。”
许二郎嘴角轻轻抽动,心说你也和我大哥一样,有粗鄙之风。
他知道苗有方是大哥的跟班,上次大哥回京,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在他奉命驻守松山县前夕,苗有方突然找上门来,要跟着他打战。
许二郎问,是不是大哥派来的。。
苗有方摇头说,保家卫国,大丈夫所为。
一位五品化劲的武夫主动投靠,身份也没问题,军方当然欢迎至极,于是苗有方就随着他来了松山县。
“不过守军中高手太少,竟然只有一个四品。”苗有方摇头。
“四品高手都是身居高位之辈,数量自然稀少。”许二郎回应。
“稀少吗?我随着许银锣南征北战,四品境界的杂鱼都看不上。”
苗有方神气的说。
你也知道那是跟着我大哥.........许二郎双手撑在女墙上,缓缓道:
“对我来说,朝堂诸公也不稀罕,满殿都是。但苗兄见过几位绯袍啊。”
大哥现在涉及的层次,所面对的对手,必然是某势力的最高层,而大势力的高层,自然是九州最拔尖的那批人。
四品当然也就不稀罕了。
但在一个青州,一个小小的松山县,四品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松山县的守军中,只有一位四品指挥官,与许二郎同级。
那位指挥官负责镇守北城门。
许二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吸了一口寒冷的夜风,道:
“我记得大哥说过,你的目标是成为闻名天下的一代大侠。但在战乱之地,你行侠仗义的好事很难传播。因为你今天救的人,可能明天就死了。
“流民百姓们,不是被大奉军救,就是被叛军救,就像货物一样颠来倒去,他们不会刻意去记某个帮助过他们的侠客。
“要当大侠,得去太平的地方,随便一个劫富济贫,江湖上就有你的传说了。”
对于许新年的问题,苗有方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
“大侠我肯定是要当的啊。
“但本大侠正值韶华,早几年晚几年都不碍事,可大奉已是垂垂老矣,若是不能为它续命,那就真要改朝换代了。
“其实就我本人来说,皇帝由谁做,关我屁事。
“但对黎民百姓来说,这是一场劫难。青州如果守不住,战火会烧到北方,一直蔓延到京城,沿途数万里河山,全部化作焦土。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叛军压在青州,把战乱止于青州。”
许新年有些意外,笑道:
“苗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江湖之中,如你这般爱国爱民的侠义之士,少之又少啊。”
苗有方耸耸肩:
“不,其实我对大奉朝廷没什么好感,只是我与许银锣分别时,他对我说过一番话。
“他之所以培养我,指导我修行,是因为当年有个人给了他机会。所求所愿,也仅仅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对朝廷,对百姓有用之人。
“许银锣做到的,没有辜负那人的期望。
“所以,我也不想让许银锣失望。”
大哥没看错人啊.........许二郎默默点头,刚想说话,便听身边的苗有方脸色一变,喝道:
“敌军推着火炮过来了!”
许新年心里一凛,凝神眺望,夜色深沉,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苗有方是五品武夫,目力远胜常人,所以没有去质疑,大声吼道:
“擂鼓!
“火炮预备,床弩预备。”
靠着女墙休息的士卒,穿着轻甲躺在马道上睡觉的士卒,纷纷惊醒,他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填装炮弹和弩箭。
苗有方推开一位火炮手,亲自校准角度,点燃引线。
轰隆!
一团火光膨胀开来,照亮了远处,让城头的守军们可以清晰的看见趁着夜色推动火炮靠拢的敌军。
爆炸的火光还没消退,城头的床弩和火炮接二连三的开火,向敌人倾泻火力。
守城军的优势立刻凸显出来,城头的火炮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射程比敌军的火炮更远。
敌军想轰炸城墙,就必须先接受守军火力的洗礼。
苗有方把火炮交还给炮手,侧头看向许新年,怒道:
“你不是说,敌军不会夜袭吗?!”
“啊?你说什么?”许二郎掏了掏耳朵,大声道:
“炮声太响,我听不见。”
苗有方爆了句粗口,心说读书人的脸皮果然不比武夫的铜皮铁骨弱。
这时,敌军的火炮队在损失三架火炮,两架车弩后,终于突进到了射程范围内,密集的火炮声当即响起,轰轰轰不绝于耳。
一团团火光在城墙、城头不断爆炸。
期间夹杂着车弩清越的弦声。
床弩的破坏力远不及火炮,不管是对城墙的破坏,还是对士卒的杀伤力,都要逊色于火药的爆炸。
但车弩、床弩的一项作用,让它始终与火炮并列,不曾被淘汰,那就是弩箭单对单的杀伤力。
火炮或许杀不死铜皮铁骨的武夫,但弩箭的破甲之力,能重伤、杀死军队里的高手。
陷入战场的武夫,危机预感会变的“麻木”,因为战场上危机无处不在,这会让武夫容易忽略可怕的弩箭,无法提前规避。
运气好,能杀死或重创敌人中的武夫,就是大赚特赚的好事。
双方对轰的过程中,千余名穿着藤甲的步卒,抬着攻城锤、梯子、盾牌等工具,展开冲锋。
这些步卒是云州叛军聚拢的流民,专用来消耗守城军的火力。
两名护卫举着盾牌,护在许新年身边,而他本人则在城头不停奔走,指挥作战。
“大人,先下去吧,万一被火炮危及到您,得不偿失啊。”
护卫大声劝道。
“相比起我个人安危,军心更加重要。”
许新年单手按剑,来回奔走,指挥着士卒补位,指挥着民兵清理尸体、救治伤员。
这些事不是非他不可,却又非他莫属。
身为松山县最高指挥官,他只要站在城头与士卒并肩作战,守军们就永远不会动摇。
攻防战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敌军抛下一地尸体后,溃败撤离。
............
南疆。
水潭边,洛玉衡披着羽衣,坐在岸边光洁的石上,屁股底下垫着许七安的袍子。
羽衣下摆,探出莹白匀称的小脚,浸泡在冰凉的潭水里。
她脸颊红晕未退,妙目微眯,不知道是在享受清凉的潭水,还是春潮汹涌后的余韵。
许七安站在水潭里,伸手捞起洁白的,绣莲花图案的肚兜,拿在手里把玩。
洛玉衡比潭水还要清澈的眼波,扫了他一眼,闪过不易察觉的羞赧。
许七安指肚摩挲着材质顺滑的肚兜,回味着方才酥胸的细腻柔软,笑嘻嘻道:
“国师,你会怀孕吗?”
洛玉衡眼神一冷,脸颊却泛起红晕,白玉般的脚丫子一踢,“哗啦”,水花宛如世间最犀利的剑气,劈头盖脑的撞在小银锣脸上。
许七安面皮火辣辣的疼痛。
洛玉衡冷哼道:“你我之间只是交易,我借你平息业火,你可借我战力。子嗣之事,想都别想。”
说完,见他盯着自己小腹看,羞怒之情愈重。
嘴上硬的很,双修时却比上次要配合,也更熟稔..........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喜欢的有多深,双修时是能感觉出来的,别看洛玉衡嘴硬,但身体已经完全接纳他。
对他真的没半分情意,可做不到提臀扭腰。
你和慕南栀还真是好闺蜜,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老实.........许七安厚着脸皮说:
“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哪天被宰了,好歹还有香火留下嘛。
“说正事,这次来南疆,发现一桩大秘密。”
当下,把天蛊婆婆告诉他的蛊神白帝问答经过,详细告知洛玉衡。
听完,洛玉衡精致修长的眉毛轻蹙,沉吟许久:
“弄清楚三件事,你便能知晓三个问题背后各自隐藏的秘密。
“一,远古神魔殒落的原因;二,天地人三宗修行之法的结症;三,蛊神为何会认为儒圣是守门人。”
三件事分别对应“大时代落幕”、“道尊行踪”、“守门人是谁”。
洛玉衡趁机抬手,把肚兜抢了回去,放在身边,然后拢了拢羽衣,毕竟她身上就这一件衣服。
为了防备许七安抢夺,她语速飞快的说道:
“神魔时代距今过于遥远,没有线索可寻,但你若能与白帝、蛊神对话,便可知晓内幕。我不建议你去尝试,现在的人,还没有和这两者平等对话的资格。
“道门的问题,待我晋升一品,会去一趟天宗,届时等我消息便是。至于守门人,你可以问一问赵守或监正。
“此二人,一个是儒家体系的继承者,一个可以窥探天机。”
“不愧是国师,冰雪聪明。”许七安竖起大拇指。
洛玉衡表情清冷,但眼神里蕴着笑意。
对于一个身居高位,性格强势的女人,最吃这一套,当然,必须得是许七安的奉承才行。
因为他是洛玉衡“名义”上的双修道侣,其他男人再怎么奉承,也撩拨不到她的爽点。
“可惜,知天机者,必受天机束缚。监正即使知道,也无法告诉我。”
许七安惋惜的摇头:“罢了,此事不急,青州战事才是燃眉之急。国师刚从青州回来,那边战况如何。”
洛玉衡道:
“不曾留心关注。”
想了想,补充道:“你堂弟似是被派去镇守松山县了,此处是杨恭第二条防线中,至关重要的据点之一。”
她的意思是,青州战事暂时稳定,但许二郎会有危险...........这叫不曾留心关注?国师,你也太傲娇了吧,明明就关注我的家人嘛........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表情微微沉重。
“九尾狐快返回大陆了,南疆的妖族也在集结,我必须要保证南妖的造反能成功,这样才能拖住西域佛门。青州战事,恐怕无法插手了。”
青州输赢,会影响这场战争的胜负天平,但南疆的战事更重要,如果南妖不能夺回十万大山,就无法牵制佛门。
而一旦让佛门腾出手配合云州,就不是影响胜负天平而已,而是大奉直接gg。
“可以让蛊族派兵增援青州。”洛玉衡道。
“嗯,给青州一个惊喜。”许七安颔首。
蛊族的超凡虽然不能离开,但七部的族人可以参战,心蛊、毒蛊、尸蛊可是战场上的宠儿。暗蛊更是顶级的刺客。
这应该能大大缓解青州的压力。
第四十九章 暗蛊部
松山县,瓮城里。
许新年听完副将的伤亡汇报,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下去吧,让将士们留心些,不要给敌军的高手趁夜袭击的机会。”
两次攻城战下来,敌军的精锐保存完好,死的都是些流民组成的杂军。
云州军的主将是个聪明人,懂得用流民的命来消耗守城军的炮弹和弩箭。此外,他们还让高手混在杂军中,伺机攀上城墙大杀一通,破坏守城的床弩、火炮。
“敌军主将是个聪明人,但夜袭又显得格外愚蠢。”
许二郎看一眼身边的苗有方,道:
“有些奇怪。”
苗有方完全不懂,耸耸肩:“有什么奇怪的,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趁夜里不备偷袭。”
“夜里攻城的弊端,方才我与你说过了,一个成熟的将领,不会这般冒进。除非他有必须短期内攻下松山县的时限。。”
许新年冷静的分析。
“反正我只负责杀敌,动脑子的事我绝不参与。”
苗有方先表明立场,然后开始吹牛皮:
“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当日在南疆十万大山,本大侠协助许银锣,杀入佛门重地南法寺,与众佛门高僧死战。
“最后力挫佛门二品的阿苏罗,为南妖的起事奠定基石。今日有我助你,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许新年看他一眼,缓缓道:
“在青州城的时候,我见过袁护法了,他与我详细说了十万大山的事。”
牛皮被戳破的苗有方表情一僵,旋即龇牙道:
“那是只讨人厌的猴妖。”
对此,许新年由衷的认同:
“君子所见略同。”
两人默契的斜了对方一眼,仿佛在说:
看来你也经历了让人尴尬的场面。
这时,一名士卒匆匆进来,大声禀告:
“许大人,敌军射来一封箭书。”
许新年目光微闪,镇定道:
“呈上来。”
苗有方当即起身,从士卒手里接过箭书,递给许新年。
后者拆开阅读,看完,冷笑了一声。
“上面说什么?”
苗有方忙问。
许二郎淡淡道:“敌军主将是个叫卓浩然的,他说三天之内破城,斩我头颅,送给我大哥当见面礼。”
...........
东城门十里之外,云州君营帐。
篝火熊熊,一顶顶帐篷寂静无声,士卒们早早的睡下,披坚执锐的甲士来回巡逻。
更外围还有斥候巡视。
军帐外,一身甲胄,体格魁梧的卓浩然,亲手斩掉了抓获的大奉军斥候。
他舔了一口沾满鲜血的刀背,狞笑道:
“想不到负责镇守松山县的,是许七安的堂弟。待我攻破松山县,斩下那厮头颅,一定好好保存,派人给姓许的送去。”
副将赵恬沉声道:
“根据这斥候的交代,那许新年是云鹿书院张慎的弟子,精通兵法,不可大意。”
他深知卓浩然跋扈的性子,立刻补充道:
“不过,以将军的神勇,破城指日可待。大将军若是知道您斩下许新年的头颅,定会嘉奖。”
卓浩然颔首:
“传令下去,斩许新年头颅者,赏白银千两,封百户。”
............
次日,许七安入定中醒来,看见一位如同丁香花般,结着哀愁的女子。
她美则美矣,哀愁的气质却能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让人忍不住想走入她的内心,倾听她的哀愁。
“许郎,你醒啦。”
洛玉衡柔声道。
是你啊,小哀..........许七安松口气,七情之中,最难缠的是“欲”、“怒”、“恶”三个人格。
怒人格相对较好,就是脾气暴躁了些,一言不合发脾气,动手打人。
欲人格是许七安最畏惧的,这意味着他一天24小时都是打桩机模式,腰子苦不堪言。
恶人格没经历过,上回恶人格是最后一位出场,洛玉衡早早把他赶走了。
根据小姨这般忌惮的表现,许七安推测恶人格就是宫斗戏里,恶毒的皇后之类。
只要不出现这三种人格,其他人格许七安都无所谓。
小哀很多愁善感,总觉得自己年纪可以当情郎的妈了,有些惆怅。
“国师,你便如朝阳一般美丽,让人沉醉。”
许七安像呵护娇花一样,呵护着脆弱敏感的小哀。
小哀露出羞喜之色,低声道:
“许郎不必叫我国师,唤一声玉衡便是。”
来了来了,你又来社死了.........许七安打了个寒颤,心说何必呢,回头等你回复了,又想着提着剑砍我。
...........
极渊外围,原始森林边缘。
以天蛊婆婆等超凡首领为首,七部的四品高手齐聚在原始森林边缘地带。
蛊族众人心头沉重,蛊神之力大井喷,往往意味着可能会诞生超凡境的蛊兽。
一头神智错乱的畸变怪物,且是超凡境,它所象征的,是杀戮与破坏。蛊族历史中,死于超凡蛊兽的首领并不少。
可以说,超凡蛊兽是蛊族首领们拼上性命处理掉的。
“蛊神之力相较于平时,浓郁了数倍。”
说话的是尸蛊部的四品长老,他身边带着三名气息浑厚的行尸傀儡。
“不提诞生超凡,四品层次的蛊兽蛊虫数量会在短期内暴增,若是疏忽大意,我等很可能会有陨落风险。”
毒蛊部的长老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着力蛊部的六位长老的。
大长老骂咧咧道:
“你瞅啥瞅,老子杀过的蛊兽比你吃过的肉还多。”
嘴上不服气,大老张的眉头却没松过,始终紧皱。
蛊神之力爆发的次数不多,他们人生中只经历过两次,任何一次都无法与昨日的动静相比。
经过一夜的吸收和消化,极渊附近的蛊虫蛊兽们,恐怕已经初步蜕变。
强大还不是关键的,主要是极渊周边的原始森林广袤无垠,很难做到地毯式搜索,一旦有疏漏,可能就给了未来超凡蛊虫喘息的空间。
“幸好有许银锣帮忙,他是武夫,擅长杀伐,有他助阵,如虎添翼。”
力蛊部的二长老说道。
各部长老们微微点头,即使是不喜欢中原人的毒蛊、尸蛊和情蛊部,也得承认二长老说的是事实。
“如果有术士帮忙就好了,炮轰极渊,能省很多事。或者,像道门人宗这种能驾驭剑阵的体系。”
天蛊婆婆身边,一个中年人说道。
正讨论着,众人看到一道金光御风而来,那是脑后燃着火环的许银锣。
而他身边,有一位御剑飞行的女子,脚踩飞剑,穿着羽衣,手挽拂尘,眉心的朱砂尤其引人注目。
看到御剑女子的刹那,蛊族男子都是一愣,继而流露出痴迷之色,理智告诉他们,这是个白净的中原女子,但眼睛告诉他们,这就是世间最美貌的女子。
他们从这位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所钟情的那一款。
许七安降落在地,朝着天蛊婆婆等人颔首,道:
“这位是人宗道首,大奉国师。”
人宗道首.........除了天蛊婆婆外,所有人都诧异的盯着洛玉衡,没记错的话,当今人宗道首,是二品强者。
“我特意请来一起清理蛊兽的。”
许七安又道。
有人宗剑修参与,清理蛊虫蛊兽会容易许多.........力蛊、心蛊、天蛊、暗蛊几个部族的长老眼睛一亮,由衷的欣喜。
而毒蛊情蛊和尸蛊三个部族的长老,或沉默或尴尬,因为他们内心里,对许七安是敌视的。
因为他代表的是大奉王朝。
为什么要对仇人以礼相待?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但现在见到许七安为了帮助蛊族清理蛊兽,竟把远在大奉国都的人宗道首请了过来。
这份诚意和善意,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狠话。
能把大奉国师请到南疆来,想必是耗了天大的人情吧..........三部的长老们心想。
“能把人宗道首请来,肯定用了天大的人情吧。”
大长老感慨道。
其他部族的人会把疑惑放在心里,但力蛊部的人向来是“有话直说”。
许七安看一眼洛玉衡,“哦”了一声:
“无妨,国师是我的道侣。”
这句话说出口,许七安看见在场二十余人,表情一下子变的很古怪。
人宗道首是他的双修道侣..........
