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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0章 老将出马

    “大人,我们真的是投降,忠心可见啊!”

    “是啊!大人,我等真心降辽!”

    ……

    让耶律陈家奴意外的是,来的还是熟人陈仪。这家伙在宁化军,就没少和辽国做生意。可是生意是生意,但投降可不一样。

    耶律陈家奴居高临下,骑在战马上俯视道:“你说投降,你的家人呢?”

    “在太原。”

    说这话的时候,陈仪的脑袋低了下来。或许是对于家人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家人的原因,无法得到辽人的信任。

    但是此举确实让人怀疑。

    甭管是宋人,还是辽人。真要舍去一切,孤身一人投靠对方,都不可能获得足够的信任。这也是陈家奴怀疑的原因。他是南院大王,刚刚上任,虽说是宗室,但面临宋辽大战的局面,稍有差次,就会被放大了和前任耶律吾比较。比才干、比能力,他怎么比得过辽国民臣耶律吾也?

    所以,即便面对陈仪的投靠,也是非常谨慎。深怕一个闪失,成为自己身上的污点。

    “大王,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属下偷偷给耶律陈家奴进言,这话听着挺符合耶律陈家奴的心意。陈仪投靠辽国,甭管是计策,还是没法在大宋活下去了,都是一个可以很好宣扬的方向。宋君无道,辽君开明,仅仅这个理由,就足够让耶律洪基高兴了。

    想到这里,耶律陈家奴起身下马,虚情假意的搀扶起来趴在地上的陈仪,问:“贤弟来投,我耶律陈家奴必以兄弟待之,快快请起!”

    “贤弟,你这次带了多少兵来?”

    宋军的人数并不多,这一点耶律陈家奴早就心知肚明。可陈仪却犯难了,他迟疑了一下,随后尴尬道:“启禀大王,我带了五千兵马,路上走散了一些!或许有三千人。”

    整军的过程并不长,耶律陈家奴很快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数字,不到两千人。这个数字并不能让他满意,他更希望是一万人马。只有这样,他才会在耶律洪基面前露个大脸。

    什么走散?

    是不想跟着陈仪投靠大辽而已。

    并非所有的宋军将领都可以像陈仪这么豁得出去。抛妻弃子的结果,就是女儿小妾被发落到教司坊,家里的男人多半要被充军发配。这样一来,整个家族就毁了。

    当陈仪决心投降辽人的时候,手下的五千兵马就哗变了。

    陈仪也无力去追杀弹压哪些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或者还眷恋家人的军中校尉。人各有志,在大义面前,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志向。

    陈仪也没办法去指责这些人的不识抬举。毕竟即便这些手下不愿意投靠辽人,也只有回去面对李逵一条道可走。

    别想着占山为王这等好事,只要这些哗变的校尉没有去繁峙,他们甭管是死是活,都会因为陈仪的叛变,而算在大宋的叛徒一类人之中。

    至于李逵有多狠毒,陈仪早就领教过了。

    陈仪不安的跟随者耶律陈家奴去了涿州。辽国皇帝听说宋军将领陈仪投靠之后,立刻在析津府大宴群臣,庆贺大辽的首胜。当然这个胜利对于辽国来说,也来的莫名其妙。

    逃跑回去的宁化军校尉,带着人马逃跑到了平型岭之后,李逵接纳了这些人,人数在两千多人。对于李逵来说,宁化军的将校都不可信。因为这些人几乎人人和辽国有过商贸往来。虽说是生意而已,但谁知道他们被辽人掌握了多少把柄?

    万一在关键时候,他们叛变了,而李逵又带兵出征了,岂不是要被人抄了后路?

    身为河东路宣抚使的李逵,不仅仅要考虑宁化军的问题,还得考虑其他地区的防御。

    很快,宁化军主将叛变的消息传遍了北线。

    这其中最愤慨的莫过于和陈仪有联姻关系的将领,这些人一个个怒不可遏的将陈家的女子赶回娘家,并第一时间上表皇帝,要手刃叛徒陈仪。

    但要说最为担忧的并不是这些将领,毕竟北线七个军,除了宁化军之外,其他几个军的主将都不可能动。

    唯独从西夏投靠大宋的仁多保忠有点方。

    他能叛变西夏,就能够叛变大宋。如果连大宋的皇帝都不信任他了,那么他只能投靠辽国了。可再换一家,他就会被重用吗?

    别想了,投靠辽国要是可行,仁多保忠早就干了。可辽国是草原部落为主的帝国,仁多保忠如今带着族人在河间府繁衍生息。这地方水草丰美,加上又是边疆,人口稀少,非常适合草原部落的生存,而且冬天不冷,几乎不需要转场。

    这样的生存环境,别说西夏了,就算是辽国也没有。

    加上仁多部落的人口并不多,即便投靠了辽国之后,也非常有可能被其他大部落吞并。这等于说仁多部落没有任何选择,留在大宋是最好的结果。

    可他这么想没用,关键是别人信不信的问题。

    一旦大宋的皇帝认为仁多部落不可信,河间府这等好地方肯定没指望了。要是继续迁徙,恐怕仁多部落要被赶去青塘,甚至吐蕃边境了。那些地方,怎么和河间府媲美?

    心急火燎的仁多保忠当即找来了长子仁多彦,嘱咐道:“你带着信立刻去宁化军找李大人,告诉李大人,我仁多部落全仰仗李大人照拂。一旦李大人需要,我全族上下必将拼尽全力,也在所不惜。”

    仁多彦和李逵接触的过程并不好,他被李逵在延安府俘虏过。

    按照李逵俘虏敌酋的习惯,先打一顿。

    加上李逵还不讲理,这让仁多彦面对李逵产生了很大的抗拒心理。可面对父亲的嘱托,他也不敢任性,不解道:“父亲这是要投效李逵?”

    “不投效不行了!”仁多保忠幽怨道:“我仁多部落经不起折腾了,离开大宋,天下没了我仁多部落的安身之地。”

    仁多彦只好俯首道:“儿子立刻前去。”

    “切记要快,老夫估计朝廷很快会派遣老将前去宁化军整顿,你要是去晚了,会引起人注意。其实李逵这么一弄,表面上看北线岌岌可危,可实际上,北线最强的军队都在李逵手中,他自己不乱,飞廉军、禁卫军将是奠定战场胜败的关键。其他诸军只要固守住了河间和真定这些大城,就没有任何问题。”仁多保忠曾经是西夏朝堂上的重臣,也是才智之辈,这些考量还是不缺的。

    仁多彦带着亲卫百人,立刻从河间出发,且不提他。

    北宋都城开封府。

    垂拱殿上,一片禁声。

    皇帝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没想到西夏的战争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北线和辽国的交战,还没有大规模交战,就发生了前线大将投递叛变的丑闻。

    面对这等棘手的事,皇帝也没辙了。

    别说皇帝,就算是章惇也是一筹莫展。

    派遣援军去河东路,这是不现实的,大宋的军队能有战斗力,且能动的也就是京营十万人马。可是这支军队,是大宋说也不能动用的军队,这是拱卫京城的最后底牌,除非辽国打到了黄河边上,不然京营的兵马不能动一兵一卒。

    “报!北线军情!”

    能够直接被接引入皇城,显然是大宋最为紧要的军情。

    章惇眉头越来越深,沉声道:“传!”

    “臣花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花荣将贴身存放的紧急军情递给了宦官,查验火漆之后,小黄门递给了郝随。郝随拆开军情文折,检查没有机关和毒之后,递给了皇帝。

    皇帝赵煦原本惨白惨白的脸色,更白了。抬头问花荣:“宁化军到底怎么了?为何李卿所说辽国有可能发动国战?”

    “启禀陛下,李大人初到河东路,就发现宁化军和辽国南京道贸易繁忙,私下多有媾合,不放心宁化军众军将。这才不得已用了计将宁化军中最为可疑的将校令其攻打涿州,没想到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将校溃逃回本部,主帅陈仪带着将校士卒近三千人投靠了辽国。”

    赵煦闻听,加上李逵的奏折,觉得大有蹊跷,随即问道:“花荣,你说的和李卿奏折上的到底有何联系?”

    花荣愣住了,他哪里有资格看奏折?

    他不过是个送奏折的工具人啊!

    没办法,花荣俯下头无奈道:“陛下,臣不敢。”

    赵煦这才发现问错了人,只好将奏折递给郝随后道:“给章相和李卿传阅。”

    章惇和李清臣非常好奇,到底李逵给皇帝的奏折里写了什么,让皇帝如此失措。可是当他们看了李逵的奏折之后,顿时哑口无言起来。

    耶律洪基可能亲征,北线将领之中有任何可能被辽国胁迫的人都要剔除。

    这都要打仗了,你却要来一手临阵换帅,这不是儿戏吗?

    而李逵试探陈仪的办法也很简单,让他去攻城。

    奏章传到了曾布的手里,他看后,不作评价,反而看着李清臣的背影出神。边军,尤其是河东路和河北两路的边军,都不被朝堂可信。置将法之后,很多将领在军队之中的任期都很短,却有些将领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见动弹。

    这话要是问了出来,就像是往茅坑里人石头,会引起公愤。

    但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可能?

    章惇作为宰相,率先开口,但他不是对皇帝建议,而是询问花荣:“李逵还没有其他的打算吗?”

    “这个,有倒是有,可是末将离开了河东路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军中之事,如今的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李大人曾经说过,想要让辽国改变攻打我大宋的决心,需要一场大战,而且要速胜。”

    花荣也不过是将李逵的嘱咐说辞给说了出来。面圣的机会虽难得,可说错话的结果很严重。而李逵能信任,还有点见识的属下之中,也就是花荣了。

    其他人,要么就不是办事的料,要么就不可信。

    章惇问:“打哪里?”

    “涿州,李大人告诉末将,如果陛下问原由就说涿州是聊过南京道的门户,如果能打下涿州,战火就不会烧入大宋境内,双方将在燕山一带厮杀,这是对大宋最为有利的局面。”

    花荣谨慎道。

    章惇思量了之后,也有了底。随后考量起来,谁适合派遣到河东路北线,成为李逵的副手。

    李清臣问:“就飞廉军和禁卫军,能打下涿州吗?”

    指望其他几个军是没希望的,也只有飞廉军和禁卫军才能给朝堂上的君臣带来惊喜。

    但这话花荣怎么敢保证?只好装不知:“枢相,末将不知。”

    “你且退下。”赵煦也看出来了,指望花荣能给他解惑是没希望了。等到花荣退下之后,皇帝赵煦忐忑的等待章惇的反应。

    当初章惇力排众议让章楶担任收复河套的主帅,其实朝堂上还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原因是李逵似乎比章楶更合适。

    会不会李逵不满,而故意甩锅?

    还是真的如李逵猜测的那样,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而赵煦想的只有一个问题,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御驾亲征了,他是否也要跟着一起去?

    要是心里不怕,赵煦当然想要硬气一把,可是万一被俘虏了呢?

    大宋皇帝自从太宗之后,都认为在军略方面自己是给废物。御驾亲征是绝对不可能的,后来的皇帝再强能强过太宗皇帝?

    可太宗皇帝还不是被辽人打了一脑袋包,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然后这辈子都不再提起北伐的事。

    一个边军主帅,还是军一级的主帅,其实对大宋来说并不太重要。没了,就没了。可章惇却不放心李逵起来,这家伙以前打仗都是有人在后面拉着缰绳,即便这样,也差点成了脱缰的野马,跑到不知道哪里去。

    得选个老将,最好还是和李逵有过往来,熟悉的老将军。

    “陛下,臣以为李逵身边应该要有个行事稳重的老将辅佐,才可保后顾无忧。”章惇道。

    皇帝赵煦觉得章惇有点想多了,李逵身边不是有辅佐的人吗?不解道:“高俅不好吗?”

    章惇脸色微变,心说:“高俅就是踢球好,打仗的功劳都是躺赢,这等货色,稳肯定是稳了,但太稳了,恐怕是个废物啊!”

    “高俅虽说从军有几年了,可是陛下有所不知,高俅没有经历过大战洗礼,缺乏困境中的应对,而且御下安抚之才不显。飞廉军是精锐,他只要不犯错,自然不会出问题。但宁化军如今肯定士气低落,非得一员稳重老将主持不可。”

    皇帝赵煦被章惇说的哑口无言,也就是他将高俅当块宝。朝堂上的大佬都不把高俅当回事。

    章惇想来想去这事得问李清臣:“李枢密,你可有人选?”

    让李清臣指挥千军万马,恐怕真有点难为他了,但要是推荐个合格的老将,这不难,他这个枢密使把大宋的将领名字都背了下来,没办法,脑子好使,就是这么霸道,他能随时随地能够推荐出合适的人才。

    “原鄜延路主将米赟如何?李逵在延安府做官的时候,米赟也在鄜延路。”

    “他们关系好吗?”章惇好奇道。

    李清臣笑道:“不用担心。李逵经常向米赟的族孙米芾写信,讨要书作。在鄜延路的时候,李逵对米赟颇为敬重。”

    至于米家的身份,就更不用怀疑了。米芾的母亲是神宗皇帝的奶妈,而米家是太祖时期的功勋名臣。大宋抗辽之战,都有米家人的身影。米家是大宋最为信任的功勋之一。朝堂上谁也想不到,将门功勋世家的老米家,会出个米芾这样的书法名家。

    “米赟乃功勋老将,自然可用。但章相的意思是让米赟取代高俅为副将吗?”李清臣不无担忧道:让米赟当副将,是否妥当。

    章惇想了想,这才缓缓道:“米赟的职责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在李逵上头的时候,拉住他,别让他犯浑。”

第741章 心态崩了

    保康门,兵统局衙门。

    蔡京路过李逵的官舍的时候,还驻足了一番。他因为年纪太大,不适合出征,被李逵嫌弃了。这对于不服老的蔡京来说,简直就是平地惊雷。

    他怎么就老了?

    他去北线,也不是为了拿刀杀敌的,而是混功勋。

    只要腿还能使唤,他就不存在老到连跟上军队的力气都没有。再说了,他跑不动,难道就不会买一匹好马当脚力吗?

    闲在京城的蔡京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去琉璃工坊参阅帐册的心思都淡了。相比立功升迁,挣钱再多也不香了。

    “蔡大人。”

    花荣从皇城出来之后,就匆匆感到了兵统局衙门,看到蔡京在院子里黯然神伤,真心不愿意去打扰这位性格古怪,节操经常掉地上的老大人。可没办法,职责在身,而且时间很紧,他真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蔡京回头看向了花荣,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揉了揉眼睛,吃惊道:“花荣,你不是跟着局座去北线了吗?怎么回来了?”

    “大人有所不知,局座在北线发现河东路边军不堪造就,从将领到校尉多有贪墨和营私。其中宁化军主将陈仪最为过分,为了隐藏自己贩卖军械给辽国,将其属下灭门,骇人听闻。局座原本还想给他个为国尽忠的机会,可没想到他不知悔改,竟然叛变,带着士卒投靠了辽国。”

    “为此,局座连夜命我将案宗和奏折带来京城,这不刚从皇城回来。”

    蔡京闻听,顿时气咻咻道:“这帮蠹虫,就该统统杀掉以正律法之威。”

    听蔡京说话的口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位有多大的正义感,实际上不过是他习惯了顺着李逵的想法去发表评论。

    当然,也有忧伤。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堂堂兵统局副座,竟然没人告诉他。

    朝堂开会都不叫他了,好忧伤!

    不过,蔡京反应很快,他想到花荣是李逵的亲信,派遣花荣来京城,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向皇帝和诸公解释宁化军出现的变故。还有另外的事,要不然花荣也不会来找他。

    “花荣,局座是否还有事情要嘱咐老夫去办?”蔡京立刻找准了自己的身份,对花荣和颜悦色道。

    花荣将李逵给蔡京写的手令交给了对方,躬身道:“局座令,将琉璃工坊的‘千里镜’取走二十杆。另外,铁监那边的燧发枪也要全部带走。还有弹药,局座担心一旦开战弹药不够,需要铁监加快打造,并且将弹药源源不断的送到繁峙。”

    “行,老夫这就去办。”

    蔡京将手令贴身放好之后,就带着花荣匆匆去了铁监。

    铁监正郑琦坐在官衙里,冷不丁的有点心神不宁起来,两个眼皮一个劲的跳起来。手中握着茶盏,自言自语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本官两只眼皮一起跳,是个什么征兆?”

    正当郑琦琢磨着自己运势,手下有人跑来:“大人,不好了,兵统局来人了。”

    “来的是谁?”

    自从李逵离京之后,郑琦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没有个人在他面前堵着他,他还不敢生气的存在。面对李逵,郑琦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咬碎了后槽牙,还得指望李逵在陛下和章相面前给他美言几句,上赶着巴结人家。

    好在李逵出征了,京城没人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他要燧发枪,要弹药,要火炮。

    蔡京虽然来过两次,但都是按照正常的需求,从府库中拉走造好的武器弹药。

    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现实毒打的郑琦有点得意忘形了,撇着嘴问:“来的是何人?”

    “蔡京,还带着李逵的亲信花荣,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铁监的属员颇有眼力的为上司分析道,主要是看的多了,发现了规律。只要发现自家大人被兵统局的官员堵门,不久之后,就会一副衣衫不整,从赌坊出来的模样。

    衣衫不整肯定不是放浪形骸的放纵,而是兜里输干净之后,从爷爷辈降到了孙子辈,被人教训了。

    郑琦蠕动了一阵嘴,有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立刻放在手中的茶碗,腾地一下站起来,对属下道:“你去拦住他们,老爷我先走一步。”

    铁监后门,郑琦在奴仆的带领下,慌张的看了看巷子,松了一口气,空无一人。

    顿时挺起胸,迈开走一步,退半步的老爷步,得意起来。

    “郑大人,好啊!”

    突然,郑琦眼前一花,有个人影从墙头跳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还让他没来得及反应,就拦住了郑琦的退路。

    郑琦双手慌乱的横在空中,面色尴尬地笑了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花荣老弟。听说你去了河东路,怎么来京城也不告诉哥哥一声,好让哥哥给你接风洗尘。”

    这话也就是骗骗傻子,郑琦堂堂四品文官,怎么可能给花荣这个将门子弟接风洗尘?

    花荣自然不信,但谢还是要谢的:“谢郑大人厚爱,卑职愧不敢当。卑职来是奉了我家大人的令,将前线要的弹药和武器清单给大人过目。”

    正在说话间,蔡京也在铁监官员的阻拦下来到了后门,远远的就朗声道:“花荣,可截住了郑大人?”

    原来,花荣在后门堵人,还是蔡京的授意。

    蔡京就怕郑琦这家伙躲着人不见,前两次他差点没见着郑琦。这次事情从急,自然不能让郑琦给跑了。

    “蔡大人,怎么能说是躲呢?我这是正好出门,赶上了。”

    郑琦看到蔡京的那一刻,脸色多少有点尴尬。可他也不敢对蔡京甩脸色,别以为兵统局离了李逵之后,对京城的衙门就没了威慑力。李逵是强大,但在官场的资历和蔡京相比差远了。这位可是曾经朝堂上的风云人物。

    郑琦和蔡京相比,虽说官阶上如今要高一些。可真要比资历和后台,他差远了。

    蔡京也不多花,羞辱郑琦对他来说一点满足感都没有。这样的货色,他当年风光的时候,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将李逵的手令给了郑琦努嘴道:“我家局座手令,看看吧!”

    “一月之内,发送后装燧发枪两千杆……”

    郑琦刚看了一眼,脸上的肉就忍不住的颤栗起来。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哪里给他淘换这么多的燧发枪去?

    “弹药两百万。”

    “这不可能,杀了我也办不到啊!”

    这就更不可能了,铁监府库里的弹药和燧发枪,都在半个月前让蔡京给拉走发送去了河东路。如今的府库,就那么点刚入库的武器。和李逵的要求相比,差老鼻子了。

    郑琦真想躺在地上,捶胸顿哭,让老天爷一个雷劈死他得了,他就是天天在工坊里盯着,也完不成李逵的任务。可是蔡京却不打算放过郑琦,帮着郑琦从他腰间的印袋里将私章给拿出来,印上之后,挑眉道:“郑大人,你这算是知道了,要是完不成,咱可要去都事堂说事。

    蔡京和章惇的关系不错,相比章惇和蔡卞,蔡京的办事能力更强。要不是因为有贪财的毛病,还被抓了现行,章惇也不会挥泪斩马谡。

    可有这份交情在,说不定那天蔡京又被重用了,也不准。

    而且蔡京的才名也很好,说不定那天蔡京就会爬到了郑琦的头上,成了其上司。

    郑琦面对兵统局,真的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狠话不敢说,深怕得罪了吃罪不起的人。拉着蔡京的官袍就哭诉:“蔡大人呐!铁监就这么点人,哪里能完成李大人的单子,你老帮忙求求情,给通融一二?”

    “郑大人,军情如水火,下官也是爱莫能助啊!与其你求人,还不如求己。说不定你就办到了呢?”

    蔡京可不会替郑琦说话。

    李逵的利益,才是蔡京一致的利益。兵统局要是连一个铁监都收拾不了,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再说了,花荣说过,北线的情况非常危机,这种局面下,更不能网开一面。至少将来真要打官司的时候,也能找个垫背的分担一些罪责。

    且不说铁监的难处,郑琦的无助。

    再说京城之内也被搅动了起来。

    北线一军主将叛变,带来的震动不仅仅是大宋禁军的遮羞布被扯掉了,更多的是愤怒。大宋如此强大和富足,大宋的武将比文官的收入还要高,却不思报国,营私舞弊也就算了。还敢通辽,这等卑劣之徒,一定要严惩。

    最先引起震动的还不是官场,而是太学。

    众所周知,太学是文官集团的预备基地,而且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年轻人火气旺,容易激动的性格,而且还一个个都傻呼呼地以为自己代表着正义。这些人是最容易被煽动,同时也最关心国家大事的人。

    相比官员的冷静,太学生们可不管什么谋略和稳重,他们怀揣着大义,聚集到了皇宫的德胜门前,要求皇帝严惩郑氏。李邦彦被同窗裹挟着参加了聚会,他被热地鼻尖子都是汗水,却茫然不知为何这帮人如此兴奋。

    即便不能杀了已经叛变的陈仪,也不能让陈仪的家人好过了。

    这个要求很容易被满足,皇帝赵煦从善如流的听从了朝臣的意见,让宦官去宣读了他的圣旨,好不容易将太学生们给糊弄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战争的阴云已经压在了大宋皇宫的上空。谁也不知道,倾盆大雨会什么时候降落下来。

    说实在的,赵煦已经有点后悔,当初为何不让辽国敲诈一下,或许大宋就不会面临西夏和辽国同时作战的困境了。

    要不是章惇给他说:辽国中京叛乱刚平,不会举兵南下的鬼话。他也不会真的以为大宋和辽国最多在边境冲突一下就完事的可能。

    可李逵的奏折一下子将大宋皇帝的筋给绷紧了。辽国的皮室军进入析津府,辽国皇帝可能亲征。这个坏消息,差点将赵煦给击垮。辽国皇帝亲征,倒是容易。反正辽国的皇帝连自己的皇宫都不怎么住,整年整年的带着他的皮室军到处耀武扬威,遇到部落叛乱,直接顺手就灭了。这已经和御驾亲征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大宋的皇帝就不一样了,就难赵煦来说,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开封府。

    出门追远的距离是每年冬天和春天的祭天,他需要出一趟城门。除此之外,他就窝在大宋皇宫里,几乎连宫门都很少出去。

    这样的经历,让赵煦对御驾亲征这个字眼非常的恐惧。

    他甚至想要放弃对西夏的收复,但被章惇否决了。

    平夏之战已经开始,西军士气高昂,如果这时候退兵,不仅是功亏一篑,甚至还会面临西夏的反扑。

    这个结果,章惇想都不敢想。如果这时候抽调西军,很肯能的结果只能是整个西北都被西夏攻占。而宋军又不可能攻入辽国。这样一比,得失非常明显。

    所以,最后君臣只能指望李逵带着北线的七个军,不到十万人马,抗拒辽国。

    可以说,这时候李逵是大宋的最后屏障,他要什么,皇帝和都事堂都会给什么。别说治罪一个陈仪,就是更过分的要求,也会有人满足他。

    比如说,李逵不是喜欢米芾的字吗?

