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4章 潜流汹涌
“无聊嘛。”杜玫知道好友的性格，一点都不在乎她对自己这般“冰冷”，笑着摇了摇头，抱怨说道：
“我可不比你，在学派内还有事情做，还能教导几个弟子，可以打发时间。”
“哎。”说着话，她叹息一声：
“我就是个苦命的工具人啊，天天跟着师父、师公学习制作器具，真的无聊死了，也不知道制作器具有甚好的，让这师徒两个这般沉迷。”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安静等待杜玫说完，欧阳修雅抿了口茶水，缓声说道：
“你师公巫元嘉可是符境武者，夜槐城顶尖的器具大师，多少人想求一下指导却不可得，你能天天聆听教诲，有什么资格在这抱怨？”
她眉头微皱了下，无声吸了口气：
“事实上，我都有些嫉妒你有这般好的老师。”
“我知道，我都知道……”杜玫闻言，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满脸苦涩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很羡慕我，只是，我这性子，真的耐不住枯燥的生活啊。”
她眼眸微转，打量了自己的好友几息，双掌合拍，突然笑了几声：
“修雅，我觉得，你倒是很适合做我老师的弟子啊，天天跟个闷葫芦一样，相信老师也肯定喜欢你，怎样？要不要我厚着脸皮求求他？”
“……”欧阳修雅没想到好友思绪跳动的这般快，一时没跟上，沉默几息，认真想了想，竟认同般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若能入巫师门墙，自然是好事，他老人家的技艺实在令人佩服。”
说罢，她又摇了摇头，言道：
“只是还要等一等，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没法分心。”
“啊？”杜玫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后又一脸恶狠狠的逼问：
“什么事情，比得上拜入巫师门下重要？”
正如欧阳修雅所言，她的师公巫元嘉是夜槐城有名的器具大师，许多人做梦都想拜入门下，一旦有了机会，必会珍惜机会。
杜玫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阻碍自己这位好友暂时放弃这个机会。
“我已经是实丹境界圆满。”
欧阳修雅轻飘飘的撇了杜玫一眼，口中的话再次震荡这位好友的神魂：
“我已经准备晋升金丹境了！”
金丹境界？
短暂的茫然后，杜玫迅速明白了欧阳修雅在说什么：她说自己已经是一位实丹圆满的武者了，已经做好了晋升的准备。
而且，从欧阳修雅的口气中，不难分析出，她很自信，相信自己能够顺利晋升，不会遭遇瓶颈。
这代表着，她要么有足够强横的根基、要么有强力的辅助类事物。
只是，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她与欧阳修雅相交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几二十年，对自己这位好友，了解颇深，知道她资质不错，修炼也认真，还在白阳学派有着职事，能获取一部分修炼资源，是以，一年前，年纪轻轻的她就修炼到了虚丹境界。
但现在，欧阳修雅告诉她说，要突破瓶颈，晋升金丹境了。
这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修雅到底有了什么好的造化机缘？
杜玫思绪转动，认真回想，也没发现自己这位好友最近有什么异常，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派，教学、炼制器具、修炼。
“啊啊啊……”
实在想不透，杜玫禁不住无意识的喊叫了几声，身子一倾，就朝着欧阳修雅扑了过来：
“修雅修雅，你是不是修炼有了窍门，教教我吧。”
欧阳修雅见杜玫作怪，无奈叹了口气，左手探出，抵住了对方，想了想，决定透露一些“秘密”。
不然，以对方的性格，肯定会缠着问个不停的。
“给我坐好。”欧阳修雅低喝一声，显露了一丝实丹圆满的气机。
杜玫被好友散发的沉重气机一压，小脸白了一下，乖乖坐下。
欧阳修雅缩入衣袖的右掌再次摩挲了下掌中的扇子器具，表情不自觉的变的生动了些，她坦诚说道：
“是江炎，他给了我很多高位阶大妖的血肉。”
啊？
杜玫再次愣住，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对于江炎，她还有印象，却也不再深刻，毕竟，那个家伙已经去了南炎城，和她很难有交集了。
结果，竟然再次从欧阳修雅口中，听的他的消息，是了，如果是江炎给了欧阳修雅大妖血肉，那事情还能说得通，毕竟，大妖血肉类比天地灵药，吃的多，根基自然强横。
“哼哼哼！！”杜玫哼哼了几声，不岔道：“那人怎么对你这么好，那可是大妖血肉啊，他也舍得？”
“他有很多。”欧阳修雅淡声说道：“他给我的，只是其中不多的一部分。”
“不多的一部分。”杜玫神情僵硬了下，喃喃说道：“不多的一部分，就足够一个人稳稳进入金丹境了，江炎那家伙，到底存了多少大妖血肉，不会是自己杀了一只吧？”
欧阳修雅不理会杜玫的胡乱猜测，反而认真说道：
“我记得，你在他跟前，可是小声细气的很，都口称晚辈的，现在一口一个那家伙，不怕他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告状？”
杜玫闻言，呵呵笑了几声，扬声道：“那也得等他回来，再说，我也不信你会出卖我。”
说完这句，她又细细审视欧阳修雅几眼，语气还是难掩嫉妒：
“你运气真好，我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我之前也帮过他。”欧阳修雅简单回应。
那能一样？你给的都是小恩小惠罢了……杜玫嘀咕一声，却不愿意再多说这个话题，以免自己情绪波动太大。
她主动岔开话题，透露了一个秘密：
“对了，你最近无事，不要外出，更不要离开夜槐郡城。”
“怎么？”欧阳修雅适时表达了疑惑。
“最近夜槐不太平静。”杜玫表情一下变得沉重，语气不再轻快：
“你出门少，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咱们这里不少官家首领遭遇了刺杀，有的躲避开了，有的运气不好，就被杀掉了。
“我听师公提过，说是有个邪教势力在谋划一些事情，嗯，总之要小心。”
欧阳修雅闻言，没有说话，默默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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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5章 正经丹药？
南炎城，银柳丹坊，议事厅。
江炎斜斜靠在木椅背后上，眼睛半睁半闭，颇为恣意的听着下属们逐个汇报他们各自负责那一摊事的利润，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现在，距那场血腥杀戮之夜已经过去了半月，这段时间，江炎小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按照那位白鹤会主的意思，银柳丹坊已经升格，变成了能够媲美另外七大堂口那样的重要据点。
手中掌握的产业、资源、人手一下就膨胀起来。
虽然需要处理的事务多了太多，令江炎有些烦不胜烦，但这里的好处也多，稍微用点心思，就有海量的元晶被其揣入了口袋。
更何况，他还没有掩饰般的运转着炎鹿商会，这样一来，但凡与丹坊有贸易交互，就不可避免的被炎鹿商会扒一层皮，吸一次血，可谓是一鸟二吃。
如此，江炎的腰带越发鼓胀下来。
许绍年将赈灾的范围从城南一隅之地一下扩展到整个南城，就是炎鹿商会财大气粗最直接的体现。
“坊主，溪月矿地因为靠近荒野，上月有怪异潜入作乱，护卫一时没抵挡住，矿工被杀了好大一批，影响了矿地产量。
“是以，溪月矿地并没盈利，反而因为抚恤、招人、安置等事务，还花费了一笔元石，总计亏损……”
堂下，苗小红来到正中，一脸郑重的向江炎做着汇报，显得很是认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江炎既然掌握着银柳丹坊大权，自然不会亏待朋友，他给苗小红加了个重担子，让其掌管丹坊辖下数座重要材料产地，给了他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当初，在荒漠时，赵元霸、苗小红初见江炎展示飞天之术，认定其为“符境”大高手时，就曾期待过，希望江炎能够拉他们一把。
结果，一个月时间不到，这个期望已然成真。
“这么忙？不知道小红还有没有时间炼制丹药。”
望着神情严肃，一板正经的苗小红，江炎竟然先想到这个问题，等回过神来，不由暗暗笑了几下。
时间平缓流逝，小半个时辰下去，最后一位执事才汇报完毕，待江炎给出一些意见后，躬身离开。
苗小红留了下来。
“怎么样？能适应吧？”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炎示意小侍女秀儿给自己的这位好友倒茶，随口问了一句。
苗小红没立刻回应。
他闭了闭眼，无奈叹了口气，才很是干脆的说道：
“累！很累！”
江炎“啊”了一声，随即没反应过来。
接着，只听苗小红继续说道：
“但也很有意思。”
他表情不像之前那样木木的，变得生动了几分：
“管那么多人，管那么多钱，有那么多事情做，虽然有些忙不过来，但却真的很有意思，这种感觉，真的不差。”
“你喜欢就好。”江炎闻言，神情和缓下来。
苗小红“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我又不是不知好歹，哪能只拿好处还叫苦叫累的，在这个位置上，获得的资源已经超过我的想象了……”
说到这里，他感慨般说道：
“那些背靠大势力的武者，修炼进度总比散修要快一些，也是有原因的。”
当然，无论哪个地方，氪金者总是强大的……江炎心下嘀咕一声，若不是人族武道体系修炼难成，想要突破，天资、悟性、资源、毅力缺一不可，氪金者与普通武者的差距或许会更大。
见苗小红对当下的职位能够适应，江炎便不再关注，遂岔开话题，主动问起之前心中想的那个问题：
“小红，你现在这么忙？
“还有时间炼制丹药吗？”
话音落下，江炎就见苗小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当然有。”苗小红先是肯定般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大了一点：
“炼丹是我的爱好，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的。”
似乎察觉到这位好友状态有点不对，江炎忽然变得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来看看这是什么。”
苗小红说话的时候，手掌探入衣兜，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瓶，掷在靠近江炎的桌前，兴致勃勃的说道：
“自从你交给我那些产业后，我的炼丹材料就丰富了不少，哪怕这些矿藏里没有的那些，呵呵，我现在身家丰厚了，也能买的起。”
他指着那只绿瓶道：
“这里装的丹药名叫‘元一金髓丹’，具有强化气血的功效，是一等一的强身固本的丹药，我耗费了大笔元晶，用了整整七日，才炼制好的。”
说罢，苗小红目含期待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
除非我想死……江炎保持微笑，不动声色的将这瓶“元一金髓丹”收起，打算过后销毁或者坑害敌人，呵呵，什么时候，苗小红炼制的正经丹药能吃了？
元一金髓丹？
这个丹药在江炎心中，真正的功效应该是这样的：
强化（腐蚀）气血。
见苗小红毫不气馁，大有掏出第二种丹药的趋势，江炎真的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将其放在一个重要的管事位置上，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害一大批人。
暂时压下这点情绪，他不得不第二次强行更换话题：
“走，去趟炎鹿商会。”
江炎近乎明示道：
“你也好久没见到赵元霸了吧，也该找他吃顿酒了吧。”
“啊？”苗小红闻言，不情不愿的将手掌从衣兜里摘出，想了几息，为难的点了点头。
江炎呼了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他微微颔首，低声说了一声：