天杀的,如此绝色美人被这粗鄙武夫拱了..........
许银锣不愧是大奉第一武夫啊,在中原的底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厚.........
哼,抢我男人..........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众人心里闪过。
天蛊婆婆朝洛玉衡颔首示意,道:
“出发吧。”
............
有了洛玉衡相助,清理蛊兽的行动变的轻松而快速。
一位即将渡劫的剑修,她能爆发出的杀伤力,让蛊族众人刮目相看。
到了黄昏,许七安与蛊族众人退出极渊,返回部族。
他没有随龙图返回力蛊部,追上天蛊婆婆,道:
“婆婆,借一步说话。”
天蛊婆婆拄着拐杖,与他并肩行了一段路程,老人眉目慈祥的问道:
“请援兵的事?”
许七安点点头。
天蛊婆婆缓步前行,沉吟道:
“情蛊、毒蛊就算了,两个部族对大奉的成见太深,非一朝一夕能改。倒是尸蛊部可以争取,魏渊于尤尸来说有杀父之仇,其族人倒是没那么仇恨大奉。
“暗蛊部因为习性的原因,只比力蛊部稍稍好一些,但也缺物质钱粮,日子过的清贫,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习性的原因?他们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玩捉迷藏..........许七安忍住了,没吐槽。
“心蛊部的族人比较理性,淳嫣对你似乎挺有好感,好好商量,难度不大。力蛊部许以粮食便可,族人好战,不惧牺牲。天蛊部不擅长战斗,观星象之术,术士亦可,便不用惦记着我们了。”
“多谢婆婆。”
许七安拱手。
问清楚各部的地址后,他与洛玉衡返回力蛊部,国师进入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门窗贴上符箓,隔绝内外。
而许七安则把许铃音送到丽娜房间去。
“啪啪啪.......”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南疆气候炎热,蚊虫恼人,许七安替国师拍蚊子,一直拍到深夜。
..........
次日,朝阳刚刚升起,许七安趁着国师未醒,前往暗影部。
暗影部坐落于极渊西南边,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镇子,三米高的土墙围着镇子,背靠群山,镇外一条小河潺潺流淌。
镇子人口有七千左右。
这当然不是暗影部所有的人口,蛊族在南疆繁衍数千年,发展出许许多多的小部落,这座大镇周边,分散着许多小村庄。
许七安一路阴影跳跃,来到暗影部时,朝阳已经高高挂起。
镇外的河水染上一层瑰丽的金红,静谧流淌。
镇子里静悄悄的,就像一个明明充满活人气息的乡镇,突然人口集体消失,死寂中透着诡异。
他转头四顾,看见一个穿南疆服饰的孩子坐在家门口啃着窝窝头。
“家里大人呢?”
许七安靠拢过去。
说话的时候,他审视着小男孩,衣着朴素,手里的窝窝头似乎就是他的早膳。
小男孩茫然的看着他,显然没听懂中原官话。
这时,门口水缸边的阴影里,爬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青色和蓝色相间的服饰,脸色惨白,头上缠着青色布巾。
“是许银锣吗?”
年轻人恭敬的说道。
“你是他的父亲?”
许七安反问。
“我是巡逻队的,您一进镇子,我们就注意到您了。首领有交代,如果许银锣到访,就带您去见他。”
年轻人说完,看着孩子:
“他的父母都藏起来了,不够两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
说的我瘾头也犯了,忍不住就想藏一藏.........许七安点头,语气平静:
“带路吧。”
............
ps:最近在调整作息,每天12点前保证让自己上床睡觉,所以暂时稳定两更。等我把作息调回来了,再来补更。
第五十章 半卷地图
走在静悄悄的小镇上,偶尔会看见几个孩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瞎逛,或脱掉裤子在街边尿尿。
但很少见到成年人。
许七安推测这些孩子能力还弱,不需要每天把自己藏起来以缓解暗蛊的副作用。
等将来他们长大了,能力提升了,就会变的和父辈一样,天天躲在犄角旮旯里。
“难道天蛊婆婆说暗蛊部的“经济状况”不好,能好才怪了,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躲猫猫上。”许七安心里嘀咕。
他刚得到七绝蛊时,只觉得暗蛊的副作用很麻烦,每天要抽时间把自己藏起来,一藏就是一两个时辰。
没有联想过如果一个种族的人都这样,其实是一种“灾难”。
“其实晚上也可以藏,没必要非得白天。”
许七安说道。。
巡逻队的年轻男子连连点头:
“晚上当然也有人藏着,不过大多都是未成家的。成家的,晚上可没时间。
“另外,层次越高,藏身的目的就不只是消除副作用,您也是暗蛊大宗师,您应该明白。”
副作用是暗蛊最基本的需求,想增长修为,培育暗蛊,还得主动藏身阴影,感悟暗蛊之力。
说话间,他见许七安目光瞄着自己脚下的阴影,便笑道:
“您没看错,巡逻队的其他人都藏在我裆下阴影里。”
神特么裆下阴影,你们暗蛊部的人都活在挡下吗.........许七安一口槽差点就忍不住吐出来。
穿过一条条安静的小巷,两人接近了镇子中央,这里的人烟稠密许多,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两侧还有店铺。
许七安看见这些行人里,有中原人,有南疆人,穿着破败的布衣,不比中原流民好多少。
主要是,这些行人大部分体内都没有暗蛊。
“他们是奴隶,有的是从中原抓过来的,有的是一些不讲规矩的南疆部落,被我们清剿了,人口由七部平分。”
巡逻队的年轻人说:
“这些奴隶是我们族中宝贵的劳动力。”
许七安沉吟片刻,道:“蛊族常常与中原商队进行人口贸易吧。”
人口贸易四个字,让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道:
“没错。
“中原的商队知道我们缺人,常常往南疆送人,换一些南**有的草药、木材、矿石等等。”
而那些人口,多半是拐骗来的........许七安想到了柴家先祖,那位先祖年幼时,全家被仇人灭门,自身也被卖到南疆尸蛊部当奴隶。
后来不知怎么逃回了中原,在湘州老家开宗立派。
对了,还得问尤尸索要地图,柴家老祖的那半张地图就在尸蛊部..........这时,许七安看见了一座大宅,匾额上写着南疆的文字。
“这里便是首领的府邸,许银锣请进。”
踏入大宅,许七安扫了一眼大院的布局,一条青石铺设的道路通往内院,道路左侧摆着一只只水缸,盖着木板。
右侧则是一个个口径狭小的深坑。
坑里缸里全藏着人.........许七安收回目光,跟着年轻人继续深入,走了一会儿,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直到他们进入内厅,许七安才看见穿着黑衣的暗蛊部首领影子,坐在主位,手里捧着一杯茶。
他常年不见阳光,因此有些苍白的脸庞,露出些许笑容:
“茶已备好,许银锣请坐。”
见客奉茶,这是中原的礼节。
待许七安入座后,他又道:
“稍等,我已派人去请长老,出兵之事,非我一人能决断。”
这是昨日战斗时,便已经初步谈好的事。
半盏茶的时间,八道阴影从桌底钻出,于内厅中化作或中年或老年的八位长老。
“首领已经和我们说过,许银锣想请暗蛊部族人北上,协助大奉对抗云州叛军。”
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是大长老,语调缓慢的说道:
“倒也不是不行,就看许银锣能出什么价。”
许七安抿一口茶,道:
“战事平定后,大奉每年向暗蛊部岁赐白银五万两,绢五万匹,粮草三万石,只给五年。”
几位长老微微动容,用南疆话交头接耳起来。
“五万两白银可以把我家房间堆满了啊。”
“五万匹绢能让我们暗蛊部族人都穿上漂亮衣服。”
“粮草更重要啊,我们族人一直没时间狩猎和耕种。”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了长老们的窃窃私语,庆幸许银锣听不懂南疆话,不然他讨价还价的底气就被这几个没出息的败光了。
大长老摇摇头:
“可若是大奉败了呢?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七安面不改色:
“大长老想怎么加?”
“爽快!”大长老点点头,沉声道:“加一倍。”
“爽快!”许七安默默起身,拱手道:
“我还得去一趟心蛊部,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影子的手动了动,但忍住了,眼见许七安走到厅门口,他叹口气,说道:
“白银六万两,绢五万匹,粮草五万石,给六年。
“作为回报,我族派遣八百名精锐族人参战,放心,都是绝对的精锐。”
蛊族虽然全民皆兵,但刨除老弱妇孺,再刨除普通族人,八百名精锐确实不少了。
许七安停下脚步,笑道:
“成交!”
他来之前已经与怀庆沟通过,从她那里获取“岁赐”的合理范畴。
毕竟许七安不是读史的,对于这玩意没什么研究,不知道“岁赐”的市场价。
影子提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
影子吐出一口气:“暗蛊部的精锐战士们,会竭尽全力助大奉剿灭叛军。”
至于许七安能不能代表大奉朝廷,影子和长老们没有怀疑,此人身上不但顶着大奉第一武夫的名头,同时还是国师洛玉衡的双修道侣。
他说的话,在暗蛊部看来,比中原皇帝的金口玉言还可靠。
“过段时间,我会让朝廷送来文书,作为大奉和蛊族结盟的凭证。”许七安道。
影子微微颔首。
............
离开暗蛊部,许七安御空飞行,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心蛊部的地盘。
此地鸟语花香,飞禽走兽遍地。
心蛊部的房屋建在茂密森林中,一座座楼阁掩映在碧绿的枝叶间,人和兽类和谐共处。
少女骑着斑斓巨虎,在山野间欢快游玩;田野间充当畜力的是各种各样的巨型生物;灵活小巧的长尾猴子拎着竹篮,漫山遍野的采摘果子。
突然,许七安看见下方的密林中,冲起遍体鳞片的巨兽,扇动膜翼,载着一名年轻的心蛊族人,在他身边盘旋。
“许银锣,首领让我来接待您。”
年轻的巡逻队员毕恭毕敬,说着不太标准的中原官话。
许七安“嗯”了一声,他选择御空而来,便是主动“暴露”,让淳嫣察觉到他。
那年轻的心蛊部族人驾驭着飞兽,朝林子里降落。
嗯,这只飞兽不是雌性,看来骑士是个正经的骑士...........许七安心里没来由的浮现这个念头,跟随巡逻员,来到山峰南侧,悬崖边的一座阁楼前。
阁楼边有一株亭亭如盖老松。
枝上松鼠嬉戏,松下白猿啼叫。
阁楼外,几只长脚黑羽的大鸟低头啄食,见到陌生人到来,惊慌的振翅飞起。
穿着蓝色长裙,耳垂坠着两条赤色小蛇,眉眼艳丽的淳嫣站在阁楼外,面带浅笑。
“淳嫣首领!”
许七安回以微笑。
两人进了阁楼,在一楼大厅入座,身为心蛊师的许七安,立刻察觉到了躲藏在角落里的各种毒虫毒蛇,以及小兽。
“这里遍地都是的蛇虫鼠蚁、飞禽走兽,有没有给许银锣亲切感?”
淳嫣半开玩笑的说道。
忍不住就想把它们都召集出来,一起跳广场舞.........许七安笑道:“确实让人流连忘返,倍感亲切。”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淳嫣杏眼里眼波荡漾,感慨道:
“但于兽类过于亲近,也容易迷失在其中。”
你是指与兽类进行前俯后仰运动吧..........许七安脸上泛起没有丝毫偏见的笑容:
“这是他们的个人选择。”
淳嫣定定的望着他,见他确实没有偏见,笑容温柔了几分,道:
“族中规定,但凡与兽类有过逾规越矩的,便不得再娶妻嫁人。这既是震慑族人,也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许七安接着说道:
“忍住来自本命蛊的冲动,有助于磨砺意志,而若是沉沦本能,则有利于心蛊的修行。不得不说,是把双刃剑。”
心里打定主意,在南疆期间,不把小母马放出来,让它好好留在浮屠宝塔里。
不然他担心被心蛊部的人给偷走,或者被力蛊部的人给吃了。
见交谈还算愉悦,许七安道明来意,给心蛊部开了与暗蛊部相同的条件。
淳嫣思考片刻,道:
“心蛊部不缺粮草,我希望把粮草换成布帛、茶叶、瓷器、以及盐铁。”
对心蛊师来说,吃肉根本不成问题,耕种方面,也可以驱使兽类充当畜力。
“没问题。”许七安应允。
交易达成,淳嫣笑容扩大,问道:
“那么,许银锣想要什么兵种?心蛊师最擅长的是御兽,中原缺少强大的兽类,且分散各地,很难直接投入作战。合理的办法是,从我心蛊部直接征调过去。”
许七安深表赞同:“淳嫣首领有何建议?”
中原不比南疆,毒虫猛兽遍地,城里全是阿猫阿狗,山里倒是有不少兽类,但很难保证战场边缘就有丰富的兽群可以支配。
而普通兽类作用不大,比起南疆的异兽,战斗力不在一个层次。
淳嫣说道:
“心蛊部有异兽骑兵和飞兽军两大兵种,我个人建议,许银锣选择飞兽军。异兽骑兵行军缓慢,成群结队前往青州,最少要一个月。
“一路上人吃兽嚼,食物就是个大问题。到了青州后,食物依旧是大问题。大奉寒灾汹涌,本就缺粮,而异兽骑兵只食肉,不吃谷物。
“飞兽军虽说也只食肉,但行军速度快,最多六天就能赶到青州,沿途可以让族人自行寻找食物,这对我们心蛊师来说,轻而易举。
“从作战能力来说,大奉不缺骑兵,但飞兽军却寥寥无几,只有山海关战役中大放异彩的赤尾烈鹰。”
然而,因为国力日渐下滑,养不起赤尾烈鹰,朝廷已经把它们贩卖给雷州当地的商会和豪门望族了,只保留极少数的飞兽军数量..........许七安内心叹息。
“心蛊部能给多少?”
“部族里只有一千两百头飞兽,最多给大奉五百。”
“成交!”
淳嫣知道许七安还有事,没有多做挽留,送他出了阁楼。
...........
许七安的下一站是尸蛊部,蛊族七部中,天蛊不擅战斗,排除;毒蛊族人与大奉仇恨太深,排除;情蛊部的催情气体不分敌我,同时对大奉仇恨极深,排除;
所以,他要的是力蛊、暗蛊、心蛊和尸蛊四大部族。
其中尸蛊部的作用最大,虽然尸蛊部操纵尸体需要子蛊,无法像巫师的控尸术那样,成批成批的操纵尸体汇成大军,但尸蛊部的行尸,胜在质量高,战力强。
而一队战力高的敢死队,在战场中能发挥的作用相当可观。
尸蛊部的情况和许七安预料的有些差距,他原以为尸蛊部的大本营,类似于传说中的幽都鬼城。
但其实尸蛊部的大本营,是各部里最气派的,足以和天蛊并列。
这简直是一座小城。
石块垒起高高的城墙,呈方块状。城中的建筑风格与大奉相近,砖块和木材组合。
城中人来人往,贸易颇为发达。
唯一诡异的地方是,抬轿的轿夫清一色的白瞳,活人身边必定跟着一具,或两具行尸,充当随从和苦力。
人来人往的集市里,三分之二是行尸走肉。
这就很惊悚了。
谁能想到,一群铁憨憨的力蛊部,竟是蛊族画风最正常的,仅次于天蛊部...........许七安无声感慨。
因为刻意暴露气息,他立刻引来尤尸的关注,被请进了城中央的三进大院里。
院子里奴仆来往,做着各自的活儿,巡逻的护卫清一色的白瞳。
行尸与活人相处融洽。
进入内院后,许七安看见许多衣着暴露的婢女,她们似乎习以为常,没有任何羞耻感。
许七安在会客厅等待了片刻,尤尸姗姗来迟,淡淡道:
“直接说条件吧。”
他没有直接前来,而是操纵着行尸与许七安见面。
许七安却审视着他,笑道:
“是不是打扰到阁下的雅兴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尤尸本体在里面临幸婢女的动静,能听的一清二楚。
“尤尸”淡淡道:
“这是克制尸蛊副作用最好的办法,每当你忍不住想与尸体发生什么时,身边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婢女,可以很好的转移注意力。
“等你把欲念发泄在她们身上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对行尸产生兴趣。”
巧妙的利用贤者时间,来抗拒尸蛊的副作用.........许七安微微点头。
尸蛊部相对富庶,因此没有向暗蛊部一样抬价,但尤尸附加了一个条件,许七安在南疆期间,必须把那具古尸留在尸蛊部。
何时离开蛊族,再取走古尸。
听着尤尸强作镇定,但其实无比渴望的语气,许七安沉吟道:
“可以,但我同样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尤尸当即道。
“我曾经游历到湘州,那里有一个柴家,习得尸蛊部的秘术,能炼铁尸..........”
许七安把柴家的情况告诉尤尸,“你有印象吗?”
柴家先祖距今已有一百多年。
尤尸回忆片刻,点头说:
“是有这么一个奴隶,那是我父亲担任首领时的事了,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用半卷地图,换回了自由身。”
许平峰刻意收集的地图,绝对不简单..........许七安道:
“我需要那半卷地图。”
尤尸沉吟片刻:
“好,但我有个要求。”
禁止套娃啊.........许七安颔首:“但说无妨。”
“你将来若是能解开地图的秘密,希望能告诉我。”
等许七安点头答应后,尤尸道:“稍等!”