    干脆,都事堂里章惇大手一挥,将米芾送去河东路前线,给李逵当参军去。

    甚至没有人考虑,米芾的仕途经历,是否适合当参军。如今的米芾,正好在京城附近的蔡河做拨运使。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官,在此之前,米芾在嵩山做中岳庙监。说难听点,就是个看守山神庙的庙祝。

    “司录参军?”

    这是个从六品的官职,属于文官入军队系统。表面上看,这算是升迁了,可米芾坚信,这是大宋皇帝昏头了!

    他一个看守蔡河航运的仓廪的拨运使,突然被拉倒北线和契丹人交战的军中,这皇帝昏头了不要紧,反正他也没有沾多少光,可问题是这样子下去,他米元章要完蛋呐!

    米芾急忙拉住传旨的小黄门,急切的问道:“公公,这是谁要害我?”

    “狗胆!”

    传旨的宦官不仅没有收到理想的跑腿钱,还差点被米芾拉个跟头,怒气冲冲地指着米芾的鼻子大骂:“米芾,你敢抗旨不遵不成?告诉你,这可是章相亲自点的将,你小子这回是要走大运了,人家巴结还巴结不上的好差事,你却说有人要害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松开……”

    米芾急忙松开了他的爪子,担惊受怕道:“公公,我可只是个文弱之人呐!”

第742章 书生从军

    从身份上来说,米芾是皇帝赵煦的皇叔,当然,不是亲的,而是奶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米芾的老妈阎氏是神宗皇帝的奶娘,于是米芾就是神宗皇帝的奶兄弟,他从辈分上来说,就是皇帝赵煦的奶皇叔。虽说神宗皇帝也没太照顾米芾。当初神宗登基之后,就给了校书郎的官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继续提拔他这个发小。

    但也不算亏待了米芾,毕竟校书郎是馆阁官员。大宋的进士出身的官员,想要做校书郎这个九品官,还需要经历三年任期,岁考上上,然后才有资格参加馆阁考试。考试合格之后,才能进入秘书监的直秘阁做校书郎。

    当初赵挺之就是中了进士之后好几年,才有资格参加馆阁试。

    按理说,米芾的起点很高,可奇怪的是,米芾在神宗手里,竟然没怎么受到提拔。反而官职越做越低,后来被神宗发落去做了县尉。可能是他受到了苏轼的牵连,毕竟米芾仰慕苏轼是草朝堂上众所皆知的事。

    虽说不算是正经皇叔,可也不能不把长辈当人看吧?

    米芾带着一肚子的冤屈,踏上了北上抗辽的征途。第一站当然不是去太原,而是去镇子的铁匠铺购买一柄合适的兵刃。

    遇到铁匠铺老板看米芾面善,觉得是个好主顾,当即给米芾解释了他铺子里宝贝。

    “这位官爷,您这是要游历山河,还是随身佩戴参加宴会?”

    米芾扬起脑袋觉得被冒犯了,他难道看着就那面像个公子哥?难道他这样的就不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了吗?

    米芾悠扬着拖着唱腔道:“从军!”

    铁匠铺老板愣住了一阵,还以为听错了,呵呵笑道:“官爷,您说笑了,您这样的从军为什么呀,去杀谁去?”

    一股没来由的豪气从米芾的胸口激荡起来:“忠君报国,杀辽狗!”

    这时候的米芾,还真有点米家后人的感觉。仿佛当初在河间、真定战场上,与辽人厮杀的米家先辈那样,气宇轩昂,勇往直前。可惜,这也是他的幻觉,旁人是绝迹看不出来的。铁匠笑着摇了摇头,用红彤彤地鼻子在空气中猛吸了几口,也没有嗅到米芾一身酒气的味道,犹豫道:“真的?”

    “千真万确,这也能有假?”

    米芾认为铁匠有点话多,不悦道:“铁匠,你给本官推荐一二样战场厮杀的武器,要是使得顺手,本官就照顾你的生意,当下就买了。”

    铁匠哪管米芾是真是假,既然米芾要买,他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再说了,钱拿到手,米芾想要后悔,也没机会了。

    “官爷请看这柄凤嘴刀,别看只有三十五斤,但配合战马,杀辽狗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只要你一百贯。”

    “太丑!”

    米芾说出的理由让铁匠有点捣腾不上来气,太丑?这是个什么神仙理由?您老不是去杀辽狗吗?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杀人不就成了吗?

    铁匠有点怀疑米芾的人品,指着另外一柄武器道:“大铁枪,能刺,能抡,能挑,能戳,是将军最为顺手的武器,才三十斤重,只要收你六十贯。”

    米芾费力的双手接过铁匠递过来的武器,吃力的抱着铁枪做了个突刺的动作,苦笑道:“太重!”

    见铁匠脸色不太好,米芾解释起来:“本官需要不重且又锋利的武器,能轻而易举不费吹飞之力就能斩将杀敌的利器。”

    “青釭剑,重三斤六两,长三尺二寸,采用上等精钢和熟铁打造。只要一百二十贯。”

    “为何武器轻了,价格却要更贵?”

    米芾觉得铁匠故意以次充好,拿他当肥羊宰杀,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可问题是,他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拿过兵刃,也分辨不出什么兵刃好,什么兵刃不好,似乎有点上赶着让人哄骗的样子。

    “官爷,您看看这刃口,这剑身,这如同流水般的花纹,是否有种赏心悦目的畅意?这能是普通货色吗?再说了,你用重量说话,可是菜价能和肉价一样吗?”

    铁匠却觉得米芾来故意捣乱,坏他生意的刁难人。青釭剑虽说不是常山赵子龙的佩剑,但是材料得来不容易,加上他倾注了自己的热情,一百二十贯不算贵。

    再说了,你这面相,细皮嫩肉的看着就需要一柄装样子且好看的佩剑,而不是真让你上阵杀敌的利器。

    大宋还不至于让米芾这样的去战场厮杀,没到这个份上。当然,铁匠也有一份担忧,要是他当了将军,手下都是米芾这样的士卒,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投降,被杀。都是死路一条,绝望的配上唢呐的哀乐,能痛哭流涕的那种凄凉和悲惨。

    米芾迟疑起来,他迟疑的原因是钱没带够。米芾痴迷书法,有点钱就去淘换字帖了,王献之的《中秋帖》,李邕的《多热要葛粉帖》,颜真卿,褚遂良,欧阳询,只要他喜欢的字帖,总是千方百计的买到手,从来不问价格。

    这些花费,可不是几个小钱就能打发的,所以米芾经常囊中羞涩,身上没几个钱。

    青釭剑肯定是买不起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干笑着几声道:“有没有便宜的?”

    “裁纸刀,只要五吊钱,这个够便宜,你要吗?”

    “能捅死人?”

    铁匠说什么也不信米芾这样的会去上阵杀敌,摆明了是个书呆子嘛。裁纸刀要是能上阵杀敌,要狼牙棒干什么?遇到个不懂行的书生,却要做军械买卖,铁匠也有种最近生意太难做了的感悟,翻着白眼心想着干脆哄哄这呆子:“找准地方,朝着肚子软和的地方去,别看裁纸刀小,力量,速度,眼力和手腕,只要都刀了境界,一刀一个,轻松的很。”

    “我明白了,关键看用的人对不对?”

    “官爷明鉴!”

    铁匠也不戳穿,竖着米芾的话说道:“但是裁纸刀终究不如菜刀……”

    米芾认为铁匠对他有敌意,他要是带着菜刀去上战场,这像话吗?

    米芾选定了裁纸刀,然后想着去军队,要是没口吃着顺嘴的食物,岂不是难受?干脆,去肉铺买了两根腊肉,去咸菜铺子买了一瓮咸菜。然后雇佣了马车一路采买,来到了京城。路上想起他一个南方人,恐怕受不了北方的寒冷,买了两件袍子。

    从他带着的这些装备来说,他不像是要出征打仗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要去逃难。或者征徭役的样子。

    反正,从来没见过从军打仗,带着咸菜去的主。

    来到了京城,他惊奇的发现了个熟人。

    族叔祖,米赟。另外边上站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自报家门道:“在下花荣。”

    他们等着米芾来京城,已经耽搁了一天的行程。看到米芾大包小包的,仿佛要逃难的样子。米赟不乐意道:“元章,你这是做什么?”

    “带着衣物,咸菜之类的,我估摸着军中肯定清苦,万一短了吃穿,也有所准备。”

    米芾理所当然的将自己一路采买的宝贝给米赟看。后者捂着脸,真后悔之前为什么要开口和米芾说话。这家伙以为出征作战是过家家呢?米家可是将门世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迂腐的玩意?

    花荣若有所思的让人去取了一柄剑来,交给米芾:“先生,这柄剑还请随身带着,可作防身之用。”

    米芾这才松了口气,他终于避免了用裁纸刀上阵杀敌的窘境。只要提着三尺青锋,他似乎胸膛中的勇气也水涨船高起来。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他好好的蔡河拨运使做着,突然被拉倒了前线去?

    这话花荣不好说,米赟不愿说。

    不过跟着行军队伍,米芾可吃了不少的苦头。

    花荣押运武器弹药,本来时间就很紧,自然不敢怠慢。等人到齐之后,就立刻出发了。

    而米芾不善骑马,跟着队伍颇为吃力。尤其是他徒步更不成,只能咬着牙苦苦跟着押运队伍。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队伍已经过太原好些天,甚至花荣一再保证,繁峙就在跟前,才没有让米芾半路泄气。

    “前方何人!”

    “押运物资,殿前校尉花荣。”

    “原来是花校尉,大帅说了,您来立刻去城内。”

    繁峙城内,李逵和高俅正在为出征的事争论,高俅但心李逵兵力不足,让李逵多带着士卒。而李逵呢?担心后方守备不足,将飞廉军一万步卒的七千人马都留在了繁峙。不是说这支军队不用作战,而是李逵考虑到长途奔袭,步兵的耐力显然不如骑兵,而且装备更重,需要更多的驮马。

    但是北线,河东路能动用的驮马,都让李逵拨付给了禁卫军。

    已经无力再供给重步兵足够的驮马,而大宋的重步兵,步人甲就要六十来斤重,加上装备武器,根本就不可能由士兵自己扛着行军。也不是不行,要是距离近,十里八里的话,倒是能办。可消耗了大量的士兵体力的结果就是在战场上,重步兵只能划水了。

    这还不如带盾牌刀斧手来得爽利。随着大宋冶铁技术的飞速突破,钢刀的使用让大宋轻步兵的负担大大降低,单杀伤力更超以前。用起来,也是非常顺手。

    “报!”

    “启禀督帅,花将军回来了。”

    “还不快快请来。”

    这带人巡营的是执勤校尉是武松,他穿上校尉的铠甲还没有过兴奋劲。铠甲让他用细沙磨蹭地锃光瓦亮,在阳光下反着银白色的光芒,威武的像是个大将军。可惜和当初的鲁达一样,不会骑马,是个步将。

    也不是说一点不会,而是骑在马上交战太难为他了。

    武松单膝跪在地上,禀告道:“大帅,花将军带来两个生人来,听说是京城派来的将军,可是据末将看,似乎也不怎么像是将军。”

    李逵摸着下巴怀疑道:“难道是宦官?”

    高俅附和的点头:“很有可能。宁化军的事,恐怕都事堂和枢密院都会对你我有所芥蒂,就怕陛下被小人蛊惑,派遣殿前押班宦官来。”

    什么小人?

    高俅也是敢说,不就是说枢密院和都事堂的主官给他们上眼药吗?

    就两人,一个李清臣,一个章惇。

    他小小的一个都指挥使,竟敢对朝廷一品大员身上泼脏水,别的不说,就这份勇气,足够可以被李逵引为知己。

    李逵也是大卫恼怒道:“这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玩意。”

    在行营外,米芾胳膊下夹着包袱,一个劲的打摆子,磕着牙问自家族叔爷米赟:“武德公,咱们这位主将是谁呀?会不会给我们小鞋穿?”

    米赟字武德,他是正儿八经的将门子弟,非常看重将门的荣誉,同时也潜修武艺,通晓兵法,对于军功有着强烈的渴望。不像米芾,看着就不像是将门子弟。如今长途奔袭之后,更像是个逃难的账房,眉宇中都透着一股子让人腻味的丧气劲。

    米赟冷哼道:“元章,你可是我米家子弟,如此不堪造就,如何能让我米家先祖放心?”

    米家没落了,但也不算太没落。至少米赟也是执掌一军的主将。虽说是新提拔的宁化军主将,也是因为陈仪叛变之后才有了机会,但能够主帅一军的武将在大宋禁军之中,也算是拔尖的武将了。有这样的人才撑门面,米家说什么也不算是没落。

    可惜米家子弟,就不说了。

    米赟对米芾横竖看不上眼,一路上大半个月,直到快见主帅了,这才想起来问。

    这半个月干啥去了?

    米芾也有苦衷,唏嘘不已道:“武德公,您老是不知啊!这路上,风餐露宿且不说,就是劳累,小子的身子也不堪鞭笞,早是苦不堪言。”

    这话不是作假,米芾确实在路上非常辛苦。

    基本上每天都是半睁半闭着眼就上路,到了宿营地,困地只能闭着眼睛吃饭,经常是吃到一半,脑袋挨着包袱,鼾声起来了。

    这种近乎于迷糊的状态,他还有心思去询问主将是谁?米芾哀怨道:“武德公,你也知道孙儿一路上咬碎了牙,这才跟上了队伍,早就是强弩之末,哪里有力气去想主将的事?”

    “你也就是过得太安逸了,也不想想,祖宗的基业是靠着马背上打下来的,将来要谁去继承。”米赟见状,也只能是哀叹不已。

    他冷哼了一声,对自己这个祖孙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米芾早年是跟着神宗皇帝一起长大的,神宗皇帝有的,他不见得有,可是锦衣玉食肯定不会少。其母阎氏又是高太后的心腹,米芾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期都很幸福。可惜,米芾没有做官的才能,加上和苏轼等刺头走的太近,后来被神宗皇帝不喜,这才少了重用。

    至于说历史上米芾是徽宗的近臣,跪舔徽宗赵佶毫无骨气。那绝对是污蔑,米芾是什么人呐!书痴,要是神宗皇帝的字有宋徽宗赵佶那等水准,米芾早就舔到神宗皇帝神清气爽,引为知己了。可惜,神宗皇帝的字不入流,至少在米芾眼里就是如此,匠气,呆板,哪里有苏大老爷的香。

    这期间,米芾更本就没有想到,苏大老爷天天写诗嘲讽神宗皇帝和王安石,对于米芾的‘叛变’,恐怕最受伤的还是神宗了。他眼瞅着米芾朝着苏轼狂奔而去,然后在苏轼身边蹦哒欢呼。这狗东西,简直不想好了。

    再说米赟,瞥了一眼米芾。毕竟是祖孙,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米赟也不会真的将米芾一脚踢开,努嘴道:“元章,你不是和苏学士交往过密,难道就不知道苏学士府中如今出了一文一武,两个大人物。”

    米芾闻听,顿时笑了起来:“武德公,你不会是说苏门走狗高俅和苏门墨麒麟李逵吧?”

    米芾面对米赟说话,自然是背对行营,而米赟吓得急忙捂住了米芾这张破嘴,怎么啥话都往外说。苏轼的文采没学到,但苏轼的破嘴倒是让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更要要命的是,李逵和高俅一脸阴沉的盯着米芾的后背。墨麒麟,麒麟倒是好词,为何要加墨?你丫是说我心黑呢?还是脸黑?

    米芾家伙还恍然不知,张着嘴,露着后槽牙笑地那叫一个畅快……

第743章 一步步迈入深渊

    “武德公,你这左边脸抽搐,右边脸僵硬,按照小子对医学的研究,你这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眼看要打仗了,这可如何是好?”

    米芾担忧的看着米赟,这位是族里的叔爷,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再说,米芾觉得自己一个书生去军中,还是在前线的军中,要是没个大腿抱着,很可能会身首异处。米芾想到了自己跟着苏轼学的医术,犹豫道:“要不我给您开个方子吧,不保证好,但吃着药总比不吃要好。”

    而米赟,就是米芾认定的大腿。

    亲不亲,一家人,在外行军打仗,没有兄弟帮衬,只能啃老了。

    虽说,米赟这个老将在米芾眼里也一般。好像没有做出过轰动天下的功绩出来,但也是米家内部一等一的实力派,他不靠着米赟,还能靠谁?

    米赟实在忍不住了,对米芾道:“元章,你看看你后面。”

    米芾笑着往后看了一眼,左边是高俅,还没来得及看右边,他立刻改口道:“要说高俅,高进贤,这位可了不得。原先不过是苏学士身边的小书童,谁也不知道他如今能获得如此成就,至于说走狗之说,不过是高俅性格豁达且谦让而已。”

    走狗并不算是好词,也不算是坏词。

    至少在大宋是这样,经常会有人说自己是某某的门下走狗。意思就是死忠,死不悔改的志向。范祖禹曾经还说自己是司马光的门下走狗买,就是这个意思。

    说高俅是苏轼的门下走狗,也不算是丢人。

    面对这样的族孙,米赟也是百般无奈,躬身对李逵道:“末将米赟,见过督帅。”

    “老将军请不要多礼!”李逵搀扶着米赟的手臂,两人一前一后,李逵在前,米赟在后。有说有笑的走了。

    留下米芾傻眼了,李逵在,他还用米赟当大腿吗?

    大宋军界最粗的大腿不就在眼前?

    米芾唏嘘地扭头看向高俅:“进贤,你说我现在去抱李逵的大腿,还有希望吗?”

    高俅终于附庸风雅,在被提拔成为飞廉军主将之后,终于厚着脸皮向苏轼去信,求了个字。进贤,就是他的字。

    “有,元章前辈可是学士喜欢的后辈,人杰就算是脾气不好,也不会在意的。虽说人杰不喜欢人说他黑,但元章前辈可排除在外。不过……”高俅说了一大堆,也没说到点子上。

    米芾被高俅不上不下的语调吊在了半空之中,心中忐忑不已:“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走狗是不会说话的,汪汪汪!”

    不得不说,高俅调皮了。米芾不是外人,说起米芾和苏轼的关系,比高俅甚至要近很多,亦师亦友,而且相交多年。在扬州的时候,米芾经常来苏轼家里拜访。

    不仅他和高俅相熟,和李逵、李云哥俩也非常熟稔。他们之间开玩笑,再正常不过。

    可惜,米芾长了一张破嘴。当然,米芾经常是说错话之后,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就像是现在,他拉着高俅不让走,不惜低声下气的问:“别闹,进贤,你当初闹肚子,还是我给你找了好药,就问你,我这个人怎么样?”

    高俅想哭,米芾的医术还是跟着苏轼学的,苏轼的医术……罄竹难书。米芾笃信,天底下任何病,没有偏方治不了的。米芾最钟爱的一个偏方是炒大麦,就是煮大麦茶的大麦。他坚信这是一个能包治百病的良方。

    高俅的病是自己好了,绝对不是米芾送来的药奏效了。

    话虽说是这样,但这里面的情谊可不能抹去,高俅心软了,这才开口道:“人杰最近听不得有人说黑,他家女儿一个赛一个黑,他只要听到有人说黑,就上头。”

    “冤死我了,我啥时候说他黑了。”

    “天下最黑的莫过于什么?”

    “墨色黑又亮,应该是天下最黑的吧?”

    米芾顺着高俅的话说下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个墨字,得罪了李逵。

    不过,米芾不是外人,李逵最多生气生气,还真不会对米芾落井下石。

    另一边,李逵询问着米赟:“老将军,朝廷派遣元章叔来到底是何用意?他不是在蔡河做拨运使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跟着你来前线了?”

    朝堂上的事情,米赟也不清楚。当初米赟是鄜延路张舆的部下,后来擢升之后也没有离开鄜延路。不过平夏战谋划之初,因为米赟年纪大了,这才离开了鄜延路,去京城听调。他倒是清楚自己来北方的原因,宁化军从根子上都烂了,如今大战一触即发,需要个老将来安抚。

    至于米芾?

    米赟哪里知道章惇惭愧的以为自己恐怕派不出李逵能认可的武将,拿个米芾送来充数。

    “这个末将实在不知。元章少小离家,其实末将和他不太熟。”米赟惭愧道。

    这话李逵倒是能接,但是他不想说了,直接越过问公务:“老将军来是要重整宁化军?”

    “确实如此,末将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军,说垮就垮掉了。”米赟对于执掌宁化军也有顾虑。毕竟这支军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拉上战场,可如今的宁化军,根本就不具备上战场的能力。这就加重了米赟的担忧:“末将还请督帅示下,该如何整顿。”

    米赟心知肚明,如果李逵想要整顿宁化军的话,半个月,足矣。

    一方面,李逵是文官,各种手段都可以用,而他不行,他是武将,要是高压太猛,必然会引起底层士卒和部将的反抗。

    其次就是李逵的名气,勇冠三军这种话不是说说的,而是杀出来的凶神。米赟年老体衰,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头子了,他哪里能用这种办法?