“莫动，我带你去。”
说罢，他身躯遽然膨胀，化成一大团没有温度的火焰，一下就将苗小红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此时，江炎再度施展半能量化，身化火焰，不禁火焰比之以前扩大了许多，还本能控制了火焰的温度，避免了杀伤旁人。
而且，还能勉强拖带一人短距离行走了。
掌握丹坊麾下诸多产业半个月，江炎依靠从这里获得大笔元晶，从英雄阁黑市那里，购买了数不清的怪异，积攒了许多怪异值。
现在，他已经是位符境巅峰的武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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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章 报难
炎鹿商会。
许绍年稳步来到门口石阶处，微微扭动脖颈，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骨头乱响的声音，这是一个长期需要伏案劳作之人的正常反应。
“真是累啊。”
许绍年注视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自顾自说的抱怨一句。
如今，炎鹿商会可不是半月前那样，大猫小猫两三只，而是一个有着上百位精干下属的势力，朝气蓬勃，热火朝天。
“二档主早。”
“二档主早。”
短短时间，就有数名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从许绍年身旁经过，神态恭敬的向其问着早安。
商会会主不怎么管事，由二档头许绍年理事，是以，这位曾经落魄的清秋道门徒，在炎鹿商会，有着江炎都没法比拟的威望。
而且，这些为商会做事的汉子们，更多是许绍年从那些原本生活困顿的在灾民中挑选而出，能给他们这么一个活命的差事，能让这些人仅仅是靠自己努力，就能活的像个人，他们对许绍年的感激，真的无法言喻，只能尽心做事。
许绍年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做着回应。
这时，他只觉得身上的疲惫竟然一点点的消散，身体内部涌出越来越多的力量。
“索性，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凭借清秋道的核心功法感知，许绍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功德。
这让他最近的修炼，可谓是顺风顺水。
“长此以往，符境有望啊。”
这一刻，许绍年觉得，自己当时决定帮助陆鹿救济灾民，并将清秋道聚功德之法相传，并籍此与江炎有了交互，实在是离开宁鹿州后，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师哥，师哥，过来帮忙。”
姜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许绍年听到，顺势转身，就见到自家这个个子不高的师妹正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袋子，向后院走着。
许绍年眉头皱了下，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师哥，你来了，帮帮我。”
姜雪察觉到心上人到来，急忙放下袋子，深深吸了口气，脸蛋瞬间就因为血气涌动，变得红彤彤一片。
美人娇羞，再配个她娇小的个子，让人见之便不由心生怜爱，想要好好亲近一番。
只是，直男许绍年却没注意到这一幕，或者说，与姜雪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她的各种状态。
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目光掠过倒在地上的大个袋子，语气有些疑惑：
“师妹，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很重吗？”
说着话，许绍年弯腰将袋子拎了起来，轻松晃了晃，脸色变黑：
“你搞什么？这般重量，你一个丹境武者会拎不动？又在作怪。”
他毫不留情的训斥着自家师妹。
装萌失败的姜雪面无表情的听着许绍年絮絮叨叨，却没直接离开，而是在想着，下一个“吸引”自家师哥的行动，什么时候进行。
“真是个大木头，上赶着的不珍惜，非要去凑那个坏女人，真是的。”
最后，姜雪终于不耐，开始暗暗吐槽诱惑自家师哥的坏女人。
这个时候，许绍年不再说教，而是有些无奈的说：
“说吧，这袋子需要放哪？”
说归说，自家师妹的事，还是要管的。
“后院。”姜雪言简意赅。
“啊？”许绍年闻言，眼睛亮了起来。
看到师兄变化这么大，姜雪念头转了几转，才明白这个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宁香就在后院，将这个袋子送过去，就有机会和其光明正大的说话了。
姜雪嘴巴紧紧抿了起来，觉得后悔极了。
许绍年却没再关心师妹的心里建设，语气轻快的说道：
“放心吧，这个忙，师哥帮你。”
言罢，先挺了挺腰背，才较为快速的走向后院。
目视许绍年的身影消失在小路拐角处，姜雪仰起脸，很用力的闭了闭眼，觉得有些颓然。
半晌，她突然凶巴巴的骂道：
“臭师哥，臭师哥，臭师哥……”
“呵呵呵……许兄弟如何得罪姜姑娘了，竟然大早就被骂。”一张被胡须填满的大脸凑了过来，笑呵呵的问道，言语之间，尽是调侃。
“是你啊。”姜雪果断收起情绪，退后一步，就见到赵元霸左手右手提着大小包裹，笑意莫名的望着自己。
她没回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
“你来做什么？”
然后，不等对方会听，她眼眸微转，以肯定般的口吻说道：
“来找宁香？”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下的颓然更甚，觉得整个世界没有了爱。
“是啊是啊。”赵元霸坦诚般点了点头，深棕色的眸子显出几分迷恋，两手扬了扬，说道：
“这不，怕宁姑娘吃不好，买了早餐，最好一起吃。”
“这么多？能吃完？”姜雪声音冷冷的。
“怎么不能？”赵元霸呵呵笑道：“武者嘛，一身劲力，吐纳天地元气之外，不就是靠吃嘛。”
说完这句，他又对姜雪礼貌的笑了笑，就迈动脚步，越过了她，同样走向后院。
“色批一个，还想着人家清白女子。”姜雪收回目光，自顾讽刺一声。
如果说，在追求宁香这件事上，许绍年凭借真诚，还有那么一成机会的话，类似赵元霸这种，以青楼勾栏为家的老色批，是绝无半点可能的。
“呵……“突然，姜雪发出一声冷笑，转身走向后院。
本来不愿意看师哥讨好别的女人时的模样的，不过……两个菜鸡舔狗相争，这种场面，却是不愿意错过。
……
……
白鹤商会。
原本安稳有序的环境被打破了，一辆飞快奔驰的马车，像是头仓皇逃难的野兽一样，简单出示证明后，发疯一样直奔白鹤堂而去。
已经得到消息，尹仲提前等在了白鹤堂口，表情严肃的盯着逐渐接近的马车。
嗤！
白鹤堂前，有些破损、带着沧桑的马车终于停下，一个衣衫破败，全身多处被绷带缠绕的男子勉强从车厢上走了下来。
他环顾一圈，看到了前方好大厚重的建筑，见到了建筑正下方那个面色沉稳的白鹤堂主。
被绷带包裹的男子眼睛一下变得血红，身躯缓缓滑倒，跪在了地上，声音明显变得压抑：
“大爷，夜槐据点，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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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7章 欲发
夜槐据点，没了？
见到自己这个老伙计，饶是尹仲已经有了心理预见，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听老伙计真的说出这个消息，负在身后的手掌还是忍不住捏成一团。
夜槐据点，是他当年还没晋升符境，权势还不大时，受当年商会某位大佬的命令，用了极大心血才建立起来的。
规模虽然不大，却因为掌握着一个郡城的资源渠道，也能为商会带来不错的效益。
如今，居然没了。
若说商会高层对这个损失谁最痛心，非尹仲莫属，即便刚刚掌握夜槐据点渠道的江炎，也没法比较。
忍住心痛、愤怒等情绪，尹仲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对眼前的男子说道：
“起来说话。”
“是，大爷。”被绷带包裹的男子简单答应后，慢吞吞的爬了起来，仿佛这个对常人简单无比的动作，让其用了很大力气。
尹仲见此，心下愤怒的情绪变得淡了一些，眉头动了一下，关切问道：
“高蔷，还能坚持吗？
“要不，先下去养伤。”
“我没问题。”名叫高蔷的男子低着头，声音突然变得呜咽，声线也变得含糊了些，只听他颇为痛苦的说：
“我这不算什么的，比之那些已经战死的兄弟们，我已经幸运很多。”
这时，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血丝密布的眼睛望向尹仲：
“我要把夜槐的情况早点告诉您，早点让会主知道，好早些为兄弟们报仇。”
尹仲沉默几息，微微颔首：
“好汉子，之后随我做事吧。”
说完，他环顾左右，吩咐一句：
“扶他进来说话。”
进入白鹤堂内，众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尹仲对离其最近的高蔷主动说道：
“说说吧，夜槐那里是什么情况？
“据点突然被灭，是咱们惹上了什么强人吗？”
这是他的猜测，夜槐据点规模不大，极其低调，与本地各大势力也没什么大的利益冲突，还挂着州城白鹤商会的名头，这般无害，还有些比较扎实的后台，一般而言，应该没有势力主动来招惹才是。
尤其是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法。
所以，尹仲才怀疑，是不是夜槐据点那边的人，做了某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引起了人家的惨烈报复。
“没有，没有。”高蔷使劲摇了摇头，否认了尹仲的猜测：“大爷，咱们知道自己的分量，还有规矩管着，不会主动做得罪人的事情。”
接着，他眼睛眯了下，仿佛在回忆某些事情，表情突然变得异常痛苦：
“那群人，也不像是来寻仇的，他们攻破咱们周边的防御后，直接冲进了坞堡，见人就杀，没有任何想要谈判的迹象，完全就是奔着灭门的目的来的。”
嗒嗒！
嗒嗒！
尹仲闻言，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微低着脑袋，沉思起来，右手食指没有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堂内所有人都小心的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十几息后，尹仲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情报太少，根本没法分析，如果高蔷没有撒谎，夜槐据点的兄弟们没有做过错事，那可能，真的是遭遇了不明之灾，被某个势力恶意针对了。
他想了想，缓声问道：
“知道那群人的身份吗？”
说完这句，尹仲旋即补充一句：
“猜测的身份也可以。”
“不知道，不知道……”
高蔷用力抓了抓头发，声音更加痛苦了：“咱们那边的人实力都不算太强，被人几下就冲散了，之后，一切都变得混乱了，什么都顾不上观察，只有拼命。”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
“而且，那群人应该做过伪装，简单的辨别，什么也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被人灭了据点，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尹仲表情没有变化，维持着之前的语气，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最近，夜槐城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嗯，只要你觉得是特殊的事情，都可以说一说。”
他试图从别的事情上问问，看看夜槐城是否有无特殊之事，自家势力是否是因此受到波及。
特别、异常之事……高蔷用力按了按眉心，想了想，斟酌说道：
“异常之事，倒也有些。