十几分钟后,一具白瞳行尸迈入会客厅,手里捧着一只黑色的木盒。
第五十一章 慈不掌兵
行尸把木盒子放在许七安面前,转身离去。
“咔吧!”
许七安指尖抵在铜锁上,气机代替钥匙,让锁舌弹开。
木盒打开的瞬间,他嗅到了防腐和防虫药粉的气息,盒子里是一卷兽皮。
如果不是刻意以兽皮为材质,那么这幅地图的年代,绝对是两千年以上。儒圣时代,书籍的载体是竹简,而兽皮比竹简更古老...........许七安心里想着,展开了半卷兽皮。
展开后才能看出,这卷地图从中间被撕裂,是一份完整地图的左半部。
地图绘制手法很奇怪,遍布着扭曲的,不规则的线条,有点类似于许七安上辈子的地图。
除了线条外,没有任何字体。
我记得以前读书时,地形图也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线...........许七安望着尤尸,道:
“此图解密了吗?”
这卷地图当然不可能和上辈子的地形图一样。
尤尸摇头:
“我父亲研究过,认为图中的线条,象征这山川和地脉,只有术士才能看懂。。而就算是术士,想在九州大陆找到相应的区域,亦是大海捞针。”
正因为几乎找不到,所以他才痛快的交易给许七安。
反正留在尸蛊部,大概率永远都只能封存着,既然这样,不如用来换那具古尸在部族保存几日。
想到那具堪称完美的尸体,尤尸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院子深处女子的呻吟声突然嘹亮激烈许多。
他没放在心上,当场从地书碎片里取出棺材,而后把装着半卷地图的木盒子收好。
“对了,劝你一句,不要对它奇怪的事,免得沾染因果。虽然我觉得它身上的因果已经彻底消除。”
许七安笑着提醒道。
“尤尸”用白瞳看他一眼,道:
“在我们尸蛊部,有句老话——守不住欲念的,成不了事。
“但凡有望四品的,都能抵抗住本命蛊的诱惑。我族虽然没有禁止这方面的事,但和尸体逾规越矩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狗才。”
.........许七安脸色慢慢僵硬。
“尤尸”没注意到他异常的脸色,全神贯注的欣赏着古尸,摆摆手:
“走吧,别打扰我。”
..........
许七安回到力蛊部,暖阳高挂,时间是辰时三刻,他先回屋子里见了洛玉衡。
国师盘腿而坐,吐纳修行,看他进来,睁开美眸,嫣然一笑,便如春日里,花丛中,爱笑的绝色美人。
哦,小喜啊........许七安松了口气,小喜和小哀一样,都是正面人格,总是面带喜色,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双修的时候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
“南疆真好,气候温暖,鸟语花香,吾心甚喜。”
洛玉衡笑吟吟道。
“就是蚊子多,昨夜帮国师拍蚊子,臀儿都拍红了。”
许七安笑道。
洛玉衡嗔了他一眼,有几分羞涩,但没有动怒,依旧是喜色浮动。
换成“怒”人格,一剑就把我送上天了.........许七安接着看向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许铃音,问道:
“铃音怎么回这里来睡了。”
洛玉衡无奈道:
“你走后没多久,她便跑进来了,说怀疑师父丽娜想要吃她,害怕的过来找你,但你不在。”
.........许七安沉吟道:“是不是发现自己手腕有咬痕?”
洛玉衡点头。
铃音晋升之后,饭量明显大增,将来回京城,婶婶要哭了...........许七安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在心里为婶婶祈祷。
第三日,心蛊部、尸蛊部、力蛊部和暗蛊部的战士集结完毕。
其中,心蛊部五百飞兽军,力蛊部四百战士,尸蛊部六百成熟的控尸手,暗影部八百精锐,总共两千三百位蛊族,外加一千名战力极强的行尸傀儡。
浩浩荡荡的三千多成员的队伍,离开南疆,往青州而去。
值得一提,丽娜的大哥莫桑也在力蛊部出征的队伍里。
而丽娜本人,打算巩固了力蛊,吸收完蛊神的气血之力后,也北上青州,参加战争,磨砺蛊道。
力蛊部对于四百精锐出征,怀着既开心又担忧的心情,开心在于,这批人的口粮以后就交给大奉了,长辈们暗暗吩咐出征的青壮:
“可劲儿吃,吃穷中原人的粮仓。”
担忧的则是,这群人走了之后,打猎的人手变的紧缺,以往只要耕种或干脆不干活的老人,现在也得撸起袖子进山狩猎。
.............
深夜!
松山县十里外的军帐内,卓浩然坐在会议桌边,身前是一只铜盆,盆里是刚烤好的羊腿。
他左手拿着羊腿,用力撕咬,右手边的长刀沾着血迹。
会议桌两边,是沉默的将领们。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卓浩然麾下的云州军打退了彻夜袭击的大奉守军,这样的袭击战,在过去的几天里,时有发生。
将领们偷偷看一眼卓浩然,没敢说话,军帐内气氛僵凝,只有卓浩然撕咬羊腿的声音。
五日期限早就过去了,松山县仍没有拿下来。
不止没有拿下来,云州军这边可谓损失惨重。
卓浩然是猛将,个人战力骁勇,领兵能力亦是出类拔萃,他对松山县的攻占策略是,前三天,组织流民杂兵消耗对方炮弹、弩箭和箭矢。
以及檑木火油等守城军备。
期间,派高手混迹在流民中,伺机登上城墙,破坏火炮和床弩。
这一招取得了卓越成效。
第三天的攻城战中,守城军只剩两架火炮,一架床弩,难成大势,只能以檑木和火油,以及弓箭手对抗攻城的云州军。
卓浩然见状,立刻派遣蛰伏三日的精锐步卒攻城。
然而,在云州军的精锐步卒冲入火炮射程范围时,城头忽然炮火齐鸣,弓弦霹雳,凶猛的火力打击直接把精锐步卒打懵了。
攻城无果后,丢下七八百人,草草撤退。
那许新年手头还有一批火炮和床弩,但在前三天里,隐忍不用,即使守城军在这个过程中死伤惨重。
单从“慈不掌兵”四个字来说,卓浩然得承认,那家伙是个合格的领兵者。
大将军说过,战争的本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正面硬攻不下,卓浩然便暗中分兵,让精锐将士趁夜从南边险峰发动进攻,结果踩到了漫山遍野的捕兽夹,以及插着尖锐木桩的深坑。
除了高手能突围过去,士卒们损失惨重。
卓浩然顾虑到松山县连着大半个月没有下雨,山中干燥,那许新年很可能会放火烧山,便又打消了绕过险峰突袭守城军的打算。
第四天夜里,城头忽然擂鼓,继而马蹄声大作。
白日里攻城失败,浑身疲惫的云州军以为敌人袭击,率军迎战,结果发现是敌人虚晃一枪,根本没有袭击。
一连数次后,云州军被搅的疲惫不堪。
黎明时分,城头鼓声再响,但云州叛军没有当一回事,仅象征性的派遣斥候和小部分人马出营查看情况。
结果遭遇了一千轻骑冲阵,云州军死伤两千余人。
六千精锐折损三分之一。
第五天,卓浩然不顾损失强行攻城,铩羽而归,与守城军两败俱伤。
但到了晚上,守城军又一次故技重施,搅的云州军不堪其扰。
眼下是第七天了,流民组织的四千人马死伤殆尽,而卓浩然麾下的六千精锐,只剩三千人。
而守城军一方,还有将近两千人。
从目前的双方人数对比来看,松山县是拿不下了。
卓浩然咽下最后一口肉,冷冰冰的扫过众将领,道:
“让将士们好好睡一觉,今夜不会再有袭扰了。
“睡饱了,黎明破城!”
他表情镇定自若,说的胸有成竹,似乎黎明一定能破城。
.............
苗有方和竹钧率领五百骑兵冲过城门,返回大本营。
“竹将军,二郎在城头烹了牛,上去喝几杯?”
苗有方热情的邀请。
竹钧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沉默寡言,松山县唯一的四品,负责镇守北城门。
正因为有他在,许二郎才敢让骑兵袭击敌营,否则去了就是送死。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
“让许大人送来北城门,喝酒就算了。”
说罢,带着自己的部下,策马狂奔而去。
“无趣!”
苗有方摇摇头,翻身下马,沿着台阶攀上城头。
马道上架着一只只铁锅,士卒们正围坐在铁锅边吃着肉。
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大口吃肉,热情高涨。
苗有方望着士卒们兴奋的脸庞,想起了白日里与许二郎的对话。
许二郎强行征用了县里的百姓的牛、狗、鸡鸭,犒劳守城将士,用少量的米粮补偿。
苗有方一开始觉得不妥,心说这不是变相的掠夺百姓财物吗。
但许二郎告诉他,战乱时期,士卒的利益永远要摆在首位,百姓次之。将士们连日浴血奋战,疲惫不堪,食肉能振士气。
至于百姓,守不住城,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苗有方现在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径直走入瓮城,看见许二郎伏案审视地图,皱眉不语。
“二郎,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明日应该撤兵了。”
“如果没有援兵的话,确实如此。”
许二郎抬头看来:
“但我认为,云州叛军的援兵快来了。”
第五十二章 王牌部队
许二郎指着地图,说道:
“松山县是杨布政使第二道防线中的重要据点之一,松山县如果保下来,青州的粮草淄重就能通过松河航线运往南边。
“以松山县为着力点的整个西北方,更是可以作为我军的大后方,支撑我军与云州叛军纠缠。”
苗有方探头看去,地图上,许二郎用炭笔画出了被云州军占领的城郭,“松山县”就如同一根钉子,嵌在叛军推进线的西北方。
“你这样画出来,我就看明白松山县的重要性了。本大侠还纳闷呢,这么个小破县,为啥让杨布政使如此看重,虽然你经常说它是防线的重要据点。
“可重要在哪里,苗大侠我也没个清楚的认识。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苗有方边看边点头:
“二郎不愧是两榜进士,云鹿书院出身的读书人,本大侠老怀甚慰。”
“有空多读些书,提高一下修辞水准。”许二郎表情平静的回复。。
面对粗鄙的武夫,他算是相当经验丰富了。
绝不会轻易动怒。
许二郎继续说道:
“除非云州叛军在东陵、宛郡两条战线大溃败,不得不加大兵力投入战场,无力支援卓浩然,否则,卓浩然是不会撤兵的,而是等待支援。”
东陵和宛郡与松山县构成了第二道防线。
“那我们该怎么办?”苗有方不懂就问。
“城中粮草、守城的淄重都还充裕,自然是坚守不出,等待杨布政使的援兵。”许新年沉吟道:
“前提是东陵和宛郡两处的战役不会太惨烈。”
“如果很惨烈呢?”苗有方不懂就问。
“那就做好孤立无援,打持久战的准备。”许新年叹息道。
东陵和宛郡两处,相对来说,比松山县更重要。
好在他出兵前,孙玄机给了他数量极多的一批重火器,包括火炮、床弩、车弩,以及火铳,这些东西都是守城利器。
至于火油、滚木等物资,松山县本身富裕的缘故,储备颇为丰厚。
大奉守军是有底气打持久战的。
说话间,他召来一位百夫长,吩咐道:
“派遣斥候从西城出去,带上镐子和铁锹,沿着松河潜行,蹲一蹲敌人的粮道。”
等百夫长领命而去,苗有方主动分析道:
“你要等援兵来之前,断敌人的粮草?”
前些天他率骑兵冲营,一阵乱杀,烧了叛军的粮草,哪怕最后大火扑灭,所余的粮草恐怕也撑不了几天。
许新年“嘿”了一声:
“不,我要毁了官道,拖延敌人援兵的行进速度,然后激怒卓浩然,逼他攻城。这样我们或许可以在叛军的援兵到来前,吃掉卓浩然这支军队。”
行军打仗,必然伴随着粮草和军备的输送,而这些东西是要靠车辆的。
车辆的正常行进,依赖于道路。
一条千穿百孔的路线,会大大拖延援兵的行军速度。
“苗兄,你刚经历一番苦战,去吃些肉,晚上还得值守。”
许新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吐气道:“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支走苗有方,许二郎穿着轻甲倒头就睡,坚硬膈人的装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很快就入眠。
这得益于当初北上支援妖蛮的经历,那会儿大奉和妖蛮的联军被冲散,残部分散各处,随时都会遭遇危机。
因此练成了穿着甲胄也能迅速入睡的神功。
“咚咚咚........”
密集而沉雄的鼓声把许二郎吵醒,他猛的睁开眼睛,从简单的床榻上弹起,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床边的水漏,时间是卯时四刻。
黎明前夕。
他提着制式军刀奔出瓮城,天色漆黑,城头火把的光芒在寒冷的夜色里熊熊燃烧。
正往瓮城方向赶来的苗有方,与许二郎目光交汇,咧嘴笑道:
“那厮是个疯子,竟然主动攻城。这岂不是正合我们心意嘛,都不用想激将法。”
许二郎一边往城垛走去,一边皱眉说道:
“卓浩然性格暴躁冲动,容易中激将法,但我们还没使激将法呢,而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应该知道光凭所剩的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攻城。
“此事有蹊跷。”
苗有方问道:“有什么蹊跷。”
我又不是监正,我怎么知道.........许新年来到城垛边,谨慎的朝远处眺望,借着城头发射的火炮膨胀出的火光,见到密集的敌军正在往城下靠近。
“这是要玉石俱焚吗?”
许二郎眉头紧皱。
念头闪烁间,他猛的朝左侧扑倒,一颗炮弹呼啸着在他躲藏处炸开,火光卷着气浪和碎石,朝四面八方溅射。
苗有方鼓荡气机,将灼热的气流挡开,让许二郎躲过了重伤的命运。
“干他娘的!”
许二郎一身冷汗的爬起来,猫着腰,一边往马道跑,一边高呼:
“投石车抛射火油照明。
“弓箭手火铳手准备,火油桶先别抬上来,先抬滚木.........”
在他的指挥下,守军有条不紊的展开防御反击,到处都是火炮发射的轰隆声,炮弹爆炸的巨响。
膨胀的火光在城下炸开,在城墙上炸开。
火炮手被炸死,预备队迅速补位。
床弩火炮被摧毁,民兵立刻推来新的重火器。
此外,这些被征调来的民兵,猫着腰在马道上来回奔走,抢救伤员。
战况无比激烈。
卓浩然手持制式军刀,灵活的避开火炮、箭矢,以及从城头抛下来的滚木。
顺利靠近城门。
城门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摧毁,但云州军没能顺利通过城门,因为守城军早已搬运来数以吨计的石块砌死了城门口。
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门。
守城时,小门后被巨大的石块堵死。
出城时,则由数十名民兵用麻绳拉开那几块巨石。
这种战术在术士体系出现前,司空见惯。
在古代,每座城郭的城门口,都会单独建一个储备石块的仓库,以保证在战时,守军能迅速把城门封死。
术士体系出现后,边关重镇、主城,都有阵法守护,便渐渐弃用了“封城战术”。
过去的一年里,杨恭重新启用封城战术,下令各郡县建造仓库,筹备石块。
封城战术主要防备的就是四品境的高手,城门挡不住这个境界的武夫,而封城术则能保证城门被破坏后,依然能阻扰敌军。
毕竟军队里,还是以普通士卒和低品武夫为主。
卓浩然纵身跃起,在城墙连踩几步,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头,刀锋一扫,将一架火炮和两名炮手斩成两截。
噔噔噔........苗有方在马道上接连踏出深坑,宛如发狂的蛮牛,以五品之躯撞向四品的卓浩然。
卓浩然狞笑一声,刀意爆发,制式军刀瞬间红如烙铁,裹挟着斩灭一切的意,作势要把五品的家伙斩于刀下。
不远处,许二郎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周身鼓荡起淡淡的清气,一手负背,一手置于小腹,沉声道:
“大丈夫,当死而无悔。
“大丈夫,当心怀仁义。”
他腰间挂着的,杨恭的玉佩亮起,为浩然正气添了一份力。
同时,许二郎左侧的侍卫,弯弓搭箭,朝天空射出一道箭矢。
箭矢捆绑着烟花,在高空炸开。
两句话落下,苗有方像是打了兴奋剂,气息暴涨一截,而卓浩然眼神里明显恍惚了一下,仁义两个字,让他没能把手里的刀劈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苗有方欺身而近,一掌拍掉他手里的刀,紧跟着弓步侧肩,撞的卓浩然身子不受控制的腾空,然后,便是化劲武夫的拿手绝学——
一套连死你!
许二郎是七品仁者,他刚才使用的是八品修身境的能力——文胆之力。
文胆之力最大的作用是提振士气,给己方将士增加一定的战力,消除一定的病痛。
其次,能短暂的影响敌人的心志,运用的好,就能削弱敌人。
八品修身的文胆之力,进阶版是五品德行,德行顾名思义,规范人的言行举止,以“君子六德”来要求别人。
这和佛门的戒律非常相似。
只不过戒律没有进阶的空间,而德行,再往上一步,就是言出法随。
到那一步,规范人的言行举止,就不需要“君子六德”,可以做到任意且强行。
砰!
苗有方的连招被回过神来的卓浩然强行打断,小腹紧接着挨了一脚,顿时倒飞出去,在马道上不停翻滚。
卓浩然不顾狼狈的苗有方,在女墙上连踩,目标明确的杀向许二郎。
过去的几次攻城战中,这个出身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让他吃尽苦头,靠着儒家法术的短暂牵制,配合一个五品武夫,屡屡让他铩羽而归。
苗有方双肘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痕迹,强行卸力,张开掌心摄来箩筐里的两枚炮弹甩向卓浩然。
再以气机引燃。
“轰!”