    李逵沉吟道:“宁化军之前利用边境之利,用大宋的货物和辽国部落进行贸易。量很大,每年都有百万贯以上,你去了,不要问过去,更不要查账。”

    “末将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宁化军已经烂成这样子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无辜的。

    李逵接着道:“虽是过往不究,但有散漫者,必用重典,以震三军。但凡顾虑家中老幼,应该不会铤而走险。”

    “末将必铭记督帅指点。”米赟的姿态放的很低。

    李逵笑道:“老将军,我就不留你了,你早日去宁化军中,就能早一刻控制宁化军。”

    “末将领命!”米赟躬身退去。

    李逵在西军之中的威望很高,不同于章楶的宽和,善于团结部将。李逵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威名,西军将领站在李逵面前,自觉低一头。

    再说,李逵在金明寨大战之中,还变相的救了所有鄜延路的禁军。之后还指挥过一段时间鄜延路的禁军,米赟自称末将一点问题都没有。

    实际上,连米赟都觉得自家族孙这样的人,来军中除了混饭吃之外,啥事也不成。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这要是能考个进士出来,家族长辈多少会欣慰些,可米芾最擅长的是书法和画画,考进士这些都不考。以至于,如今已经是不惑之年,还稀里糊涂的做着不入流的小官。

    拨运使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码头仓廪的小吏,之前米芾还在嵩山看守祭天台,再往前做县尉,常年考评下下……整日游手好闲,不是去采风了,就是去访友。

    干啥啥不行的米芾,在长辈眼里,当然是个混日子的无用之人。

    但愿李逵看在苏轼的面子上,不要过于难为米芾。

    行营之中,米芾谨小慎微的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李逵和高俅。

    就算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往来的斥候和情报络绎不绝,这种大战之前的气氛,压得米芾有点喘不过气来。

    几次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司录参军原先是处理军情文书的官员。可是因为米芾不懂,只能做抄录的工作。更气人的是,李逵的行营原本就是繁峙县衙,衙门太小,他的书案竟然被挤出了二堂,放在了回廊下。真有点寄人篱下的悲凉。

    “李云!”米芾看到个行营外进来的武将,看着面相似乎有点熟悉,就试着叫了一声。

    “咦,这不是元章叔?”要不是米芾叫了李云,李云还不知道回廊下的人是故人。苏轼在扬州做官的时候,米芾也正好在淮南路做官。俸禄少的可怜,他干脆不上衙门做事,整天泡在扬州城里。所以,李云和米芾很熟。

    米芾迟疑的问李云:“李云,你怎么也来了。难道要打仗了吗?”

    米芾不担心别的,就怕要打仗,李逵拉着他一起上战场。他哪里是能上战场的料啊!可是军中畏缩是大罪,米芾也懂。他就想让人绑着他在李逵面前说两句好话,免了他的性命之忧。

    “元章叔,你怎么也来了。”李云不解,米元章在文会之中或许能找到不少存在感,但是在军队之中,这是个废物啊!按照李逵的性格,绝对不会要米芾这样的人听命帐下的,难道米芾该性子了,要建功立业,重新做人。

    李云安抚地拉着米芾高兴道:“元章叔,你来就对了,你且放心,等冲杀的时候,我会派人护着你的。”

    米芾是要等着这话吗?

    他根本就不想要上前线好不好,尴尬的抽回手,低声道:“李云,我不会骑马。”

    “不要紧,步兵也会上战场。”李云宽慰道:“打仗的时候什么也别管,军鼓响起来之后,就埋着脑袋往前冲。莫回头,回头死的快。”

    “李云,难道就没办法留在后方了吗?”米芾吓得直哆嗦,紧张道。

    “押运粮草的功劳不大,这活还累,没啥干头。”

    “我不要功劳。”米芾当即表态,他不是那种贪恋权势的人。

    这可为难了,李云可想不出来军中不要功劳的差事。毕竟在李逵麾下做事,尤其是作战,没有任何个人都轻松。童贯那个宦官,也被李逵逼着在前线。米芾?估计李逵也不会给他优待。

    李云可惜的看了一眼米芾,迟疑道:“要不我去帮你问问?”

    “好,一定要好好问!”米芾满心期待的恳求着。

    李云是骑兵主将,他的军营不可能放在本来就不大的繁峙县城内,而在县城之外。他来繁峙县城,是因为按照他对李逵的了解,李逵估计要出兵了。

    辽军很奇怪的和真定府的禁军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场小仗,这不符合的辽军的习惯。

    当然,真定府的宋军却非常吃力。

    大宋最要命的就是城市多,要守的地方太多。就像是个瓷器店,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冲进店之后,掌柜的心脏都快吓爆了。

    加上辽军是骑兵,行动要比宋军快的不是一星半点。真定府周围数十个堡垒,城池,都需要驻守。求援又兵力不足,已经接连被辽军拔掉了两个。继续下去,整个真定府就有可能被辽人蚕食的可能。如此危机时刻,真定府求援的军报恐怕早就落在了皇帝的龙案上。

    可朝廷也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增援。

    援军有没有,什么时候来,对于北线的将领来说都是渴望不可及的事。

    “李云,你来了!看看这份情报。”李逵抬头看向了李云,后者低头看着斥候带来的情报,涿州给人种兵力空虚的样子。但不仅李逵,连李云也看出来了,这是假的,辽人似乎故意张开了一个口子,让李逵往里头钻。

    “二哥,我以为要试探一下,至少需要缓解一下真定府的压力。”

    李云分析道:“我们不动,辽人也不会动用大军。可是大宋北线的几个府城即便面对的是辽人的偏师,也难以支撑。”

    “来不及了,得碰一碰辽人的虚实。”

    李逵也是忧心忡忡,他麾下如今有火枪兵七千,其中一小半燧发枪拿到手才不到一个月。铁监将所有的产量全部发到代州之后,才让李逵组建了这么一支火枪兵。火炮数量倒是足够,足足有三百门。

    这是李逵手里的主力,此战骑兵已经是配角了,火器才是主角。

    但是训练不足的火枪兵,能行吗?

    不过李逵随即就想通了,这些火枪兵在进入禁卫军之前,是大宋最精锐的京营上四军的精锐。换了武器,不习惯是肯定的,但绝对不会是不堪一击。

    而且他估计辽人在涿州附近隐藏了军队,但是数量不会太多,太多的话,会被发现。

    李逵当即下令:“李云,命令骑兵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得令!”

    李云匆匆离开,望眼欲穿的米芾惊愕地看着李云的背影,张嘴想要喊住李云,却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元章叔,你是留在城内还是随军?”

    没想到李云走后,李逵亲自问米芾的意向。

    “这个……留在城内不好吧?”

    米芾有点尴尬,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逵大手一挥,不在乎道:“去军中你也帮不上忙,都一样。”

    自己废物,自己自嘲说说也就罢了,被晚辈这么说,米芾脸上有点挂不住,强撑着面子道:“我米家忠义传家,勇武之心从来没有缺失过。”

    “好吧,我答应了!”

    李逵听米芾这么说,还以为米芾要随军,当即喊道:“梁世杰,你和司录参军一起随军,有问题吗?”

    “没有。”

    梁世杰哪敢有问题,兵统局大佬都要上战场,他一个属官,哪里敢挑三拣四?

    米芾傻眼了,按照文人的套路,先吹捧,然后反转。李逵给了他吹捧家族的机会,却没有给他反转的时间反应,难道他真的要上战场不成了吗?这也太绝情了,一点让他临阵脱逃的机会都不给啊!

    “人杰,人杰,我突然发现后方也很重要……”

第744章 鱼儿上钩了

    咕咚——

    高俅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上。

    原因嘛?

    主要是他面前的那个长相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英俊脸庞的中年老男人,用深情款款的语气对他开口:“进贤,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元章,你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的,我相信那种感觉,他来了!”米芾认真的眼神和苏轼有的一比。不同于苏轼的头铁,米芾性格更胆小些。认错贼快,还懂得抱大腿,按理说他的成就不应该是如今这副惨样子,可谁让他和苏轼一样,认不清形势,总是站错阵营呢?

    被米芾盯上的这一刻,高俅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高俅想跳起来,将腰间的长刀拔出来,一刀砍死这货。

    他虽然长相普通,还有个酒糟鼻,年纪也不小了,可还没有成婚,他寻找灵魂伴侣的对象绝对不会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男人。这不是坏他名声,让他在将门婚介圈里被屏蔽吗?

    真要是这样下去,他高俅如何获得一门好姻缘?

    难道最后不得已,去求郝随帮忙?

    可谁愿意找媳妇求个宦官帮忙,这要是传出去,他高俅在开封府的蹴鞠界,哦不对,是将门之中,岂不是要变成笑柄?

    高俅想到后果如此严重,果断拒绝道:“元章,我不需要你。不对,是我对你没感觉,也不对……”

    高俅都快疯了,他发现在米芾懵懂的眼神下,他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米芾臊眉耷眼地哀求道:“进贤,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你为难。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人杰让我随军,可你看我现在……”

    说话间撩起袍子诉苦道:“你瞅瞅,为了赶上行军速度,我大腿根都磨破了,刚刚结痂。要是这时候随军,只能是成累赘。”

    这不是大腿根磨破的问题,而是米芾有点担心,小伤会变成小命不保,这可如何是好?

    这大好的人生,他还没有享受够呢,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高俅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一个大男人给他看大腿根有点辣眼睛,可好在误会解除了,米芾只不过是很不靠谱的展示了他的创伤。可是为了米芾,去向李逵要人,万一李逵对米芾别有用意呢?岂不是自己打破了李逵的部署?

    也怪不得高俅担心。

    米芾把李逵当成大腿,难道李逵就不是高俅的大腿了吗?

    跟着李逵,惊险的战斗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峡谷阻击战,金明寨野战,都是惊险到了心提到嗓子眼的战斗。可最后还是有惊无险,高俅虽说为此受过伤,可是他从一个小小的指挥,在短短两三年之间,成为大宋最精锐的飞廉军主帅。

    简直是躺着,就赢得了人生。

    高俅有什么?

    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没有李逵的提携,他可能连皇帝跟前踢球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高俅也不敢把话说满,沉吟道:“元章,你也别担心。跟着大军行动,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打下了涿州,这破天的功劳,足够让你做知州了。”

    米芾动动嘴皮子,心说:“命要是不在了,要功劳干什么?”

    这方面,米芾想地很透彻。

    只要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了,要是其他的事搀和就搀和,可是打仗,他除了去添乱,还能做什么?

    能够看穿自己的实力,米芾其实也不缺乏智慧。可惜高俅有点闪烁其词的不愿意帮忙,米芾琢磨了一阵,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蛊惑道:“进贤,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必有厚报。”

    高俅波然不惊,心说:“你有什么厚报?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成?”尤其是米芾不靠谱的性格,和苏轼极为想象,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至交。

    米芾察言观色后,认为高俅小看了他的能力。他虽然给高俅谋官辅佐不成,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当即拍着胸口表示:“进贤,只要你帮了我。我给你介绍一门婚事。”

    高俅之前还淡然的表情顿时不淡定了,凑近后,瞪着眼珠子道:“当真?”

    “这还能有假?”

    高俅随即想到了米芾的风评,太散漫了,万一随便给他找门亲事,岂不是让他丢脸?高俅不是没机会说上媳妇,而是高俅因为出身的问题,没有机会搭上老将门第,只要和老将门第的大家族联姻,他才真正算是越过了阶层的门槛。

    高俅提要求道:“可不能随便?”

    米芾仿佛受了屈辱似的,夸张地指着房梁道:“进贤,你去问问我老米家,往来都是什么身份的门庭?咱祖上可是跟着太祖他老人家打天下的功臣之后,真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我能介绍给你?”

    高俅闻听,顿时眉开眼笑道:“成,我就帮你一次。”

    高俅和李逵沟通的结果很容易,李逵也不想带着米芾。只是这位老熟人不太给面子,让他有点下不来台。既然高俅开口了,还用终身大事说事,李逵顺着高俅的意思就答应了下来。可问题是如何安排米芾高俅也犯难。

    他接下来很可能要去守关,平型岭的地势非常重要,可以说是辽国进入河东路的门户。

    一旦平型岭失手,等于说是整个河东路的东大门被打开了。

    带着米芾去守关隘,恐怕真不合适。

    而让米芾留在后方瞎跑,也不现实。想来想去,高俅只能求李逵给米芾个事情做,别让这位闲着。李逵想了想,摸着下巴道:“这里距离五台很近吧?”

    “代州本就在五台境内,说什么近不近,这里就是五台。”

    “既然如此,让他去文殊院。”

    “文殊院?让米元章出家当和尚,他肯定不会答应。”

    “让他去抄写佛经,就说是给大军祈福。”

    “这能成吗?”

    “你去问问他不就行了吗?”

    高俅带着狐疑,找来了米芾,告诉他,李逵让他去文殊院抄佛经,算是为大军祈福。没想到此举正挠到了米芾的痒痒处,写字抄经书他拿手啊!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且不说米芾高高兴兴的在两个士卒的保护下上了五台山,米赟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头差点被气死。老米家,就没出过这等不要脸的人。

    而打发了米芾之后,北线行营召开了战前最为重要的一次会议。

    米赟不是主将,加上他新来乍到,根本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只是听着李逵对战局的分析。宁化军州的防区。说来说去,不外乎北边和东边。尤其是以东边的涿州方向最为总要。

    米赟是后来者,他自然接过了北线防御的重任。

    主要负责雁门附近的防御。

    可是米赟听了一阵之后,开始担忧起来,两道白眉挤在一起,他身后的部将刘法更是面色凝重,气氛一度非常压抑。

    李逵看了一眼高俅,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高俅从军时间也不短了,自然能够分辨出如今的状况必须是要宋军做出反应。而唯一一支能够给予辽军忌惮的军队,只能是飞廉军、禁卫军和宁化军组成的西线防线。他想了想,还是试着问:“我们不能从雁门出,威胁辽国的朔州吗?”

    “能,但是效果不大。”

    李逵指着舆图道:“朔州,乃我华夏朔方,虽自古是我华夏之地,如今却被辽国占领了一百多年。属于有幽云十六州故地。但朔方毕竟突出于外,往北和往东都是草原。我军进入草原的危险太大,几乎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如此一来,东进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法刚开口,却被米赟扭头训斥道:“大人说话,哪里有开口的道理,退下去。”

    李逵摆手道:“刘法也算是熟人,让他坐下说话吧!”

    “谢督帅!卑职不敢。”李逵让他坐下,他可不敢。刘法虽说性格比较直,容易得罪人,他至少能听出什么是客气话。

    李逵接着道:“兵进涿州的理由。就像是北方的朔州,即便打下来了,对于辽国来说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因为打下了朔州,没有五万骑兵,我们还是没有进入草原的实力。所以,辽国完全可以不搭理我们,继续在真定府蚕食。”

    “而如果我们能够兵进涿州,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将辽国南下的偏师的后路给断了。甚至我们不需要真的打下涿州,而是南下涿州南边的易县,就足以让解了真定府之困。甚至我三路大军一起北上之后,在易水边上和辽军决战。”

    “这个……恐怕不太容易啊!”米赟担忧道:“一旦进入了冬季,易水上辽军往来自由,我军大为被动。”

    “所以,要快,在辽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易水打下来。然后派人固守。”

    李逵看来一眼周围的将领,缓缓道:“一旦易县被我军拿下,那么南下的真定府的辽军就会立刻退守辽境,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我需要一员猛将,带三千勇士,至少固守易县一个月,不知诸位谁有胆量守城?”

    直到此时此刻,李逵才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没错,辽人就是摆明了张开了大网,等待李逵往里跳。这个局面不难看出。但如果李逵带着主力北上涿州并且把涿州打下来呢?

    辽国留在东京道的所有物资,都会落入李逵的手里。只要将物资付之一炬,辽军南下的梦将彻底幻灭。

    高俅张了张嘴,他心中激荡不已,军中最敬佩那种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横刀立马,宛如豪杰般阻拦外敌,不让其跨过防线一步。但是这样的人虽然风光,但想要做到缺很难。

    易县打下来恐怕对李逵来说并不难。

    但要守住易县,就不得不要面对将近五万辽军的猛攻。

    一个月。

    这份煎熬,高俅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高俅觉得军中恐怕只能是他的步军统领鲁达能行。

    鲁达刚想要站起来领命,却被李逵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不是没考虑过鲁达,可是鲁达的劣势很明显,鲁达没有守城的经验。同时他也需要鲁达带领步卒攻城。

    至于跃跃欲试的花荣,其实心里也没底。

    真要是他在军中没有威望,想要独自领兵作战还早了一些。

    米赟看看左右,心中哀叹:“看来只有老夫了!”可是当他准备起身领命的时候,刘法却站出来了,他单膝跪在李逵面前,朗声道:“卑职愿为督帅了却后顾之忧,领兵固守易县。”

    “你有什么要求?”

    其实李逵一直都等着刘法站出来。

    他熟悉刘法,这是西军中的一员猛将,作战经验其极丰富。尤其是守城。要知道在绍圣之前,西军大部分的战斗都是守城。西军将领对于守城有着一套独有的办法。刘法既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必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刘法低头抱拳道:“三千人太少,卑职要五千人。”

    “没那么多人给你,只能给你三千。”不是李逵吝啬,而是他麾下的兵力不足,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马。他还要带走将近两万人马,留在代州的人马已经很少了,拨给刘法五千,真的拿不出足够的兵马。

    可是刘法却开口道:“卑职不要飞廉军的精锐,给卑职宁化军逃回来的两千人足矣。”

    宁化军如今真的是烂在手里的人马,李逵不敢用,高俅也不敢用。

    至于米赟,其实也很不放心。这样的一支兵马,给刘法去守易县,就怕刘法到时候闹出乱子。可刘法却固执道:“督帅,有道是知耻而后勇,宁化军这两千人在卑职看来是最好的士卒。他们能回来,必是心系我大宋。如今背负骂名,正是需洗刷身上屈辱之时,打最苦的仗,正是洗刷身上屈辱最好的办法。”

    “你决定了?”

    李逵听着有道理,不过还是不放心道:“这可是要立军令状的?”

    “卑职愿用性命担保,这两千人没问题。但是……”

    刘法说到这里,却犹豫起来。

    李逵大声呵斥道:“有话快说,被遮遮掩掩。”

    刘法这才鼓足勇气道:“督帅,易县要守住应该不难,但是卑职有一个困惑,易县打下来之后,有汉人辽人。辽人好处理,但是汉人怎么办?”

    李逵自然明白这里的汉人,并非是中原的汉人。这是辽人统制下的汉人,这些人的身份很敏感。

    杀,会失去民心,甚至皇帝也会不高兴。尤其是会成为文官们针对的对象。可要是留着,这些人和辽人没什么两样,心系大宋这等鬼话也不过是骗骗人的而已。

    李逵咬牙道:“为防范于未然,本帅允许你将心怀歹意者,先杀后报!”

    刘法这才欣喜道:“卑职领命!”

    李逵出兵的消息,在两万人马抵达易县外不到百里后,辽国的斥候就已经探听到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涿州,而涿州将消息上报给正在析津府坐镇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得到消息,顿时对边上地萧常哥笑道:“这李逵不过如此,朕略施小计,他就不得不按照朕的旨意去做。”

    萧常哥不为所动,可是心里却在琢磨:“万一李逵看出了辽军的动向,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跳进来呢?”

    不明真相的被欺骗,自然是对辽国有利。就怕李逵明知道是圈套,还执意往下跳,这说明李逵手上必然有他们不了解的依仗。盲目的乐观应对,这是要出大问题的。可是这些话,萧常哥可不敢说。耶律洪基虽说年纪大了,但是心眼缺一直不大。真要是被臣子怼到脸面尽失,肯定要恼羞成怒的。

    与其如此,只能告诫驻守涿州的韩资让,让他警惕李逵。

    可耶律洪基却站在一人多高的舆图前,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自嗨不已:“李逵要是打下易县之后固守,我就来个南北夹击,十万人马倾刻云集,他李逵就是插翅也难飞;他要是北上涿州,哈哈哈……这是自寻死路,只要我南下大军堵住他退路,只能被困死在涿州城外。”

    萧常哥道:“臣立刻命令韩资让,让他部焚城,退出易县。”

    可这话很不合耶律洪基的胃口,他回头瞪眼道:“为何要退出?不能退出,只要李逵一天没攻打下来易县,朕留在真定府的大军就几天就都回来。而李逵要是连个小小的易县都打不下来,根本就不配成为我辽国的心腹大患。”

    萧常哥陪着小心问耶律洪基:“陛下,是否要让韩资让增加易县的防御,把兵力增加到五千人马。两千实在太少了。”

    “不行,万一李逵真的打不下来呢?岂不是朕的谋划白白浪费了?”

    耶律洪基为李逵操碎了心,深怕出的题目太难,困住了李逵。又怕李逵看出了破绽,让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耶律洪基纠结了好一阵,才揶揄道:“两千人太多了,万一李逵攻城伤亡太大,不去攻打涿州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偷偷对萧常哥道:“留个五百人,将完整的易县留给李逵。”

    萧常哥整个人都有点凌乱,陛下,李逵是敌人呐,你还为他着想,这合适吗?

第745章 都是好演员呐!

    遇到这么个上司胡乱指挥,做下属的或许就越权告状去了。

    可遇到这么个皇帝,辽国的臣子也很无奈。

    除了捏着鼻子忍下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路可走。辽国的臣子们也不能跑去析津府的行宫里,质问耶律洪基:“陛下,严肃点,打仗呢!”

    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官职就别想要了。就连小命能否保得住,都难说。

    不得不说,任何一个王朝都有所谓的气运。在王朝强盛的时候,就算是皇帝不入流,他身上大部分的缺点都能被王朝的强大所掩盖。而在王朝气数将尽的时候,一个有雄心,还有不少优点的皇帝,被人看到的都是他身上被放大的缺点。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说唐明皇。

    这位连自家儿媳都不放过,唐朝有安史之乱这场劫难,就不用说了。

    而耶律洪基很幸运,辽国如今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草原帝国。从石敬瑭手里吞并了幽云十六州之后,辽国甚至连草原部落最为稀缺的工匠,都拥有了很大的数量。这样一个帝国,除非有另外一个强大的草原部落崛起,要不然是不会被颠覆的。

    耶律洪基这才有了折腾的资本,毕竟,好大喜功的耶律洪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明君。可是辽国确实强盛,做了四十多年皇帝的耶律洪基愣是还没有将辽国折腾完。

    “大帅,这陛下的命令?”

    韩资让像是吃了一口虫子似的,胸口翻江倒海,却又无可奈何,面对属下的不解,他只能用权势来维护皇帝的尊严:“你敢抗旨不遵?”

    “不敢,属下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

    守卫易县的辽军将军看到命令,气地面红耳赤的怒骂:“哪个混蛋下的命令?”