“比如，这段时间，夜槐郡忽然冒起了一个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的教派，名叫白骨圣教，教徒崇拜一位尊命‘白骨菩萨’的神秘存在，在夜槐广泛利用赈灾手段，招纳教众。”
尹仲眼眸微转，沉默了几息，继续问道：“还有吗？”
高蔷“嗯”了一声，旋即说道：
“还有就是，近期夜槐官家的一些主官们，小范围遭遇了刺杀，让官家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现在，夜槐城内已经实施了宵禁。”
尹仲轻轻点头，示意高蔷继续说下去，但这位从夜槐远道逃命过来的男子却摇了摇头，表示就知道这两件异常事。
“没什么特别的联系啊。”
尹仲隐蔽的叹了口气，随即对高蔷说道：“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稍后会告知会主，剩下的事情，你不必管了，且回去好好修养。”
然后，他对左右下令：
“给他安排个干净屋子，派两个人伺候着。”
等高蔷被人扶走后，尹仲缓缓起身，周身煞气隐隐，被压制的怒火终于不再掩饰，冷笑一声：
“呵呵，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看得起咱们白鹤商会，抢掠也就罢了，还要杀个干净。”
他再次下令，高声喊了一声：
“去银柳丹坊，请江坊主过来。”
现在，夜槐据点到底是归江炎管，这事最后还是得让这位目前在商会风头正盛的年轻人出力。
……
……
炎鹿商会，后院。
姜雪冷笑着喝了口杯掌中的茶水，看戏般望着自家师哥和赵元霸，他们两个一边互相讽刺，一边又相继讨好着宁香。
这场景，实在辣眼的很。
“呵呵呵，发春的男人，真是恶心，这嘴脸，真是，啧啧……”
这个体型娇小的小家碧玉边讽刺边把自己代入：“哼哼，要是有男人这么对我，我才不……”
她刚想否定某些事情，又突然止住，思绪进一步发散：
“要是师哥这么讨好我，我……我……我早就答应了，哼哼，宁香这个坏女人，真是可恶，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你拒绝了，师哥不就死心了，然后就发现他的师妹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哒哒！哒哒！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接近，姜雪扭头一看，就见江炎、苗小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急忙压下自己的思绪，朝着这两个家伙摇了摇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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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8章 不在意
炎鹿商会后院，偏厅。
宁香端庄的坐在一只不算太高的椅子上，桌子上面则摆满了附近小摊贩卖的各类小吃。
在她旁边，阿婆、张叔两人神情古怪，沉默着进食，尽量减少各自的存在感。
望着这一桌美食，宁香没有丝毫欢喜的情绪，反而觉得异常无奈。
她隐蔽的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笑容，对着赵元霸勉强点了下头：
“多谢赵大哥，让你破费了。”
说完这句，未等赵元霸回应，她旋即说道：
“只是，不要有下次了，我在商会有职事，有月俸，能养活得了自己。”
赵元霸脸上刚刚泛起笑容，就凝固下来，觉得自己的真心错付了，诚恳为意中人付出，却被无情拒绝。
不过，他没有真的气馁，而是觉得自己努力不够，还不够真诚。
赵元霸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连忙回道：
“好的，好的，一定不让宁香妹子为难。”
话音落下，他就低垂下头，开始想着如何做，如何付出，才能让眼前的女子接受他，最起码，也要不反感，允许他接近。
“呵呵……”
这时，许绍年嘴角微不可及的弯了一下，小声笑了出来，内心暗暗鄙视了下赵元霸。
真是粗鄙，以为送着小吃，送些小礼物，就可以轻易得到宁香姑娘的芳心吗？真是妄想，宁香姑娘又岂是这般肤浅的女子。
武者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是以，许绍年这声讽刺意义满满的笑声虽然微弱，但还是被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赵元霸立刻停止沉思，对许绍年怒目而视。
姜雪禁不住用手掌捂住了面庞，再一次为师哥的行为感到无奈……虽然不满自家师哥对宁香示好，但就正常人而言，你这样毫无顾忌的奚落赵元霸，本身的形象落在旁人眼里，也并不好吧？
略显尴尬的气氛中，江炎来到了偏厅门口，环顾一圈，仿佛并没察觉其中的异常，含笑说道：
“都在啊，很热闹嘛。”
许绍年、姜雪、赵元霸这三人与江炎比较熟悉，面对这位不怎么露面炎鹿商会会主只是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宁香则快速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示意阿婆、张叔二人一起站了起来，正式与江炎见礼。
江炎微微摆手，安抚三人重新坐下后，眼眸微转，落在许绍年身上：
“许兄，我看前院人口有些杂，显得乱哄哄的，也没个主事的在，要不，你先去看看？”
“啊这？”许绍年闻言，脸皮一下子就涨红起来，仿佛被火焰燎烧过。
许绍年觉得有些羞愧，江炎放心将炎鹿商会交给他，一点也不掣肘，自己却没管理好，真是对不起人家的信任。
他再也没心思坐在这里，快速起身，口中说道：“我这就去。”
言罢，急忙跑了出去。
搞定一个，江炎扭动脑袋，望向在这里看戏的姜雪，想了想，提示一声：
“嗯，我还看到，万花会那个秀气的萧小娘子也在前院。”
腾！
“护食”的小辣椒立刻离开偏厅，去寻自家师哥了，一个宁香就已经很让这位姑娘头疼了，若是许绍年再对那位万花会主多情，这如何得了。
最后一个，江炎错开身位，将这个机会交给了苗小红，对付赵元霸，用不着他这个段位的。
“赵兄，今日江炎好不容易得空，走吧，玉潇阁，一起吃酒去。”
苗小红想也不想，顺口说道。
“吃酒？”赵元霸闻言，挣扎了一下，又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宁香，咬了咬牙，狠声道：
“不去！”
苗小红点了点头，补充道：
“玉潇阁是近期才开的勾栏，里面有位叫‘明月’的花魁，国色天香，气质天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赵元霸“啊”了一声，眼睛瞬间扩大，瞳孔收缩。
接着，他大喝一声，对苗小红义正辞严道：
“说不去，就不去，休要诱惑我。”
说完这句，他缓慢转头，看向宁香，抱歉说道：
“宁姑娘，你好好用餐，我先去前院帮忙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出偏厅，只是，与苗小红错身而过时，隐蔽的对其施展了一个眼色。
粗鄙……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了，真是欲盖弥彰……苗小红摇了摇头，都无力鄙视赵元霸。
“这两位是？”待人走光后，江炎目光落下，扫了一旁安静用餐的阿婆、张叔一眼，随意问道。
看这里面的情况，这二人应该与宁香有些关系。
“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宁香起身，为二人介绍一番，随即说道：
“这段时间，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阿婆、张叔就来投奔我来了……许……许挡主给了他们两个一份能吃饱饭的差事。”
“嗯。”江炎微微颔首，对这些小事并不太在意，他收回目光，想了想，又多问一句：
“两位，可曾修炼武道？”
宁香想了想嘴，刚想回应，她身旁的那位老妪已经先一步出声：
“回贵人的话，我家并没那份机缘，能有机会修炼武道。”
“哦。”江炎仔细看了老妪一眼，没多少什么，再次对宁香说道：
“赵元霸、许绍年二人，本性不坏，只是性格多少有些……有些胡闹，你多担待些，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
说到这里，他也禁不住摇了摇头。
“还好。”宁香垂下头，低声说道：
“他们两个，都不坏，只是……”
只是很让人头疼、无奈……苗小红心中为宁香补下没说的那句话。
……
……
等江炎走后，偏厅内的气氛骤然松懈下来，阿婆团了团身子，抬手抹了下额头，突然说道：
“那位就是这家商会的首领吗？
“看着年纪不大，怎么目光那般吓人，在他面前，我都不敢大胆喘气。”
“这也正常。”
宁香转过身体，认真看着阿婆，想了想，提醒说道：
“这位虽然年轻，但也是符境武者。”
她神情变得凝沉：
“阿婆，江炎与教内那些星宿大人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强大，一样的厉害，拥有着许多咱们不了解的能力。”
听到宁香的话，阿婆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一僵硬。
这个时候，宁香继续说道：
“所以，阿婆，你刚刚不该自作聪明，说什么不通武道的话。”
“我……”阿婆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开口。
“他应该知道了你撒了谎，但没揭穿，因为不在意。”宁香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柔和：
“但以后不要这样了，现在南炎城这般凶险，好不容易，在阴差阳错之下，我才找到这么一个安稳的庇护之地，咱们得好好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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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9章 将远行
炎鹿商会前院，等许绍年将事情处理顺当后，江炎适时提出意见：
“你可以学我，找一些信任的人手帮你做事，这样就不用事事关心了。”
主要是很多事情，都由一个人来管，没有效率。
许绍年闻言，一脸若有所思。
然后，他苦笑一声：
“咱们商会大部分人，都是从之前的难民里选出的，我都信任，只是他们基础太差，能力还需要锻炼，现在就给一个很高的位置，并不合适。
“至于别人，实话说，咱们底子还不厚，贸然引进一些强人，怕被坑啊。”
江炎微微颔首，表示了解，依然坚持道：
“可以慢慢找，找自己了解的，信任的。”
许绍年嘴巴抿了下，认真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表示没有这样的人可以用。
他本来就不是南炎城本地人，根子都在宁鹿州，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地人，现在的交友圈子并不大。
“或许，我可以引荐一些人。”
这个时候，赵元霸打破沉默，主动开口。
但江炎、许绍年、苗小红都没理他，这个家伙的“朋友们”多是在勾栏青楼里认识的，属于酒肉朋友，能力并不值得期待。
“你们。”赵元霸见几人都不搭话，有些气恼。
“师哥，实际上，咱们有人有帮手的。”见心上人有些作难，姜雪忍不住喊了一声，将几个男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什么？”许绍年似乎没听清。
他们哪有什么可用之人？
“有的。”姜雪咬了下嘴唇，环顾一圈，声线稍稍拔高道：
“这几天，我在南炎城里，看到了几个师弟师妹。”
“啊？”许绍年眼睛一下睁大，变得兴奋：“真的？在哪？”
姜雪别开目光，看向他处：
“更南边，铁木町那边。”
许绍年连连点头，语气变得极为轻快：
“我忙完这一阵就去寻他们，”
说完这句，他看向江炎，保证般说道：
“江兄，我们清秋道门徒，别的不说，人品方面还是没甚问题的。”
这我知道，清秋道就是个“好人”宗嘛，天天就想着做好事就能变强……江炎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解决了许绍年这边的问题，他转头对赵元霸、苗小红笑了笑：
“走吧，今天好好喝一杯。”
“嗯嗯。”赵元霸笑眯眯点头：
“走啊走啊，我要去见见那位明月姑娘，到底有没有苗小红说的那样好。”
话音落下，他忽然看到苗小红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顿时多了几分联想。