膨胀的火光将卓浩然笼罩,许二郎趁机在侍卫的保护下退后。
他异常冷静,丝毫没有被一位四品武夫追杀而惶恐,在卓浩然冲出火团后,再次鼓荡清气:
“君子当以和为贵。
“君子当舍生取义。”
苗有方脸色狰狞的从侧面扑出,与卓浩然纠缠着滚下城头。
当当当.........过程中,两人手脚肘并用,激烈肉搏,顺着云梯攀爬的敌军受到波及,惨叫着坠落。
苗有方很快不敌,被卓浩然一拳打开空门,紧接着,卓屠夫并掌如刀,刀意在苗有方胸口爆发。
当是时,一道犀利的枪芒宛如彗星般射来,打断卓浩然的攻势,逼得他挥舞掌刀格挡。
竹钧在墙头飞掠,于千钧一发之际赶来。
以许二郎和苗有方的实力,应付卓浩然实属勉强,逢着卓浩然攻城,许二郎就会让人以烟花为信,通知北城门的竹钧。
竹钧就知道敌军中的四品在这边,便会立即赶来。
“砰!”
宛如火炮爆炸的气浪里,苗有方趁机挣脱,踩着城墙返回城头,守在许二郎身边。
卓浩然劈开长枪后,同样返回城头,站在女墙之上。
竹钧则插入双方之间,招手唤来长枪,与卓浩然对峙。
卓浩然的目光掠过竹钧,望着后方的许新年,冷笑道:
“我曾在大将军面前夸下海口,五天内攻占松山县。如今是第八天,城没攻下,麾下精锐折损过半。
“想不到老子一世英名,栽在你这黄毛小子身上。”
许二郎平静以对,淡淡道:
“儿子栽在老子身上,不冤枉。”
卓浩然脸上怒色一闪,忍住情绪,缓缓道:
“知道我为何在今夜攻城?”
这正是许二郎疑惑的,但他只是淡淡回应:
“因为你活腻了。”
卓浩然额头青筋一跳:“我也不必与一个将死之人动气,因为国师倾心培养的精锐,已经来了。”
“戾~”
突然,高亢尖锐的啼叫声从天边传来。
此时,东边微露鱼白,天色一片青冥。
在深青色的天空之下,一群庞然大物扇动羽翼,朝着松山县掠来。
“朱雀军!”
卓浩然望了一眼天边,收回目光,狞笑道:
“今日破城,老子要屠三天三夜。”
飞兽军.........许二郎瞳孔收缩。
...........
南疆。
许七安召唤出浮屠宝塔,塔门打开,投下一道光束。
光束中是抱着白姬的慕南栀。
“找我什么事?”
他边收回浮屠宝塔,边看向白姬。
小狐狸通过塔灵传信给他,说有要事相商。
慕南栀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许七安身边的洛玉衡。
第五十三章 道尊的壮举
“呦,某人又发情啦。”
慕南栀阴阳怪气道。
掐指算来,距离上次双修,过了将近一个半月,她原以为洛玉衡已经不会再来找许七安双修。
心里暗戳戳的高兴。
但她没想到,最终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家伙又来找姓许的双修了,她都快四十岁了,难道就不能要点脸吗?
至于只比洛玉衡小几岁的自己,当然不能算老牛啊。
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小仙女的。
洛玉衡脸色一冷,看着许七安,面带担忧:
“许郎,我感觉到了她的敌意,慕南栀是大奉第一美人,我实在没信心和她抢男人。”
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为了不让你离开我,我认为还是把她卖到窑子里,让她变成残花败柳,这样你便看不上她了。不,先卖给力蛊部的人。”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扣住慕南栀的手腕,拉拽着她就往屋外走。。
你也太稳健了吧,不对,力蛊部的人审美不一样,瞧不上白妞的..........许七安连忙把他的花神抢过来,沉声道:
“国师,正事要紧。”
慕南栀依偎着许七安怀里,睫毛扑闪几下,眼神里全是后怕,颤声道:
“她,她真的要把我卖窑子里.........”
相识多年,洛玉衡有没有开玩笑,她是能辨认的。
“她现在状态有问题,不是正经的国师。”许七安传音解释。
眼前的这位洛玉衡是“小惧”,她恐惧一切,因为恐惧,所以稳健。
每天醒来时,明明昨夜已经双修过,她硬是要再修一遍。用过午膳后,她又拉着许七安进屋子双修。
理由是,虽然业火通过双修压制、炼化,但只要仍有爆发的可能,那就不能掉以轻心。
九成八的概率不会爆发,四舍五入等于一定会爆发,没毛病!
洛玉衡秀眉轻蹙,摇头道:
“许郎是见过她真容的,我亦是见过,这种祸水,留在世上便是祸害。
“我不能坐视她勾引我男人,把她糟蹋了才是上策。”
七个人格全是神经病.........许七安懒得和只能存在一天的人格讲大道理,附和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国师的。”
洛玉衡轻轻摇头: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一辈子不碰她,不爱她。”
啊这.......许七安忍不住看一眼慕南栀。
岂料花神转世也不是省油的灯,用力挣开姓许的怀抱,冷笑道:
“行,今儿你说了算,你想把我卖到哪个窑子,就卖到哪个窑子。”
说罢,她扬起手腕,摘掉手串。
美貌就是花神最大的武器,她无比坚信,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魅力。任何见到她真容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她被卖到窑子。
摘下手串的刹那,明明是力蛊部简陋的房间,却满室生光。
白姬痴痴的昂起头,望着任何词汇和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人。
或者说,如果“美貌”是为谁量身定做的词汇,那么就一定是眼前这位女子。
她艳而不俗,媚而不妖,五官没有瑕疵只是最基础的标准,她的面孔透着让人沉醉的魅力,她的气质让人无法自拔。
纵使是洛玉衡这等自带buff的绝色美人,在她面前也逊色一筹。
“不能卖窑子,她是我的!”
白姬抬起爪子用力拍了一下,凶巴巴的宣布。
奶凶奶凶的咆哮声惊醒了许七安,他连忙抓住慕南栀的手腕,把手串戴了回去,并且传音白姬:
“你不是说有正事吗,是不是九尾狐有事找我。”
“是哒!”小白狐半沉醉半清醒的说。
他看一眼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恐惧加深的洛玉衡,急促低语:
“召唤她。”
只有鲨鱼能对付鲨鱼。
白姬“哦”了一声,从慕南栀怀里跳出来,稳稳的站在地上,看着许七安,抬起爪子指向简易的四方桌,娇声道:
“你把我放到上面去。”
许七安依言,把白姬放在桌上,它蜷缩了起来,松软的狐尾盖在身上。
几秒后,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白姬缓缓睁开眼睛,左眼溢出烟雾般的清光。
它扫了一眼屋内三人,审视着许七安,娇笑道:
“你看起来有些焦虑。”
声音柔媚磁性,悦耳动听,是九尾狐的声线。
能不焦虑吗,池塘里的鱼儿要掐架了...........许七安看了看慕南栀和洛玉衡,见她们都略含敌意的盯着九尾狐,便知转移矛盾的方式奏效了。
他淡淡道:
“娘娘找我何事?”
“我近日就能返回九州大陆,你可以去十万大山等候了。”九尾狐笑道。
许七安沉吟一下,分析道:
“以佛门在南疆的布局,仅凭一个阿苏罗,恐怕很难与我们抗衡。度厄和广贤是否有可能参战?”
白姬在桌上蹲坐,显得乖巧可爱,说出来的话却是成熟的御姐声线:
“得益于许银锣的威猛,佛门折损了一位罗汉,两位金刚,伽罗树身在青州牵制监正。佛门想保下十万大山,度厄必然前往。
“广贤的话,应该会派遣一具分身。”
许七安挑了挑眉:
“只出一具分身?”
九尾狐娇笑道:“广贤坐镇阿兰陀,五百年不曾离开,你以为他在看守什么?”
看守沉睡的佛陀,如果是这样,夺回十万大山的难度就会降低,到时候扶持南妖与佛门对峙..........许七安莫名的有种参与历史,改变历史的感觉。
“甲子荡妖”是记载于史书中的战役,而他现在要做的,是为这段历史添加一笔反转。
很多年后,后世人或许会在史书上这样写:
甲子荡妖后五百年,南妖在大奉银锣许七安的帮助下,将佛门赶出南疆,夺回故土!
九尾狐目光旋即落在洛玉衡身上,眯眼笑:
“人宗道首也要助我妖族一臂之力?啧啧,不愧是你,把九州大陆最强的女修之一收入后宫。”
不是,你这是在作死啊,洛玉衡是你能这样调侃的?许七安心里嘀咕,观察了一下洛玉衡的神色,见她冷着脸不搭理,无奈道:
“不,国师过几天就会闭关,不会参与到南疆战事。”
对他来说,洛玉衡尽快平息业火,渡劫成为陆地神仙,才是重中之重。
有一位一品剑修坐镇,大奉才跟稳固。
在此之前,任何有可能打破洛玉衡“平衡”的战斗,都是没必要的风险。
九尾天狐有些失望的颔首。
“娘娘先别走,我这里有个重要消息,不知是否有兴趣交易。”
许七安本着知识就是财富的原则,打算把蛊神和白帝的对话贩卖给九尾天狐。
大家都是超凡领域的高手,对这种机密消息,不会不感兴趣。
九尾天狐“呵”了一声:
“那就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本座关注。”
许七安沉声道:
“不久前,曾在云州出现过的白帝,来蛊族找过蛊神。问了祂三个问题。”
九尾天狐左眼溢出的清光震颤了一下,收敛媚态: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许七安便把白帝和蛊神的对话,告知九尾天狐。
说完,他笑道:“娘娘打算用什么报酬换这个隐秘。”
“巧了!”
九尾天狐媚笑道:
“我前往海外时,也曾遇见过白帝,从它口中得知了当年神魔血裔逃离九州大陆的原因,而且与这三个问题有关。”
许七安脸色一肃,脱口问道:
“什么原因!”
尽管后世人族时常宣传,神魔时代是被人族先祖终结,神魔陨落后,神魔血裔也被人族屠戮殆尽,但许七安知道,远古神魔陨落后,其后裔曾经统治九州很多很多年。
那会儿,人妖两族虽渐渐崛起,但超品没有出现,一品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很难与数量庞大的神魔血裔对抗。
只不过没有神魔时代那么绝望罢了。
但如今的九州大陆,确实是人族主宰,九尾狐上次说过,神魔后裔在上古时代,突然大规模离开九州大陆,远走海外。
洛玉衡和慕南栀也来了兴趣,前者身为九州大陆巅峰强者之一,自然关注。
后者则是纯粹的吃瓜。
九尾天狐一字一句道:
“它们是被道尊赶出九州的。”
被道尊赶出去的.........所以白帝要问道尊在哪里..........道尊当年为何要把神魔后裔赶出九州,他妈妈也被神魔后裔吃了吗?
另外,守门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道尊有关..........
这一刻,许七安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划过,一个个灵感如气泡般涌上来,又转瞬破碎。
他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
这种状态,就如同查一个线索不足的案子,有了猜测,却无法证实。
同时,他还想到一个问题,得知道尊可能陨落后,白帝是不是要重返九州了?
..............
青州布政使司。
堂内,杨恭坐在案后,听着幕僚们争论不休。
前线传来两份军事情报,宛县被两万大军包围,云州军围而不攻,将前去支援的三路兵马尽数剿灭。
青州军队损失惨重。
东陵城情况更糟糕更复杂,孙玄机和姬玄大战了一场,把半个城墙打成废墟。
东陵已经不是守不守得住的问题,这座城已经废了。
如今原本驻守东陵的青州军撤出了城郭,与云州叛军展开野战,战况胶着。
虽然没有败,但东陵这道防线,已经没了。
“子谦!”
李慕白缓缓吐出一口气:
“派往宛县的援兵之所以会被伏击,是因为叛军中有一支飞兽军。在飞兽军斥候面前,我方行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此为死局啊。”
众幕僚沉默下来。
大奉没有飞兽军,等于把天空让给了敌人,一举一动都将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岂有不败之理。
而能对付飞兽军的,只有飞兽军。
杨恭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我已经发急报给朝廷,请求征调雷州的赤尾烈鹰。”
一位幕僚沮丧道:
“可是根本不够,雷州能征调出几只?朝廷早就把赤尾烈鹰卖给当地的商会和望族。
“再说,赤尾烈鹰就不出战,能有多少战力。杨公,若不能扼制敌人的飞兽军,后续的作战对我们很不利啊。”
第五十四章 援兵
杨恭端起茶盏,抿一口滚烫的茶水,缓缓道:
“要想解决飞兽军,倒也不难,让张慎配合军中高手,逐一击破便是。”
普通士卒与低品武夫,拿飞兽军没办法,但能御风飞行的四品高手对付飞兽军不是难事。
李慕白侧头看了好友一眼,提醒道:
“飞兽军中亦有高手,况且,如此简单应对之策,我们能想到,叛军会想不到?说不定又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诡计。”
四品高手脱离大本营,孤身御空杀敌,危险性太大,说不准就一去不回。
“如果我们有飞兽军就好了。”
有幕僚感慨道。
“或许,我们可以向妖蛮求援,请金木部的羽蛛南下助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左侧的一位幕僚心里一动,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
“你的主意,与请求朝廷征调赤尾烈鹰有何区别。而且北境距离青州十万里之遥,如何赶来。”
“让孙玄机帮忙如何,他是三品术士,他若能负责“搬运”,未必不可行啊。。”
“孙玄机若是走了,谁来牵制那姬玄?唉,没想到云州叛军中,也有一位年轻的三品武夫。”
“不过向妖蛮求援之策,确实可行,只是按照流程,得先上书朝廷,再由朝廷派遣使者北上,即使妖蛮痛快答应,等金木部的飞兽军南下参战,也是开春之后的事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诸公太短视了,当年遣散飞兽军那是因为太平盛世,无用武之处。但靖山城战役后,诸公就应该心怀警惕了。”
“如果魏公还在,他肯定早就着手培养飞兽军。”
“如果我们有飞兽军就好了。”
李慕白敲了敲桌面,打断这个无可奈何的话题,沉声说道:
“东陵已破,守军在孙玄机的带领下,已与叛军转为野战,南北对峙。宛郡被围,叛军打算利用飞兽军的侦查力,围点打援,此为消耗战,短期内不会有变故。
“但若长期不理,宛县迟早弹尽粮绝。”
他停顿一下,环顾眉头紧锁的幕僚们,道:
“若不能想办法解开宛郡的困境,那就要想办法保住松山县。”
身边的幕僚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侧头看向杨恭:
“东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至今为止,松山县既没有捷报传来,更没有传书求援。”
杨恭点点头:
“相较东陵和宛郡,松山县的重要性次之。云州叛军肯定是首攻前两处。”
李慕白“嗯”了一声:
“松山县占据地势,粮草充足,又有竹钧和二郎坐镇,想来是能守住的。不过,依照目前的局势,东陵已破,宛县被围。
“云州叛军的下一步,便是松山县了。”
正说着,一位吏员匆匆进来,手里捧着密信,高声道:
“布政使大人,松山县传来急报。”
杨恭忙说:“呈上来。”
吏员将密信递上。
杨恭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李慕白等人见状,心头一凛:“信上怎么说?”
杨恭一字一句道:
“飞兽军奇袭松山县,二郎求援。”
顿了顿,他脸色忽地难看起来:
“这是三天前的信。”
从松山县到青州城,快马加鞭,也得三天。
..........
松山县。
太阳高挂,却不曾带来丝毫热度,许二郎站在城头,抓起一把混合着守军们鲜血和硝烟的碎石。
他没什么表情的环顾四周,城头遍布着弹坑,透着残破和斑驳,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缠着麻布和细布的士卒,三三两两的分散着,看不见一个完好的人。
而留在城头的,是松山县守军中,受伤最轻的。
松山县原本的两千名守军,如今只剩五百,其他人死在了残酷的攻守战里。
距离飞兽军奇袭已过三天。
飞兽军的攻击方式很简单,就是往城头投放炮弹、火油罐,守军们怎么对待攻城敌军,飞兽军就怎么对付守军。
简单归简单,却很致命。
守军在第一天直接牺牲近千人,城头被炮弹炸的千穿百孔,砖石被烧的遍布焦痕。
黄昏时,敌军退走。
经历了如此绝望的一天,守军士气溃散,认为明日必定城破,人心浮动。
许二郎派人连夜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收集铜镜,并召集匠人改良床弩,改造出一张张对空发射的床弩。
到了第二日,飞兽军再次袭击,摆满城头的铜镜折射阳光,险些晃瞎骑兵和飞兽的眼睛。
守军趁机发射弩箭,击落十二只飞兽,打退飞兽军,战果喜人,守军因此士气大振。
但许二郎知道,这一招只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黄昏后,铜镜便无法再发挥作用。
于是,在敌军撤走后,他让守军在城头辱骂卓浩然,专侮辱对方家中女眷,叫骂一个时辰,激卓浩然率兵攻城,双方再次拼了个两败俱伤。
卓浩然铩羽而归,黄昏后,因为敌军步卒损失惨重,飞兽军草草轰炸一番后,便撤兵了。
入夜后,许二郎强征民兵,聚拢一千余人,命竹钧和苗有方率队冲营,最后只逃回来三百余人。
至此,双方精锐几乎折损殆尽。
“我已派人向青州城求援,接下来,就看谁的援兵先一步到达了。”
许二郎低声道。
身边的苗有方已经三天没笑了,背着一把弓,低沉的“嗯”一声,旋即又觉得不对,皱眉道:
“卓浩然的军队虽折损殆尽,只剩寥寥数百人,但飞兽军阵容完好,若是每夜袭击,我们依旧只能挨打。恐怕撑不到援兵的到来.........”