    “是陛下!”来人轻声告诉了对方,别乱说话,惹怒了皇帝你可吃住不起。

    五大三粗的易县守将,顿时蔫了,心虚道:“要我说还得是我们陛下高瞻远瞩,这肯定是为了生擒宋军主将而筹谋的计策。”

    “算了,你也别拍马屁了,陛下不在,你说的再好听,他老人家也听不到。”

    韩资让是来自于小部落的底层小贵族。而他不一样,他姓李,叫李大毛。乍一看,中原的小伙伴们还以为这个李大毛是汉人。其实不然,李大毛是真正的契丹人。

    这得从天可汗李世民说起,当年李世民征服草原,契丹贵族带着族人投靠了唐朝。李世民一高兴,就将投靠大唐的契丹贵族赐李姓和孙姓。这也是契丹上层贵族很多都姓李和孙的原因。但是这些契丹人和中原的李氏和孙姓族人放在一起,特征还是非常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契丹百姓,在太宗皇帝赐姓之前,契丹的贵族都没有姓氏,老百姓随便叫个名字就的了,还要什么姓氏?

    这么说来,李大毛的名字虽然不咋好听,但在契丹贵族圈内,算是祖上阔气的权贵公子。

    而韩资让,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说起来,契丹人的姓氏真的很有趣,要说契丹皇族耶律家族。其实,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因为崇拜汉高祖刘邦,改姓为刘。于是耶律在契丹话中,就有了刘的意思。

    因为崇拜汉朝的皇帝,而执意要改姓刘,这也就是契丹人了,全天下就这么一个国家的皇帝会这么干。

    老大改姓氏了,当小弟的瞪眼一看,也得改姓氏,随即乙室、拔里比两个大部落的首领眉头一皱,当即决定他们以后就不姓乙室和拔里比这么土气的姓氏了,改成萧。

    有人问,这也有讲?

    当然啦,刘邦配萧何,就像是白菜配粉条,这简直就是绝配啊!

    于是,契丹部落之中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姓行动,大部分都变成了汉人的姓氏,可是走起路来是草原汉子,开口也是草原的语调,穿着也是草原人的皮裘……可契丹人自信啊!自从改了姓氏之后,一顺百顺。

    耶律阿保机顺利统一了草原,各部的首领也觉得改了姓氏之后,智商都好像提高了,智谋一下子高到能够理解中原权谋的精华了。当然也有死不悔改的,叫哈嘞,昆塔之类的姓氏,都是按照山川河流为姓氏标准。不过这些都是不大的部落,大部落受到汉化的程度非常高。甚至拥有汉化姓氏的辽国贵族,会鄙视那些没有汉化姓氏的同伴。

    就像是高贵的贵族,看低贱的奴隶一样,优越感油然而生。

    对此,李大毛这样的老牌贵族是不屑一顾的,他们有自己独有的骄傲。他们甚至要比皇族更加高贵的存在。要不是在大唐末年,被耶律家族下手快了,说不定草原上的主人如今就姓李了。

    虽说出身高贵,可是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李大毛不敢耽搁。完不成,也得想方设法的完成。

    五百人,面对两万人的时候,能否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太可能的。

    但要是拖延一些时间,加上有城墙的保护,应该可以做到。可还是得死,李大毛觉得自己不该死,死了,啥都没了。自己的妻子被兄弟霸占,自家的儿女也不知道会恓惶成什么样子。他得活着,好好的活着。

    想要活命,就得想办法。

    很快,办法想出来了。易县的防御依托于一条河,易水。只要易水的渡口丢失,易县的防御就等于失去了一大半。加上守军人少,撤退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李大毛先命令手下,选拔出来五百人,准备守城。他带着其余的兵力,退守涿州。

    被李大毛留下的校尉盖天保气地对着视线远处的军队骂娘,却也无计可施。

    可上司的命令不能不服从,但如何能保住小命,还能找到足够的借口就要动脑筋了。突然,他站在城墙上,看到易水上的渡口。

    已经是深秋了,易水上的水位下降的厉害,宽度也不及春汛时的四分之一。

    渡船在河中散落在岸边。

    要是想要固守易县,即便易水水位下降的厉害。但也应该保护好渡口,控制所有的渡河工具。但是盖天保眼珠子一转悠,先到了办法。既能够让他的撤退找到足够的借口,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对手下道:“将所有的船都运送到对岸,然后将对岸渡口的人都撤回来。”

    这不是将好好的渡口全部让给宋军吗?尤其是将船只给了对方,岂不是帮着宋军渡河吗?这要是丢了易县这个战略要地,谁担待得起?

    手下懵了,这不是资敌吗?

    但是他敢反驳盖天保的命令吗?

    盖氏,可是大贵族,而他连个姓氏都没有的平民。

    不得已,只能埋下脑袋服从道:“属下这就去办。”

    至于上司有可能资敌这种事,就不是他该去考虑的问题了。至少他可以保证,盖天保不是宋国奸细,这就足够了。

    反正南下的广顺军要是回来没有渡口,也能通过别的办法渡河。

    且不说辽军配合他们的皇帝卖力演戏。

    再说宋军。

    飞廉军主力骑兵斥候已经抵达易县的那一刻,还真的有点傻眼,仿佛他们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做客似的,辽人深怕宋军渡河不方便,甚至连易水上的船只都送到了宋军的眼前。

    这一刻,连李云都吃不准了,只能命令斥候立刻联系中军。

    等到李逵带着亲卫抵达渡口的时候,就看到易县方向突然城门打开,辽人争先恐后的从城门口出去,一骑绝尘地往北逃跑。

    李云吞了口口水,艰难的问李逵:“二哥,这是什么路数?”

    李逵翻了翻白眼,心说:“我哪儿知道?”

    辽人跑的快,李逵也不能无动于衷。命令李云:“你带着五百骑立刻过河,轻装出发,尽量咬住辽人,能抓回个探子就更好了。要是见情况不对,立刻回归本阵。”

    李逵琢磨了一会儿,又道:“我估计辽人不太有可能有伏兵,这连渡口和渡船都敢送出来,这契丹人肯定要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偷袭,而是所谋甚大。你的任务就是要让辽人觉得自己的计谋没有被看破,追个几十里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得令!”

    李云命令而去,他还真的想要看看辽人到底是卖什么关子。

    随着李逵带着人渡河,立刻控制了易县城内。

    可让他吃惊的是,县衙好好的,仓廪好好的,就连房子都是好好的……就像是匆忙之中撤退似的,完全都像是一场意外。

    但是这样的意外,李逵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因为真要是意外,仓廪中的粮仓为何是空的?府库中的军械,为何被搬空了?这也是辽国早有准备。

    李逵站在空荡荡的公廨之中,冷笑起来:“既然你们想玩,爷就陪着你们好好玩玩。”

    站在李逵身后的鲁达等人倒是坦然,他们跟着李逵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李逵的性格。包括,那种阴森森地冷笑,有点瘆人的感觉。

    刘法可没习惯,他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照辽人的举动,连他都看出来了,这明显是个圈套。这么明显的事,难道李逵看不出来吗?

    他更倾向于李逵已经看出来了,既然主帅已经看出来了,按照刘法的想法,涿州肯定是刀山火海般的地狱,还是不去的为妙。按理说,打下易县,也足够缓解真定府的危机了。但是李逵接下来的反应,让他看不懂了起来。

    只见李逵接连下令:“派遣信使联系河北西路宣抚使安龙图,让他在辽军撤军之后,立刻派遣大军北上。”

    “立刻联系仁多保忠节度使,命令其部骑兵尾随撤退辽军北上。”

    ……

    李逵所有的命令,都不像是要走的样子,而是将他自己当成了诱饵。这时候刘法也坐不住了,低声对李逵进言:“大人,不退兵吗?”

    “退兵!”李逵瞪眼道:“这多扫兴啊!这样的阵势,至少也是辽国的南院大王搞出来的阵仗,甚至辽国皇帝亲自指挥都有可能。他想要困死我,我要是不去囚笼里一遭,岂不是让他失望?”

第746章 兵临城下

    遇到这种死局,换个人,早就准备上马跑了。

    可李逵呢?

    明知道是圈套,却还要去圈套里蹦哒。

    刘法真不知道是李逵这些年功劳来的太容易,得意忘形了,还是李逵已经狂妄到不把天下英豪看在眼里了。

    刘法想了想,低声提醒道:“大帅,安龙图哪里恐怕不好办呐。他要是不出兵,您老也拿他没办法。”

    这话有道理,但李逵难道就怕了吗?安惇和安焘没有什么关系。不同于和章惇水火不容的安焘,安惇是章惇非常信任的亲信,真要闹起来,除非李逵有必胜的把握,要不然他也不能拿安惇怎么样?

    再说了,李逵是文官,命令武将倒是身份足够,真没有多少武将敢不听。尤其是兵统局的威名赫赫,真要是让李逵面子上下不来,李逵有的是办法让各地的督率们脑袋上的乌纱帽不保。所以,哪怕各地的将帅们对李逵非常不爽,背后后槽牙咬地咯咯作响,真要是李逵的命令来了,一个个还得出死力气出兵。

    可要是命令同样是文官的安惇,就难了。关键是,安惇的官阶还要比李逵大两级。安惇是龙图阁学士,而李逵不过是天章阁待制。按照大宋的规矩,应该是安惇来命令李逵,而不是李逵命令安惇。哪怕是李逵商量着让安惇出兵,也不该如此。

    可李逵不仅没把刘法的话当回事,反而冷笑起来:“他安惇但凡心中有大宋,有陛下,有名族大义,就不会置于友军生死存亡于不顾。只要他胆敢不出兵,本官非要参他一本,不把他告倒,决不罢休。”

    刘法是猛将,也懂得审时度势。但是在李逵面前,他的勇猛不够看,审时度势的能力,连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李逵的气势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对武将呼来喝去也就罢了。武将们大都崇拜大英雄,李逵从功绩上来评价,妥妥是个被武将们膜拜的对象。

    可是这位连比自己官职高的文官都不放过,刘法真的慌了,想来想去,只能巴结道:“大帅威武!”

    李逵瞥了一眼刘法,有点鄙夷道:“你这嘴不适合拍马屁!”

    刘**住了,李逵努嘴对梁世杰道:“给他做个示范。”

    梁世杰愣了愣神,随即笑呵呵的对李逵道:“我等如同黑夜里的羁旅,而局座是我等茫茫苦海中的指路明灯,只要跟着大帅走,就一定能寻找到光明。这是我等肺腑之言,是敬仰之情,满溢而出罢了。”

    刘法脸色涨得通红,这样的话,他是说什么也说不出口的,他自忖也是有骨气的人。

    李逵并没有打算教刘法如何做官,而是提点刘法易县怎么打。

    “刘法,你也是军中的老将了,你来说说,这易县之战怎么打?”

    刘法头皮一阵发麻,他不知道李逵是因为他之前的话而生气了?还是真的要考校他的战术。

    “依大帅看该如何?”

    “混账玩意,我要是替你打仗,要你何用?”

    刘法没来由的脑袋一缩,他这是本能反应,面对李逵,他真的怕了。以前光听说李逵脾气不好,没想到来到李逵麾下,挨骂竟然变成了日常。这让他有点怀念在西军的时候,那时候他是猛将,被同行称托出的名望,让他走到哪里都是牛气哄哄的不行。

    可如今……李逵动手打他或许也有可能。他连喊冤的底气都没有,问题就在这里,李逵的功勋如同高山一般堵在他面前,他哪些微末功劳,就像是个坟包似的,比都不能比。

    刘法后悔了,他后悔自告奉勇来做这个给李逵断后的人了。可此时此刻,不是后悔的时候,他估摸着自己要是答不上来,或者回答的计谋不符合李逵的心意,还得挨骂。

    刘法想了想,搜肠刮肚道:“末将会将兵力布置在河防一带,烧毁所有船只,不给辽军渡河的机会。”

    “等等,你烧毁了所有的船只,如何追击辽军。”

    果然,李逵之前好好在前头走着,听到刘法的部署之后,立刻对刘法瞪眼怒视,仿佛刘法这么保守的战术,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还说追击!

    刘法心说:他就三千人马,南下真定府的辽军至少五万人马,他追击个锤子呦。

    能不被破城,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辽人不同于早年的草原部落,拥有超过两百万人口的汉人之后,辽人学会了筑城,会筑城就会攻城。易县这么低矮的城墙,可经不起几万人马的折腾。这是心里话,刘法心中最后的想法。

    按理说,刘法的想法没错。

    可是李逵却很不满意,指着不远处的易水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那是什么?”

    “易水啊!”

    风萧萧水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句话刘法还是能对上来的,可惜李逵却根本就不是问他典故,而是指着易水道:“如今是深秋,易水虽说水流不足,但是南下辽军要回来,没有十天根本就不可能。”

    “这是为何?”

    “蠢才,我真想换了你。”李逵瞪眼怒气不争道:“十天半个月,你去上游拦个水坝麻烦吗?”

    “辽人南下,安惇只知道龟缩在城内,辽人抢不到河北路城池的给养,他们懈带着的给养不够,是否要用最快的速度打下易县?那么辽人安营扎寨就不会距离县城太远。只要机会成熟,立刻开闸放水,这五万人马还能好吗?”

    刘法心头猛然一动,心说:“这难道就是他和顶尖名将之间的差距?”

    说话间,刘法看向李逵的目光多了一丝崇拜。

    可随即一想,不对劲啊!

    他只有三千人马,拦截易水,筑大坝,至少要派遣一半吧?

    一半可能还不够,拦河水坝可是个苦力活。要不断的加固,太高水坝,一千多人玩命干,也不见得能成,说不定得两千人。

    这么算起来,易县城内只有一千人守城。即便辽军真的被大水冲了过去,但也不可能五万人马都死了啊!只要留下两成兵马,就足足有一万人马,还能把他个虐死。

    可是李逵却说的高兴,拉着刘法道:“到时候,你派遣一支死士,朝着辽将的中军杀去,只要斩杀了主将,辽人别说是五万,就是十万,也是十万头豕而已。到最后,还不等着你随意斩杀?刘帅曾经说过,西军之中,最勇猛的就是你刘法了,我估摸着要不是刘帅出牛,你应该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刘帅就是刘延年,秦凤路督帅。

    刘法的眼神变了,他不怀疑李逵会真的这么干。

    李逵去,或许还真能成功。

    但是他刘法按照李逵的办法,很可能是送死。

    他忽然觉得跟着李逵一起打仗,很危险,极其危险。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胆颤道:“大帅不回军吗?”

    如果李逵派遣主力回来,又是偷袭,又是水攻,还真有可能将五万辽军给留下。这也是刘法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可是李逵却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冷笑道:“涿州,析津府,还有周围的兵州,至少有十万辽军,你觉得我带着大军回来,他们就不会跟过来?”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易县,真的能摆下两万多大军?”

    “你以为,我回来了,我们还能逃出包围圈?”

    ……

    一系列的问题,将刘法给问懵了。脑子木了之后,刘法问了一个傻问题,至少对于部下来说,是绝对不该问的问题。

    刘法不解道:“大帅,你是要……”

    “进攻,进攻!”李逵冷笑着看向北方,语气阴森道:“我李逵的信条之中,从来没有保存实力之说。进攻,只有打垮了面前所有的敌人,才是我等班师回朝的日子。”

    进攻!

    进攻!

    不得不说,这话很提气。可刘法的脑子却嗡嗡的响个不停,他很想告诉李逵:大帅,您老手下只有两万人马,不是二十万呐!

    可即便是拥有二十万人马,面对强大的辽国也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吧?

    李逵最后还是不放心刘法,将呼延灼给刘法留下了,并且留下了一千五百重步兵。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重步兵,而是飞廉军的精锐。有了这支强援之后,刘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刘法也很好奇,按理说呼延灼应该是最早跟着李逵的呐。

    可为什么,明明呼延灼和他一样都是营将,主将却是他这个西军外人?

    对此,呼延灼能说什么?

    他能告诉刘法自己和李逵不合?

    李逵这厮小心眼,几年前的小事还记在心里,还处处打压他?更让他生气的是,从头到尾,吃亏的都是他呼延灼啊!

    当然,呼延灼也不敢对李逵心怀二心,李逵是不待见他,但同时也没陷害他。这在大宋官场的文官之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相比其他文官的小心眼,李逵还是相当坦荡的君子。

    安排了易县的事之后,李逵当即命令全军埋锅造饭,吃完之后就休息。

    翌日。

    天还没有亮,刘法就站在城头,目送黑暗中模糊的大军北上,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呼延灼。刘法像是自言自语的问自己,同时也是问呼延灼:“大帅能赢吗?”

    呼延灼是不太待见李逵,这装不出来。如今的局势对李逵来说也很不利,这也不能忽略。

    但是呼延灼很奇怪的是,他心里竟然对李逵有信心,见鬼的信心,他们可是仇人呐!

    “大帅是善于创造奇迹的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要跟着大帅的旌旗勇猛向前……”

    说了一半,呼延灼不想说话了,在飞廉军中日子久了,他似乎也学会了那帮同僚对李逵的吹捧语录,恶心的很,他都快吐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让自己清醒清醒。

    刘法对呼延灼刮目相看,这位不苟言笑的呼延将军,原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端地是口才了得。

    刘法也要随军去上游拦坝,对呼延灼道:“易县就拜托贤弟了。”

    “刘兄尽管放心,呼延灼在,城池必将稳若泰山。”

    说完,两人抱拳告别。

    易县竟然是涿州的门户,两个城池之间相距就不会太远。李逵故意卡着行军速度。一方面,周围已经是辽国腹地,必要的谨慎还是需要的。斥候往来频繁,清理小股辽军,防止走漏消息。另外一方面,他在给刘法创造时间。

    在涿州之战没有打响之前,南下真定府的辽军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可一旦涿州之战打响之后,留给刘法的时间就不多了。刘法要在这段时间内将易水拦截,并且蓄水到一定的程度。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不行。在来易县之前,李逵也想不到这地方还有这机会。他虽说是临时起意,但正因为是临时起意,才更需要时间。

    三日后。

    天蒙蒙亮,城头上的辽国士兵揉着眼珠子,打着哈欠,活动身体想让身体暖和一些。突然风中传来马嘶声,涿州城楼上的士兵闻声看去,惊叫起来:“敌袭,敌袭!”

    只见一个偌大的营寨,竟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涿州城外,而城内的军队却浑然不知。

    随后,城楼上钟鼓齐鸣,宛如法事开场,立刻热闹了起来……

第747章 现场教学攻城

    “都一个个抻着脖子,不要命了?”

    “大帅,宋军的弓弩手没出来。”

    站在涿州城头上,韩资让确实被吓出一身冷汗。悄无声息的就一两万人出现在城外,这简直就是见鬼了。

    当然,见鬼是不可能的,而是宋军的精锐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天下竟然有如此精锐的军队?

    韩资让对以前对李逵也是不屑一顾,甚至认为西夏的军队不堪才造就了李逵的神话。至于青塘的唃厮啰国,就更差劲了。连铁锅都需要靠大宋输入的小国,有何资本和宋国交战?

    不仅仅是韩资让,甚至辽国的大部分将领都觉得李逵不过如此。

    那是没有遇到了辽国的兵马,要是遇到了辽国的大军,大宋的军神,不过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而此时此刻,韩资让放弃了心中的可笑想法。就凭借李逵的统军之法,谁也不敢说李逵不懂战争。仅凭借这一点,李逵完全有资格成为辽国的对手,至少他指挥的军队,辽国没有一个将帅能够做到。不声不响,两万人在夜里出现在防御完整的城市边上。这简直就是鬼神之力。

    韩资让站在城头上,表情凝重的在心里默念:“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不过,随后他释然了,李逵再可怕。也只是一只陷入深渊的猛兽,涿州可是析津府的门户,是整个辽国最富庶的南京道的咽喉。

    十几万兵马团团围住之下,李逵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可惜了,太可惜了!”

    韩资让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但是面对敌人,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在涿州有两万人马。这支军队,还在城内,李逵想要凭借他手里的这点兵力就和他较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此时,辽国指挥全局的并非是他韩资让,也不是南院大王耶律陈家奴,更不是宣抚使打萧常哥,而是在析津府坐镇的大辽皇帝。

    李逵死定了!

    想到这里,韩资让命令副将:“立刻派人去析津府报告陛下,李逵带病已经抵达了涿州。大王的计谋已经实现了,让皮室军准备好追击的准备。”

    “尊令!”

    副将带着人去安排信使。

    而韩资让却站在城头上,饶有兴致地看李逵的营地。

    很有章法,周围防范很严密,即便是昨夜他听到动静,发动夜袭,恐怕也难以撼动宋军。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自己兵力不足的原因。

    不过韩资让兵力不足,李逵的兵力似乎比韩资让更不足。

    他估算出李逵兵力在两万左右,和他旗鼓相当。可是韩资的崇义军是守城,而李逵的宋军是攻城。

    虽说宋军攻城非常有一套,但是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宋军想要破涿州城,几乎是痴人说梦。对此,韩资让非常有信心。

    涿州距离析津府不超过八十里,这点距离,辽国的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将消息送到析津府。

    耶律洪基听到消息的时候,兴奋的恨不得跳起来。不过他已经是七十岁的老头子了,想要蹦哒,却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但这也无法消除他此时心中的振奋。

    身为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去征服西夏,也没有征服宋国。如今,他老了,想要靠着这副已经不堪高压的身体,去做发动如此繁重的战争,已经力不从心了。但如果有一个宋国的军神,能够死在他的马刀之下,耶律洪基有种此生无憾的畅意。

    可转念一想,要是收服李逵,岂不是成就感更大,那种征服天下的快乐将是双倍的增加。

    想到这里,耶律洪基不得不催促皮室军主将耶律古思钦点兵马,准备出城。

    这将是给自己的大辽皇帝生涯最好的功勋,耶律洪基可不想演砸了。

    不过五万皮室军,耶律洪基准备带走三万。

    可即便这三万人马,也费了很大的功夫去整军。期间,皇太孙,燕王耶律延禧匆匆赶来:“皇祖父,李逵乃宋国小臣也,不劳皇祖父动手,让孩儿将此獠给皇祖父缚来,任凭皇祖父处置。”

    “阿果,你的孝心我看到了,但朕是大辽皇帝。”阿果是耶律延禧的小名,太子虽然死了,但是这个孙子非常得耶律洪基欢喜,他已经做好了传位孙子的打算。耶律洪基挺了挺胸,让自己微微驼起的后背,不显得那么突兀。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大辽发源于辽河之地,当初不过是只有几万人口的小部落。承载百年,才有如今的气象。我大辽之所以能富有四海,靠的是我大辽的皇帝每战都能身先士卒,鼓舞士气。阿果,这大辽的天下将来是你的,但是现在朕要履行大辽皇帝的责任,你留在城内,静候佳音。”

    “恭送皇祖父!旗开得胜。”

    “去吧!”

    一副孙孝祖慈的温馨场面在辽国行宫上演着。

    双方都是此间好手。

    当然,老奸巨猾的耶律洪基技高一筹。也不知道是真的技演出众,还是做孙子的耶律延禧故意让着耶律洪基。

    反正,最后耶律洪基还是顺利的出城了。

    可惜皮室军整军比较慢,出城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再说李逵。

    他指挥宋军飞廉军一部,禁卫军全部,抵达辽国涿州城外之后。休息了大半夜之后,天终于亮了。

    宋军埋锅造饭之后,全军开始集结。期间辽人甚至都没有来骚扰。

    禁卫军主将曹昉见状,还以为李逵是要出兵去城门口搦战。

    便自告奉勇道:“大帅,让我来。”

    “你捣什么乱?”