“你骗我？”赵元霸气道。
他怎么就信了苗小红，这家伙什么时候去过青楼勾栏之地，所以，那什么劳什子玉潇阁，都可能不存在。
“生甚气？生甚气？”江炎一把将赵元霸揽了过来，笑呵呵问道：
“你不打算改改？
“宁香姑娘可是正经女子，你既然打算追求，这些破毛病还能留？今天，咱们就喝酒。”
“……”赵元霸低下头沉思。
哒哒！
哒哒！
这个时候，江炎看到，李桐飞快走进大门，环顾一圈，朝着这边靠拢过来。
明显是来找他的，只是不知是什么事。
但无论是何事，这顿约好的饭局是肯定无了。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炎叹了口气，遂对赵元霸、苗小红道：
“今日没法一起了，有事，改日吧。”
“无趣。”赵元霸嘀咕一声，拉着苗小红离开这里。
“坊主。”李桐躬身行了一礼，低声说道：“白鹤堂那边，尹仲堂主派人来找，说是有要事商量。”
要事？江炎眉头动了下，微微颔首，又摇了下头。
……
……
白鹤堂。
“什么事？”
江炎随意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没做客套，目光扫视一圈，径直问道。
尹仲并没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沉默几息，才一脸沉重说道：
“商会在夜槐的据点，没了。
“被一个未知的势力，灭了。”
夜槐据点没了……乍听消息，江炎愣了一下，才缓过来，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鹤商会在根基之地南炎城发展之余，在整个南炎州域各郡城也有据点，每年也能给商会带来不少利益。
如今，商会在夜槐的据点，居然被灭了。
江炎认真想了想，回过神来，知道尹仲为何要通知他这件事。
根据那位会主的意志，夜槐据点，已经归他管理了，那里获得收益，同样有他一份。
“怎么回事？是得罪人了？还是遭遇了无妄之灾？”江炎眼眸转动，提出了尹仲之前问过的那些问题。
“现在还不清楚。”
尹仲缓缓摇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静的重复答案：
“根据报信的人口述，应该不是咱们自己的问题，更像是被恶意针对了。
“当然，他是否有欺骗，我不能完全保证。”
“那就是被当肥羊杀了吃肉了。”
江炎显然更加武断，直接说道：
“各郡据点的情况，我近期也了解过，人手不多，势力不强，却掌握着不少的财富，那些本地老牌势力不会动他们，是因为知道咱们商会的底子，但有些新起的势力，却不会顾忌那么多，他们即便了解过咱们，也多半觉得咱们鞭长莫及，会息事宁人。”
尹仲闭了闭眼，没有反驳，显然，他主观上也认为是这样。
“这件事，已经和大堂主、会主说了吧？”江炎追问一句。
尹仲点了点头。
江炎调整了下坐姿，问道：
“那如何处理？”
尹仲重新睁开眼，眸子淡漠如霜，简单吐出一字：
“杀。”
那就是血债血偿了，江炎了解般点了点头……夜槐郡那边，看来还是对白鹤商会不够了解，或者说，是对商会之主李吉阳不够了解，这是个相当吝啬却又十分记仇的老家伙。
“那我去。”江炎干脆说道。
身为夜槐据点的新晋上司，虽然还没来得及享受一点好处，但这终究是他的责任。
尹仲找他来商量这事，意思也很明显。
况且，夜槐算是故地，那里也有一些老朋友，值得去看一看，见一见。
“拿着吧。”尹仲趁机取出一封信，递给江炎：“这是会主写给夜槐白阳学派巫元嘉的信，到了那里，你可以先找这位，寻求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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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章 故地
夜槐城西，杨柳坊，贫民窟。
吱呀……一声微不可及的声响发出，杨兰手臂用力，将眼前的窗户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趁机观察万界。
杂乱无序的破烂房屋，狭窄逼厌的巷子，四处流淌的屎尿污水，行色匆匆、脸有菜色的穷苦人家，构成了这片贫民窟最基础的色调。
只是，杨兰对这些，还顾不上关心。
她眯起眼睛，集中视线，盯着几十米远的一座尖塔建筑好一会，才缓缓叹了口气。
作为白鹤商会夜槐据点幸存之人，自从突围之后，杨兰就混入了夜槐城，企图利用这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将自己的一切的痕迹掩盖，依此躲避那个未知势力后续的追杀。
这种做法，还算有效果，让她没有第一时间被清剿。
只是，对方势力在夜槐，似乎有着很强的根基，无论杨兰隐蔽在什么地方，总会在极短的时间被发现。
凭借小心或运气躲过最初的几次追杀后，她隐隐对这个敌对势力有了了解，行动更加小心，甚至神经质般的相信自己的武者直觉，一感觉不对，立刻换地。
这样，杨兰已经顺利活了十六天。
而这段时间，她非但自己活命，还带起了一只队伍，队伍中成员们的命运与她类似，都是被那个邪恶势力消灭了自家势力后，剩下的“小人物”们。
“杨小娘，怎么样？
“有人看到咱们的联络痕迹了没？”
杨兰身后，一位个子不高不矮，四肢粗壮的沧桑男人靠拢过来，使劲压低着嗓子，满含期待的问道。
随着他靠近，一股浓郁的汗酸味随即涌了过来，这让杨兰不自觉的皱了下眉。
大家为了逃命，有时候都吃不饱睡不好，每日洗澡这种这种体面，自然早就无了。
莫说这汉子，杨兰一个女子，身上的汗味也很旺盛，只是自己闻得久了，早已经“习惯。”
“没，没人靠近过那里。”
杨兰轻轻合上窗户，抿了下嘴巴，声音不见起伏。
“没人吗？”男子闻言，神情随即变的木然，眸中涌出深深的失望，他自顾自语的说：
“据点被灭了，咱们这些人，都算是有罪之人，南炎城那边，不会将咱们放弃了吧？”
他话音落下，整个房间旋即变的凝固，在场所有人，似乎认可了这个男人的说法，变的有些泄气。
男子叫赵成，是南炎城经阳世家的家仆，武道修为不弱，也是个热心肠，经常帮助人，在这个小队伍里，威望仅次于杨兰。
是以，他的话、他的情绪，能够左右在场所有人。
“呵呵……”
这个时候，一声轻笑遽然响起。
杨兰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环视一圈，同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赵大哥的说法也没差，咱们这些人，对于南炎城那边的大人物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何况还被人灭了据点，无论如何，总得背负一个‘守护不力’的罪责，被人放弃，暂时不管不顾，也情有可原。”
赵成闻言，脸色更加发木，像是失了生气。
杨兰表情不变，维持着之前的语气，继续说道：
“只是，别的势力或许真的那样做，会放弃兄弟，但，我白鹤商会不会。”
她目光变得锐利：
“诸位，大部分都是南炎城本地人，即便不是，想必因为自家势力的关系，也应该对州城各家势力有着一定的了解。”
说到这里，杨兰可以顿了一下，反问一声：
“不知，各位如何看待我白鹤商会？”
还能怎么看待，白鹤商会在南炎城一众势力中，不强不弱，相当没存在感，如果不是那位以吝啬、小气、护短的白鹤会主，大家很可能不知道南炎城还有白鹤商会这个势力。
嗯？
护短？
房间之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陡然变得松动，在场所有人眸子亮了起来。
是啊，或许别的势力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夜槐据点存亡，或者有在乎的、打算重建夜槐据点的，也可能不在乎一时，要慢慢筹划。
但白鹤商会不会，依照那位白鹤会主极为护短的性格，听到自家势力被灭，极可能会立刻派出高手来夜槐，边救援边复仇。
而这，就是希望。
活命的希望。
杨兰环顾一圈，将众人表情神态看在眼里，满意点头，暗道人心依旧可用。
她不再迟疑，迅速安排事情：
“赵成大哥，接下来，你接替我盯着高塔痕迹，一旦有咱们各家势力寻找到了这里，立刻接应。”
赵成回过神来，犹豫了下，小幅度点了下头。
杨兰话语不停：
“王叔，披上那件破衣服，假装乞讨，打听一下最近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别的大事发生。”
说这话的时候，她隐蔽的按了下肚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要是真有人对你施舍，不要拒绝，咱们……咱们已经断粮了。”
一个脸上堆满皱纹的矮个子老头“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梁归，过会和我出去，咱们还得继续找下一个安全的避难之所，狡兔三窟嘛，好习惯不能放下。”
“好的，杨姐姐。”
一个眉眼透着机灵的小年轻跳了出来。
安排完这些事情，杨兰按了按眉心，对剩余之人说道：
“你们几个负责与赵成替换着观察，总是一个人盯着那边，难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
……
夜槐靖夜司。
游涵衍如寻常那般，套着一袭黑衣，冷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盘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看着身前长案上摆着的那叠公函。
与其形影不离的那柄长剑，正斜靠着长案。
良久，游涵衍放下最后一份公函，朝着对面的那个人说：
“眼下，随着郡守府、夜槐军加强防护，并展开反击，刺杀官员的事情倒是少了很多，这是好事。”
他对面是位穿着得体的富态男子，来自郡守府。
这位富态男子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司府，郡守大人的命令您也知道，咱们并不是保证官员不被刺杀或者是刺杀的次数少就行，咱们得把暗中的敌人找出来，全部消灭才行。”
“我知道。”游涵衍抿了下嘴，冷冰冷说道：“但我办不到。”
“啊？”富态男子惊讶一声。
游涵衍没打算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说道：“这事我做不到，夜槐军做不到，郡守府同样做不到，具体原因，你不用问，就这么回复郡守就可，他会理解的。”
南炎城那里已经给了明示，说夜槐近况，并非一家，整个南炎州域，其他各郡，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这，疑似梦星教对官家的报复。
梦星教啊，这种邪派势力，州牧府，南炎军自然能对付，但他们夜槐官家，办不到，强行为之，反噬更大。
所以，只能做好防护，适当反击，等待事情过去。
在南炎州，官家势力的确最强，但这只是大势，局部到某个地方，不一定能占到优势。
富态男子懂了，有些事情，他这个层次，还不能够了解。
他干笑一声，努力岔开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司府，最近出了官员被刺杀之事，还有一事，咱们或许需要注意一下。”
“什么？”游涵衍眼眸动了下。
“是这样。”富态男子沉吟一下，捡着最重要的那部分情报说：
“根据下边来报，有不少属于南炎城那边的势力据点，被隐秘势力灭了，掠夺了财富。”
“哦？”游涵衍来了点兴趣，主动问道：“知道是哪家势力出手的嘛？”
富态男子摇了摇头：
“还不清楚。”
他旋即解释道：
“最近都被官员刺杀这事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没空理睬别的事，这也是最近压力小了，才分出精力关注别的。”
富态男子想了想，身体略微前倾：
“司府，你说，有没有可能，刺杀官员和秘密扑杀州府各势力的，是同一个？
“眼下，确实是这家最值得怀疑。”
“有可能，但还需要探查。”
游涵衍莫若两可的回应了一句，接着说道：
“也可能是别的势力在浑水摸鱼，试图将夜槐的局势搅的更乱，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了，官家威严日渐低落，野心家却更多。”
富态男子闻言，点了下头。
游涵衍双手合握，支在长案上，斟酌了下，慢慢道：
“这件事，如果遇到那几家州府势力幸存者，适当给一些庇护，给他们向州府传递消息的渠道。
“那些势力在南炎城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知道自家据点被灭后，也许会派高手来夜槐调查。