他突然睁大眼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许二郎笑道:“若是我们的援兵先来,那么即使卓浩然攻下松山县,也会因为人手不足,被迫撤离。松山县依旧是我们的。”
但这里的守军和城里的百姓,就成了弃子..........苗有方嘴唇动了动,“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带你先撤。”
许二郎轻声说道:
“那多丢人啊,大哥一人守住玉阳关。我却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苗有方眉头一皱,心说这可由不得你,到时候你不走,我便敲晕你。
接着便听许二郎苦笑道:
“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不会犯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高祖皇帝当年起事,也有过屡战屡败的时候。
“要是真犯轴了,就没有现在的大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但我也能理解史书上那些宁死不退的豪杰,跟着我打拼的将士们都留在了这里,我又有何颜面苟活。”
正说着,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大片鸟群。
鸟群疾速靠近,继而是沉雄的咆哮声,嘈杂而响亮。
苗有方和许二郎脸色大变,坐在城头休息的伤病们,也注意到了天边的动静,惊恐的起身。
他们一个个眺望着那黑压压的飞兽群,眼神绝望,脸色惨白。
“又来了,又来了........”
“数量这么多,这,这叫我们怎么守?”
绝望的情绪在守军之间传播。
“许大人,又来一批飞兽军,松山县守不住了,我们撤吧。”
一位百夫长仓惶的奔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许二郎,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有哀求,有绝望,也有求生的希冀。
许二郎双眼一阵发黑,头疼欲裂。
是啊,要论援兵的话,有什么兵种的行进速度能和飞兽军相比?
亏他还想着与云州军比速度,怎么比?
“砰!”
许二郎狠狠一拳捶在墙头,咬牙切齿道:
“不除掉飞兽军,青州守不住的。”
他意识到,这些迅如雷霆的飞兽军,是影响青州战役胜败的关键因素之一。
苗有方摘下背上的弓,弯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边瞄准飞兽军,边道:
“带着许大人先走,老子先射下几只畜生,赚够本再说。”
恰好这时,飞兽军已经进入他的射程范围。
苗有方瞳孔收缩,目力放大到极致,瞄准了为首的那只飞兽。
他旋即一愣,因为这批飞兽军与之前袭击的飞兽军不一样。
云州叛军的飞兽,是赤色的巨鸟,体表覆盖一丛丛艳丽的火羽。
而这批飞兽军坐下的怪物,身躯覆盖黑色鳞片,长颈、体态修长,状如蜥蜴,扇动的也不是羽翼,而是膜翼。
另外,骑乘飞兽的骑士,不是身负甲胄的军人,而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甚至穿着兽皮衣的人。
为首的那只飞兽背上,坐着一个穿青蓝相间服饰,肤色黝黑,头发天然带卷,正满脸笑容的朝城头众人挥舞手臂,像是热情的打招呼。
苗有方“咦”了一下,松开了弓弦。
“怎么了。”
许二郎的目力不及武夫,见状,皱眉询问。
苗有方面带困惑的回复道:
“这群人有些奇怪。”
第五十五章 援兵(二)
苗有方之所以放下弓箭,并察觉出这些人有问题,靠的不是智慧,而是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反馈。
这说明那群飞兽军没有敌意。
“不对?”
许二郎抬了抬手,挡开要强行护送他离开的百夫长,侧头看向苗有方。
苗有方就把那群人的特征说了一遍,并解释道:
“他们没有敌意。”
许二郎听完,立刻做出判断:
“南疆人?”
肤色黝黑,头发天生带卷,青蓝相见服饰混杂着兽皮衣。
不管是书上记载,还是亲眼所见(指丽娜),许二郎都能断定来的是南疆人。
南疆人,难道........苗有方一拍脑袋,狂喜道:
“我明白了!”
他也不解释,把弓箭一丢,站在女墙上,兴奋的朝着越来越近的飞兽军挥舞双臂。
为首的飞骑看到回应,驾驭飞兽脱离队伍,俯冲着降落城头,而其余飞骑则警惕的在城头上空盘旋,保持着距离。
“呼呼........”
膜翼掀起的狂风吹飞碎石和沙硕,黑鳞巨兽降落在马道上,缓缓收拢膜翼。
苗有方飞奔着迎上去,语气急促问道:
“你们是蛊族的人?”
黑鳞巨兽背上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我叫塔莫,是心蛊部的飞兽军统领,奉淳嫣首领之命,前来支援青州。。
“心蛊部已与许银锣达成协议。”
中原官话说的很不标准,苗有方听了三遍才听懂。
果然是他请来的........苗有方松了口气,他和许七安是在前往蛊族的路上分别的,蛊族的军队在此时此刻出现,对大奉守军又没有敌意。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这些人是许银锣搬来的救兵。
苗有方回头,朝许二郎颔首,表示安全可靠,然后又招了招手。
许二郎在警惕的百夫长护送下,来到苗有方身边。
“我跟你说过的,我和许银锣是在前往蛊族的路上分别的。”苗有方随口解释一句,振奋道:
“他们是许银锣找来的救兵。”
许银锣找来的救兵........百夫长直接愣住了。
苗有方喊的声音很大,远处的守军听在耳里,原本警惕且充满敌意的他们,猛的一愣。
许二郎审视着巨兽背上的南疆人,他肤色黝黑,嘴唇偏厚,身形瘦削但不瘦弱,相反,紧绷的肌肉既有爆发力。
许二郎目光一闪,沉着冷静的问道:
“我大哥让你来的?”
“这位是许银锣的堂弟。”苗有方插了一嘴。
塔莫一听,许二郎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恭敬中带着讨好:
“是的。”
许二郎点头,状若随意的道: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正常情况,大哥肯定会让蛊族的援兵去青州城,先和青州的高层接洽,断然没有直接来松山县的道理。
他假装随口一问,其实是在试探这个自称心蛊部塔莫的反应。
“是许银锣让我们来的,他还给了一份松山县的地图。”塔莫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份地图:“虽然我多年前来过大奉,但途中依旧走错了路,本来昨夜就该到了。”
他看了一眼城头的大奉旗帜,庆幸的说:
“还好没来晚。”
大哥让他们来松山县的.........得救了,松山县得救了,百姓得救了............许二郎闭上眼睛,身躯微微颤抖。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轻轻点头,道:
“大哥怎么知道我在松山县。”
这确实符合大哥的作风。
只是不知道大哥是如何知晓他驻守松山县的。
塔莫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接着问道:
“那我们可以降落了吗?”
见许新年颔首,他抬头,用力吹了一个口哨。
当空盘旋的飞兽军得到命令,有条不紊的降低高度,在城头稳稳降落。但因为数量太多,大部分黑鳞巨兽只能降落在城墙下方。
远处的一名士卒,手里拎着武器,小心翼翼的靠拢过来,问道:
“许大人,方才听苗将军说,他们是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兄,兄弟们都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新年目光掠过他,看见远处几个受伤的士卒聚在一起,殷切的望向自己这边。
收回目光,许新年看着年轻的士卒,用力点头:
“是的,这些是心蛊部的飞兽军,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年轻的士卒面皮忽地抖动,激动的浑身颤抖。眼里却有泪水积蓄,滚落下来。
苗有方跳上女墙,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城头的黑鳞巨兽,接着俯瞰下方更多的黑鳞巨兽。
他眼里有着亮光,闪着水光。
猛的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发酸的鼻子,咆哮道:
“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到了,许银锣为我们请来了援兵。我们也有飞兽军了。”
声音滚滚回荡。
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在守军和民兵心里炸开,继而掀起了嘈杂的声浪。
有人泪流满面的喃喃着:“有救了。”
有人激动的脸色涨红,大声咆哮。
有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欢呼不止。
城下的民兵打探到情况后,兴奋的沿着大街小巷奔走相告。
告诉城里的百姓援兵来了,是许银锣带来的援兵。
一时间,欢呼声回荡在小县城各处。
许新年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
“塔莫阁下,心蛊部的飞兽军远道而来,本该给你们安排住处,但兵贵神速,战机转瞬即逝。”
塔莫拍了拍胸脯:
“许大人有何吩咐。”
............
卓浩然收到斥候回报时,正在军帐里玩弄营妓,这些女人一部分是行军途中抓来的,一部分是攻克青州第一道防线时,从各郡县中搜刮来的美人。
抢夺妇女随营这种事,即使是大将军戚广伯也无法置喙。
因为营妓本身就是一支军队里,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于掌权者来说,营妓的必要性在于提振士气,解决士兵们沙场征战的苦闷。
这在战事不利于,效果尤为显著。
数百骑飞兽军?!
乍闻消息,卓浩然第一反应是斥候谎报军情。
青州何时有此等规模的飞兽军?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当即提上裤子,拎着武器奔出军营,御空而去,遥望城墙。
亲眼所见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荒唐”的消息。
城头站满了收拢膜翼的黑鳞巨兽。
“青州何时有这般规模的飞兽军?”
卓浩然双拳紧握,脸皮都在抽搐。
破城在即,守军忽然迎来了规模数百的飞兽军援兵,卓浩然气的胸膛都要炸开了,迅速降落,返回军营,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撤退。
营内的朱雀军只有三十余骑,根本无法抗衡守军的飞兽军。
不管承不承认,局势逆转了,现在该逃的是他们。
除了撤退,没有任何办法。
军营一下子乱了起来,仅剩的几百名将士丢下手头所有的事,弃了所有物资淄重,骑上快马,在卓浩然的率领下,奔出军营,扬尘而去。
三十余骑朱雀军振翅飞起,火速撤离。
但让卓浩然没想到的是,己方刚刚撤退,沉雄的咆哮声便从身后传来。
骑兵们回首望去,吓的肝胆欲裂,后方天空中,黑压压的飞兽军宛如乌云般汹涌而来。
黑鳞巨兽扇动膜翼,很快追上骑兵,背上的心蛊师们纵声长啸。
霎时间,训练有素的战马完全失控,急奔中跪伏在地,人和马一起翻滚摔倒,场面一片大乱。
心蛊师们或朝下投掷炮弹、火油桶,或弯弓拉弦,朝下方的败军倾泻箭雨。
“许新年!”
卓浩然仰天长啸。
六千精锐全部折损在松山县,他半生英明毁于一旦。
.............
半个时辰后。
半边坍塌的瓮城里,许新年坐在案后,环顾众人,笑道:
“飞兽军剿灭敌方骑兵三百,俘虏二十八人。剿灭朱雀军二十骑,俘虏三人,八骑逃走。
“卓浩然和他的副将逃走,不知所踪。”
许二郎没奢望飞兽军能俘虏四品武夫,难度太大,眼下斩获的战果,已经非常喜人。
在场的有守军里仅剩的两位百夫长、竹钧、苗有方,还有心蛊部飞兽军首领塔莫。
听完许二郎的“汇报”,众人满面喜色,一扫颓败。
“老子是真没想到,许银锣身在南疆,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废话,你也不想想,许银锣可是著兵书的兵法大家。”
两位百夫长一言一语,兴奋的谈论,言语间把许七安奉若神明,无比崇拜。
不苟言笑的竹钧,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许二郎望着塔莫,笑道:
“心蛊部的飞兽军解了大奉的燃眉之急,稍后我会修书一封,你带着它去一趟青州城。结盟之事,交给杨布政使去办便好。”
蛊族和大奉的结盟,目前还是“口头承诺”,需要由杨恭上书朝廷,拿到正式文书,朝廷同意了,才作数。
在许二郎看来,朝廷是求之不得的,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杨布政使若是知道许银锣为青州带回来五百飞兽军,一定欣喜若狂。”
竹钧嘴角笑容愈发深刻。
塔莫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忘了说,除了我们心蛊部,还有力蛊尸蛊和暗蛊的兄弟。”
瓮城里,谈笑声陡然一静。
许新年呼吸变的急促,撑着桌子起身:
“还有?数量几何?他们身在何处?”
塔莫沉吟一下,道:
“三部统合起来,大概还有一千多人吧。
“至于身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离开南疆后,就分兵了。毕竟飞骑载不了那么多人。”
三部蛊族加起来还有一千多人.........许新年等人激动了起来。
但凡了解过山海关战役的,就该明白蛊族的战士有多难缠。
蛊族虽然人口不多,无法与大奉动辄数十万的大军相比,但凭借着诡异难缠的蛊术,在山海关战役中,曾让大奉军队吃过许多亏。
若是能善加利用,这一千多蛊族,加上五百飞兽军,绝对能在战场大放异彩。
许新年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手指微微颤抖的握住笔杆:
“我这就写信给杨布政使。”
又扭头对副将说:“你随塔莫回一趟青州城。”
很快,塔莫背着大奉旗帜,独自驾驭黑鳞飞兽,离开了松山县,朝着青州城飞去。
...........
两日后,布政使司,大堂内。
杨恭低头看着桌前铺开的地图,紧盯着“松山县”三个字,沉声道:
“我们要做好松山县失守的心理准备。”
李慕白在内的一众幕僚,心情沉重。
虽然派遣出去的斥候还没回信,但对比松山县的兵力部署,以及敌军的阵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结果。
李慕白叹息一声:
“援兵已经整装待发,只要斥候传回详细情报,便能立刻出兵松山县,夺回此城。”
众人根据第二道防线的整体情况,制定的计划是先保住松山县,理由很简单,东陵转为野战,能进能退,倒是不用操心。
宛郡被云州叛军的主力围困,又有飞兽军在头顶盘旋,想要解除宛郡困境,不知道要填入多少兵力,还不一定能保下。
相比之下,夺回松山县是最明智之举。
趁敌军刚占领松山县不久,云州大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抵达松山县驻守,这时候出兵,夺回松山县的希望极大。
而后陈兵松山县,死守,保住第二道防线的最后据点。
“二郎深谙兵法,非迂腐之徒,他应该不会殉城的。”李慕白心里祈祷。
杨恭环顾众人:
“对付飞兽军,诸位有什么妙策?”
一位幕僚说道:
“对付飞兽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拥有一支飞兽军。”
顿了顿,道:“除此之外,改造床弩,使其对空发射,或能克制飞兽军。敌我战力不悬殊的情况下,让四品高手出击也不失为良策。”
正说着,一名吏员匆忙进来,高声道:
“布政使大人,城外来了一个扛着大奉旗的飞骑,自称蛊族人。”
第五十六章 守门人是谁
扛着大奉旗帜的蛊族飞骑.........堂内的吏员、幕僚们有些茫然,一时间无法把“大奉军旗”和“蛊族”联系起来。
嗯?飞骑?
下一刻,所有人都捕捉到了重点,齐刷刷的看向杨恭。
“清缴兵刃,让他进来。”
杨恭沉吟片刻,不紧不慢的说道。
吏员领命退去,一刻钟后,布政使司的护卫带着两人进入大堂。
杨恭、李慕白和众幕僚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来人。
左边的是一个南疆人,肤色黝黑,眸子浅蓝,头发天生带卷,身上的穿着和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充满野性。
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却蕴藏着智慧的光芒。
确实是心蛊师.........身为一州最高执政官的杨恭,保持着不苟言笑的威严,把目光投向了塔莫身边的军人。
许二郎的副将。。
顾启立刻看懂了布政使大人问询的目光,抱拳躬身道:
“卑职顾启,是许新年许大人的副将。”
停顿一下,见杨恭颔首,他继续说道:
“这位是蛊族心蛊部的塔莫,飞兽军统领,是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李慕白和幕僚们发誓,这句话是近一旬来,听过的,最顺耳最美妙的声音。
许银锣何时又跑南疆蛊族去了?还请来了蛊族的飞兽军?
另外,有多少飞兽军,在何处,作战能力几何?他们有一连串的问题想问,但在杨恭开口之前,众人很好的克制住了冲动。
不过心头却悄然火热起来。
..........杨恭脊背微微挺直了些,目光紧盯着顾启:
“蛊族的飞兽军,为何会和你一同前来?”
他问出了幕僚们心里的疑惑。
顾启道:
“心蛊部的勇士们奉许银锣之命,前来松山县救援,助守军打退了敌军。”
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信函:
“有许大人手书为凭。”
吏员上前接过手书,恭敬的递到杨恭身前,杨恭展开看完,朝着直勾勾投来目光的幕僚们颔首。
松山县保住了.........
又是一句令人飘飘然的好话,众幕僚惊喜不已,彼此对视,传递着兴奋和喜悦。
这时,塔莫从怀里摸出一份手书,说道:
“这是许银锣的手书,让我到青州之后,转交给杨布政使。”
这一次,杨恭直接抬起手,隔空摄来手书,有些迫不及待的展开。
与字迹工整飘逸的许新年手书不同,许宁宴的这份手书,写的扭曲丑陋,字体像是由笔画强行拼凑起来。
没错,是宁宴的字.........杨恭一下子就相信了,再无怀疑。
倒不是说许宁宴的字无人能模仿,而是许宁宴的墨宝极其罕见,当今九州,除了云鹿书院和京城许府,几乎看不到许宁宴的字迹。
许宁宴是个要脸的人,所以非常珍视自己的墨宝,绝不流传出去。
所以纵使有人想模仿,也没有样本提供。
杨恭往下看去,前半部是许宁宴讲述自己在南疆舌战群儒,以绝世无双的口才说服蛊族,以高尚的情操感化蛊族,终于让蛊族冰释前嫌,派兵北上,支援大奉。
杨恭认为,口才或许有的,情操有待质疑。
再往下,是各部派兵的数量。
“心蛊部飞兽骑五百........”