    李逵怒斥跃跃欲试的曹昉,抬手指着对方问:“你的都是火枪兵,攻城先用不上你。”

    曹昉傻了,不是搦战,用羞辱的言语刺激辽军主将,骗他出城挨打吗?

    搦战,也属于这个时代战争的前戏,可李逵倒好,前戏不做,直接来霸王硬上弓。这打仗的套路,根本就颠覆了曹昉对战争的理解。他傻傻的问李逵:“大帅,不是说好去骂人搦战吗?为何要立刻攻城。再说了,涿州城高墙厚,这大炮也轰击不开啊!

    李逵呵斥道:“谁告诉你用大炮的?”

    李逵指着涿州城门附近道:“你瞅瞅这涿州城,连个护城河都没有,这样的城池打下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曹昉瞥了一眼城池,心说:“李逵,你不能因为涿州城没有护城河而看不起城墙吧。这要吃亏的,吃大亏的。”但是这话曹昉是不敢说的,他深知李逵心眼针鼻似的小,真要是惹怒了李逵,他也没好果子吃。

    “大帅,涿州城虽然没有护城河,但是您看涿州城如此之高,我军连像样的攻城器具都没有,光靠着云梯恐怕也大不下来啊!”

    这话要是放在其他人眼中,再正常不过。

    可是李逵却不吃这一套,指着涿州城的城门道:“你看到那个城门了吗?城门竟然是方形的,这说明什么?”

    曹昉哪里答得上来,只好低头认错道:“属下愚钝。”可心里却嘀咕,城门不都是方的吗?

    “你确实愚钝。”李逵没好气道:“我军手段如此之多,遇到这等城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攻。”

    方形城门最大的问题就是怕火。如果说拱形城门的好处是无论攻城方用多大的火去烧城门,都无可奈何。但是方形城门却不这样。方形城门是建造城墙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个缺口,用木材搭建一个城门。这么说来,城门上方的城门楼子都是木柴打造的城楼。

    只要用火攻,很容易将城门楼子烧塌掉。

    李逵这么一解释,曹昉这才明白,李逵的用意。

    不过这时候,李逵已经意气风发的骑在战马上,对曹昉居高临下道:“曹昉,今日让你看看如何破这种方形城门。”

    听李逵的口气,要现场教育曹昉如何真正的攻城。

    可曹昉心里更慌了,要是契丹人如此不堪一击的话,为何自从太祖以来,都拿契丹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曹昉心说:既然李逵如此有信心,那么他作为李逵的副手,就当成实践,好好地看着吧。

    李逵当即命令凌振:“凌振,带着你的投石炮出来,将这些罐子都给我送到涿州的城门楼之上,能办到吗?”

    李逵说的罐子,是存放煤油的罐子。

    凌振正准备用一场大战来大展拳脚,立刻兴奋道:“大帅,您瞧好吧!”

    说话间,几门装在大车上的投石器就被安放好了。这种投石器来源于西夏的设计,设计很巧妙,也很方便携带,战场机动非常迅捷,唯一的缺陷就是有缺少足够的威力。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投送重量很大的石弹。

    “准备!”

    “放”!

    一个个黑色的油罐在投石机的发射下,砸碎在涿州城门和城楼上。碎裂的罐子四分五裂,罐子内的液体也随着罐子的破裂,而倾洒在了涿州城头。

    李逵突然喊叫道:“花荣,火箭伺候!”

    一支火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落在了城头上。

    腾地一下,火苗变成火焰,火焰变成了冲天大火,涿州难城楼顿时被包裹在火海之中。

    李逵有点指点方遒的对曹昉悠悠道:“让士兵们准备好扑火用的泥土,什么时候城门楼之塌了,你们就什么时候发动进攻。”

    没错,李逵已经做好了破城的准备。冷笑道:“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辽人,必然会在今日尝到破城的滋味。”

第748章 武器变了,战斗方式也变了

    李逵的破城三部曲,第一步就是他最喜欢的放火。

    实际上,大部分男人,哪怕是年纪大一些,也会对玩火有着很奇怪的特殊爱好。李逵也是如此,他对火有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爱好。猛火油的出现,让他对火的理解到达了一个很离谱的高度。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使用,想的招数一个接着一个,却一直没有机会用出来。

    这回好了,终于能堂而皇之的用了出来。

    加上这时代的城池,都是两边城墙中间一个豁口,然后用木材搭建一个方形的门洞,城楼上还有千斤闸。敌人来袭,在城池危机的时候,放下千斤闸,确保城门不失。但这样的城门有个致命的缺点,城楼那一段城墙,非土非砖,而是木头的材料。一旦着火,不经烧,只要火够旺,很容易被烧塌掉。哪怕千斤闸放下来也于事无补。

    其实方形城门由来已久。

    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在打仗的时候,一个人扛过城门的千斤闸。春秋时期,方形城门就非常流行了。

    这种极容易被火攻的城门,直到元以后,才采用了拱形的城门门洞。才避免了被火烧之后,城门楼子塌掉的缺陷。

    辽人根本就想象不到,宋军的猛火油如此霸道,一点就着,一着就灭不掉。

    而李逵破城第二步,曹昉琢磨着应该是关门。

    然后……**米。

    这像是浪子三步曲。

    明明是在打仗,曹昉仿佛有种回到了当年纵横开封街头的惬意和快活。心中暗暗羞愧,暗骂自己心境不稳,看看人家,毕竟是刀山火海闯出来的勇士,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稳若泰山。

    他不免有些羞愧,好在大家都关注城门的火势,他的走神并没有让人看到。

    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曹昉偷偷问李逵:“大帅,这火点着了,接下来干什么?”

    “等着!”

    李逵很不厚道的看着城头上如同蚂蚁般成群结队救火的辽人,城头上已经是大火弥漫开来,从空中抛入火场的陶罐,只要碎裂之后,陶罐里的猛火油立刻被点燃,如同仍燃烧弹似的刺激。火焰席卷着浓烟,滚滚而起。救火的辽军不时被陶罐里炸裂开的猛火油泼到了身上,引燃了全身,凄惨的嘶吼着从城墙上掉下来。

    慈不掌兵,这时候心中不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根本就承受不住这等惨状。

    李逵能等,但是有个人等不住了,就是涿州守将韩资让。

    按理说,韩资让的官职很高,是崇义军节度使,在辽国也是统领一方的大将,让他守涿州,有点大材小用了。但谁让耶律洪基坐镇析津府,要指挥一场围歼宋国最精锐的军队,斩杀李逵这个宋国新冒出来的当代军神呢?

    于是,涿州的守将的级别也被一再提高。

    两万精锐驻扎在涿州城内,在李逵没有出现的时候,韩资让并不在意李逵的到来,更不在乎宋军的进攻。他麾下的精锐可不是吃素的散兵游勇,是真正的征战之士。

    就算是宋军突然出现在城外的时候,韩资让也不觉得宋军有什么机会。

    毕竟攻城宋军擅长,辽军如今也不落伍。

    可是等到宋军进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李逵放火,在他看来不过是双方大战之前的试探攻击,但即便是宋军试探的进攻,他都有点要接不住。

    试问,如果接下去宋军猛攻,他还有机会吗?

    但人都是侥幸的,韩资让心中还在幻想,或许这才是宋军最厉害的手段。等到这个手段过去之后,宋军就不得不会选择登城,到时候,他麾下的精锐可一点也不虚宋军。等到短兵相接的时候,才是衡量一支军队真正实力的时候。

    “大帅,怎么办,城门要守不住了!”

    “即便没有城门,我大辽难道还会怕宋军吗?”

    这话说的在理,辽军在野外确实要比宋军强很多。强的原因是辽军的机动能力比宋军强太多,步兵在野外打骑兵,怎么打怎么吃亏。

    “让将士们都给我挺好了,贴着城墙准备。等到宋军准备登城,立刻增援城头。只要城头不失,大不了我们在城内用石头围成道墙,宋军哪怕越过城门,还是进不来。”

    说实在的,韩资让想要带骑兵出城突袭。

    辽军的战争优势在机动和突袭,将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发挥到极致。这才是辽军征战四方的不二法则。

    可惜,遇到个不靠谱的皇帝。

    耶律洪基就在涿州后面的析津府坐镇,命令韩资让依托城墙耗掉宋军的锐气。

    这简直就是舍本逐末,丢掉了辽军最大的优势,反而用辽军并不擅长的作战方式和宋军交战。这份憋屈,韩资让心里就别提多委屈了。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不是皇帝。耶律洪基下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韩资让咬着牙,也要让宋军全面攻城的时候吃个大亏。

    但李逵会给他机会吗?

    拥有火炮,还有了后装燧发枪,李逵要是连个手榴弹都不整出来,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实际上,禁卫军就有掷弹兵。

    没错,专门为了投手榴弹而催生出来的神奇兵种。

    速度比小钢炮快,威力不足,但胜在作战灵活,一个人仍手榴弹,那是偷袭,不讲武德。一群人扔,那叫排山倒海,山崩地裂。

    李逵瞅着城门冲天的大火,觉得差不多了,下令道:“命令掷弹兵,靠城!”

    军阵之中,一个个身后背着箩筐,口中夭折火折子,看似不像是打仗,而像是赶集似的士兵鱼贯而出,在盾兵的掩护下,靠近了城墙。

    咻——

    法令的是一支鸣镝,鬼叫般的声音,越过城头的那一刻。

    在涿州城头上的辽兵发现城下的宋军将一个个长柄的铁疙瘩往空中扔。

    这是砸石头?

    虽说和宋军已经多年没有交战了,但是辽军也不会相信宋军会穷到这个份上。

    用铁榔头砸人,这等愚蠢的武器,绝对不会出现在宋辽交战的战场上。

    可随后,辽军就发现他们错了,错的离谱。

    看似木头手柄加个铁疙瘩,还天空上仍,落下来才掉人脑袋上。这要是还能被砸中,岂不是说人傻?

    可架不住掉下来的手榴弹冒着烟,落地就炸。在城头上的辽军几乎还没有会过神来,就已经被清理的七七八八,活着的也多半是躺在地上哀嚎。甚至有些人被振晕了,站在城头踉跄着走来走去,茫然不知。

    更惨的是靠近城墙附近的辽军。没有藏兵洞保护的士兵,几乎顷刻间成了活靶子,手榴弹密集的落入人群,就像是炸鱼似的,一死一大片。仅仅不到半柱香时间,城门,城墙,还有城墙根附近的辽军就失去了战斗力。

    而且爆炸的威力,足以将周围两三丈都陷入杀伤区域。哪怕手榴弹距离士兵比较远,爆炸的弹片达不到刺破铠甲的力度。可问题是,战场上,有多少士兵有资格穿上全身防护的铠甲?

    哪怕全身防护的铠甲,看似防御惊人。可那是针对弓弩,真要是遇到掉在地上爆炸的手榴弹,还是没辙。

    爆炸的冲击力首先从地面冲天而起,然后顺着战裙往大腿根钻。不少穿着铠甲的人中招的部位甚至是让人难以启齿的裆下。别的地方中招,还能忍忍。命根子中招,哪怕是大辽第一勇士,也禁不住对意志的考验。

    这种武器,简直是奔着断子绝孙的路数而去,阴损的让耿直的契丹汉子忍不住都想要哭出声来。

    “大帅,完了,全完了。”

    “宋军太缺德,竟然用这等阴损的武器,简直就是让不给我等将士活路啊!”

    “大帅,不能等了,冲出去吧!”

    “是啊,大帅。哪怕就是死,末将也不想用这等屈辱的死法见死去的亲人。”

    ……

    就在韩资让迟疑之时,突然有辽军喊道:“不好了,宋军登城了。”

    留给韩资让反应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是继续迟疑下去,涿州城真要守不住了。韩资让咬牙道:“点齐一万人马,绕道北城绞杀宋军。”

    辽军在城内开始整军,战马的嘶鸣传到了城外。

    曹昉战战兢兢的看着李逵,不知道怎么办?

    他恨透了兵书,尤其是文人编写的兵书,他可真读了不少。但问题是,只有在战场上,曹昉才发现,这些读的书没一本用得上的。贼厮鸟,尽是书坊骗爷的银子。

    这时候,李逵嫌弃的看向曹昉:“你怎么还在这里?”

    曹昉能说什么?

    他能说自己站在李逵身边,就是为了能够安全一些吗?

    李逵一鞭子抽在他的大腿上,倒是不疼,被战裙给挡住了,但是让曹昉有点脸面无存。耳畔传来李逵的暴吼:“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和你的士兵站在一起。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擅离职守,一刀砍了你这怂货!”

    曹昉怎么也想不到,李逵说翻脸就翻脸,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也是想多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主将和本阵脱离了联系,轻则指挥不畅,重则分崩离析。这种错误,有一次被对手抓住,就可能是送命。李逵打他,也是为他好。

    禁卫军的火枪兵已经在杨志的带领下,上了城头。

    要问火枪兵在那种姿态下射击最爽,肯定是城头上。几乎没有任何四角。而且有死角也不怕,有手榴弹的辅助,可以清除任何靠近城墙的敌军。

    曹昉不想上城头,他倒不是怕恐高,而是怕爬城墙。

    即便是一面倒压着辽军战斗,宋军上城墙的时候还是只能靠着最简易的云梯。稍不小心,就会从梯子上掉下来。他就看到有几个倒霉蛋,爬到一半,从云梯上踩空掉下来,倒在地上,死活不知。而曹昉穿着的将军铠甲,极其沉重,万一掉下来,岂不是惨了?

    曹昉拖延道:“大帅,骑兵,辽军要出骑兵了。我们……的骑兵哪儿去了?”

    曹昉这才惊恐的看向四周,哪里有骑兵的影子?

    从昨天夜里,他就没有看到骑兵。这才想起来,他们这是在野外,要是遇到了辽军的骑兵,万一被骑兵冲击了步兵本阵,基本上等待步兵的就是凉凉。

    李逵也不看曹昉。对传令兵下令道:“全军靠近城墙,对外防御。”

    “全军前进!”

    “车阵在外,炮兵填补空缺。”

    一万多人行动起来,场面颇为壮观。有道是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李逵麾下的这一万多人,全军往前的那一刻,顿时有种海啸般的气势。背靠城墙,城墙上是火枪兵,城墙下有掷弹兵,车兵,炮兵,仅仅在段时间内,宋军就完成了攻防转换。如今的宋军,背靠涿州城墙,除了应对零星的城内偷袭之外,完全控制了涿州南段地城墙,而宋军几乎所有的输出方向,都对准了,南方。

    这样的防备,要比在空地上构建防御阵地更加的可靠。

    这也是火器军队带来的战术变革。要是传统的冷兵器军队,这样的选择,几乎是自寻死路。

    等到辽军集结完成,从北城饶出城门,大队在城西方向集结的时候,全部收在了李逵的眼底。它此时已经站在了城墙上,居高临下,还有千里镜这等利器,辽军所有的动向几乎是一览无遗。根本就逃不出他的视线。

    看到集结完成的辽军浩浩荡荡的往城南郊外赶来,李逵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道:“这支军队不错。”

    “哪儿不错了?”

    曹昉没看出来,这是因为他见识少。

    但是曹昉的部下杨志也顺着李逵的话说道:“大帅,这支辽军是精锐。”

    “精锐?”

    曹昉冷哼了一声,对杨志不给他面子很不爽,指着看似行动不快的辽军道:“怎么看出这支军队是精锐?”

    杨志没觉察出上司的不悦,反而赞叹道:“整军速度很快,上万人只用了一柱香左右就完成了整军,这样的军队,在我大宋只有上四军、飞廉军和禁卫军能做到。但是我们是依靠着军鼓和旌旗,才做到了能这么快,而上四军只训练不打仗……至于禁卫军,我们是第一次打仗。”

    好吧,杨志这货有时候说话,就像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大宋最难堪的一面。只训练不打仗的军队,要是连整军都做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

    可上四军真的是一百多年没打仗了,说出来让人都不敢相信。

    飞廉军倒是经常打仗,但是比整队速度,也不如上四军快。当然,要是在战场,而且还在劣势之中能做到这等程度,上四军恐怕也做不到。

    涿州虽然不算小城,但辽军毕竟是骑兵,转过城池的速度也不满。

    可是当韩资让带着一个万人队出现在南城外的那一刻,他傻眼了,宋军贴着城墙,依托城墙防御南方。

    这要是在战前,韩资让听到这等传闻,肯定会笑掉大牙,但是战斗到了这个份上。他却发现,他的骑兵万人队遇上铁板了。

    宋军依墙而立,骑兵冲击,哪怕冲过宋军的本阵,也会刹不住直接撞城墙上,这……想想都疼!

    这会儿,辽军副将也傻眼了,只能问主帅韩资让:“大帅,怎么办?”

    “骑射!”

    韩资让无奈道。

    其实辽人很喜欢骑射,又浪,又爽,作战的时候没有比骑射更让辽军能兴奋的了。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战场,对骑射似乎非常不友好。

    韩资让感觉自己戎马大半生,遇到了李逵,仿佛都不会打仗了。

第749章 收复涿州

    飞廉军。

    甭管在大宋,还是在西夏,或是在辽国,没有人会认为这支军队是高俅的军队。更别提什么程知节了,要没有李逵在金明寨战役中的疯狂表现,飞廉军根本就不会有组建的可能。

    事实上,高俅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如今飞廉军的主将,而真的认为飞廉军是自己的军队了。他要是敢这么想,手下的两个副手就不会答应。步军统领鲁达,李逵的仆从出身,还有骑兵统领李云,这是李逵的族弟。

    唯一心中想要掀翻李逵在飞廉军中印象里的呼延灼,高俅也信不过。

    毕竟,李逵也好,李云也罢,高俅都固执的认为是自己人,他们才是苏门在军队之中的兄弟。而呼延灼人品很不好,这才是呼延灼明显已经投靠了高俅,还让高俅不敢重用。这也是为什么高俅哪怕将鲁达这个酒鬼留在身边,也不愿意将代州的防御重任交给呼延灼的原因了。

    而飞廉军就是那支从五万党项大军地狱进攻下,掀翻党项五万大军的围剿,杀出来的军队。

    这支军队唯一的烙印只能是李逵,也只会是李逵。

    同样的,禁卫军也会有这样的迹象。只不过,禁卫军还没有在战场上用胜利奠定自己的历史地位,但是对于禁卫军来说,涿州之战,他们必须胜,要是失败的话……

    等待禁卫军的可能是全军覆没。

    如果涿州之战失败,飞廉军和禁卫军必须第一时间退出战场,逃跑到易县,然后立刻退守代州。要不然,这支才两万多人的军队,就会陷入十万契丹骑兵的围剿之中。想要摆脱这样的绝境,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骑兵最喜欢的平原战场,进入山区。

    所以,这支宋军中每一个校尉都知道此战的重要性。

    哪怕李逵的命令再苛刻,也会在第一时间按照李逵的命令去做。

    就在韩资让发动骑兵准备骑射的时候,他眼中喷火的看到宋军不仅仅退防城墙根,更过分的是,城墙上十几架云梯上,飞廉军的步兵还在有条不紊地爬上城头。

    韩资让不是没有什么经验的主将。

    他深知这些宋军不会只爬到城头就完事了,而会在城头不做修整,立刻从另一边爬下城,然后进入涿州城内。唯一的不便就是,涿州的南城还在熊熊大火之中,这给宋军入城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已经损失不少的兵力的涿州守军,面对武器超越他们认识的宋军,恐怕只能节节败退。

    也就是说,韩资让无法在城外将宋军打跑的话,涿州城内的契丹军队恐怕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死战,然后被蚕食。

    另外一条就是被赶出城。

    想到这里,韩资让真的是五内俱焚,内心的焦虑让他有种口干舌燥的惶恐。

    踏踏踏

    踏踏踏——

    随着战马冲锋速度越拉越快,韩资让心头一再的祈祷,快一些,更快一些,好给城内的部下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是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契丹骑兵在距离宋军不到百丈的时候,辽军的骑兵却出现了一种让他感觉非常不妙的情况。

    不少骑兵都已经摆开了射箭的架势,竟然一个个人仰马翻的摔倒在战场上。

    倒下的骑兵,立刻被后续的骑兵赶上,践踏,淹没。

    这些损失对于韩资让来说绝对不应该有,但却发生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军竟然无耻的在转移的过程之中,在距离防线百丈左右的地方,挖了一片陷马坑。

    而这个距离正好是辽兵骑射的最大距离之外,只要越过这个距离,在宋军面前迅速射出箭矢之后,辽兵就会拨转马头完成转移,让后面的辽兵可以冲到面前,不断的发射弓箭。从而达到骑射的最佳状态,不间断的攻击步兵。

    “可恨!”

    韩资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过。

    他仿佛被出处扼住了喉咙,宋军主将李逵连任何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大帅,我们……”

    韩资让从眼神之中看到了手下的犹豫,立刻恢复了强大的自信,对手下道:“宋人仓促,根本就可能挖整片的陷马坑。一点损失我还承受得起。”

    这话没错,飞廉军和禁卫军已经非常卖力了,可惜,时间太短了,不可能给他们提多的时间将正片战场都布置陷马坑。只能让步兵在有限的时间里,挖出一片相对于比较狭长的距离。

    这片狭长的陷马坑,只能让辽军失去锐气,并没有给辽军带来太大损失。

    但是却打破了辽军的进攻节奏,以至于辽军引以为傲的骑射,竟然在顿时间内连宋军的防线都没有够到。

    即便有零星的箭矢进入了宋军防线之中,也没有给宋军造成麻烦。

    强大的护甲,加上盾牌,足够让辽军铩羽而归了。

    “大帅,你简直就是诸葛再世,连辽军进攻的手段都预料到了。”

    曹昉和李逵一起站在城头上,一边可以看到攻入城内的宋军势如破竹,在涿州城内不断的蚕食辽人的抵抗。

    而另一面,他们也能清晰的看到城外辽军的窘境。这让曹昉有种胜券在握的狂喜。

    李逵满意的笑了笑,他并没有多说话。

    打下涿州难不难?

    对于宋军来说确实难。

    要是在太宗时期,李逵能够享受班师回朝,太宗皇帝亲自在开封城外迎接的地步。

    但对于李逵来说,并不难。兵力上,双方差不多,甚至宋军更多一些。

    此战的关键并非是在兵力,而是辽军根本就无法适应宋军的进攻手段,哪怕是守城,也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这样的战斗要是还输,李逵还有脸指挥前线几万大军?