“嗯，这个时候，夜槐多一些来自州府的高手，不是坏事，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富态男子没做犹豫，立刻说道：
“这些，我会如实告诉郡守。”
……
……
夜槐城外，原白鹤商会据点，已经被野火破败的棱堡。
唰！
有大团的金色火焰在棱堡某处较高的围墙上涌现，隐隐约约之间，一个笔直站立的身影逐渐勾勒而出。
江炎一步踏出，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脚下。
那是浓得化不开的暗褐色。
干涸的、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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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1章 万物万灵
望着眼前这座已然废弃的棱堡，江炎依稀能从内部宽阔笔直的石道、密密麻麻的房间、一座接一座的中型仓库，想象它还完好时，这里的繁荣景象。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空气中都透着财富的味道。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过去。
唯火与血还存，无声诉说着某些灾难的创伤。
闭了闭眼，江炎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强让自己不去过多的联想，整个人飞身而起，盘绕着低空掠过。
他在寻找独属于白鹤商会的隐秘印记，以籍此确认，白鹤商会夜槐据点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
如果有，如果还留下标记，江炎不介意将其救下来。
而且，他也需要通过这件事，掌握更多的细节。
唰！
突然，江炎在一条巷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探出手掌，将一块方方正正的青砖抽了出来，端在近处，仔细瞧了瞧。
这是块同样被烈火灼烧过的砖块，露在外面的那层有些发乌，左侧下方，还有一个深深的凹坑，很是明显。
江炎手掌顺着青砖的纹路细细摩挲一遍，将某处的漆黑擦了下，露出砖块原本的颜色。
而在这个位置，隐秘刻画这一副图案：
云如浪卷，后面隐约是一只抓向天空的巨爪。
对于常人来说，这幅图案比之孩童涂鸦都要简陋，都要抽象，但让白鹤商会之人来看，便可以一眼将之认出。
“还有幸存者。”
江炎合掌一握，将青砖捏的粉碎，无声吐了口气：
“先去城里找找，问问这些家伙，获得更多的情报。”
做完这个决定，江炎再次环顾一圈，将夜槐据点的情况再看一遍后，不再停留，穿过这条不宽的辅道，来到棱堡之外。
嗯？
有人？
武者直觉告诉江炎，在其左前方，那片还算茂密的灌木林中，有隐蔽的视线正看着这边，默默地打量。
“是夜槐据点幸存之人？还是那个敌对势力留下的探子？或者只是无关之人的简单观察？”
心下念头迭起，江炎却没犹豫，脚步前踏，整个人遽然被火焰包裹，炸成一片巨大的烟花盛放。
下一刻，他到了那片灌木密林中。
“你是什么人？”
江炎盯着趴在地上，利用丛林缝隙，密切盯着棱堡方向的人影，眉头动了下，突然出声。
“啊？”那道趴着的人影刚刚陷入目标化作火焰，一下消失的困惑中，背后就传来突兀询问声。
腾！
受到这个刺激，这道人影霍然跳了起来，并在半空转身，做出防御的姿态。
这个时候，江炎终于看清这个暗中窥视他的身影是什么模样。
这是一个看上去约四十来岁的男人，宽额方脸，褐发灰眸，骨架很大，但却显得很瘦弱。
他套着身夜槐贫民经常穿的灰色麻布短衫，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正紧张的打量着江炎。
眉眼之中，透着深深的惧怕。
虽然是小人物，但到底也对武道了解几分，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肯定是位大高手。
能够化成火雨，这种手段，已经超出男人的想象。
“你是什么人？”江炎见灰眸男子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得重复一遍，再次问道。
灰眸男子依旧保持戒（紧）备（张）的姿势，没做任何回应。
江炎想了想，随手横向拍了一掌。
轰！
刺目的火柱忽然迸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难以言喻的高温，一下就将原本还茂密的丛林打穿，灼成一个不算太规则的大洞。
啪嗒！
汗水从灰眸男子额头、面庞、鼻子上快速涌出，汇聚在下巴，成小溪般低落。
“回答我的问题。”江炎声音低沉的问起。
灰眸男子身体猛的颤动了下，竟摆脱了大部紧张，声音有些发颤的回应道：
“我……我是钱阿九，是杨柳坊的贫民。”
江炎目光划过男子依旧破旧的衣衫，没什么表情的继续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暗中窥视我？”
钱阿九恢复几分灵活，不怎么结巴的回道：
“来这里是为了盯着那座棱堡，记下有没有陌生人会去那里，如果有，就偷偷跟踪下去，记清楚陌生人的长相、记下落脚的地方，再通知该通知的人。”
果然……江炎暗暗点了点头，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不是无关之人，而是属于敌对实力的眼线。
收获还不错，至少知道了敌人是哪个？
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是为谁办事？”
钱阿九没做隐瞒，回答的很干脆：
“我……我没有特别为谁来做这件事，来这里监视棱堡，是我自愿做的。”
“哦？”江炎闻言，看了灰眸男子一眼，来了点兴趣：
“继续说。”
这个时候，钱阿九忽然挺起了胸膛，脸色变得红润许多，声音变大道：
“神使说，这家棱堡势力，是教派的敌人，是应该被彻底灭亡的，我平日受圣教恩惠，这个时候，自然要做贡献。
“我不通武道，只能做些打探消息的事了。”
瞧着胆子变大，神情变得狂热的灰眸男子，江炎瞳孔微缩，心下隐隐多了几分冷意。
在夜槐这里的敌人，他想过很多，有本地宗派、世家，有官家白吃给，有流窜势力过路打劫，却没想到，居然是某个“圣教”暗中搞鬼。
教派啊，想起这个名称，江炎就觉得头疼，想起他以往接触过的、听说过的那些教派，根本没有一个善茬，都是极度邪恶、极度强大的势力。
这一点，无论是那些强大怪异的教徒还是人族自我组建的，都是如此。
呼……江炎隐蔽的吐了口气，将所有情绪暂时压下，往下问道：
“那么，你属于哪个教派。”
灰眸男子沉默几息，随后很快速的回应道：
“我属于白骨圣教。”
说完这句，他以左手抵额，慢慢滑至心口，继而微微躬身，口中说道：
“万灵万物，皆入白骨神国。”
白骨教派？信奉那位白骨菩萨的那个教派？
江炎神情一动，回想起当初离开夜槐时，那群在城外努力救助贫民的人，叹息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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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2章 汇聚！
仙花街。
欧阳修雅站在原地，视线定在一处不算太大的宅子，默默望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重新迈动步子。
“喂喂，怎么这么心不在焉啊？”
杜玫倒着走了几步，重新与好友并齐，嘟囔一声，有些不太满意的说：
“打起精神来啊，咱们一会可就得去拜访我师公了。
“你这个样子，这么个状态，我怎么好意思和师公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是个在器具制作方面相当有天赋的人。
“然后，我给他磕头，请他考虑收你入其门墙？”
欧阳修雅拉了拉杜玫的手，有些惭然，坦诚说道：
“刚刚路过一位朋友的家，有些走神。”
她之前盯着的那处宅院，是江炎在夜槐买下的产业，走的时候虽然没卖掉，但对于熟悉它的人而言，观之依旧觉得物是人非。
“谁呀？哪个朋友？”果然，杜玫瞬间被吸引了，想要刨根问底。
欧阳修雅抿了下嘴巴，轻声说道：
“那是江炎在夜槐的宅院。”
“啊？”杜玫闻言，干笑一声，有些不自在：“原来这个家伙之前住这啊，离咱们白阳学派很近嘛。”
“他之前曾是学派弟子，住的近一些，也很合理。”欧阳修雅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杜玫点了下脑袋，忽然看向身旁的好友，微笑着感慨一声：
“怪不得那个家伙愿意多给你那些好东西，原来怀念是相互的。”
欧阳修雅扭过头，看向他处，没理会杜玫的疯言疯语。
过了好一会了，经过一间装饰华丽的店铺时，她才主动岔开话题，问道：
“咱们去拜访你师公，不能空手去，得选件礼物才合适。”
言罢，欧阳修雅侧转身体，将最近的这家店铺当成了目标。
她不想在那位器具大师面前失礼。
啪嗒……杜玫反应过来，一下将欧阳修雅拉正，一脸无语道：
“不用不用。”
她旋即补充道：
“我师公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咱们夜槐郡最顶尖的器具师，你即便要送他礼物，这这种地方，又能买到什么？”
欧阳修雅闻言，沉默几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接着，望向杜玫：
“那你觉得我应该送些什么，第一次拜访，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拿吧？”
“这个嘛。”杜玫抬手敲了敲额头，认真想了想，斟酌说道：
“我觉得，你也不用特别送什么。
“嗯，就送一件你平时炼制的器具就行。
“一方面算是心意，亲手制作的总比买的心意足一些，另一方面，也让我师公看看你的基本功，知道你的能力。”
欧阳修雅眸子亮了一下，略显轻快的点了下头，也觉得杜玫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嘿嘿。”见好友没有反对，杜玫异常高兴，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目光一顿，眸子突然映出一个略显虚弱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级很大的老者，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很是消瘦，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衣衫。
“行行好，行行好吧。”
老者并没注意到有人注视他，低垂着头，斜斜靠在冰冷的角落，有气无力的喊着。
杜玫鼻子抽动了下，用力拉了拉欧阳修雅的手掌。
二人对视一眼，来到老者跟前，随即被一股混合类汗臭味道包围。
“老人家，买点吃的吧。”
欧阳修雅弯下腰，递出一角银钱，轻声说道。
她没给太多，是担心别人觊觎，让老者因此遭遇别的苦难。
“啊？啊！”老者猛的抬起头，见是两个年轻的小娘，抬手摸了把脸，连忙接过银钱，口中谢道：
“多谢，多谢。”
欧阳修雅直起身，表情没有变化，依旧用较为柔和的声音说道：
“去买点吃的吧，吃点热的，不然容易生病。”
说完，和杜玫离开这里，渐渐消失在老者的视线里。
老者将银钱揣到怀里，满脸的不可思议：“出来小半天，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却被人施舍了一点钱财。”
随后，他呵呵笑了几声，心满意足道：
“也算是收获，只买馒头的话，也够大家吃上两天了。”
这时，这位被杨兰外派打探消息的“王叔”才觉得自己有用，是个不拖累团体的人。
他摇晃着站起身，看了看日头，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大家估计还饿着肚子呢。
做下这个决定，王叔转过身，让自己正面面对墙壁，在上面最显眼的地方，重重画出一个符号：
层叠的白云之下，一只朦胧的巨爪探向长空。
……
……
夜槐城外。
阵阵赞颂“白骨菩萨”的祈祷声中，江炎悄然而至，混入了人群，开始打量起真正属于“白骨圣教”的那些人。
只是，仔细观察了好一会了，他就放弃了这个行为。
到城外以食物诱惑贫民，宣传信仰的这些人，多是普通人，江炎将耳力提升到最大，也没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眯着眼，仔细想了想，放弃了当场绑架一位白骨信徒的计划，打算等他们活动结束，慢慢跟踪过去，顺着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摸到几个“大人物”，好多了解一些情报。