看到第一行时,杨恭直接愣住。
他怀疑许宁宴写错了,要知道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大奉的飞兽军也才一千五百的数量。
山海关战役结束后,不出几年,朝廷便将飞兽营半遣散,赤尾烈鹰大量售卖。
为什么?因为养不起。
如果重骑兵吃的是银子,那么飞兽军吃的就是金子。
五百飞兽军是什么概念?恐怕占了心蛊部一半的飞兽军数量了吧。
继续往下看,力蛊部战士四百;尸蛊部控尸手六百;暗影部精锐八百,若是再加上五百飞兽军..........
杨恭心里一沉,又惊喜又担忧,惊喜是因为蛊族的这些精锐战士,无疑能缓解青州军目前的颓势。
担忧则是因为蛊族给的太多了,所图必然不小,杨布政使担心许七安胡乱应承,给出朝廷无法接受的承诺。
他皱起眉头看向手书的末尾,也就是许宁宴给蛊族的承诺。
这........杨恭再次怀疑许宁宴写错了。
刚刚是觉得飞兽军数量太多,而现在是觉得代价太小。
太便宜了.........
杨恭的脊背在不知不觉间,越挺越直,他依旧保持着威严刻板,但双眼已经变的格外明亮。
他不动声色的收好手书,凝视着塔莫:
“手书上的内容,心蛊部的首领可有过目?”
塔莫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又明白了,沉稳点头:
“杨布政使放心,手书上的内容准确无误。”
心蛊师的智商普遍都在水准之上,这也是许七安把手书交给他们的原因。
换成是力蛊部的,恐怕会这样回应:
“俺怎么知道!”
或者只会说:“俺也一样!”
塔莫继续道:
“还望杨布政使早日上书朝廷,将此事确定下来。”
杨恭颔首:
“本官明白,塔莫统领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本官先安排你下去休息,晚上再好好宴请统领。”
让人把塔莫带下去安排住所后,杨恭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桌边的幕僚们。
而这些精通各个领域,饱读诗书的幕僚,早已迫不及待。
“宁宴的手书上怎么说,有多少飞兽军?”
李慕白代表众人发问。
杨恭露出了一抹微笑:“五百。”
“五百?!”
惊叫声在桌边响起,远处忙碌的吏员,也纷纷停下手头工作,愕然的看了过来。
“给我看看。”
李慕白伸出手,沉声道:“来!”
杨恭手里的信纸突兀消失,出现在李慕白手中,他展开信纸阅读,看着看着,呼吸略有急促,拿信的手也轻微颤抖几下,但很快平复。
信纸在幕僚之间传阅,一双双捧信的手在颤抖,一张张脸上露出激动又兴奋的表情。
蛊族精锐的到来,对此时的青州来说,犹如一场及时雨。
浇灌着遍地干涸的战场。
“仅仅是这些代价,就请来如此多的蛊族精锐,许银锣的高尚情操,连蛊族的人都能打动啊。”
一位幕僚抚须赞叹。
天真........李慕白和杨恭看了他一眼,后者缓声道:
“或许还有我们不曾知道的代价,由宁宴自行支付了。”
桌边气氛缓和起来,幕僚们边感慨边笑谈:
“不知道许银锣何时能处理完南疆之事,他若能来青州,叛军何愁不灭。”
“他虽不在战场,但依然心系青州不是吗。”
说起那个声望如日中天的武夫,即使在座的都是读书人,心里也只有崇敬。要知道文人最看不起粗鄙武夫。
“如今再看,还是得感谢魏公啊,他让大奉的镇国之柱得意延续,没有因他的牺牲而坍塌。”
大奉没了魏渊,但多了许七安,传承依旧不灭。
李慕白皱了皱眉,哼道:
“宁宴不愧是我的学生,合纵连横之术,炉火纯青,不枉费我多年来的教导啊。”
徐宁愿是他名义上的学生。
杨恭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同窗好友,淡淡道:
“是啊,许宁宴这个学生,本官也很满意,不曾辱没本官那些年的倾囊相授。”
云鹿书院的两位大儒对视一眼,空气里仿佛有电火花碰撞。
...........
两日后,宛郡十里外,云州军大本营。
八只赤红如火的巨鸟从天边飞来,掠过一顶顶营帐,降落在军营西北侧。
此时的戚广伯,正与谋士、各营将领沙盘推演。
“以我方兵力,强攻宛郡的话,十日之内便能拿下,不过宛郡有大儒张慎坐镇,此人主修兵法,不容小觑。强攻的话,恐怕会折损我军精锐。”
葛文宣望着沙盘,分析道。
见身边的各营将领眉头紧锁,并不当一回事,他沉声道:
“先前说过,打青州,最重要的是稳,而不是快。打的越快,精锐折损速度越快。我们不能打到京城时,精锐部队所剩无几。
“所以对付宛郡,围而不攻,慢慢耗死是最好的办法。青州军若是赶来支援,咱们就吃掉。来多少吃多少。”
一位方脸将领摇摇头:
“钝刀割肉的前提是松山县能够拿下来。吃掉松山县和东陵,才能逼青州军拼尽全力来稳住宛郡。
“不然,他们完全能以松山县为据点,派兵与东陵的守军会合,吃掉姬玄的队伍。这样一来的话,宛郡反而成了拖住我军主力的顽石。”
三军主帅戚广伯终于开口:
“卓浩然可有情报传回?”
几天前,卓浩然传回急报,所率领的六千精锐在松山县遭遇守军负隅顽抗,请求援兵。
戚广伯派了四十骑朱雀军以最快速度驰援。
按理说,松山县也该拿下了。
“这个许新年,倒是让本将军意外,卓浩然虽不擅长攻城,但麾下六千精锐的骁勇善战,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郎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戚广伯笑道:“是个将才。”
正说着,狂奔的脚步声在军帐外停下,戚广伯望向敞开的账外,看着一名士卒由远及近,道:
“何事。”
通报的士卒大声道:
“朱雀军已返回军营,带回情报,出兵松山县的六千精锐全军覆没。卓浩然逃亡,不知所踪。朱雀军四十骑,仅回八骑。”
边说着,边地上情报书。
军帐内,众将领脸色一变。
戚广伯眯了眯眼,表情变的有些沉凝,他大步走去,拿过士卒手中的情报书,展开
“大将军?”
葛文宣低声喊了一句。
戚广伯没什么表情的把手里的情报递过去。
葛文宣看完,沉默了。
情报在各营将领之间流传,静默中,终于有人没忍住,咬牙切齿道:
“蛊族与大奉结盟了。”
葛文宣前阵子返回军营,告知众人与蛊族的结盟失败后,云州军高层心里就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众将领纷纷看向戚广伯。
这位云州军最高统帅,沉默许久,呵了一声:
“有趣。”
当年,他首次参军时,说的便是这两个字。与许平峰沙盘推演,说的还是这两个字。
.............
东陵,南城门坍塌成了废墟。
最初时,大奉守军和云州军在城中展开巷战,战火烧遍城中每一寸土地。
巷战维持六天后,城中人口减少了一半。
有部分百姓逃出东陵,部分被云州军或大奉军强征入伍,部分死于战火波及。
而后,大奉守军撤车东陵,与云州军展开野战。
城中战火才平息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云州军的劫掠,百姓家中钱粮、美貌女子,尽数被抢走。
一座保存完好的小院里,许平峰脸色苍白的咳嗽,掌心沁出鲜血。
伽罗树菩萨盘坐在蒲团上,小院里的温度因他的存在,酷热的仿佛盛夏。
“很多年没受这么重的伤了,老师还是老师啊。”
尽管身受重伤,许平峰眼里却带着笑意。
他旋即看一眼伽罗树:“不过就算是老师,也没能重创你。”
伽罗树闭目打坐,淡淡道:
“当年初代监正一样没伤到我,除了覆灭万妖国时,险些死于神殊之手,我已经五百年不曾受伤。
“蛊族好像参战了。”
许平峰不甚在意的摇头:
“都是小事,与蛊族结盟只是幌子,目的是送白帝的化身见一见蛊神。至于我那长子,就由他蹦跶去吧,何时晋升合道,才有资格做我对手。
“唉,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解开心里的一桩困惑。”
伽罗树睁开眼睛,凝视着他:
“何事。”
许平峰笑道:“我大概知道守门人是谁了。”
第五十七章 故意
许平峰说完,侧目看着不动如山,波澜不惊的伽罗树菩萨,笑道:
“你似乎并不好奇,难道你们佛门早就知道了?”
伽罗树淡淡道:
“本座早已四大皆空。”
许平峰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煮茶,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里溢出鲜血,嘶哑的声音说道:
“幸而半数国运已经不在大奉,不然昨日老师的杀阵,恐怕能将我们二人炼化。
“初代竟然没能伤你,那是你们佛门以多欺少。”
伽罗树菩萨不喜不怒,道:
“你还打算在青州玩多久?”
许平峰用洁白手绢擦拭掌心鲜血,笑道:
“善钓者,必先善诱。戚广伯都能忍,我有何不能忍。”
............
南疆。
深夜,暴雨!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让我杀了她,或........”风华绝代的女子,烈焰红唇缓缓吐出:
“杀你!”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浓厚的乌云仿佛墨汁般笼罩在头顶。
许七安单膝跪地,艰难的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发丝黏连在脸庞。
锈迹斑斑的铁剑横在脖颈,剑光与女子的表情一样森寒冷冽。
他扬起俊朗的脸,挤出一丝苦笑: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风华绝代的女子眼神厉色一闪。
下一刻,许七安万念俱消。
..........
许七安猛的从床上坐起,剧烈喘息,他像是睡了一觉,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世,终于从混沌中醒来,来到世间。
紧接着,他左手摸向脖颈,右手摸向眉心。
“许郎放心,人家怎么舍得杀你呢!人家只是用剑气震散了许郎的元神。”
轻笑声从窗边传来。
烛光如豆,窗边站着一个披羽衣的高挑背影,见他醒来,翩然回眸,笑容妖冶。
她是如此的美丽,但美丽中似乎藏着危险,随着美人绽放笑靥,许七安仿佛看见一个绝世妖姬的诞生。
头好痛........许七安定了定神,就像宿醉的人渐渐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慢慢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他被家暴了。
昨天的洛玉衡是“欲”人格,缠着他连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双修,索取无度。(注1)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终于把小欲打发走了,许七安虽说没像上次那般不堪,但也感受到了些许疲惫。
谁想,小欲之后的人格是“恶”。
是许七安上次双修,未曾接触的“恶”人格。
“恶”人格现身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讨厌慕南栀,我要杀了她。
并要许七安取出浮屠宝塔,释放出慕南栀。
许七安当然不同意啊,想着凭借三寸不让之舌,让洛玉衡满意,从而打消这个念头。
岂料恶人格直接翻脸无情,头发一甩谁也不爱,与他发生了激烈冲突。
两人在伯山边境打了一场。
“我确实打不过她,虽然没有拼命很多底牌不曾施展,虽然她事先把我身子掏空,但我和洛玉衡之间的差距确实不小.........
“不愧是半只脚迈入一品的剑修..........”
许七安无声的嘀咕。
“你想怎么样?”他谨慎的盯着窗边的妖姬。
“人家只是想和许郎双宿双栖,一生一世一双人嘛。”
洛玉衡眨巴一下美眸,嘴角擒着笑。
她莲步款款,走到桌边坐下,托着腮,烛光把她的脸映照的宛如世间最无暇最温润的美玉。
“可你总是带着花神在身边,让人家很苦恼呐。”洛玉衡叹息道。
你是被九尾天狐附身了吧.........许七安眉头直皱,这样的小姨让他有些水土不服。
“还有你以前狼藉的名声,想到你是个频繁出入教坊司的浪荡子,人家心里就难受的很。”
不等许七安回应,小姨嫣然一笑:
“都过去啦,人家不会在意的。在你沉睡的时候,我用剑把你的命根子切了下来。我替你向过去做了告别,现在的你是干干净净的。
“嗯,你要不要看看它?”
许七安胯下一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突然,洛玉衡咯咯咯的娇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丰满的胸脯发颤。
“我骗你的........”
她笑趴在桌上。
我收回刚才的话,九尾天狐没你这么恶劣.........许七安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意思,因为他摸不准洛玉衡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幸运的是,洛玉衡的“恶”人格还是可控的,自然没有真正的六亲不认。
最开始的战斗,更像是一种彰显自己到来的手段,也可以视作是她的恶作剧。
“她的恶是内敛型的恶,不是那种张杨的,恨不得把坏人写在脸上的恶。另外,七种人格是根据洛玉衡自身的性格演化而来。
“洛玉衡若是本性善良,那么恶人格的状态其实是可以预测的。她或许很坏,但不至于嗜杀成性。嗯,还得多做观察。”
许七安念头闪烁间,听见洛玉衡伸展懒腰:
“昨天你那般折腾我,身子骨都要被你拆了,人家要休息。”
昨天是你折腾我吧,腿缠在我腰上掰都掰不开.........他心里腹诽一句,起身离开床,让出位置。
洛玉衡没动,嘟着嘴,笑吟吟道:
“床上都是你的脏东西,换一换。”
.......许七安就把沾满他万千子孙的床单被套换了新的。
洛玉衡扑倒在床榻上,趴在床上,轻轻撩起羽衣下摆,衣角滑过匀称的小腿肚,到浑圆的大腿根部,堪堪停下。
她回眸,露出无比魅惑的笑容:
“要双修吗?”
“我觉得适当的休息比双修更能调养气机。”
许七安委婉的拒绝了她。
如果说正常状态下的洛玉衡,是他无法驾驭,但敢嬉皮笑脸撩拨的。
那么眼前的洛玉衡,是他既不敢撩拨也无法驾驭的。
谨慎起见,他决定多做观察,多了解“恶”人格的行为作风。
洛玉衡失望的撇撇嘴,扭头轻轻一吹,蜡烛熄灭。
她钻入被窝,打了个滚,滚到里侧。
许七安重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是寅时两刻,欲人格子时刚走的,按照以往的情况,应该会睡一觉,到次日清晨才会进行人格切换。
但欲人格刚走,恶人格就跳出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恶人格是七种人格里最强的?
想着想着,他思考的方向又转到了十万大山。
“广贤菩萨的化身一具,保守估计会有二品吧..........度厄罗汉也是二品,再加上阿苏罗..........想要夺回十万大山并不容易.........
“嗯,九尾狐应该能搞定广贤菩萨的化身,她要是没这份实力,复国也想了。
“妖族还有一位超凡,好像是只懒惰的熊,不过只是个三品,额,我是不是太飘了..........
“如果仅仅这样的话,我们很难夺回十万大山,七绝蛊虽然大有长进,但我大概率打不赢阿苏罗。
“所以,这次打佛门的主力是神殊。唉,其实说白了,是修罗王带着小女儿,打前妻生的小儿子。”
默默吐了个槽,许七安转而思考自己能在这场战斗里获得什么好处。
“尝试俘虏度厄,让他帮我解开最后一根封魔钉,然后我就和王妃双修,晋升二品..........”
“另外,总算能见到九尾天狐的真容了,不知道和小姨比起来,谁更美。”
至于慕南栀,许七安把她排除在外。
美貌是花神最大的武器,她的魅力已经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以致于到现在,许七安都不敢释放出她的真容。
一来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二来怕麻烦。
花神转世不做伪装的外出溜达一圈,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是可以想象的。
就算有应对任何挑战的能力,也没必要让自己陷入层出不穷的麻烦里。
这时,卷着被子的洛玉衡,默默靠拢过来,一声不吭的舔他的耳垂。
“国师这是作甚。”
许七安板着脸问道。
“勾引你呀。”
黑暗里,洛玉衡的眸子明亮,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不要闹........他嘴角抽动一下,心里一动,道:
“国师,我明日便要出发去十万大山,助妖族夺回故土,你还有几分战力?”
洛玉衡笑嘻嘻道: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她翻了个身,骑坐在许七安小腹,双手撑着他坚硬的胸膛,笑道:
“不行,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不能打架。”
她边说着,边揉了揉平坦的小腹,一脸慈爱。
就算昨天灌了你一肚子,也不会这么快啊........许七安不想和恶女解释。
洛玉衡丝毫不介意,娇笑道:
“佛门的和尚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许七安没说话,默默看着她。
洛玉衡继续说道:
“许郎觉得,我与你,谁更强?”
“你!”
许七安得承认。
说实话,因为洛玉衡要平息业火,准备渡劫,所以已经很少出手,且经常在他面前红着脸,蹙着眉,脸颊通红的咬着嘴,这让他渐渐忽略了对方是堂堂人宗道首。
二品剑修。
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半品级。
直到今晚打了一架,才恍然间反应过来。
洛玉衡又问道:
“那你觉得,加上一个孙玄机,能否赢我?”
许七安审视自身底牌、手段,想了很久,道:
“虽然没有打过,但我把握不到。”
洛玉衡红唇微微挑起,柔声道:
“那你和孙玄机是怎么打赢阿苏罗的?”