    曹昉的得意是不言而喻的,他是大宋顶级将门子弟之中,第一个踏上华夏故土涿州城头的人。

    至于杨志。

    抱歉,这是他下属。而且天波府如今也没什么人支撑门面了,早就从顶级将门行列之中被剔除了。

    人啊,不能得意,太得意了,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曹昉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高光时刻就在眼前,向李逵要求道:“大帅,是否让炮兵齐射,继续挫挫辽军的锐气?”

    要是换一个主帅,多半会给曹家少侯爷这个面子。

    可惜,站在曹昉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李逵。

    李逵原本还算舒展的面孔,沉下来,阴恻恻道:“我是主帅?你是主帅?”

    曹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猛然一紧,立刻媚笑道:“大帅,我高兴过头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要说打仗,还得仰仗大帅的指挥。”

    哼——

    见李逵没有后续的怒斥,曹昉这才捂着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危险了,差点冒犯了李逵。当然,他也清楚,李逵在指挥作战的能力上,比自己强太多。自己看不出的玄机,却在李逵的算计之中。

    曹昉也想知道,自己和李逵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可李逵要是不想说,他也不敢问。

    良久,才见李逵幽幽道:“炮兵骑射的好处不大,距离太远,用实心弹打击杀伤太少。用散弹攻击,效果不好。骑弓要比普通的弓箭射程更短,靠近了,射击效果才更加。火器军队作战,距离才是最为要紧的地方。合适的距离之内,火炮和燧发枪的配合之下,才是无敌的存在。曹昉——”

    “末将在。”

    曹昉躬身回答。

    李逵幽幽道:“你跟着我日子也不短了,要是还这么点眼力见,如何让本官将禁卫军交给你指挥?”

    曹昉自信在心里盘算了一阵,什么叫不短了,满打满算只有半年。他是将门子弟,族里的长辈说过,合格的将领,哪个不是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磨砺才能达到名将的能力?

    他才半年啊!

    以后要是李逵让他独自领兵作战,岂不是要完?

    他身边要是没有了李逵,他会觉得自己小命随时不保的惊恐。这不是魏危言耸听,而是真实的感受。

    “大帅,我……忘了。”

    要是曹昉京城的朋友们看到他如今的样子,肯定会惊地眼珠子都掉下来。什么时候曹昉如此好说话了?

    李逵暗暗叹气,大宋的将门确实太让他失望了。曹昉这样的顶级将门子弟,一旦出任军中官职,不是统领几千、上万人马的营将,甚至是统领几万人马的大将。可是在见识方面,和整日在京城街头斗富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当然,李逵肯定不是什么好老师。他就喜欢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给曹昉胡乱上课。

    直接导致曹昉对火器部队的战争,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不过话说回来,要将曹昉这样的人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哪怕对李逵来说,也不容易。

    李逵干脆不去看曹昉,而是对杨志下令道:“带着你的人,从城头上下去,我要尽快看到你控制涿州城。”

    “尊令!”

    按理说,这个任务是曹昉该去的,但李逵根本就信不过曹昉。

    只要宋军控制涿州,甚至将城内的守军歼灭,那么宋军就和辽军完成了一个在战争史上都从来没出现过的局面。

    辽军和宋军,在一天之内,攻防完全出现了转换。

    担任进攻的宋军,诡异的成了守城一方。而担任守城的辽军,变成了攻城方。

    随着辽军将仅限的陷马坑区域填平之后,辽人最疯狂的进攻开始了。

    而站在城头的李逵也知道这是此战最为关键的时候。毕竟,如果辽军败退,韩资让完全有时间从涿州北门退守入城。

    真要是宋军和辽军开始巷战,李逵也会头痛。

    毕竟禁卫军完全是野战的配置。而飞廉军随军的步兵只有一部分,这次跟谁李逵的主力其实是李云的骑兵。呼延灼指挥的步兵,已经让他留下一半在易县了。

    战场焦灼,才是李逵最担心的局面。

    呜呜

    辽军主将的鸣镝从本阵射出,落在了禁卫军防线之前。

    相比之前如同儿戏一般的进攻,这次辽军的进攻,才是战斗到现在为止,最为重要的一次进攻,也是最为齐整的一次进攻。

    韩资让也知道,他要是不能冲破宋军,涿州城在今天就会丢掉。等待他的将是皇帝暴跳如雷的愤怒,还有丢官下大牢的绝境。

    他已经后悔听从部下的意见,将骑兵拉出了城,将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要是他没有出城,或许还有机会将宋军从城内赶出去,哪怕付出上万的伤亡也在所不惜。总好过,在城外自己的军队被宋军戏耍来得好。

    进攻!

    战马嘶鸣,士卒呼喊。

    辽军爆发出战斗到现在最大的阵仗。

    而在城头的李逵,也几乎是在同时,下达了禁卫军的作战命令。

    “火炮齐射!”

    轰——

    轰——

    上百门火炮一齐开火的阵势,让整个宋军又有种被烟雾包裹的样子。这支军队仿佛一下子褪去了伪善的装束,露出钢铁獠牙。

    尤其是炮弹如同犁地一般的清理了一片辽军。但这仅仅是开始。

    因为火枪兵终于上阵了。

    “一发准备!”

    “射击!”

    宋军禁卫军对将们声嘶力竭的怒吼,早就被淹没在了火枪爆豆般的枪声之中。

    “第二队上前!”

    “射击!”

    不断有辽军从战马上掉下来,这种近乎于屠杀的战争猛兽出现之后,韩资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军打到这个份上,还隐藏着这么个杀手锏。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李逵或许不仅仅是想要打下涿州那么简单。

    而是要全歼涿州守军。

    也只有这样,宋军凭借战场上的两万多军队,才能扭转整个河北的战争局势。

    想到这个可能,韩资让的后背都湿透了。

    “骑兵,骑兵,肯定还有骑兵。”

    他喃喃的说道。

    但是却迟迟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

    火枪兵前移动,炮兵覆盖。

    一切就像是个圈套,让韩资让一步步走到了绝望的悬崖边上。

    直到他的部下发颤地用力摇着他,大喊道:“大帅,不能怎么打啊!儿郎们的血在白流。”

    这一刻,韩资让才想起来,局势已经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了。闭着眼,两行悔恨的泪水从脸颊上流淌下来,崇义军此战之后,还能留下多少底子,他都已经不敢想了。可是再后悔,他都必须要做出选择。

    “退兵!”

    做出这个命令之后,韩资让感觉整个胸腔都甜丝丝的,仿佛鲜血的腥味弥漫到了他口中。

    轰隆隆。

    轰隆隆。

    重骑兵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刻,彻底断绝了辽人最后的希望。

    甚至不用韩资让下令,逃跑的辽军就如同一盘散沙一样将辽军虚假的强大给撕扯地粉碎。

    李云的五千骑兵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刻,涿州的归属已经失去了悬念。

    冲入辽军的那一刻,如同刀砍在豆腐上一般,将辽军撕裂开来。韩资让在亲卫的保护下,溃逃着,回头看向战场的那一刻,他脸色苍白,还无法相信这一仗就这样败了,如此的干脆。而跟在他身后的辽兵,甚至只有堪堪千人而已。

    偌大的辽国,他能逃跑到哪儿去?

    析津府?

    或许等待他的只能是皇帝耶律洪基冲天的怒火。

    朕让你消耗宋军,不是让你给宋军消耗……

第750章 连蒙带骗

    “大帅,我们……应该将消息立刻送回京城。大军固守涿州,等待援军。而不该将涿州付之一炬,放弃大好的机会。”

    曹昉纠结很久,才鼓起勇气对李逵建议道。

    他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也是见过世面的纨绔子弟。将涿州打下来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这件事,守住涿州,将这天大的功劳揽下来。可李逵的举动,却不像是要守城的样子,让他心急如焚。

    正在此时,满身是血的阮小五赶来,对李逵雀跃道:“少爷,啥时候放火!”

    “城内的百姓都已经驱赶了吗?”

    涿州被宋军攻破,绝对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别说辽军了,就算是宋军也没有想过涿州城会如此轻松的被打下来。打下了涿州之后,却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李逵面前。

    守?

    还是弃?

    守,兵力上不足。而且非常被动。

    弃,就容易了,一把火烧掉城池,也就等于是完成了对辽国的教训。

    只要这时候能够顺利退兵到代州,对于宋辽之间的试探之战,已经可以告一段路了。毕竟,宋军能够轻松打下涿州,那么就应该有打下析津府的实力。而析津府是辽国南京道的首府,同时也是辽国的无京中最为富庶的一个都城。

    同时还是燕云十六州的中心。

    一旦析津府被打下来,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就有七成以上的可能。

    哪怕是这时西军和西夏搅和在一起了。大宋拼着西北的大好局面继续糜烂,也要先一步拿下燕云十六州。

    相对于西北河套来说,燕云十六州不仅仅是刺在大宋心口永远地痛,同时也是中原在北方最为重要的防线。只要燕山防线在大宋手里,大宋就能够轻松腾出手来对付国内任何的矛盾,更不用担心辽国对大宋北方的威胁。可以说,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大宋和辽国之间彻底扭转实力天平的契机。

    但守城?

    这是要有被围困的觉悟。

    虽说涿州打下来之后,城内堆积如山的物资可以让宋军拥有足够的物资固守。

    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飞廉军好办,但是禁卫军呢?

    一旦留在涿州被困住,禁卫军的弹药消耗一空之后,这支火器部队如何获得补给,尤其是弹药上的补给?

    这是个死局。

    李逵怎么可能愿意如此被动的被辽军困住?

    他没好脸色的对曹昉道:“怎么守?让你的禁卫军去守吗?”

    曹昉脸上一暗,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和胜利带来的荣耀,豁出命去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能不动心?

    被李逵一问,他这才警觉起来,发现涿州真不好守。

    李逵没搭理曹昉的心思,反而对李云道:“补充粮食之后,你负责留下来将涿州焚烧。禁卫军连夜离开涿州境内。”

    李云吃惊道:“这会不会太可惜了?”

    “有命在,富贵总是有机会的。但要是命都没有了,要富贵来何用?这些物资表面上价值不菲,可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除了粮食之外,其他的物资我们都用不上。携带物资撤退,被困住的可能太大了,不能冒险。”

    李逵摸着下巴悠悠道:“我们如今成辽国地眼中钉,肉中刺。一旦被辽人发现了踪迹,辽人会发疯一样围堵我们。这时候,要是求援,估计安惇不会出手,干脆……梁世杰,立刻用飞鸽传书给真定府,让他们赶来接防涿州。”

    梁世杰还以为听错了,满是不解道:“局座,我们都准备弃城而去了,让河北的援军赶来,岂不是诓骗他们?”

    “此时我们是否在涿州?”

    “是!”

    “涿州是否被我军打下来了?”

    “没错。”

    “那么我问你,是否只要安惇速度够快,就能带着大军接防涿州?”

    “局座……”

    这话这么说是可以,只要安惇能比辽军反应更快,就能进入涿州,随随便便就能立下大功。可有一个前提,至少两天之内抵达涿州。但是真定府和涿州中间隔着雄州和易县,李逵仅仅带兵从易县赶到涿州,就用了三天。远在真定府的安惇少说也需要七八天时间才能将大军带到涿州。

    不过按照大宋禁军并不可靠的行军速度,尤其是军备糜烂的河北禁军,十天之内能感到已经是奇迹了。

    飞鸽传书就容易多了,半天时间就能送达。

    但梁世杰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李逵要准备离开了,为何还要将安惇的大军引出来?

    这个问题李逵倒是想说,但是能明着说吗?

    其实梁世杰在李逵对他的问答之中,就已经明白了李逵的用意。明白是明白了,但他同时也暗恨自己,我们嘴贱要去问局座如此愚蠢的问题。

    作为一个工具人下属,他最应该做的不是去询问上司做事的用意。

    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揣摩出上司说话行动的用意,并做出反应,接触上司的后顾之忧。

    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好下属。

    李逵之所以要告诉安惇,涿州打下来了,其实目的就是要让安惇出兵。

    那么涿州打下来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

    至于为什么安惇赶来之后,发现涿州还在辽人手里?

    因为太慢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不能怪别人。

    身为不被信任的友军,河北禁军的作用在李逵眼里就两个,骗来当炮灰,或者是背锅。

    真定府,府衙。

    安惇跪在佛像前虔诚地祷告着,他自从辽军南下之后,就一天不落的祷告。除此之外,他最关心的恐怕就是城池的安慰了。

    这日,辽军撤军了,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原以为临时抱佛脚没大用,让他意外的是,付出了一些贡品之后,佛主并没有舍弃他这个刚刚皈依佛门的信徒。

    所以,安惇觉得自己应该更虔诚一些,祭品应该更丰盛些。

    指挥大军和辽军作战他没有这个胆量,但是写一份在他筹谋之下,辽人被河北军民赶出国门的请功折子他还是有这份胆子的。在边塞,想要捞功劳就这么简单。

    “安大人,你怎么……”

    被人撞见自己在拜佛的样子虽然不太好看,可安惇还是厚着脸皮道:“家母笃信释道,本官是顺从母意。”

    把求神拜佛说成是孝道,这也就是文官能干得出来。

    撞破安惇的正是真定府镇守宦官年春,这位除了在每年和宋辽贸易中监督之外,还有看守飞鸽传递消息的任务。

    “年供奉,何事让你如此匆忙?”年春是供奉官,属于官宦之中等级比较高的存在。不过他是外派的宦官,比不得在京城的宦官地位高。

    恢复了神色的安惇看出了年春的一样,为了转移话题,他故意将问题引到了年春的身上。

    年春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安惇,然后欣喜道:“大人有所不知,李宣抚已在昨日将涿州打下来了。命令我军立刻北上,接防涿州。”

    “涿州,这怎么可能?”

    安惇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脑子嗡嗡直响。涿州被带下来了,燕州是否也能轻松拿下。如此算来,岂不是燕云十六州都可以光复了?

    一股浓烈的酸腐味,从心底升起。李逵要封王了,岂不是将来安惇见到李逵,要先行礼?

    安惇嫉妒的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凭什么李逵这厮如此好命,带着大宋最精锐的军队,能够轻松拿下涿州。他要是指挥大宋的精锐,他也行。

    嫉妒之后,安惇却陷入了为难之中,躲在城内他小命无忧,可是一旦离开城池,他还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吗?

    再说了,李逵这厮出了名的喜欢吃独食,他会将功劳留给自己?

    想到这里,安惇拖长了语调,对年春劝解起来:“年供奉,此事可有核定消息翔实?”

    “这个……安大人,你也知道我真定府和涿州隔着一个雄州,还有一个易县。中间往来正常行商也需要七八日。加上辽军之前在我河北腹地游走。地面消息已经断绝。”

    年春为难的说道:“不过这飞鸽传书不会有错。这是我皇城司的手段,想必给京城陛下的飞鸽传书两日之内也会到达。没有人会敢在这件事情作假。如今你我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涿州。一旦错失了这等好机会,你我都将后悔莫及。”

    “什么好机会?”

    安惇不信邪道:“本官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李逵千辛万苦打下了涿州,能如此轻松的让给我们,肯定有诈?”

    安惇不好骗,他可不是脑子简单,见到功劳就不管不顾的年春。他可是仕途二十年的文臣,要问他这些年没陷害过几个倒霉蛋,他能爬上如此高位?

    骨子里都不信李逵的安惇觉得自己去了,不过是被李逵驱使的命,心中有了计算,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年春见状,顿时急了,对安惇告诫道:“要是陛下令我等去涿州,我等按兵不动,岂不是让人找到机会状告我等?”

    宦官都是受迫害狂,在宫廷这等险恶的环境下,被人害才是日常。真要是遇到的都是好人,才是最大的荒诞。

    万一,李逵因为援军来得慢了,状告朝堂。

    安惇或许没事,他年春多半要倒霉。

    皇帝不会因为要保住一个镇守宦官,而让大宋功臣心寒。

    说白了,哪怕安惇装装样子,摆出个要增援涿州的姿态,也能让他安心不少。可是按兵不动,别说天高皇帝远,等到战后,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见安惇不为所动,年春却急了:“安大人,要不我带兵去?”

    “你?”

    别看安惇就说了一个字,可是从鼻子缝里哼出来的语调,充满了对年春的鄙夷。

    你一个宦官,也知道带兵打仗?

    年春被嘲讽的面红耳赤,安惇的身份根本就不会惧怕他天子奴才的身份。哪怕进谗言,年春就没什么机会。毕竟,地方供奉可不是殿前供奉,一样都是宦官,可是他连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

    有些话不太好说出口,年春心说:“让你去,你不敢去。咱家豁出命去,你却看不起人。大宋让你们这些奸臣当道,迟早要完。”

    “报——”

    “大人,公公。城外有骑兵路过。”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城门校尉赶来禀告。

    “骑兵,哪家的骑兵?”

    “是党项骑兵。”

    不用问,这必然是叛逃大宋的仁多部落。大宋对禁军不太友好,尤其是朝堂的大臣更是如此。但是如果是投靠过来的外族部落军队,甭管心里多么看不起,但是面子上会给予最高的待遇。

    安惇顿时警觉起来,仁多保忠和李逵有过交集,甚至仁多部落投靠大宋,也有李逵的牵线搭桥。仁多部落的出现,让他有种李逵和仁多保忠合谋,将他瞒在鼓里的猜测。

    “有多少人马知道吗?”

    “万人,甚至更多。”

    校尉不敢隐瞒,急切的想要表现道:“大军并没有入城修整的打算,而是直接去了雄州,似乎急于行军的样子。”

    “不对劲,很不对劲呐。”

    安惇自言自语的摇晃着脑袋,总觉得他漏掉了什么。

    年春大为不解,询问安惇:“安大人,有何不对劲?”

    “这仁多保忠是个人精,它会在辽军刚撤军,就立刻提兵北上。显然他早就和李逵有过合谋,本官身为河东路总管,他们故意绕过本官,恐怕有大阴谋。”

    安惇固执的认为,李逵信不过他。

    好吧,他也信不过李逵。但安惇却不会为李逵开脱,甚至摆出一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架势。来到河北之后,安惇就发现自己调不动仁多保忠。真定府遭遇辽军袭扰的时候,仁多保忠连装装样子救援的举动都没有。让安惇非常不满。

    此时此刻,他连仁多保忠都怀疑上了。

    年春懊恼道:“安大人,仁多保忠都赶在了我们前头,要是您在没有决断,咱们可要连汤都喝不上了。”

    年春的话提醒了安惇,他暗忖:仁多保忠多精明的一个人,他要是去涿州了,多半没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安惇这才有了决定,对校尉道:“让诸位将军来府衙议事。”

    年春见安惇似乎有了出兵的心思,这才送了一口气。他就怕安惇油盐不进,防着大好的机会眼睁睁的溜走。

    半日之后,安惇决定出兵涿州。

第751章 连自己人都坑

    临近出城之际,年春将满肚子的疑问化作问题,询问安惇:“大人,为何你之前坚决不出兵,听到仁多保忠出兵之后,就不再迟疑?”

    安惇摇头愤恨道:“这是个阴谋,一个针对本官的阴谋!”

    年春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永远也理解不了文官。

    安惇却长叹道:“有人要害本官,可恨!”

    这话说的,顿时将年春惊出一身冷汗。害人?宦官或许对这个词最为敏感了。大部分宦官,他们想要爬到同行的脑袋上,作威作福。想要做到这一步,只有一条路可走,害人。要是没办法辉煌腾达,那是害的人不够。可是让年春不解的是,他是宦官,仿佛天生就有种对威胁的预知力,可安惇不是啊!

    照道理,他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才对。

    “安大人,言过其实了吧?您可是直学士,谁敢来害你?且不说仁多保忠不过是个降臣,他即便是军方主帅,也不敢害您呐!”年春笑道,他还以为安惇是在开玩笑。

    可安惇哪有开玩笑的心思,愁苦道:“仁多保忠不足为虑,我怕的是李逵。”

    “李大人?”年春这么想也不会怀疑到李逵的头上。主要是李逵和安惇都是章惇信任的人,算起来他们是同一阵营的文官,怎么会互相陷害。年春仿佛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似的,紧张的低声问安惇:“安大人,你会不会多虑了。李大人虽说脾气不太好,可他和你没有任何冲突,为何会害你?凭什么会害你?”

    “你不懂,这是直觉!”安惇说出这句话之后,仿佛泄了气似的颓废。李逵要害他,他仅仅是感觉。

    可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异常真实。

    年春理解不了,他是宦官,天生有着对周遭任何人怀疑的天性。当然这种天性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身为男人,当有一天他失去了男人的‘天线’之后,身体内的灵觉顿时被唤醒了,仿佛变成了个人形卜筹,看谁都像要害他的不安。

    年春偷偷问:“难道是李大人会向都事堂,甚至圣上进谗言?”

    年春固执的认为,这应该是权谋。进谗言,也是宦官们最常用的手段了。

    他没有切身体会过的权谋。或者说他理解不了真正的权谋。

    毕竟,他仅仅是个宦官,一个生活在阴谋之中,却只有低级阴谋泛滥的地方。在宫廷,所有的阴谋汇聚成一条就是——进谗言!

    低级到文官不屑一顾的程度。

    阴谋诡计,只有阴谋,而且还是低级到用谗言作为阴谋的手段,这是任何一个文官都鄙夷的手段。没有诡计的阴谋,还是阴谋吗?更何况,进谗言这种手段,怎么可能将自己给摘出去?站在明面的阴谋者,还是阴谋者吗?

    更何况,身为文官,更喜欢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那种看似堂堂正正,却让对手不得不低下头颅,认错的强大手段。

    总之,汇成一句话就是:他笨,没看出来。

    安惇脸色晦气,愤愤不平的低吼道:“李逵歹毒,他用异族将本官的军,让本官不得不照着他的命令去做,此贼留不得。”

    虽然心中有天大不忿,但他还是乖乖地按照李逵的命令去做,这才是让他最憋屈的地方。安惇,身为大宋重臣,怎么能落在降臣的身后?

    哪怕李逵不去皇帝跟前,朝堂上揭穿他不顾友军的作为,他也会被整个文官集团给唾弃。

    甚至安惇深知,只要他不出兵,等待他的只能是贬谪岭南。

    因为帝国不可能容忍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肆无忌惮的对人展示他的私心。

    安惇也不敢这样做,如果李逵单独命令他,他可以有各种理由拒绝。因为真定府刚刚经历了辽军的肆虐,作为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他有权利将民生放在嘴边,作为拒绝的借口。可是……该死的仁多保忠,这家伙肯定是和李逵有着某种他不为所知的秘密。

    哪怕是遭受了辽人的破坏,再难,难道还难得过降臣仁多保忠?

    安惇有种被裹挟的憋屈,同时也纳闷,难道李逵真的打下了涿州?