现在动手，会打草惊蛇。
“天还早。”
江炎抬眼看了看日头，决定先离开这里，等日落时再过来。
他摸了摸衣兜，从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临行前，尹仲给他的，是白鹤会主李吉阳写给夜槐器具大师巫元嘉的，言道有需要，可以找其寻求帮助。
对于巫元嘉，江炎并不陌生。
在夜槐城生活了不短时间，对于巫元嘉，自然有着相当了解：
白阳学派副派主，符境武者，器具大师。
这是夜槐最具权势与地位的人物。
“……派主既然能够写信交给我，这就说明他与巫元嘉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能够保证我真有难处的时候，只要找他，就能获得一定的帮助。”
江炎念头转动，瞬间就有了决定：
趁着这个空挡，先去拜访这位会主的“朋友”，看看能不能让其发挥一下本地地头蛇的作用，查一查白骨教的情报，以及找找夜槐据点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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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3章 故人相见
白阳学派。
杜玫带着欧阳修雅，沿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来到了一座被无数鲜花簇拥起的院子。
因为被众多花朵包围，欧阳修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这座院子的墙壁到底是什么颜色。
“……师公喜静，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所以，一般若是没事，都不会来打扰。”
杜玫解释一句，随即笑嘻嘻的说道：
“放心了吧，师公即便不认可你，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事，嗯，省的尴尬、丢人。”
欧阳修雅白了好友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直接说道：
“你都能入巫师门墙，我自然也可以。”
言语之间，颇为自信。
“啊这？”杜玫愣了一下，沉思几息，才渐渐想明白欧阳修雅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
你（杜玫）一个比我器具制作天赋还差的废柴，都能做巫元嘉的门徒，我的能力比你强，自然也可以拜师成功。
被鄙视了。
呼……杜玫隐蔽的吐了口气，险些没法维持刚刚的笑容，但也没有了继续聊天的兴趣，迈动脚步，来到石阶上，开始敲门。
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
低沉的闷响旋即传出。
“谁？”
一息之后，有清朗的男声笼罩过来，将杜玫与欧阳修雅包裹。
杜玫闻言，脸色一板，神情变得严肃，没做犹豫，立刻高声喊道：
“师公，是我啊，杜玫！”
话语落下，大门随即哐当一声，自动敞开，那道清朗的男声隐约泛着几分笑意：
“是小玫啊，进来说话吧。”
“好。”杜玫低眉顺目，答应一声，就拉着欧阳修雅，走进这座被鲜花包围的院子。
随着二人走后，大门再次合拢，悄无声息。
……
……
巫元嘉是个看上大约四十岁许的中缅男子，粗眉挺鼻，大眼厚耳，宽额圆脸，这个形象，与夜槐顶尖器具大师的形象严重不符，更像个气质憨厚的隔壁大叔。
此刻，他套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斜靠在长椅上，手中则拿着一只铁壶，正神情舒畅的给桌上的一个盆栽浇水。
见杜玫带着欧阳修雅进来，巫元嘉随意扫视一眼，便不再多看，而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盆栽上。
杜玫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没有客气，拉着欧阳修雅来到巫元嘉比较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巫元嘉终于忙完了手中的事，抬手将盆栽卷到房间角落，环顾一圈，目光落到欧阳修雅身上，有些疑惑：
“小玫带来的这位朋友，我好像见过。”
这次，不等杜玫介绍，欧阳修雅便主动回道：
“副派主，小女亦是学派之人，目前指导刚入派的门徒修行。”
巫元嘉“嗯”了一声，脸上泛起笑容，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满意。
他对欧阳修雅雅点了点头，视线移动，落到杜玫身上，轻声咳了一声，直接问道：
“这次来是什么事？”
不等杜玫回应，巫元嘉眼眸微转，主动猜测道：
“是有什么珍贵的花种给我？”
说罢，认真瞧了瞧自家这个顽皮的徒孙，又摇了摇头。
应该没这般孝心才是。
果然，杜玫立刻摇头：
“整个夜槐郡，但凡有些姿色的花种，恐怕都在您这里了，我哪有本事找到新品种。”
巫元嘉闻言，“呵”了一声，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想了想，他嘴角上扬，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调侃：
“让我再猜猜。”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是器具制作方面有了进步，来我这炫耀一下，顺便捞点奖励？”
“也不是。”杜玫摆了摆手，没再给巫元嘉继续猜测的机会，说出了答案。
她指了指身旁的欧阳修雅，说道：
“修雅是我的好友，器具制作方面天赋很好，师公您有空的话，可以给些指点……”
欧阳修雅顺势站起，主动上前，从衣兜里取出某个事物，放在巫元嘉跟前的桌案上，轻声说道：
“这是我平日练手所制，巫师可以看看。”
接着，她重新后退几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巫元嘉“嗯”了一声，有些明白杜玫的意思了，这个家伙，是想将自己的朋友的引荐过来。
真是……没规矩，他暗暗嘀咕一句，这事，至少也要你师父来才合适吧。
摇了摇头，他目光垂下，看向了桌上的那枚小巧器具。
这是一枚通体碧绿、表面刻有众多配套符文的微小器具，外型像个扇子。
“技艺不错。”
只是看着这么几息，巫元嘉就已经认知到，欧阳修雅真的如杜玫说的那样，天赋不错，这般微小的器具，那般多的符文，最能体现基本功。
这一刻，巫元嘉起了爱才之心。
他将扇子器具拿起，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望向欧阳修雅：
“这个很不错。”
欧阳修雅闻言，表情生动不少，似乎没想到能得到巫元嘉这般直接的赞赏。
“师公，那你是不是可以……”杜玫一看自家师公表情，心下振奋，就要将内心的那个提议说出。
巫元嘉瞪了杜玫一眼，将她的话压在喉咙，又冲欧阳修雅笑了笑，说道：
“有兴趣的话，可以先随我学学制器，这段时间，我也可探探你这方面的能力和不足，认真想一想怎么教你。”
“多谢巫师。”
欧阳修雅听懂了巫元嘉的意思，拜师什么的不着急，但可以跟随其学习了。
这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巫元嘉再次捏了下手中的扇子器具，又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眉头动了下，侧头看向门外。
唰！
这时，一团金色火焰遽然浮现，纵横交织间，勾勒出一个类似信封的事物，落到了巫元嘉面前。
“哦？看来是有陌生的朋友来拜访了。”
巫元嘉没有客气，将正坠下的信封一把捞起，取出其中的信纸，认真看了起来。
六十息后，他忽然合上信纸，脸上泛起更大的笑容，转首对欧阳修雅说道：
“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
欧阳修雅顺从的点了点头。
杜玫知道，自家师公这是有要事，打算送客了，心中有些好奇，想知道写信的主人到底是谁，遂主动问道：
“师公，谁要拜访你啊。”
她指了指那封信。
巫元嘉笑容满面的说：
“是一个抠门老家伙的门徒，这次在夜槐遇到了麻烦事，要我出手帮忙。
“嗯，那小家伙就在门外。”
抠门的老家伙……杜玫认真想了想，也不记得自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过，看师公这般高兴，想来写信的那位应是师公很好的朋友。
她这般想着，与欧阳修雅对视一眼，一齐站起，向巫元嘉辞别。
巫元嘉含笑答应，并吩咐她们，告知门外的那位进来。
“到底是什么朋友啊，人家的门徒比自家的门徒还重要，这就要赶咱们走了。”院落中，杜玫嘀嘀咕咕，小声抱怨。
“好了，可能人家有要事商量呢？”欧阳修雅拉了拉对方的手掌，随意猜了一句。
“无所谓啦。”杜玫笑了笑：“反正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修雅，今天你得请我吃些好的。”
“可以。”
谈话间，二人打开了大门，环顾一圈，就注意到了石阶下笔直站立的那道身影。
“啊，是他？怎么是这个家伙？”
杜玫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有些不可思议。
不远处，一位年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斜对着二人站着，似乎在观察那些花花草草，没注意这边。
剑眉星眸，黑发黑衣，背后负着一般红色长剑，正是前来拜访巫元嘉的江炎。
察觉到动静，江炎顺势转身，立刻注意到门下站立的两位女子。
他很容易的将杜玫忽略过去，眼眸深处只映下那个清丽的身影，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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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4章 两个请求
欧阳修雅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怔怔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男子，视线渐渐模糊，经年过往，走马观花般的、如同油画一样在脑海闪现。
过了好一会了，她忽然别过脑袋，看向他处，用极轻极柔的声音说道：
“好久不见。”
江炎维持着笑容，环顾一圈，主动说道：
“我来找巫大师。”
“巫师就在里面。”欧阳修雅闭了闭眼，情绪有所恢复，重复了一下巫元嘉的邀请，直接说道：
“他已经知道你在外面，让我们通知你找他。”
江炎闻言，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下对面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说出某个事实：
“你要晋升金丹了，真是好事。”
说完这句，他眸子瞬间转沉，叹息般开口：
“当初答应过你，要为你护法，本来以为会食言，会做不到，没想到这次赶上了。”
他笑呵呵的“逼问”一句：
“打算哪天破镜？记得通知我，我一定帮忙。”
欧阳修雅想了想，认真说道：
“随时都可以，看你时间吧。”
江炎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
“看来，你根基已经够扎实。”
欧阳修雅自信的“嗯”了一声。
然后，她反应过来，拉起了杜玫的手，强忍着某种情绪，对江炎说道：
“你从南炎城那边来夜槐寻巫师，肯定有要紧事谈，叙旧之事，咱们稍后再做，正事要紧。”
江炎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欧阳修雅，沉吟一下，点头答应：
“好。”
接着，他旋即说道：
“不过，记得给我接风洗尘。
“嗯，做些拿手的菜品吧，稍后去你那里拜访。”
欧阳修雅没有拒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就拉着杜玫离开。
江炎望着两位女子的身影被高大的林木遮蔽后，才重新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这座不算太大的院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淡。