许七安愣住了。
小姨轻笑一声,邪魅妖冶,低头含住情郎嘴唇,吮吸几口,笑着说:
“二品罗汉果位,以杀伐之术著称的杀贼;三品金刚神功;以及修罗族最强战士的称号所代表的力量。
“你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牵制他的?你的封魔钉还没拔出来呢。了不起就是接近三品大成,凭着浮屠宝塔和未达超凡的七绝蛊,怎么可能与他纠缠那么久。”
这.........许七安瞳孔微缩。
他现在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对啊,我当初三品境,靠着儒圣刻刀、镇国剑,以及神殊残肢的帮助,拼的九死一生才斩了二品的贞德。
而阿苏罗绝对比贞德要强。
洛玉衡叹息一声:
“你没有和佛门超凡交手的经验,不曾察觉出问题也不奇怪。这次与妖族联手攻打十万大山,你得小心再小心。
“也许,这是佛门布的局呢?故意送出神殊的部分残肢,让妖族看到复国的希望。
“你觉得,这次复国行动如果失败,妖族还有多少气运?”
许七安盯着她:
“国师是故意与我打的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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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佛门问心
洛玉衡把一条大白腿搭在他肚子,眨一眨美眸,哀婉道:
“人家怎么舍得打许郎,还不是许郎薄情寡义,明明已经有我了,还偏要和慕南栀纠缠不清。还带着她游历江湖。
“将来我诞下子嗣,你肯定要抛弃妻子跟那个小贱人私奔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招手唤来锈迹斑斑的铁剑,剑尖抵住自己小腹,哼哼道:
“那我就宰了你的崽,一尸两命。”
许七安就有些想念高冷的原版国师,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国师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冰冷的剑锋横在脖颈,黑暗中,那双眸子冷冽如冰,嘴角冷笑: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国师啊,我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可能是被你打坏了,你震散我元神后,有把我的魂儿拼好吗。”
许七安能伸能缩。
洛玉衡说变脸就变脸,丢了铁剑,揉着许七安的脑瓜:“乖!”
神经病啊,熬过二十四小时把你送走.........许七安强颜欢笑的应付。
洛玉衡的表现,让他意识到这位人宗道首的占有欲极强,且对慕南栀极为忌惮。。
除了小爱醋味强,会针对鱼塘里其他鱼儿,其他人格都只警惕和忌惮花神。
“看来在国师眼里,南栀是最强大的情敌,其他女子都不堪一击,花神大概是唯一让国师在美貌上失去自信的女人.........”
心里想着,许七安斜眼瞥一下身边的小恶。
小恶眨眨眼睛。
许七安收回目光,心说没事,你虽然没她漂亮,但你润啊。
不搭理大白腿在肚皮上蹭啊蹭,他闭上眼睛,开始复盘当日与阿苏罗的战斗。
“杀贼果位我没有接触过,不知道阿苏罗有没有放水,但现在回想起来,杀贼果位的力量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强,虽然给了我一定程度上的打击,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想来,就显得很有猫腻。
“就三品金刚的战力来说,阿苏罗没放水。而且,他确实是压着我打..........可是,如果他一开始就释放修罗血脉呢?
“三品金刚的体魄配合修罗血脉,恐怕能直接吊打我。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他皈依佛门,告别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释放修罗血脉。
“可还是感觉有些勉强.........”
尽管他和孙玄机能打赢阿苏罗,是因为配合的好,利用封魔钉给予“致命一击”,削弱对方实力,而且最后抢走神殊双腿后,依旧只能逃跑。
看起来是依仗封魔钉、浮屠宝塔等手段险胜。
在外人看来,不是阿苏罗不够强,是那许七安太阴险。
但这无法说服当事人的他,因为现场情况是,孙玄机大部分时间龟缩在天上打辅助,三品之身的自己独自拖住了阿苏罗那么长时间。
今日和小姨交手后,惊觉二品巅峰高手绝非三品武夫能抗衡。
那他凭什么拖住阿苏罗这么长时间?
他竟然演我.........许七安“嘶”了一声,阿苏罗不但演他,而且演还很好。
首先,两人交手时,阿苏罗确实压着许七安打,且最后是许七安依靠封魔钉才打赢,可以说是险胜。
这样的情况下,往往会让人觉得是自己赢的很凶险,敌人很强大。
哪里还会怀疑阿苏罗在演戏?
“问题来了,阿苏罗为什么要演我.........首先,他绝对不可能是友军,因为一入空门,四大皆空,想当二五仔的机会都没有。
“佛门的菩萨和罗汉也不是傻的,如果阿苏罗有问题,怎么可能安排他来镇守南疆。
“这样一来,答应可能就只有一个,佛门内部的矛盾。大小乘之争比我预料的更激烈啊,所以需要妖族这个外敌来转移矛盾?
“这个解释没问题,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明儿先去十万大山,等九尾天狐回来,就把这些事告诉她,看看她是什么意见。小姨能察觉出的细节,九尾天狐肯定也能,但她却没说........也不是没说,对于我能夺回神殊残肢,她确实有过感慨。
“助万妖国复国,俘虏度厄或阿苏罗拔除最后一根封魔钉,十万大山战役结束,会轰动九州的..........”
念头浮动间,他察觉到脸颊被湿润温热小舌头舔了几下。
“作甚!”
许七安扭头,看着枕边的绝美的脸蛋。
小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美艳的脸上绽放妖冶的笑容,雪白下颌一昂,挑衅道:
“来双修啊。”
许七安翻身压了上去:“我的三品体魄也不是吃素的,准备好哭泣了吗。”
..........
次日,浮屠宝塔内。
许七安双手合十,盘坐在塔灵老和尚身边,低声道:
“大师,我又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银锣脸庞没有任何世俗的**。
塔灵老和尚瞅他一眼,欣慰点头:“善!”
旁边的慕南栀抱着白姬,冷笑道:
“大师,他已经悟过两次了。”
许七安瞪她一眼,把花神拉到一边,花神踉踉跄跄的被拖到角落里,板着脸:
“谁让你碰我的。”
白姬抬起爪子,啪啪拍打许七安抓住慕南栀胳膊的手,叫道:
“松开松开!”
它就像是坚定不移站在妈妈一边的孩子。
许七安收回手,“嘿”了一声,用肩膀拱她一下:
“吃醋啦?”
慕南栀报以冷笑:“吃醋?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真当天下女子都爱你爱的不可自拔?”
白姬气啾啾的说:“就是就是。”
没有没有,喜欢我的女人,都不及李灵素的十分之一,他才是女友遍天下的大佬...........许七安看了看白姬,自顾自说:
“我明日要去一趟南疆,在这期间,你就不要出来了。”
慕南栀眼圈一红,冷冰冰的看着他:
“怎么,嫌我碍到你俩双修了?”
猛吸一口气,嘲讽道:“还没问许银锣和国师双修的如何呢,想来是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愿分离。”
反正亦是空空空空如也.........许七安一脸严肃:
“倒不是,你可能不知道,洛玉衡现在的人格是“恶”,恶毒的恶,她昨夜逼我将你从浮屠宝塔里放出来,要亲手杀了你。”
慕南栀脸色一变。
许七安继续说:
“我当然不同意啊,就和她打了一架。”
慕南栀又气又怒,咬着牙:
“她打你了?”
许七安委屈的点头,握住慕南栀的手,柔声道:
“我皮糙肉厚无所谓,但你是不一样,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慕南栀心里的怨气散了大半,轻轻抽回手,哼道:
“我和你清清白白,莫要说这些放荡的话。”
抿了抿嘴,趁机掩盖嘴角翘起的弧度。
许七安见好就收,接着说道:
“但白姬要跟我一起出去,我需要用它联络九尾天狐。”
慕南栀担忧道:“可你说洛玉衡恶毒的很,她会不会为难白姬。”
许七安从她怀里接过白姬,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的说:
“我觉得这是它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白姬抖了一下,连忙补救:“人家最喜欢许银锣了。”
晚了........许七安抱着白姬顺着台阶来到第二层,此处竖立着一尊尊金刚雕塑,或横眉立目,或作势欲打,森严可怕。
这些雕塑组成特定的阵法,被赋予了佛法,构成浮屠宝塔第三层,专做为封印强大修行者的牢笼。
第二层溢散出的“镇狱”之力,甚至能短暂影响到二品。
柴杏儿盘坐在两尊雕塑之间,她本是姿色极佳的人妻,气质楚楚可怜,长期的囚禁让她愈发的柔弱,惹人怜爱。
脸颊苍白消瘦,青丝披散。
苗有方在身边的时候,充当着狱卒的身份,定期投食,更换马桶。
另外,每七天柴杏儿会有一次外出活动的机会,沐浴洗漱。
等苗有方走了之后,投食的任务就交给了慕南栀,至于更换马桶,则由塔灵老和尚来负责。
反正对塔灵来说,念头一闪,便能将塔内的任何物品转移出去——神殊断臂除外。
“没想到,漫长的囚禁生活,竟让你气机愈发浑厚,修为大涨。”
许七安笑道。
柴杏儿睁开眼,看了看他,不卑不吭的说道:
“除了吐纳练气,便无事可做,任何人都会和我一样修为大涨。”
顿了顿,她眉眼柔和了几分,问道:
“李郎近来可好?”
许七安颔首:
“组建流民军队,准备去青州打仗了。你待在浮屠宝塔的这段时间里,寒灾爆发,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云州叛军北上攻打青州,战况胶着。”
柴杏儿默然片刻,苦笑道:
“小小一座浮屠宝塔,竟成了庇护所。”
庇护所是没错,前半句话,你问问塔灵认不认同..........许七安没再废话,于怀里摸出半卷兽皮地图: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祖上留下的那半卷地图。”
柴杏儿伸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
“似乎是,这与当年宫主从柴家带走的地图材质一样。”
“你见过另外半卷地图吗?”许七安问道。
柴杏儿苦笑道:“许银锣觉得,我有资格知道?”
许七安又问道:
“对于你们柴家的祖上,你还知道些什么?”
柴杏儿摇头:
“现在柴家能追溯到的先祖,便是从南疆回来的那位,再往上,经历过一次灭门,早就彻底烟消云散。”
这就有点头秃了啊.........许七安无奈的收回兽皮地图。
能入许平峰眼的,绝对不同寻常,大墓的主人是谁,许平峰又是如何注意到柴家的..........唉,目前来说,这件事不急,先缓缓。
.............
陈设简陋的卧室里,洛玉衡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从储物小袋里取出干净整洁的小裤和肚兜,慢条斯理的穿上,罩上羽衣袍子。
手里把玩着莲花冠,妙目盈盈的望着桌上的玲珑小塔,嘴角一挑:
“三品武夫,就这?”
她随手把莲花冠丢在桌上,离开卧室。
因为族中青壮出征,上山狩猎的人数少了许多,身为族长的龙图不得不重新上山干活。
在力蛊部,族长既是手握权力之人,也是责任最重的人。
在面临人力不足,食物短缺的时候,族长龙图被迫营业,上山打猎。
洛玉衡来到院子外,看见许铃音和丽娜蹲在树荫下,升起一团篝火,篝火边插着六只剥皮洗净的老鼠。
“等我们吃完老鼠,火堆下面的地瓜也烤好了。”
丽娜哼哼道:“期待吗。”
“期待的!”小豆丁抹了抹口水。
丽娜使唤徒弟:
“你去给师父拿水袋来,口渴了。”
小豆丁警惕的看着她:“那,那你别偷吃。”
得到师父的保证后,小豆丁迈着小短腿冲进院子。
“国师好。”
丽娜瞅见洛玉衡,恭敬的打招呼。
她可不是许铃音这种没脑子的笨蛋,深知眼前这位的强大,以及超然地位。
近日来,洛玉衡与许七安在极渊里出了不少力,双修道侣横扫极渊的传说,已经传遍蛊族。
洛玉衡审视着丽娜:
“你是那个,那个地书碎片持有者。”
丽娜吃了一惊,没想到国师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洛玉衡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
丽娜的目光追随着她,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国师有些不对劲。
她旋即收回目光,满怀热情的看着快要烤好的老鼠..........却发现篝火边空空如也。
老鼠,没了?!
丽娜茫然无措的站起身,环顾四周,老鼠呢?我辣么多的烤老鼠呢?
噔噔噔........同时,许铃音抱着水袋跑了出来。
看着篝火边空荡荡的,她陡然僵住。
师徒俩大眼瞪小眼。
丽娜动了动嘴唇,艰难的说:
“老鼠自己跑了,你信吗?”
.........小豆丁水袋一丢,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嚎啕大哭起来。
远处。
微风里,青丝扬,羽衣翻飞,洛玉衡笑靥如花,妖冶绝美。
...........
南法寺。
坍塌的封印之塔外,广场上。
脑后亮着一轮七彩光轮的度厄罗汉,盘坐在蒲团,掌心拖着一只金钵。
“过八苦阵,受问心关,这是广贤菩萨的意思。你若过了这两关,封印之塔被毁的事,便揭过了。”
黝黑枯瘦的老僧,目光平静的望着对面的阿苏罗。
“弟子明白。”
阿苏罗双手合十,跨出一步,进入金钵。
度厄罗汉收回手,金钵徐徐浮空,钵口投射出一道光幕。
光幕中,身披袈裟的阿苏罗双手合十,昂然而立,站在八苦阵前,却迟迟不曾入阵。
第五十九章 应运之人和应劫之人
八苦阵,佛门高僧用来顿悟的阵法,过得此阵,烦恼去除,心生佛念。
从此皈依佛门,从此佛法精深。
反之,则永堕八苦之中,元神崩溃。
当然,每一位进入八苦阵磨砺佛心的僧人,都会得罗汉或菩萨关注,以保元神安稳。
简而言之,八苦阵其实是佛门“四大皆空”中的一部分。
阿苏罗若还是阿苏罗,还是那位皈依佛恩的修罗子,那他就无惧八苦阵。
见阿苏罗久不入阵,度厄淡淡道:
“阿弥陀佛,阿苏罗,有何犹豫?”
声音透过法器,传入金钵内的佛界。
阿苏罗淡淡道:
“只是回忆起了前尘往事,那些早已化作云烟的往事。”
说罢,他不再犹豫,踏入了八苦阵中。
度厄微微眯眼,审视着阵中的阿苏罗,只见这位相貌丑陋却又英武不凡的修罗王幼子,步伐缓慢,但异常坚定的穿过八苦阵。。
过程中,他的表情始终平淡。
穿过八苦阵后,阿苏罗脚步不停,拾阶而上,不多时来到了山顶的古刹。
古刹顶上有一座青铜大钟。
阿苏罗缓步登楼,在青铜大钟前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当!”
他推动钟捶,敲响第一声。
青铜古钟荡起空旷悠扬的钟声,以及涟漪般的金光。
“当当当........”
钟声不断响起,涟漪状的金光层层叠叠扫在阿苏罗身上,先是眉心亮起金光,继而身躯覆盖上一层淡淡金辉,澄澈剔透。
八十一声后,阿苏罗松开钟捶,双手合十,低头垂眸。
度厄罗汉拈花微笑:
“佛心无垢,本座会回禀广贤菩萨。近日来,十万大山外围,妖气冲天,南妖复国的野火憋了五百年,此番欲燃遍十万大山。
“我等奉命镇守南疆,不可疏忽大意。”
阿苏罗颔首:
“自当如此。”
.............
南疆。
院子外,丽娜啃着地瓜,看一眼身边的小背影,无奈的解释:
“老鼠真不是我吃的。”
小豆丁捧着属于她的地瓜,默默的啃着,用小小的背影和后脑勺对着师父,一副恩断义绝的姿态。
丽娜沉吟一下,推了推许铃音的肩膀,许铃音扭了一下身子,不要她碰。
“呐呐,地瓜给你吃行了吧。”
小白皮丽娜说道。
许铃音猛的扭回头,双眼放光的盯着师父:“真的?”
丽娜依依不舍的看一下刚咬一口的地瓜,忍痛点头,递了出去。
许铃音开心的抢过来,抱在怀里。
“不生气了?”
“嗯!”
师徒俩重归于好。
丽娜眉开眼笑,说:
“那有好东西,是不是要和师父分享?把地瓜给师父一个呗。”
小豆丁也眉开眼笑,头一低,朝着地瓜“呸呸”两声。
丽娜:“.........”
............
房间里,许七安从浮屠宝塔内出来,转头四顾,没看见洛玉衡。
空气中残留着国师幽幽的体香,以及蛋白质的味儿。
床铺一片狼藉。
小白狐虽然是幼崽,但也很懂事了,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看着床铺,怒道:
“我要和夜姬姐姐说出来,你瞒着她和别的女人交配。”
说话真粗俗,妖族就是妖族..........许七安斜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凭什么说我和别的女人交配,你有证据吗。”
小白狐抬起爪子,拍一下桌面,奶凶的语气说:
“你每次和夜姬姐姐睡完觉,床就这么乱。我还看见你撞夜姬姐姐的屁股..........”
许七安赏了它一个头皮,骂道:
“小崽子知道什么,赶紧召唤娘娘,我有事找她。”
摄于许银锣的淫威,白姬屈服了,蜷缩在桌上,尾巴盖住身子,俄顷,一股强横的意志力从她体内觉醒。
两只巴掌大的小狐狸站了起来,左眼溢出清光,娇媚悦耳的声音叹息道:
“本座的威严江河日下,已经成了你随时都能召唤的人物了?”
废话少说,有正事.........许七安皱眉道:
“我今日复盘了与阿苏罗战斗的经过,发现他当日没尽全力。”
“你才发现啊。”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这小贱人,当初果然看出端倪。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说:
“娘娘,你这样会失去我的友谊。”
九尾天狐“呵”了一声,乖巧的蹲坐,嗓音柔媚,富有磁性:
“两种可能:一,阿苏罗出于某种目的,不漏痕迹的让你带走了神殊的残肢。他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许七安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阿苏罗转世重修,五百年后归位,可归来的依旧是修罗王幼子阿苏罗。他的转世之躯在哪里?转世之躯若到了四品,已经发完宏愿,那么只要完成宏愿,他便能证得菩萨果位。
“以此推测,他的宏愿多半与妖族有关。或者说,为佛门夺得南疆。可南疆已经是佛门的领土。”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所以要重新丢一次?”