    他还是不敢相信,李逵能做到。

    且不说安惇,再说刘法和呼延灼。

    水坝已经在易水上游二十里拦好,超过两千士卒日夜加高加固水坝。以期将水位不断的抬高。身为主将,他去选择拦截易水的选址,已经是冒险了。等到他选好的地方,立刻就带着亲卫赶回了易县。接连几天,他都是晚上不睡,站在城头上等待。

    不仅仅如此,刘法甚至在下游也栏上了水坝,当然,这个水坝就粗糙了很多,主要是为了防止易水水位下降太厉害,而故意迷惑辽人的手段。甚至不仔细去寻找,根本就找不到水坝的痕迹,因为大部分都隐藏在水下。

    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刘法回到了易县。

    每日晚上都在眼巴巴的等待辽军的抵达。

    刺骨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想要回到屋子里暖和暖和,但是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无法彻底歇下来。

    与他一起的还有呼延灼。

    他要比刘法更加担心,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李逵待见。

    至于原因,除了归结于李逵的小心眼,似乎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可问题是,他做的再多,似乎也无法获得李逵的高看一眼。这让呼延灼非常郁闷,好在李逵即便看不上他,也不会故意给他使绊子。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奢望李逵能够在他犯错的时候,网开一面。

    但要是呼延灼犯错了,他能够想象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今晚会来吗?”

    呼延灼扶着女墙,自言自语道。

    站在他身边的刘法紧蹙着眉头,他没法给呼延灼答案,只能自我安慰道:“但愿吧。几天前,辽人的信使顺利涉水南下,按照时间上来说,他们也该来了。”

    身为军中主将,刘法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内心的焦躁不安也越强烈。

    可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去命令辽军快点来吧?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刘法勉强笑了笑,黑暗中在火光下,他的笑容有种诡异的色彩:“只要辽人来了,他们想要回去就难了。”

    呼延灼没有搭话,扭头看向涿州的方向,突然他瞪大了眼珠子吃惊的指着涿州方向对刘法喊道:“刘将军,你看那里?”

    “哪里?”

    刘法转身朝向了北方,而那个方向正是涿州方向。他看到天空中一抹红色,映红了黑夜。

    随后,他立刻将腰间的‘千里镜’拿出来之后,一头贴近眼睛有些手忙脚乱地调整起‘千里镜’的焦距。距离比较远,千里镜也无法做到尽收眼底的清晰。他看不到涿州城池,但是凭借经验,他可以笃定这场大火不可能是山火,而是辽国南京道重镇涿州被点了。

    身为从军二十年的老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在焚烧,只有这样,才会在夜晚相聚这么远,还能看到暗红色的火光。哪怕这些火光是映照在穹庐下。

    “涿州真的被打下来了?”

    刘法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涿州可是辽国南京道的门户,一旦涿州失守,对于辽国来说,析津府就失去了屏障。对于宋军来说,如果打下了涿州,最好的选择不是焚城,而是留下重兵,不惜一切代价固守。

    可是……

    他不明白,李逵为什么要选择焚城?

    如果守住涿州,只要大宋的朝堂得到消息,整个大宋都会为了这个城市而拼命的啊!

    毕竟,打下了涿州,只要死死守住,哪怕燕云十六州还在辽国手中,大宋也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辽国想要南下河北,只有涿州一条路可选。其他地方遍布沼泽和湖泊,只有冬季最冷的时节,辽军才能南下。

    可等到春天,初暖花开,冰雪融化之后,南下的辽军就会因为没有退路,而给困死在大宋。

    可以说,打下了涿州,就等于打下了一半的燕云十六州。

    刘法为涿州被焚毁而可惜,但是熟悉李逵的呼延灼却嗅到了机会。他目光闪烁着盯着实现尽头暗红色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李逵的决心。暗暗捏住拳头,对刘法道:“刘将军,你有几成把握将五万辽军留下?”

    “一成把握都没有!”

    刘法是西军猛将这不假,但也仅仅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已。他可不会想到宋辽决战的契机,这么深远的问题。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看不到希望留下五万辽军,他是人,不是神。

    说白了,刘法具备攻城掠地的实力,却没有筹谋一域的眼光。他没有,但是呼延灼有。别看呼延家的老祖有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甚至将‘杀敌报国’刺在脸上这种糊涂事都干得出来。可要说呼延赞傻,那绝对是说话的人眼瞎。

    呼延赞要是傻,怎么可能会让太祖和太宗都对他信任无疑呢?

    这老头子的傻,完全是装出来的。

    呼延灼身在这么个家族,而且家族传承并没有断绝,自然看的要比刘法深远的多。他猛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后,慎重地对刘法道:“刘将军,我们看到了涿州的异变,你以为辽人会不会看到?”

    这看似个愚蠢的问题,宋人有眼睛,辽人也长着眼睛,凭什么会看不到?刘法目光如同火焰般炙热,他大概猜到了呼延灼的想法,但并没有故意说出来,而是引导着对方自己说:“呼延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你我如今都在易县,是生死与共的袍泽,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呼延灼长松了一口气,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疯狂,显然对方的想法和自己应该不谋而合:“坚守,至少坚守三天,才掘坝放水,务必将这五万辽军彻底留下来。”

    刘法虽说心里没底,但是嘴上却不落下风,痛快道:“那就让辽人知道我大宋军威的厉害。”

    既然李逵将涿州城给烧了,那么说明李逵很可能没有固守涿州的想法。可见,李逵南下和他们汇合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拖住辽军,等待主力到达。

    第二天晌午,阳光明媚,却没有一丝热意般地照耀在易水上。珊珊来迟的辽军终于抵达了易县对岸,并且分出一支三千人马的军队,冲过浮桥,在桥头右侧安营扎寨。

    随着越来越多的辽军过河,呼延灼有点后悔了。

    他当初命令打造浮桥,一来是易水上的船只够多。二来是为了能够顺利撤退。

    如今城外和对岸都是辽军,就城内的几千大宋步卒想要突围,想都不要想。

    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兵,在野外,对骑兵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过有城墙就完全不一样了。拥有城墙的宋军,就像是一只处处是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不仅仅是易县的宋军,辽军主将韩君以昨夜也发现了涿州的异样。可惜,他无法确切的判断涿州是失守。主要是给他送信的信使,仅仅是带来了宋军抵达涿州城外的消息。

    要是晚一天信使出发,就能让他得到涿州失守的消息。

    但是甭管是韩君以,还是守城的韩资让,都不会相信城高墙厚的涿州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不过韩君以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宋军主将是李逵。这是个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将西夏搅和地天翻地覆的猛人。

    他猜到了涿州的危险,却无法猜到涿州已经失守的事实。

    他如今最迫切的是将麾下五万广顺军带到涿州,完成君上筹谋的对宋军主力的合围。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拔掉宋军留在易县的钉子。

    不仅如此,他的斥候也发现了他身后有超过五万人马赶来围堵他,距离他不过两天。

    为此,他不得不分出两万人马,抵挡身后的宋军。靠着三万人马打下易县,对他来说有挑战,但应该不会太难。

    城头的刘法看到辽人竟然携带者攻城工具的那一刻,脸色顿时突变。心中暗道:“要拼命了!”

    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连修整都放弃了的辽军在越过易水之后,立刻开始了对易县的进攻。

    嗡嗡嗡

    弓弦的奏鸣,如同蜂群般密集的在耳畔想起。

    落下的箭矢在城头宋军的盾牌上发出叮当乱响的噪音。

    刘法躲在城垛之后,偷偷看着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的辽军,心头开始产生了一丝怀疑:“能守住吗?”

    “快,快将箭矢搬上城头。”

    “点燃篝火,煮开水。”

    相比刘法的沉默,呼延灼的反应更快。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是一场苦战,准备的异常冲锋。

    呜呜呜

    辽人顶着盾牌,扛着云梯不计伤亡的冲向了易县的城墙。

    城头上的箭矢也如同暴雨般从天而降,但是这并没有阻碍辽人的进攻,反而及激起了辽人的血性,更加疯狂起来。

    眼瞅着辽人已经攀上了云梯,顶着落石不计伤亡的靠近城头。见状,刘法拔出长刀高呼:“刀斧手,截杀——”

    喊完,高大的身躯就冲向了才探出半个身体的辽人登城勇士,手起刀落,砍杀过去。

第752章 御驾亲征

    从表现来看,刘法确实是守城的一把好手。

    加上易县不过是个小城,对于辽国来说,这个城池或许不小。但是对于宋军来说,这样的城池,三千人刚刚好。

    在辽军攻城的那一刻,刘法表现出了一丝的紧张,可随着大刀片子砍杀了一阵之后,他似乎发现了契丹人和党项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在攻城技术上,连党项人都要比辽人有模有样些。

    不说别的,就是辽人几乎没有任何攻城经验就可以看出来,这些攻城的辽人遇到了大麻烦。

    这也不能怪辽人,不同于党项人,辽国虽说国内叛乱不断,但是辽国平定叛乱的战争防守都是骑兵对决,很少会有需要攻城作战才能解决的叛乱。即便有,也是非常随意的交战,这种战争烈度和宋夏之战来比较,简直就是小儿科。

    而刘法却不一样,他的从军经历中,几乎每年都会经历一场规模数千人,甚至更大的战争。还是守城居多的战争。

    他的作战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步兵在野外防御骑兵,活下来的不仅仅是命大。

    第二种是步兵在城寨内防御,这种状态下,活命的概率很大。

    而宋夏之战,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战争烈度最大的交战了,这种高强度的作战,辽军根本就体会不到。这也是辽军表面上看还很强,但是战争方式和士兵对战争的忍耐度,早就不是宋军和西夏军队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尤其刘法麾下还有飞廉军的步兵精锐,还是守城这等对宋军极其有利的作战方式,所以说辽国广顺军给他带来的压力很小。

    刘法甚至拖着他的长刀,从城东杀到城西,然后在城墙上再从城西杀到城东。

    战斗越来越轻松,刘法甚至在城头上大呼小叫,就像是只精力旺盛的大马猴。

    “兄弟们,多砍几个辽狗,娶媳妇买地起宅子的钱就出来了!”

    “辽狗太客气了,这是给咱们兄弟送钱呐!爷都杀的不好意思了……”

    说话间,刘法将一个爬上城头的契丹士兵一脚踢翻之后,踩住后背,大刀片子就轮了下去。嫌弃的将死去的契丹士兵半截身子一脚踢下了城头。看着城头上的首级,高兴的像个孩子般大笑起来:“四十贯,白捡一样容易。”

    宋军的战功,朝廷发放下来的标准是四十贯一个首级。这确实对士卒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呼延兄弟,你这钢鞭不成,用大刀,是爷们用大刀才爽利!”

    呼延灼面无表情的带着亲卫厮杀,心里却烦躁不已,他自己堂堂呼延家族的嫡系子孙,竟然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给比下去了。

    没错。

    是比下去了。

    战场是检验一个将军带兵能力最好的试金石。

    刘法表现出来的能力,足够称得上当世猛将。尤其是原本还畏手畏脚的宁化军士卒,看到刘法如此轻松的厮杀,胆气也起来了。

    “怎么不把这货给射下去!”

    又一次将辽军杀退,呼延灼坐在城头,脸色铁青。

    可惜,辽军实在太不给力了,辽军是骑兵,他们甚至连硬弓都没有,只有射程更近的骑弓。更不要说床弩了。事实上,就连易县城头上,宋军也没有发现床弩。这在大宋的城池是不可形象的。

    八角床弩的威力,足以将一头牛钉死在地上。

    只不过辽军的作战方式之中,根本就没有这种笨重的,却杀伤力惊人的武器。这也导致辽军攻城的军队,哪怕有弓箭手的帮忙,对宋军造成的麻烦也有限的很。

    更不要说,刘法别看叫的欢实,可他的铠甲,要比士兵的好上太多。

    第一天,很快就捱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刘法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

    他甚至有种只要在给他两千西军捍卒,他甚至能够在几万大军的围困下,在易县安然过年。辽军的实力,被夸大了,甚至在他看来,还不如党项军队。

    “呼延兄弟,真没想到辽军已经烂成这个样子,原本某还以为这是一场苦战。原来轻松的很。”

    “刘法,你的任务是守住易县,可别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刘法被戳破了念头,也不在意,毕竟守城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等到李逵带着大军抵达战场,彻底消灭这几万辽军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

    “哪能呢?我还等着跟大帅回去过年呢?”刘法讪笑道。

    说到过年,呼延灼愣住了,宋军的战斗似乎异常的顺利。不说涿州,哪怕易县的作战的强度,也不能和西军作战的强度相比。

    按理说这是好事。

    可呼延灼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对手太弱,让大宋很容易生出自己很行的念头。这肯定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万一,朝堂上那帮不靠谱的大人们觉得,收回燕云十六州似乎也不怎么难的心思。

    别说飞廉军了,就算是西军也会被卷进来。

    倒时候,别说是过年了,说不定几年之内,他们都要在边塞过了。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呼延灼想着要是能够立功升官,一路做到宣抚副使,或者节度使的话,在外征战对他来说,并非不能接受。

    可现实要比理想残酷的多,他发现跟着李逵打仗,升官发财的机会是有,但是他会排在所有将校的后面。

    这就难受了,甚至眼前这个刘法,都有可能被李逵看重,将他提拔起来。然后再轮到自己。

    可要是跟着别的主帅打仗……这就不是升官发财的问题了,而是打得赢,打不赢的问题了。

    就像是如今,李逵轻易的拿下了易县,然后主力直扑涿州。这等行如迅雷的战斗风格,很容易将辽人给打懵。可反过来,辽人一旦习惯了宋军的作战方式之后,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等到辽人对战争认真起来之后,恐怕今后守城也不容易了。

    析津府。

    辽国南京行宫。

    耶律洪基双眼充血的盯着跪在他面前的韩资让,喘气如牛,突然冲到了韩资让面前,抬腿就将韩资让给踹倒在地,怒骂道:“废物,两万人马竟然被你一天给祸害光了。就是两万只羊,宋军想要杀都不见得一天能杀光,我要你这等废物何用?”

    韩资让跪在地上,到底磕头如捣蒜般求饶道:“臣该死。”

    “没错,你是该死,你知道涿州落入宋军,一旦宋军留在了涿州,我大辽将是何等的被动?”耶律洪基想到这个可能,就气地怒气滔天,他原本的筹谋想要将宋国最锋利的爪牙拔掉。为了歼灭李逵率领的飞廉军和禁卫军,他不惜动用了十多万军队。

    可是到头来,除了韩君义的广顺军在宋国境内给宋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之外,其他部署全都落空了。

    而落空的原因就是眼前的韩资让。

    要是涿州不失,耶律洪基有的是办法压缩李逵的生存空间,最后将这两万多宋军一口吞掉。

    但如今,能否拦住宋军都是个问题。尤其是涿州失守之后,宋军万一死守涿州。对于辽国来说将非常难受。

    “君上,涿州……涿州!”

    耶律洪基深感不耐烦道:“涿州失守了,朕已经知道了。”

    “不是涿州失守,而是宋军好像在焚城。”

    “什么?”

    涿州距离析津府并不远,甭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焚烧城池的动静还是能够看到的。

    此时正是深夜,匆匆赶上城头的耶律洪基看到涿州方向的天空一片通红,得亏是在夜里,要不然耶律洪基因为挫折而更显苍老的脸,就会暴露在臣子面前。他口中喃喃道:“贼子,怎敢如此?”

    涿州是析津府的门户,不仅仅如此,自从一千多年前的汉朝,涿州一直是幽州最大的城池。

    辽国虽说没有太卖力修缮涿州城的城池,这是因为这座城池本来就足够用。而且,这些年来,辽国将大量的物资囤积在涿州城,也让这座城池看上去更加繁荣。

    虽说,涿州失守之后,城内的物资已经落入了宋人手中。

    但是这么多物资,对于本来就物资无法和大宋相比的辽国来说,还有抢回来的希望。

    让耶律洪基心头滴血的是,失去了涿州,他已经没有多少物资调动来发动大军,从而威胁大宋了。甚至在河北的五万大军,都有断炊的可能。除非广顺军能在宋境以战养战,要不然失去补给的大军只能尽快退守析津府,否则就有可能粮草断绝的可能。

    “君上,让我带兵去吧?”

    南院大王耶律陈家奴对耶律洪基请战道:“臣一定将李逵首级带来献给君上。”

    “不,不容易。”

    在涿州没有丢之前,耶律洪基或许还有足够的信心拿下李逵。可是涿州丢地太快了,才一天时间就丢了,这让他有种慌了手脚的无措。同时,也认清了李逵的厉害。

    这时候再狂妄自大,那是自欺欺人了。

    不过,好在留在南京道的辽军主力并没有受到损失。除去守涿州的兵力损失了一万多人之外,其他主力都在。

    此时的南京道,还能湊出四五万大军,加上皮室军的五万人马,还有南下宋国境内的五万人马,总兵力足足十四五万。

    要是反应够快,想要歼灭李逵,可能性还很大。

    耶律洪基一辈子为了塑造自己勇武的形象,也征战了一辈子。总不能老了,老了,这个形象因为一场失败而崩塌。想到这些,他脑子就发胀,胸口的怒气一个劲地往上窜:“萧常哥!”

    “臣在!”

    “你既是行营总管,朕命你总领皮室军。”

    萧常哥迟疑的抬头看了一眼耶律洪基,低头道:“臣领旨。”

    萧常哥有点诧异,这不符合耶律洪基的习惯。耶律洪基喜欢御驾亲征,其实也有原因的,他信不过臣子。同时还有好大喜功的性格作祟,想要将自己塑造成勇武的皇帝。这个念头不去,他绝对不会放任皮室军的指挥权落入臣子的手中。

    果然,耶律洪基仅仅是迟疑了一会儿,就立刻说出了他的决定:

    “朕要御驾亲征。”

    耶律洪基有这样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宋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他就没有任何理由退缩,哪怕他已经七十岁了。

    他做出这个决定,确实让萧常哥松了一口气。

    皮室军一直都是皇帝亲军,他虽说身份尊贵,但想要统领皮室军,也难免会被耶律洪基猜忌。耶律洪基能御驾亲征就再好不过了,萧常哥也不用担心被皇帝猜忌了。

    既然准备了御驾亲征,析津府内官员就开始筹备。

    不愧是辽国最为精锐的军队,仅仅第二天,皮室军的先锋就已经出城,一天之后,耶律洪基的车驾混迹在皮室军大军之中,浩浩荡荡的朝着易县的方向而去。

    在耶律洪基想来,李逵焚烧涿州城,那么战略意图很明显,是针对南下的辽军五万人马。

    一旦南下的广顺军被困在了易县,失去了补给的五万大军甚至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为什么说是一个月呢?

    辽军是骑兵想要彻底困死五万骑兵,哪怕没有粮草,也需要比步兵更长的时间。

    毕竟骑兵没吃没喝,还有战马可以当粮食。

    但是步兵就难了。

    而韩君义的广顺军确实在易县遇到了麻烦。这种麻烦主要是来自于从河北赶来的两支宋军。

    尤其是投靠宋国的契丹仁多部落,获得了充足的粮食,更精良的装备和武器,这支在西夏也算得上是精锐的卓罗军主力,在战场上爆发出的实力让辽军苦不堪言。

    雄州郊外一战,心生退意的辽军首战不敌,在互有伤亡的情况下,往易县退兵。

    而汇合了真定府援军之后,宋军势大,更是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朝着辽军步步紧逼。这将广顺军压缩在更小的区域内。

    易县城内。

    又一次消耗了不少辽军的刘法,坐在篝火边上烤他湿漉漉的靴子。

    一股子刺鼻的酸臭味,让人难以忍受。可即便这样,呼延灼也是忍着跳起来暴打刘法一顿的心思,在刘法对面坐下。

    “呼延老弟,快来烤一烤,美的很。”

    呼延灼嘴角扯动了几下,还是放弃了烤干他靴子的打算。而是眯着眼对刘法道:“刘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巡城吗?等会儿就去。”

    刘法茫然道,又是厮杀一天的日子,此时他饥肠辘辘,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呼延灼哪里是问刘法巡城的事,他忍不住低吼道:“刘将军,堤坝是否该挖了?”

    “可是大帅没来,决堤之后也困不住辽军?”刘法不无担忧道。

    呼延灼只能干瞪眼,刘法这家伙给李逵卖命倒是实在。可问题是,堤坝能无限蓄水吗?肯定不能啊。

    随着水位越来越高,垮坝的风险也会一天高过一天。

    “万一垮了怎么办?”呼延灼直言道:“水位太高的话,堤坝恐怕也要坚持不住。”

    刘法猛拍脑门,懊恼道:“该死,我都忘记了这事。”随后尴尬地讪笑道:“呼延兄弟,这是小弟头一遭独自领兵,少了算计。我立刻让人点火堆,发信号。”

    都到了这份上,呼延灼还能说什么?

    他除了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屈尊于这等货色之下,心头满是各种不甘。

    半夜,辽军兵营里先是战马躁动起来,随后不少帐篷内的辽军随梦里有种泡在水里的梦境,随手往外一摸,湿漉漉的。

    很快,随着水位越来越高,辽军的营地开始慌乱起来。

    轰轰——

    当水流发出低吼般的怒吼,席卷辽军营地之后,广顺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都陷入了泽国之中。

第753章 心痛到想死!

    “水,发大水了!”

    “快跑啊!”

    “战马哪儿去了!”

    轰隆隆——

    千军万马是很强,但是当水发出千军万马阵势的那一刻,吞噬千军万马不过是瞬间的事。

    偌大的连营中火堆被瞬间熄灭,一个个帐篷被移动,吞没。顷刻间,辽军的营地一片死寂,哪怕宋军站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心底发寒。

    身为主将,刘法心头却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的血液在胸膛沸腾了起来,认定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城外的辽军哪怕死伤不大,对于刘法来说,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再也不是围着易县猛攻的辽军了。

    “呼延兄弟,为兄……”

    就刘法的性格,呼延灼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安分。他不认为刘法此举妥当,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易县,等待援军。而不是以杀伤辽军为己任。

    说白了,能在城里好好的守着城池,对于呼延灼来说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出城杀敌?

    几万辽军,杀得过来吗?

    呼延灼想到这里,就张嘴阻拦道:“刘统制,你该知道大帅命令你在易县,是让我等给大帅留住后路。如你一意孤行,坏了大帅的好事,万一让陷大军于被动,这等责任,你我都担当不起啊!”