哒哒！
哒哒！
江炎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而上，某种无形的气机也随之复苏，向一张巨大的网，向着眼前的万紫千红笼罩而去。
下一刻。
巫元嘉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望着江炎，眸子深处有些惊讶，没想到来的根本不是后辈，而是一位同境界的武者。
“阁下，请！”
……
……
“好气。”
被树荫笼罩下的小路上，杜玫嘴巴紧紧抿着，显得有些不满：
“都是‘故人’嘛，那个家伙居然没和我说一句话，嗯，准确的来说，连个招呼都没打。”
欧阳修雅听着好友的抱怨，眉眼动了下，没做回应。
杜玫嘀咕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遂放弃了对江炎的“抱怨”。
主要是她与江炎并不算熟，仅有的那么几次交互，也处于弱势地位，很难让人重视，让人有印象。
杜玫换了个话题，说道：
“修雅，你真打算让那个家伙给你护法吗？靠不靠谱啊？要不要咱们找找别的人？”
欧阳修雅侧头看了好友一眼，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坚定的说：
“不用找别人，他很合适。”
杜玫“嗯”了一声，表达疑惑。
欧阳修雅收回目光，想了想，认真说道：
“江炎和我一样，都修炼火属功法，对这类修炼法比较熟悉。
“而且，他是符境武者，比我高出两个境界，即便我晋升真的出了差错，也能将我全身劲力镇压，不至于废功。”
符境武者……杜玫一听到这话，脑海中所有念头都瞬间消散。
确实，如欧阳修雅所说，实在没有一位修炼火属功法的符境武者为其护法最合适了。
欧阳修雅没有花费心思猜杜玫的想法，而是拉着她朝学派外面走去，脚步略显轻快：
“陪我去买些新鲜的菜吧，还有肉。”
“什么？”杜玫一下愣住。
真要下厨做饭，不只是客气说说？
……
……
巫元嘉住处。
江炎抿了口杯中的花茶，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没甚客气，直接将白鹤商会夜槐据点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以便让眼前这位夜槐器具大师了解情况。
“这么说来，是白骨教派袭击了你家据点？”
巫元嘉摩挲着手中的信封，斟酌说道。
江炎点了点头，组织了下语言，缓慢开口：
“从我这里的发现的情报来看，白骨教派应该出手了，不然也不会有教徒来监视白鹤棱堡。”
说完这句，他旋即补充道：
“只是，现在还没法确定的是，是否只有这一家势力出手。”
巫元嘉微微颔首，对江炎表现出的谨慎表示认可。
他想了想，主动问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与白鹤会主李吉阳是老朋友、老相识，既然其门徒已经上门，寻求帮助，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江炎握了一下木椅把手，将早就想好的说法道出：
“需要巫大师做两件事。”
他抿了下嘴巴，详细讲述：
“第一，我要白骨教派的详细情报，包括最近它与哪个势力交互最多。
“第二，我需要您派出一定的人手，帮忙找找夜槐据点的幸存者，他们现在应该在夜槐城某个地方躲避着追杀，等待着救援。”
说话之间，江炎手腕扭动了下，一个由白云堆砌，下方巨爪探天的图案随即成型，又很快湮灭。
他补充道：
“这是夜槐据点的联系标志，凭借这个，应该能找到他们。”
巫元嘉没立刻回应，而是把江炎所说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确认自己都能做到，还不用付出多大代价后，才脸露微笑：
“办到这些都不难，最迟明日就会有答案。”
白骨教派的情报，自己用个人情，向靖夜司要一份就是了，反正那里有现成的。
寻人的话，那就更简单了，这个都不需要借助别的势力，白阳学派的门徒们大部分都是夜槐地域的地头蛇，直接将事情交代下去就好。
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看来这位巫法大师和会主关系真的不错啊……江炎有所恍然的点了点头，想着是不是应该再提点要求，反正欠人情的不是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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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5章 天热
黄昏，漫天霞光投向夜槐城。
“万物万灵，皆入白骨神国。”
“万物万灵，皆入白骨神国。”
肃穆的祷告声中，白骨教派的教徒们撤掉粥棚，将一个个空荡荡的大木桶搬上了平板车，准备结束今日的传教。
马车周围，不少眼神狂热、衣衫破旧的男人主动上前帮忙。
在粮食的辅助下，白骨教派的传教活动进行的相当顺利，城南附近的大部分穷人已经开始信仰“白骨菩萨。”
一刻钟后，所有事物都顺利搬上了马车。
“刘执事，都妥帖了。”
带着灰帽、穿着麻布衣衫的老者靠拢过来，对着立在马车左侧一个中年男子躬身说道。
“哦？速度挺快嘛。”
中年男子听到叫喊声，有些意外的转过身，先是看了眼已经收拾完毕的马车，随即收回目光，从衣兜里取出几枚铜钱，塞到老者手里，笑呵呵说道：
“不能让大家白帮忙，一会儿请大家吃杯茶水。”
老者脸色涨红，嘴巴动了动：
“刘执事，咱们不能收你钱。
“咱们是自愿帮忙的。”
“我知道，我知道。”
中年男子笑容不变：
“我也是自愿请大家喝茶的啊，没人逼迫我做这事。”
他拍了拍老者的手臂，用力劝道：
“拿着拿着。”
老者见男子态度真诚，犹豫了下，缓慢将那几枚铜钱收下。
“那谢谢刘执事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老者，笑了笑：“咱们都是白骨菩萨的信徒，以后不用这般客气。”
老者点头应着。
“走了。”
中年男子朝老者挥了挥手，连走几步，跨上了马车，示意车夫回城。
在车夫的吆喝声与皮鞭下，夜槐本地的矮脚马不情愿的踱了下地，拉着马车缓缓朝着夜槐城行去。
过了好一会了，江炎出现在之前马车原本停留的地方，抬起脑袋，朝着夜槐看去。
哒哒！
哒哒！
江炎收回目光，身影逐渐透明。
……
……
傍晚。
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夜槐城处处点上了或亮或暗的灯火。
城南，某个四进出的宽阔院落前，刘执事坐着马车到了这里。
他拍了拍肚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没有丝毫拘谨的朝着里面走去，而门口的护卫似乎也对这个中年男子颇为熟悉，没有上前盘问。
“忙了大半天，肚子真饿啊，不知道今晚厨房准备的什么？”
刘执事边用手挤压肚子，抵抗饥饿，边展开联想，想象着厨房准备的美食。
……
……
就在刘执事渴望着厨房的美食时，这座巨大院落内院，一场小型聚餐正在进行。
一位灰发褐眸，十指带着不同珍贵装饰品的男人坐在长案一侧，将一个碗口大小的螃蟹抓起，递到嘴边，一口口连壳嚼碎，吞了下去。
吃完这只螃蟹，他又端起一杯颜色橙黄的液体，缓慢抿了一口。
这位心情明显很不错的男人，是白骨教派负责传教的中级执事，白青阳。
“呵呵，没想到，与梦星教合作以后，咱们的日子居然一点点变好了。”
白青阳又拿起一只螃蟹，咔嚓咔嚓咬碎，语气轻快的对长案对面的那个人说道。
在他对面，一个面色冷厉的女人正埋头啃着一只烤鸡，此刻，听到白青阳的话，也没立刻回应，而是坚持将烤鸡吃了大半，才抬起了脑袋。
她五官普通，看不上并不美丽，甚至因为额前一条疤痕的缘故，甚至算得上丑陋。
这个女子与白青阳在教派内的地位相等，同样是中级执事，叫做顾英。
顾英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反驳道：
“日子过好，和梦星教有甚关系？
“那些肥羊一直就在那里，凭咱们的实力，又不是杀不掉，只不过是教派内某些大人物不同意那样做罢了，不然，咱们早就能上这般日子了。”
白青阳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才恍然般点头：
“是极是极，这般看来，咱们确实没必要感激梦星教。”
顾英望了白青阳一眼，却没再与之交谈，而是继续低下头，开始对付剩下的那半只烤鸡。
她实在没法想象，对面的家伙到底凭借什么，窜到了教派中级执事这个位置。
反正不是凭借脑子。
若非教派内的大人物怕过分引起官家的注视，还想积攒底蕴，不想过早树立敌人，某些肥羊早就杀掉吃了，还能有梦星教什么事？
是梦星教将本属于白骨教派的事物撕扯了好大部分。
现在，不知梦星教用什么好处“诱惑”了教派高层，让他们同意了合作，两派之后好处共享，也一起对付双方的敌人。
顾英将最后一块鸡肉吞下，准备取一只螃蟹尝尝味道，就看到白青阳解开上衣扣子，顺势将外衣脱了下来。
“我觉得有点热。”
白青阳抬起手臂，抹了下额头的汗珠，对顾英笑了笑。
虽是江湖人，还比较熟，但在一个女人面前脱衣服，还是觉得尴尬。
“是有点热。”
不料，顾英竟然认可般的点了点头，同样擦了一把脸。
只是，等她做完这个动作，就见白青阳猛的站起，看向了周围。
顾英念头一动，霍然反应过来，身体紧绷，做出防御的姿势。
两人都是武者，即便不是真的寒暑不侵，但晚上只是喝了杯酒，还到不了解衣的地步。
噗！
忽然，一阵火光冒起，用来糊窗的纸张首先燃烧起来。
“出去。”
“事情不对。”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做出了决定，或奔或跳，利用房门或者窗户离开了屋子，来到了院子。
随着白青阳、顾英来到院子，视野变得开阔，环视之下，立刻发现了不同。
这座四进院落最里面，他们两个所处这部分，仿佛被某种力量影响，与前面的那部分有了常人没法发觉的分割。
顾英眼睛眯起，没鲁莽的突围，而是抓起一张消息符，准备向外界传递消息，将这里的情况的“告诉”别人。
白青阳见此，本能的为身旁的女人做起防护。
嗡～这时，顾英手中的消息符闪烁了下，随即迅速变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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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章 云动
注意到消息符已经失灵，没法立刻向外传递情报，白青阳瞳孔骤然缩了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短时间内，他们无法借助外面的力量，摆脱现在的困境。
除非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主动来帮忙。
而这，同样需要时间。
只是……白青阳眯起眼睛，朝着远处望了一眼，觉得别的地方灯火绰绰，模糊一片，只有隐约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连声音都屏蔽了大半吗？
白青阳一颗心沉了下去，再也按捺不住，握了握右拳，拇指、食指上的两颗宝石饰品一白一黄亮了起来，搅动元机。
整个院子恍如白昼，像是蒙上一层银箔，发出耀眼的光芒，彻底将黑暗驱散。
紧接着，一道厚重的黄色幕布以白青阳为中心，遽然膨胀，向着四面八方扩展而去，不像攻击，更像是某种驱离之术。
与此同时，顾英单膝跪地，一只手掌按在了大地之上。
随着黄色幕布无差别的扩散，在院子中心处覆盖包围了一个可疑的事物。
那是一个人形身影，个子不高不矮，看体型像个男性，因为被幕布括印、遮盖，还看不出本来面貌。
白青阳当即抬手，指向了那道分不清年龄大小的身影，略显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
“缠绕。”
霍然之间，原本朝着四方扩散的黄色幕布陡然一顿，旋即如回流一般，疯狂朝着院中那道身影处聚集。
不多时，那道身影就被一层又一层的幕布包裹起来，无法再动。
这个时候，早有准备的顾英掌心发力，重重按了下地面，口中低低喊道：
“突刺！”
哗啦啦的声响里，一根丈许长的尖锐土刺突然从地下冒出，准确的出现在被裹缠、暂时无法移动的那道身影下方，一下就将之洞穿。
噗嗤一声，那道身影似乎遭遇了刺穿，遭遇了重创，再也没法维持完整，瞬间坍塌，倒在了地上。
“不对。”
不等内心松懈，顾英突然出声，抬手指了指土刺的尖端。
白青阳瞧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