“二,这一切都是佛门设局坑我妖族。也许我们攻打“南国城”,会直接遭遇广贤菩萨。我肯定是能逃走的,但你们嘛,难说了。”
许七安若有所思:
“你似乎有应对之策?”
九尾天狐狡黠一笑:
“若阿苏罗是想证得菩萨果位,那便将计就计。若是佛门坑我妖族,那还是将计就计。”
许七安直接了当的问:
“你想怎么做。”
小白狐乖巧蹲坐,笑吟吟道:
“想不想打到阿兰陀去,看一看佛陀到底是什么状态,看一看儒圣的雕塑有没有被破坏?
“当日助你对付许平峰时,本座从监正那里讨要了几件传送法器,而后派人将刻了相应阵法的石盘暗中送到了西域,我们只要捏碎传送法器,就能传送到石盘所在的位置。它距离阿兰陀,只有三十里。
“广贤敢离开阿兰陀,我们就直接传送过去,抢回神殊的头颅,让他彻底复生。”
许七安没好气道:“广贤菩萨会让我们传送?”
至于监正和九尾天狐私底下的勾当,他倒是不奇怪,对前者来说,这是基操。对后者来说,谋划五百年,要是这点布局都没有,那还复什么国,早点嫁人生娃,相夫教子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九尾天狐语气很笃定。
许七安点点头,道:
“如果这次复国没有意外,那我要你助我俘虏度厄罗汉,让他拔除我身上最后一根封魔钉。”
九尾天狐笑道:
“我额外再告诉你幽冥蚕丝的位置。”
许七安心脏砰砰狂跳两下,语气急促道:
“你知道幽冥蚕丝在哪里?”
幽冥蚕丝是炼制招魂幡的主材料之一。
招魂幡则是复活魏渊必备的法器。
九尾天狐道:
“不急,等妖族复国后再谈这些。”
..........
东陵城。
许平峰坐在青铜丹炉前,手里握着芭蕉扇,轻轻扇动青色火焰。
“要不要回南疆一趟?”
他侧头,看向斜对面盘坐的伽罗树菩萨。
“本座若是回去,正中监正下怀。”伽罗树菩萨淡淡道。
“倒也是,老师早就与九尾天狐勾结了。”
许平峰点点头:“利用南疆的妖族牵制佛门,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盘,借我长子之手去做罢了。咱们在青州等消息吧。”
伽罗树菩萨闭目打坐,说道:
“机关算尽太聪明。”
他没说后边一句。
许平峰听完,笑容忽然诡谲起来。
..........
靖山城。
萨伦阿古站在荒山之巅,眺望南方。
“山海关战役后,气运尽在西南方啊。”
披着斗篷的老人低声感慨。
“大巫师觉得,南妖能复国吗?”
巫神教唯二的灵慧师,乌达宝塔问道。
“仅凭妖族,差了些,但不是还有许七安嘛。”萨伦阿古笑道。
“不知道他的实力到了什么层次,此战若是南妖得胜,那边真正轰动九州了。”乌达宝塔皱着眉头:
“就如当年佛门甲子荡妖,举世皆惊。”
顿了顿,他嘀咕道:“伊尔布送鸣金石,送这么久?”
萨伦阿古淡淡道:
“时机没到。”
............
京城。
观星楼,八卦台。
赵守站在高耸入云的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的京城。
“京城繁华依旧,然,于我眼里,却蒙上了晦暗萧条,气运浑浊了啊。”
他抚须感慨道。
接着,转头看向监正:
“你的力量流失严重,甚至连伽罗树的两尊法相都打破,长期以往,大奉还有胜机?”
监正淡淡道:
“万物盛极而衰,皆为天数。从贞德到许平峰,再到许七安,都是应运而生之人,都是中原、人族之大劫。”
赵守皱了皱眉:“人族?”
而不是大奉!
监正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窥探天机,知晓天命,亦是应劫之人。赵守,你可知我为何要压儒家两百年。”
赵守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监正颔首:“孺子可教。”
赵守“呵呵”一声,他转了个身,面朝南方:
“能不能牵制佛门,就看这一战了。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监正笑着反问:
“他何时让我们失望过。”
抬起酒盏,喝了一口,道:
“此番进京,是与我闲聊来的?”
赵守“哦”一声,似乎才想起来,道:
“杨恭传了一封折子给我,说是蛊族愿与大奉结盟,帮着一起打云州叛军。希望我能转交给小皇帝,我进宫需要你的同意。”
即使是八百里加急,速度也没施展儒家秘法传送的快。
监正颔首:
“去吧,青州战事紧迫,小皇帝和诸公正愁着呢,安一安他们的心也不错。”
第六十章 婚事
御书房。
年轻的永兴帝,脸色沉凝的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听着新任首辅,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的奏报。
王贞文养病之后,朝廷内部廷推,经过各党一番厮杀,首辅之位落到了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头上。
依旧还是王党。
“各地多有匪患劫掠乡绅望族之事,在江州和剑州,甚至有城中百姓与匪徒勾结,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匪徒进城劫掠。
“粗略估计,各地都有不少”
山羊须花白的钱情书沉声道:
“陛下,请派兵剿匪,不然迟早大乱。若不能稳住后方,青州局势危矣。”
王党成员纷纷附和。
各党成员,一半沉默,一半附和。
专劫掠士大夫阶级的匪徒,无疑刺痛了诸公们的神经。。
“陛下三思!”
高呼声里,御史台左都御史刘洪出列,作揖道:
“青州战事如火如荼,朝廷应倾尽全力助杨恭将叛军挡住青州。岂可在朝廷缺钱缺粮之际,耗费国力去清剿流民匪寇。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难成大势。”
原魏党成员立刻附和,支撑如今党派魁首刘洪的谏言。
王党成员立刻跳出来反驳:
“乌合之众?如今流民成灾,劫掠抢粮,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放任不管的话,云州叛军还没打到京城,那些流民匪寇先一步兵临城下了。”
双方展开争论,御书房议事又称为“小朝会”,相对于早朝,比较松散随意,争论渐渐演变成骂战。
永兴帝冷眼旁观,时至今日,魏渊和王首辅一死一病,朝堂内的格局依旧是两党相争,各党掺和凑热闹。
他扫过群臣,目光落在大理寺卿身上,淡淡道:
“寺卿大人有何高见?”
诸公目光不可避免的投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年过五旬,须发之间不见白丝,保养的相当好。
“陛下,臣以为,对流民匪寇可采取招安之策,授予贼首官职,让其率麾下人马前往青州抵御叛军。”
大理寺卿说道。
永兴帝沉吟不语,许久后,缓声道:
“此事暂且搁置。”
停顿一下,沉声道:
“青州第一道防线已被叛军攻占,杨恭未能对云州叛军造成沉重打击。诸位爱卿有谁能告诉朕,这青州能不能守住?能守多久?”
无人应答。
永兴帝沉着脸,看向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两位爱卿,朕让你们调兵调粮支援青州,可有进展?”
户部尚书出列,作揖道:
“尚需时日,请陛下再宽限一旬。”
永兴帝本来想责难,但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憔悴的模样,心里叹息一声,没做为难。
转而望着兵部尚书,淡淡道:
“徐尚书举荐的赵俊濡,昨日给朕上了份折子,说是建议把支援青州的军队,由他率领,绕路袭击云州。捣毁叛军大本营。
“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兵部尚书心里一凛,见永兴帝面带微笑,眼神却异常冰冷,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急声道:
“臣有眼无珠,请陛下责罚。”
永兴帝没搭理,让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脸色难看的扫过诸公:
“要粮草没有,要能打仗的也没有,朝廷养士六百年,就养出你们这群东西?幸而西域诸国没有举兵入境,只在雷州边境骚扰。
“不然,西域大军此时都打到京城来了。”
说到最后时,永兴帝是大声吼出来的。
诸公默然不语,知道他是在埋怨钱粮筹备不及时,无法立刻派兵前往青州。
国库要是有钱,援兵此时已在奔赴青州的途中。
这段时间,户部已经在征收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了,这是战争之下,朝廷必然会做的,历朝历代皆如此。
而这样行为,是在积累民怨,耗损国力。
战事若能平定,一切好说,一旦朝廷战败,民怨反扑,国家气运瞬间消耗一空。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前方将士以命抵抗,尔等迟迟没有守备好钱粮、军队,可知会耽误多少战机?”
永兴帝破口大骂。
诸公还是沉默。
这时,清光升腾,一道人影显化在诸公和皇帝之间,正是赵守。
他穿着浆洗发白,但一丝不苟的儒衫,花白的头发随意垂落,整体形象如同落魄的书生,还是老书生。
永兴帝和朝堂诸公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赵守竟能“闯”进皇宫。
“陛下!”
赵守微笑作揖。
永兴帝定了定神,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院长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守笑道:
“事已在陛下桌前。”
永兴帝茫然低头,看见大案上多了一份折子,他有些愕然的拿起,抬头看去时,赵守已经消失不见。
诸公望着永兴帝,等待他的说法。
永兴帝展开折子,随着阅读,他的表情产生极为生动的变化,先是满脸愕然,然后眉头紧皱,看到后面时,瞪大眼睛,似乎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事。
而后惊讶变成狂喜。
“好,好啊!”
永兴帝龙颜大悦:“有了蛊族精锐的加入,可暂缓青州燃眉之急,许银锣屡屡让朕惊喜。”
蛊族精锐?许银锣...........堂下诸公面面相觑。
钱青书目光闪烁一下,道:
“陛下,可有喜事?”
永兴帝没有回答,望向御座之下的掌印太监赵玄振,笑道:
“传阅诸公。”
赵玄振恭敬接过,他内心无比好奇,但不敢窥探内容,恭敬的把折子递给新任首辅钱青书。
钱青书神色平淡,但接折子的速度却极快,他展开折子凝神阅读,半晌后,深吸一口气:
“刘尚书可以睡个好觉了。”
刘尚书就是自寒灾以来,整个人苍老好几岁,发际线上移好几公分的户部尚书。
听到这话,刘尚书猛的看了过来,急道:
“上面说什么?快,快给本官瞅瞅。”
和你不是一党的........钱青书脸色平静的把折子递给身后的刑部孙尚书。
孙尚书默默看完,脸色极其复杂,既有欣喜,也有怅然。
怅然是因为那个以前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小子,如今已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九州顶尖的高手。
折子在诸公手里传阅,一张张老脸或如释重负,或欣喜万分,最激动的是刘尚书。
“好啊,好啊,如此一来,青州局面必将得以缓解,本官也能松口气了,睡个好睡了..........”刘尚书险些喜极而泣:
“许银锣竟能让蛊族与大奉结盟,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和赞赏。
诸公们低声议论起来。
“能以这么小的代价让蛊族出兵,他是如何做到的?”
“蛊族与我大奉仇恨甚深,此次竟没有与云州结盟,而是与我大奉结盟?”
“他总能让人刮目相看,他虽然不像魏渊那样,能统率三军,战无不胜。但作为武夫,他在超凡领域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有他和监正在,大奉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永兴帝笑道:
“盟约之事,就交给内阁草拟。诸爱卿可有异议。”
诸公道:
“陛下圣明。”
.............
结束议事后,永兴帝连日来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蛊族与大奉结盟的事,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永兴帝心里,还有一桩事梗在心头。
“陛下,钱首辅求见。”
赵玄振踏入寝宫。
永兴帝皱了皱眉,道:“请他进来。”
既然没有在御书房议事时说,那便说明钱青书有事要单独启奏。
蓄着花白山羊须的钱青书,在宦官的带领下,返回御书房。
“钱首辅有何事要单独与朕商议?”
永兴帝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钱青书沉声道:
“陛下,各地匪患横行,若是不派兵清剿,迟早要酿成大祸。如今青州压力骤减,正好可以分兵围剿。”
永兴帝沉吟不语。
钱青书高声道:
“陛下,臣受陛下器重,必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永兴帝微微动容:
“好,那便依爱卿所言。”
如此痛快的回复,反而让钱青书一愣,欣然拱手:
“陛下圣明。”
永兴帝颔首:
“爱卿先退下吧,朕乏了。”
望着钱青书的背影,永兴帝面无表情的端坐,许久未动。
那件梗在他心头的事,就是许新年曾经提议过的,秘密派遣高手组织流民,落草为寇,以劫掠商贾、乡绅阶层,平息日益肆虐的流民之患。
这种背叛阶级的决定,如果暴露出去,会让永兴帝众叛亲离。
权衡再三,他选择了放弃。
但没想到,朝中有人暗地里施行该计策,并收获了极大的成果,规模日益壮大。
“朕的敌人,不是只有云州叛军啊。”
永兴帝低声喃喃。
那人敌人是谁,他心里一清二楚。
同时,他暗暗下了决定,不能再拖了,赐婚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许新年已经生出异心,暗中投靠了昔日的四皇子,如今的炎亲王。
而他的决定,必然会影响到许七安。
若是许七安也倒戈炎亲王,他的皇位必然坐不稳。
许七安是魏渊一手提拔的,而魏渊与皇后是故交,坚定不移支持四皇子的人,且许七安与怀庆关系颇为不错。
如今再有许新年投靠四皇子...........
永兴帝能想出的,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将妹妹临安嫁给许七安。
如此,皇位可稳。
............
德馨苑。
不久前,怀庆对书房做了一定程度的改造,搬来了沙盘,青州地图,书桌摆满兵书,其中包括许七安写的那本《孙子兵法》。
许七安自称此书是孙子所著,但怀庆知道,他哪来的孙子?
胡诌耍人罢了。
作为一个公主,能如此心系青州战事,殊为不易。
怀庆对兵法其实并不精通,行军打仗更是门外汉,但这些日子以来,闭门读兵书,沙盘演练,进步极快。
当然,这只是大局观方面的进步,实际的排兵布阵,太吃经验,纸上谈兵意义不大。
书桌后,穿着素雅长裙,气质清冷的长公主,纤纤玉指展开纸条。
纸条上写着两件事:
一,蛊族在许七安推动下,与大奉结盟,出兵援助青州。
二,赵守亲自送来青州奏折。
对于第一条信息,怀庆内心毫无波动,因为早已知晓。
但第二条信息,她咀嚼了很久。
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宫女站在书房外,轻声道:
“长公主殿下,炎亲王来了。”
怀庆把纸条收入袖中,起身,带着宫女去了内厅。
内厅里,器宇轩昂的炎亲王紫袍玉带,华贵逼人,手里握着一盏茶,气质沉凝。
“四哥怎么有空来我德馨苑。”
怀庆淡淡道。
永兴帝登基后,把兄弟们都“赶”出了皇宫,但未出阁的妹妹,依然可以留在宫中。
亲王们等闲不会入宫来。
炎亲王挥退厅内宫女,沉声道:
“我听说许七安与蛊族结盟,以极低的代价,请来了蛊族精锐援助青州。”
怀庆清清冷冷的说道:
“这是好事。”
炎亲王颔首:
“确实是好事,于我来说,谈不上好事,但也不是坏事,最多就是再等机会。为兄今日来,是为另一件事。”
“四哥请说。”
炎亲王沉声道:
“今日赵守入宫了,监正压了云鹿书院两百年,那赵守此生入宫次数仅有两次,一次是逼父皇下罪己诏,再便是这次。
“怀庆觉得,监正这是何意?”
上次入宫情有可原,但这一次,仅仅是送一份折子?
怀庆抬了抬手,让广袖略有下滑,好不妨碍她端茶,慢悠悠的抿一口,淡淡道:
“四哥想来有所猜测。”
炎亲王“嗯”一声,边点头边说道:
“值此危难时刻,监正恐怕要与云鹿书院妥协,让赵守入朝为官。一位三品巅峰的大儒,值得监正放下身段了。
“四哥此番找你,是想与你一同前往清云山,拜会赵守院长。”
话说的比较直白了,怀庆算是半个云鹿书院学子,曾在书院求学数年。
她的面子,赵守不会不给。
怀庆颔首:
“即使四哥不寻我,我也会去找你。”
炎亲王笑了起来:“好妹妹。”
...........
凤栖宫。
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穿过大院,进入清清冷冷的凤栖宫。
她跨过门槛,进入内厅,发现厅内与院子一样冷清,宫女和嬷嬷的数量维持在最低限度。
临安知道,这是母妃在为难皇后。
不过,自从皇帝哥哥登基以来,皇后便彻底没了脾气,无论母妃怎么刁难欺凌,皇后都不予理会。
临安原本认为这是皇后妥协认输了。但某次听母妃阴阳怪气的说,魏渊死后,那贱人就像个死人似的,实在无趣。
素雅简单的内厅,穿着便衣的皇后坐在桌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临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皇后了,但印象里,皇后和怀庆是一样的,清清冷冷,对谁都不热情。但不像现在这样,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见过母后。”
临安恭敬的朝名义上的母亲行礼。
皇后是个极美的人儿,即使韶华不再,但时间似乎不忍摧毁她的美貌,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有任何痕迹,反而多了岁月的沉淀。
“陛下刚来找过我。”
皇后看着眼前的人儿,脸蛋圆润,桃花眸子妩媚多情,是个什么话儿不说,就能勾人的女子。
相比起来,她的女儿怀庆,即使身段容貌都不逊色,却太过清冷了。
“皇帝哥哥?”
临安有些诧异。
皇后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临安也到了婚嫁的年纪,陛下是为你婚事而来。”
临安脸色猛的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