    “呼延兄弟,你想多了。此时的辽军已是惊弓之鸟,虽说大水来的快,去的也快,要是不能趁着机会,让辽军一夜不得安宁,我等将错失良机,才将是最大的不妥。放心,这次为兄亲自带兵出去,城池的安危就在兄弟肩上了。”

    “刘统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为兄有经验。”

    呼延灼还想劝,闻听刘法竟然有经验,顿时吃惊道:“西军难道也用过水攻,偷袭过党项军?为何小弟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刘法讪笑道:“不是偷袭,是被偷袭。”

    近二十年内,大宋有两次攻打进入西夏腹地,这两次都让刘法赶上了。赶上是赶上了,可结局都不怎么好。

    第一次,被伏击,加上补给不足。造成了大溃败,死伤无数。

    第二次,灵州之战。西夏党项人阴险的掘开了大河(黄河)大堤,十万大军最后逃回到大宋只有一万人马。主帅高遵裕为此罢官。

    刘法很幸运的成了那一万人中的一员。

    大河大堤被掘,那阵势绝对不是小小的易水能够比拟的。漫天的大水看着无边无际。可实际上,大军被大水吞噬而亡的士卒并不多,最多也就是万把人马。而易水的蓄水量,根本就不能和大河媲美。

    而其他的六七万人马,都是在慌乱之中,炸营,乱跑,然后被西夏军队给斩杀。

    当时高遵裕麾下的大军,可以说是大宋西军之中的精锐,是宋军最精锐的一支主力。这支军队,要是和西夏精锐堂堂正正的作战,西夏二十万精锐都不见得能挡得住。

    可面对绝望,还是表现出不堪一击的结果。

    不是刘法小看辽军,还真不如西军多少。至少在军纪上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大宋军队主动出击,等到辽人反应过来,或者是天亮之后,水攻带来的损失至少在兵力上无法提现。损失最多的恐怕仅仅是物资。而易县已经是辽国南京道的治下,物资很容易调拨。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大胜,变成了一场可有可无的偷袭,刘法实在无法接收。

    灵州之战的时候,刘法当时就在军中做小卒子,很幸运的活了下来。有时候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那漫天的河水,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仿佛依稀可见,却阴阳两隔。

    他心一横,对呼延灼道:“贤弟,你不明白,水攻,光靠水没用。辽军不乱,这一夜的功夫,损失的也不过是些物资而已,还有两三千人马。你我都是带兵打仗之人,知道军心如坚冰,真要是碎裂的那一刻,很容易敲成渣滓。可一旦冻住了,第二天又是一块坚冰。”

    “当年灵州之战,大河被挖开了,可是你知道当时的水虽说无边无际,可淹不死人,最多也就是过了人的腰。可是十万大军最后只有一万人马活下来,那是因为被水淹死的吗?不是,是物资损失殆尽,没有粮食了。而此地可是辽境,辽人随时随地都能调拨物资,只有让辽军乱上一夜,才能最大限度的杀伤辽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攻心为上,这才是兵法之大道。”刘法劝解道。

    呼延灼是将门子弟,对于刘法的这个解释当然是心知肚明。可刘法这厮竟然大言不惭的对他说起了兵法,呼延灼对此非常不屑,心说:“你也配跟某说兵法?”

    如果他有担当一些,肯定会跟着刘法一力承担出兵。甚至他身为副将,会主动担任带兵出城,袭杀辽人。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考虑得失之后无奈道:“刘兄,你是主将,你安排吧!”

    刘法没有在意,他性格并不鲁莽,只是长相粗鲁了一些。刘法一直认为自己因为长得难看,才受到了李逵的重用。

    毕竟,军中早就有传言,非长相奇异之人,不被李逵所喜。

    像呼延灼就是这样的人,别看他正派模样,可听说在飞廉军中并不得意。将门,顶级将门有这么了?要是没有扛大旗的人物,顶级将门的落败也不过两三代就破败。看看杨家,当年的杨家是如何的威风,可是如今,就一个杨志如何能撑起家业?要不是杨志这厮长的实在倒胃,被大帅重用,还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

    “我要八百骑兵。”

    刘法想到这里,说出了个他觉得易县能够拿出来最大的骑兵数量,八百。

    这已经是包括了所有的骑兵,斥候,还有军中亲卫的数量。刘法没有亲口向呼延灼讨要对方的亲卫,这太过于无理,只能用数字来说话。让呼延灼让步。

    呼延灼想要拒绝,他的亲卫也有两百人,都有马,骑射不弱。可是让刘法带出去,能带回来多少?

    随即,他看向刘法那张破败的脸,心头似乎有些理解了,看着像是个短命的货,就当吃亏算了。

    呼延灼点头道:“好吧,我的亲卫都给你。”

    “你的战马看着神俊……”

    “刘兄,此马乃御赐皇恩,盖不外借。”

    “好吧,既然是御赐之物,为兄也无福消受。等我出城之后,贤弟在城头擂鼓,多安排士兵,整夜不要停。”

    这个条件呼延灼没有理由拒绝,点头道:“你且放心,某自然不会拖你后腿。”

    刘法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恼,反而呵呵笑着,掩饰自己被驳斥的尴尬:“不过呼延兄弟,你要快些,我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这水就要退下去了。到时候黑灯瞎火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且不说易县守军。

    辽军大营之内,已经乱成一锅粥,士兵冲撞着被拦截,校尉毫不留情地斩杀乱跑的士兵。随着水位下降,还有被泡水的士兵身体开始发冷,营地内的乱象似乎有被压下去的迹象。

    韩君义命令亲卫准备火把。

    也不是所有的辽兵营地都受到了大水的突袭。

    有些地势高的地方,还是安然无恙。

    只要各营地的火堆被点燃,士兵有了主心骨,大军的慌乱还是能够被安抚下去。可惜,在河对岸的两万大军他无心去管。

    辽军被大水懒腰截断,虽说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水位也下降的很快。但是想要过河却非常不容易。

    暴涨的河水根本就不是战马能够趟过去的,加上被冲毁的渡桥,还有过河的船只,韩君义深知想要知道对岸的情况,只能等明日天亮之后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宋军的军鼓嘹亮,在夜幕中却给人一种震慑心魂的紧迫。

    “哪儿擂鼓!”

    “大帅,是河对岸的易县城内。”

    “不好!”

    韩君义匆忙走出帐篷,眺望对岸。他赫然发现易县城头上的篝火都熄灭了,仿佛整个易水北岸都笼罩在黑幕之中。

    而这张黑幕却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之感。

    韩君义惊叫道:“立刻给萧让下令,让他退兵三十里。”

    “大帅,我们……过不去啊!”

    “过不去!”

    谁也不知易县城内有多少宋军,甚至韩君义认定,对岸还有更多的宋军隐藏在城外的夜幕之中。等待着辽军的大乱。

    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脱离战场。

    大营没有了,士卒被迫站在野外,恐惧和紧张的气氛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两万辽军的命。

    唯一的办法,趁着宋军的进攻没有开始,立刻脱离战场。等待天亮。

    可是宋军,确切的说刘法不会给辽军这个机会。别看易县城内的宋军兵力不足,可是刘法还是孤注一掷,将所有能上马的骑兵都集中起来,趁着黑夜,宛如一头年轻却有耐心的野兽,死死地盯着辽军。

    咚咚咚

    咚咚咚——

    易县城内的军鼓,确实让辽军再一次被惊动起来。失去了营地的保护,甚至不少士兵连武器都丢了,这等局面之下,不慌是绝对不可能的。

    等到辽军动了,杂乱的声音,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开始在夜幕之中变得突兀起来。

    刘法这才坐在战马上,拔出长刀对身后的士卒大喊道:“杀辽狗。”

    轰隆隆,铁蹄践踏大地的动静并不大。满打满算,刘法也不过凑足了八百骑兵,还是打折扣的兵力。实际上,还不足八百。

    但是八百人搅动了两万人,而更多的战马陷入了惶恐之中,动静就如同千军万马般,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长刀如雪,挥动之间就带走一条生命。

    噗噗噗

    刀子砍杀的动静就像是剁肉,可就是这种感觉,让刘法热血沸腾,就像是在灵州,十万宋军陷入了绝望之中,那种恐惧寒冷的仿佛能将心都冻住。

    而此时此刻,陷入绝望的不是宋军,而是辽军。

    一个来回,轻松且根本就没有让刘法感觉到疲倦,反而让他畅快不已。而辽军再次陷入了炸营之中,士兵不分敌我,互相厮杀在一起。这才是他夜袭的目的。他满打满算只能凑齐八百人马,这点人,即便是各个武艺惊人,又能斩杀几个辽军?

    辽军只要不乱,就不会互相冲杀,更不会损失大量兵力。这才是夜袭炸营的最大收益。也是刘法最希望看到的一幕。

    刘法单臂举起长刀,大喊:“儿郎们,累不累!”

    “不累!”

    “好儿郎,随我冲杀!”

    为了速度,甚至为了更快地将辽军搅入混乱之中,刘法要求士兵都只能用轻甲,战马都不准披甲。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战马的体力和人的体力。

    使士卒在亢奋之中,变得更加持久。

    刘法在城外厮杀,城头上呼延灼死死的盯着城外混乱之中的辽军。这一夜的厮杀才真正开始。可是每当呼延灼琢磨着刘法这厮该回来的时候,城外的厮杀却更加激烈了些。让他不免为自己的亲卫担忧起来,借给刘法,显然是个错误。

    呼延灼祈祷着等到刘法回来之后,别将他的亲卫都折腾光了。

    可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刘法这厮就是不见回来,而且站在城头上的呼延灼还能笃定,刘法没死。

    不仅没死,反而蹦哒地更欢实了。

    终于,刘法在城外浪了一夜,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而东方天空渐渐的发白,要天亮了。

    站在城头的呼延灼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这才看清,刘法这厮带着几百骑兵,追杀着几千人……

    他觉得自己完全傻掉了,这货难道不知道辽人一旦反应过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之地吗?

    可惜,辽人此时的胆气全无,主将萧让在乱军之中被砍杀。北岸的辽军甚至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在能辨明方向的第一时,就撒丫子朝着北方逃跑。看到这一幕,刘法只能叹了口气,他也就是昨夜趁着辽军大乱,才有机会。天亮之后,他也疲倦了,宋军也厮杀了一夜,一个个只能勉强在战马上冲杀。继续追杀显然不明智。

    要不是因为辽军被吓破了胆,他可能带着这些宋军一起送死了。

    终于等到宋军回来,呼延灼早早等在城门。可是呼延灼脑子都是城外浮尸遍野的惨状,他想不明白,为何天下有刘法这样的浑人。

    更气人的是,这个浑人好像立大功了。

    要是按照军中的规矩,昨夜带兵的机会大概率是他,而不是刘法。想着天大的功劳再次错失,呼延灼有种错失了一亿个大钱般的心痛。

    更让他心痛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亲卫少了一半多。

    “将军,太提气了,我等八百壮士追杀两万辽军厮杀了一夜,这等豪举,此生无憾矣!”呼延灼认出是他家的旁支兄弟,呼延庆对着他一惊一乍的喊着。显然没有看出呼延灼锅底一般的脸色,还有死鱼眼一般的眼神。

    亲卫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将门蓄养的武士,可以说和家奴没有太大的区别。呼延家的武士,帮着刘法立功,还傻乎乎的敬仰刘法,呼延灼觉得要是这事让老祖呼延赞知道,他老人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呼延灼冷着脸,回头就走,捂住胸口的那一刻,他只想说一句话:“让我死!”

第754章 稀碎的大帝梦

    自己的马仔投靠了死敌!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吗?

    更让呼延灼绝望的是,这些马仔他还得继续用,因为……哪怕是家大业大的呼延家族,也养不起更多的马仔。

    将门亲卫,其实就是家族武士。穷文富武,培养一个家族武士有多么费钱就不说了,光选拔阶段,就足以将一个偌大的将门家族上上下下翻一遍了。

    看到宛如英雄般受到士卒顶礼膜拜的刘法,呼延灼心痛到快要窒息。

    当然,刘法是英雄。

    这一点,哪怕是呼延灼也不能抹杀。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傻狍子一样的货色,动不动就上头的玩意,怎么就忽然之间把自己给比下去了呢?

    他可是呼延家族的弟子,什么时候被如此冷落过?

    “呼延兄弟,全靠着你坐镇后方,为兄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刘法或许是激动,或许是故意恶心人,他根本就没有在意浑身上快干枯的污血,抱住了呼延灼,一个劲的拍呼延灼的后背。

    呼延灼真相翻着白眼离去,可是还是忍者心头的不耐烦,恭维道:“刘法兄奋勇当先,才有我军大捷,兄弟羞愧,没有帮上忙!”

    “哈哈哈……”

    说不得意,那是假的。就从笑声听来,此时的刘法有多么的张狂。甚至此战之后,这将是刘法这辈子都能够吹嘘的大捷。

    不过,刘法脑子还算清醒,他深知如果没有他,换一个李逵信任的武将驻守易县,也能获得这样的大胜。

    毕竟,水攻是李逵提醒之后才去谋划的计策,要不是李逵将饭喂到嘴边,刘法按照他平日里的做派,还真不见得会有如此大胜。

    刘法在西军之中勇则勇矣,但要说真的没人可比,那是扯淡。

    而且,刘法做事过于直接,指挥打仗也是如此,稳扎稳打倒是可以。出奇制胜,并非他的长项。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刘法当然清楚自己的短处,肃穆道:“要不是大帅运筹帷幄,我刘法哪里能获得如此大胜。”

    呼延灼闻听,心里就更难受了。刘法这厮真不要脸,李逵不在跟前,还拍马屁,忒恶心人了。

    呼延灼这辈子,心中最厌恶的人恐怕就是李逵了。

    不要问为什么?

    每次他稍有起色就会被李逵镇压的死死的,李逵就是他背上的功德碑,哪怕他是龙子龙孙,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其次是李云,这厮抢走了他的武状元。

    然后……应该是刘法了。

    呼延灼心底里说李逵小心眼,可他也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人呐!

    好在刘法真的累了,这家伙竟然坐在城头上,就打起了呼噜。倒不是他故意这么做,而是他本意是想要在城头上鼓舞士气来着,可惜身体不争气,在厮杀大喊了一夜之后,竟然像是只哑了的知了,发出的声音沉闷且沮丧。

    随之而来的倦意,让他靠着女墙就睡着了。

    好在部下发现及时,要是从城头上掉下去,运气不好的话,刚刚成名的大英雄,就有可能阵前亡了。

    且不说宋军的轻松。

    易水北岸的辽军杀退之后,留在南岸的辽军不可能继续威胁到易县。

    渡桥被冲走,渡河的船只也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辽军渡河都没有可能,更不要说威胁易县城墙了。

    在对岸,看到惨象的辽军广顺军主帅韩君义肝胆俱裂,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军竟然被几千宋军逼到了这个境地。

    损失大概有一半,关键是对岸的辽军已经被吓破胆了,早就逃地无影无踪了。

    这对于韩君义来说,不啻于一场劫难。

    他心知肚明,只有打下易县才能让皇帝耶律洪基可能对他从轻发落。要不然,吃了这么一个大败仗,他恐怕真的要被流放的威胁了。

    怎么办?

    “大帅,我们应该尽快渡河,立刻去涿州。”

    “涿州?”

    从理智上来说,去涿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万一皇帝怪罪下来,他恐怕真的很难有机会翻身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部下直接进言道:“大帅,易县此败,想要不被陛下怪罪,只能去涿州将李逵围杀立功,才能让陛下对大帅从轻发落。如果大军继续在易县耽搁,且不说宋军守将颇有胆气,大军一时半活也拿不下易县。即便是拿下了易县,区区一个宋军禆将,有损大帅的威名。”

    这话听着挺伤人的,什么叫区区一个宋军禆将?

    韩君义甚至觉得自己那宋军的那个禆将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对方展现的勇气和胆略,确实让他觉得非常棘手。

    放弃芝麻,捡西瓜。

    这个选择对韩君义来说并不难,他并没有迟疑,而是信心满满的强撑着道:“且放过这小股宋军!围杀李逵要紧。”

    “尔等安排士卒砍伐树木,做浮桥,用以迷惑宋军。我军向着易水上游,寻找浅滩,立刻渡河。”

    “尊令!”

    韩君义对部下下令道。

    他也是没办法,用木筏过河,一万大军要运送到什么时候?

    只有浮桥,才是辽军最好的选择。只有选择浅滩强渡,才是韩君义最好的选择。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迷惑宋军,不能让宋军看出端倪。

    可是,宋军会给辽军安安稳稳的假设浮桥吗?

    肯定不会,不仅不会,清理北岸的战场之后,易县宋军得到了大量的战马。加上战场上收集了不少箭矢,加上原本囤积的箭矢。足以让架设浮桥的辽军吃足苦头。

    即便是从浅滩强渡,拥有足够战马的宋军,也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给辽军来带巨大的麻烦。

    让韩君义绝望的是,斥候没有找到合适的渡河地点,却迎来了宋军。

    也算不上是宋军,而是党项投靠了宋人的夏奸——仁多保忠。

    好在韩君义留下阻挡宋军的一万多大军回来,这让他并没有显得太过于势单力孤。可是让他绝望的是,宋军足足来了六七万人马。

    光骑兵就有两万。

    怪不得留下阻击的部下不得不选择败逃。

    “大帅,为何你们……”

    匆匆赶来的广顺军后军主将孙广志,看到韩君义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忍不住询问道:“难道对面的宋军主将是李逵?”

    “这个……”韩君义倒是希望对面的主将是李逵,那么他败的也算是有尊严了一些。可问题是,对岸宋军主将根本就不是李逵,而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缺德玩意,叫刘法,根本就没听说过。而堂堂辽军一方主帅韩君义,竟然败在这等无名之辈的手中,这让他显得更加无能。

    “唉,一言难尽,宋人阴险。”

    说到宋人阴险,广顺军副将孙广志忍不住痛骂起来:“宋人都是阴险权谋之辈,要是堂堂正正,非我大辽之敌!”

    “大帅,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雄州和宋军骑兵厮杀,各有胜负。可是没想到,这不过是宋人的诱敌之计,足足五万宋军差点迂回到我身后,要不是我机警,差点就见不到大帅了。”

    这话说的,像是他能够凭借手中兵力能够战胜仁多保忠似的。

    事实上,就孙广志的这两万人马,对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仁多保忠,已是败局已定。要不然,也不会被仁多保忠杀退之后,带着一万多残兵败将急着退到易县。

    可是当他退到易县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似乎他的上司韩君义的运气比他还差,大军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

    别的不说,易水并不是宽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

    事实上,在冬季,易水的水面宽度也就一里左右的样子。人的目力能够轻松看到对岸。正因为看到对岸很轻松,才让孙广志的心情更加低落。

    宋军搬运着尸体正在掩埋,清理城墙附近,修整防御工事。

    反正一切都像是过河的辽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似的。哪怕孙广志猜的不全对,也已经是**不离十了。

    直到此时,他才急了起来,对韩君义建议道:“大帅,我军应尽快过河。”

    韩君义心说,他能不知道要尽快过河吗?

    可问题是大水过后,河岸泥泞不堪,原本可以趟河而过的浅滩已经不适合过河了。得到消息的韩君义也是无可奈何。没想到他竟然要被困死在易水南岸,这等憋屈他真不想受了,他恨不得调转马头,与赶来的宋军主力厮杀一阵。

    可是韩君义也知道,他必须要过河。

    要是继续被困,在河岸边上,他就有被歼灭的可能。

    全军覆没,兵力达到五万的广顺军要是全军覆没,别说韩君义他的家人了,恐怕他的部落都要受到连累。

    要是等到南面的宋军赶来,他恐怕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韩君义不敢想兵败的后果,果断命令道:“不计伤亡,立刻假设浮桥。”

    辽军的动向,易县的宋军肯定也看在了眼里。美美睡上一觉的刘法,除了嗓子还是之前沙哑的声音之外,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趴在城头看着辽军疯狂打造浮桥,忍不住对呼延灼道:“这辽人不对劲啊,看着想要逃。”

    呼延灼也看出来了,并非是辽军一定要从易县过河,而是这时代的河北还是泽国遍布的地方。易县往东有不少沼泽,根本就不适合骑兵过境。

    呼延灼瞪着眼盯着辽军,直觉告诉他,立功的机会来了。他眯着眼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辽军,心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刘法这厮抢先了。”

    按照辽军的动向,营地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显然,留在后方阻拦宋军追击的辽军回来了。

    不外乎两种可能,河北两路的主帅按兵不动,根本就没有追击。辽军后军并没有发现威胁,提前和主力汇合。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河北两路的宋军倾巢而出,辽军不敌,败退回来。

    呼延灼更相信后一种猜测,河北两路的宋军主力来了。按照这个猜测,宋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易水边上,辽军没有了退路,只能尽快过河。

    这时候不去欺负一下辽军,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呼延灼当即自告奉勇道:“刘兄,这次让兄弟出马如何?”

    刘法抬头看向呼延灼,对方眼神坚毅,确实下定了决心。而且他也觉得机会难得。他们在夺下易县之后,将易水河边上的一部分船只用大车拖到了城内。虽说这等做法看似愚蠢,可是准备用水攻的宋军页需要船只。

    万一易县也被淹了呢?

    好在意外没有发生,这些船只只能躺在易县的街头。

    刘法看着机会难得,对呼延灼点头道:“既然如此,全赖呼延兄弟了。”

    在对岸的辽军看到易县城内一艘艘船被战马拖着往河边而来。辽军主将顿时急忙命令部下准备弓箭手御敌。

    没有什么比在船上,欺负水面上动弹艰难的木筏更加让人开心的事了。

    三百宋军虽说不多,但是船只有限。可也足够了,毕竟辽人打造渡桥的人手也不多,他们可以轻松仗着弓弩,将正在打造浮桥的辽军一一射杀。这等轻松的作战方式,也是宋军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呼延灼甚至有种错觉,等到大宋主力抵达,将是他在数万人面前露脸的时刻。

    刘法立功又能如何?

    他难道能在数万大军面前立下赫赫战功吗?

    再说辽国皇帝耶律洪基。

    皮室军飞骑马不停蹄抵达了涿州。涿州的大火还没有熄灭,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般,将整个涿州城都陷入在炼狱之中。

    救火是不可能的,先锋兵力不足,加上烟气熏天,也难以投入到就火之中。只不过大辽存放在涿州的诸多物资,将彻底被焚毁了。

    主将萧常哥选择继续南下,涿州既然没能挽救,只能将气撒在了宋军头上。

    可是行军不到半日,他们就遇到了从易县溃败而来的广顺军溃兵。

    “什么,广顺军打败,广顺军节度使何在?”

    “大人,我等不知。”

    “萧让呢?让他来见我。”萧常哥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韩资让被李逵大败,或许还在情理之中。可是韩君义,完全没有理由啊!难道李逵南下,杀了个回马枪,正好让韩君义这家伙倒霉,碰上了?

    这个猜测倒是有可能,萧常哥如是想到。

    “萧将军战死了!”

    听闻侄子战死的噩耗,萧常哥在马上仿佛被定住了,良久才悲愤道:“主将战死,要你命何用?”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军,耶律洪基闻听广顺军也大败,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气。他防御看到了自己毕生的功勋被这一仗彻底毁掉,他——耶律·大帝·洪基的琉璃招牌,彻底被砸地稀碎。怒气冲天对身边的侍从道:“将朕的嘶风兽牵来,朕要亲自斩杀了李逵此獠!”

    七十岁的老头,站在皇帝车驾上,发出绝望的嘶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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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