在土刺的尖端，依旧是原本的灰褐色，没有丝毫血液残留。
这表示，刚刚二人颇为默契的合作，并没有真正伤到敌人。
眼见如此，白青阳隐蔽吸了口气，放弃了一举建功，然后快速突破限制的打算。
他再次握了一下右拳，让中指、无名指、小指上面的宝石装饰亮了起来。
下一刻。
白青阳身上现出一副虚幻的、厚重的盔甲，头顶浮现一颗滴溜溜旋转的紫色珠子，脚下则有青色的气流旋转。
刹那之间，这位白骨教派中级执事就给自己施加了防御、攻击、速度三种手段。
做完这些，白青阳念头一动，脚下气流旋即加速，就要卷着他飞向别处。
作为一个战斗经验还算丰富的武者，他自然明白，战斗时若长时间停留一处，那等于给对手机会。
就在白青阳刚刚飞起，院子中那团层叠的幕布噼啪响了一声，燃起了大火。
火光中，一道身材修长身影一步步走出。
江炎环视一圈，先是看了一眼已经单膝着地，正要将手掌按向大地的顾英，眼眸瞬间变得幽暗一片。
顾英手掌刚刚挨着地面，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感觉一道无形的波动席卷而来，脑袋一片模糊，像是被人用坚硬的铁棍重重击打了一下。
她的眼睛、鼻端、耳畔缓缓渗出赤红液体，整个人近乎失去意识，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这……”白青阳见到这一幕，背后一片森寒，脚下的气流再次膨胀了几分，带着他飞向更高空。
江炎抬起脑袋，缓缓上移，见另外一位白骨教徒已经越来越远，想了想，举起了手臂，用掌心对准了目标。
刺目的金光从其掌心发出，就像是一轮金阳大日。
轰！
宛若实质的光柱逆流而上，瞬息之间就讲白青阳淹没。
“不！”
难以言喻的痛苦旋即席卷这位中级执事的全身，让其甚至无法完成一声真正意义的惨叫，就被无穷的光与热燃成灰烬。
“用力过猛了。”
江炎随手挥了挥，将天空落下的几分灰烬吹向别处，又顺势合握手掌，将之前暗中布置的“火中囚笼”收起，转身走向陷入昏迷的顾英。
……
……
“符境出手？”
靖夜司，游涵衍刚刚处理完今日的事务，正考虑早些休息，就看到了一道缭绕着厚重法理的金色光柱从城南发出，击向无穷高处。
他脸色变得凝重。
沉默几息后，游涵衍忽然大喝出声：
“来人。”
十几道身影从暗中快速奔出：
“司府。”
游涵衍捏了捏额头，冷冰冰的说：
“去查查，刚才是怎么回事？”
……
……
白阳学派。
巫元嘉看着那道直插天幕，将小半个夜槐城照亮的光柱，抿了下嘴巴，摇头笑了笑：
“小年轻真是急性子啊，竟这般急冲冲的寻白骨教派的麻烦去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接着，他又嘀咕一声：
“不过，这份心思，倒是与李吉阳那老家伙差不多，不愿让自己人白白受欺负。”
巫元嘉抓起身边的酒壶，咕咚咚喝了一口，随手将酒壶扔掉，眨了眨眼：
“不过，刚刚那道火柱的威力的确不弱……应该是以符力压缩，集中释放做到的，这倒是是个器具制作的方向。”
巫元嘉渐渐陷入了沉思。
……
……
杨柳坊。
杨兰小心先是吃了一块王叔乞讨买来的馒头，然后又对着漆黑的天幕开始发呆。
“怎么？睡不着？”
赵成靠拢过来，与杨兰站到一起，同样看着外面。
杨兰“嗯”了一声，侧头问道：
“刚刚那道……那道光，你也看到了吧？”
赵成点点头，反问一句：
“你想说什么？”
杨兰闭了闭眼，沉默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刚刚那里，有高手在争斗，那道光柱应该就是某位没控制好力道，导致战斗波动被人察觉了。”
她活动了手腕，继续说道：
“夜槐和其他城池一样，是不许丹境以上武者在城内争斗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官家一定会派出人手调查的，我觉得，咱们应该转移到那里去，寻找机会与官家的人接触，寻求庇护。
“也不能总是等待自己人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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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章 夜话
仙花街，某处荒废的院落。
顾英悠悠醒来，入眼便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这让她根本没法判断自己正处于什样的环境，也没法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唔…好痛！”
随着醒转，之前那种脑壳似被掀开的疼痛感一并回返，这让顾英只坚持了一秒，就忍不住抱住了脑袋，低低的发出一声闷哼。
她有种这样下去会真的死去的感觉。
“你醒了啊？”
这个时候，周围忽然亮了起来，金色的、略显朦胧的光辉将这里填满。
江炎转过身来，环顾一圈，视线落在满面血污的女人身上，声音不见起伏的说：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听到询问、见到光亮，顾英身躯骤然动了一下。
这时，她的理智终于回归了一些，思绪转动，想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应该是被敌人掠夺到了这里。
简单来说，她现在成了俘虏，生死操之人手，自己不能把握。
念及此处，顾英强忍头疼，抬起脑袋，快速环视周围，发现这里只是一个低窄矮小的破旧屋子，墙壁粗糙，屋顶还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
门口处，一道被金黄光辉笼罩的男子静静站着，正望向这边。
顾英咬了下嘴唇，终于绝望。
“咳。”江炎适时咳了一声，提醒这个女人不要不知好歹。
顾英隐蔽的叹了口气，视线下垂：
“阁下有何疑问，尽管提就是，但凡在下知晓的，不会隐瞒。”
顿了下，她随即补充道：
“只是，我在圣教内，并不算什么大人物，知道的可能也不多。”
没有试探，顾英第一时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知道的都说，不会为白骨教派守秘。
在一位能够一招就将自己打败的大高手面前，最好什么小心思都不要有，好好合作，才最有可能得到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江炎微微颔首，目光平静的看了顾英一眼，以刚刚的那种语气说道：
“你很聪明。”
这幅完全合作的姿态，一些手段，自然是用不到了。
顾英闻言，表情不变，心下却松了口气。
江炎收回目光，看向他处，自我介绍一句：
“我来自南炎城，”
顾英眼眸瞪大，顿时多了许多联想，知道了自己被抓的原因。
江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吧，应该知道我代表那个势力了吧？”
虽然通过棱堡外那个监视他的教徒以及刚刚趁着白青阳、顾英这两人吃饭的功夫，听到的某些谈话，他已经能够确定灭杀夜槐据点这件事，白骨教派有参与，但这个时候，江炎自然不介意再确认一遍。
他语气变得压抑：
“白骨教派是否参与了对南炎城诸多势力据点的袭击？”
顾英认命的点了点头：
“是。”
说完这句，她旋即苦笑反问：
“想来阁下已经从其他地方找到了线索，不然也不会直接对我出手。”
江炎没做回应，而是继续问道：
“此事，白骨教派之外，还有哪方势力参与？”
顾英闻言，眸子多了某些报复的意味，十分坦然的说：
“还有梦星教，这件事，我白骨圣教只是辅助。
“梦星教才是此事的主导。”
梦星教？怎么到哪都能遇上？江炎愣了下，神情随之变得凝重，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
……
噼啪。
欧阳修雅伸手挑了下灯芯，让变得昏黄的灯光重新亮起，做完这件事，她再一次转动脑袋，看向院落。
一小会后，她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双侧脸颊罕见的同时鼓了起来。
“这个样子的你，可真的很少见。”
属于蜡烛的火光遽然膨胀，江炎从中跳了出来，恰好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不由好笑，欧阳修雅这种严肃古板的性子，悄悄生闷气还被旁人捕捉到的情形，实在太少。
欧阳修雅见江炎到了，眸子亮了一下，旋即偏过脑袋，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江炎抹了下脸庞，强忍笑意，主动道歉说道：
“是我不对，来的晚了。”
他拍了拍肚子，又笑了起来：
“不过，这里还空着，还需要大量食物。”
说完，他还故意的东张西望，环视四周，想要寻找目标。
欧阳修雅这才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的木椅，轻生说道：
“坐下，等会。”
“好。”江炎停下动作，按照对方的安排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只有这些了。”
欧阳修雅将木托放在桌上，将几个盘子端了出来，有些气恼的说：
“杜玫那个家伙太贪嘴了，大部分食物都被她吃掉了。”
说罢，她又认真看了江炎一眼：
“你来的也晚。”
江炎干笑一声，没做回应，而是伏低身子，专心对付桌上的食物。
欧阳修雅同样没有说话，默默喝着茶，只是偶尔会挑动一下灯芯。
半刻钟后，江炎酒足饭饱，帮忙将碗筷收拾妥当后，想了想，对欧阳修雅说道：
“今晚我还有别的事情，得去找几个人，没法给你护法，帮你晋升金丹境了。”
没等对方回应，他继续说道：
“明晚我会空出时间，你做好准备。”
“不妨事。”欧阳修雅摇了摇头：“我没那么急。”
于她而言，早一天还是晚一天晋升金丹境，都可以。
只是，说完这句话，欧阳修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脑袋一点点转动，最终看向了对面的男子，以肯定的口气反问道：
“你要离开夜槐了？
“就待这么几天吗？”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江炎暗自嘀咕一声，摇了摇头，将自己这次来夜槐的经历说了一遍。
末了，他神情有些沉重：
“梦星教，这是让咱们那位州牧都头疼的势力，我所在的白鹤商会，自然不是对手，甚至都没对抗的资格。
“报仇的事是不想了，将夜槐据点的幸存之人收拢过来，带回州城，也算勉强完成任务。”
他看了看欧阳修雅，补充说道：
“现在，夜槐郡也不安稳，谁也不知道那两派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敢不敢真的作乱，你早些晋升，也能多些自保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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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8章 范围之外
窗外的月光穿透帘布照了进来，将某间卧室内的大件物品勉强勾勒出轮廓。
黯淡、昏暗的房间内，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侧对月光，正伏低着脑袋，看着什么：
“圣教城南据点被陌生势力袭击，两位中级执事失去踪迹，生死不知。
“目前还没确定是哪方势力表达的恶意，但大概率是夜槐本土势力的一次试探。
“他们在怀疑着什么，验证着什么。”
读到最后，那道身影缓缓站起，来到窗前，伸手将帘布拉开，让更多更亮的月光照了进来。
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一张白鹿面具也被映的清楚。
白骨教派高级执事，白鹿。
捏了捏手中消息符，白鹿忽的叹息一声，意义莫名道：
“夜槐官家？试探？试探什么？”
说完这句，她旋即摇了下头：
“到底是发现了嘛。”
想到这里，白鹿拍了拍手掌。
很快，从院落阴影处走出一道身影，单膝跪下。
“去城南据点。”白鹿摩挲了下消息符的纹路，想了想，平静说道：
“再仔细问问那里，事情发生的具体细节。”
那道身影没有开口，只是站起，退后一步，重新回到阴影，消失不见。
白鹿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教派内部给的消息太简单、太粗略了，只是给这么一个结果，完全不带详细的过程，让人怎么分析两位中级执事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的高手？
“那两个家伙大概率会死，但这之前，也肯定会交代一些东西。”
白鹿回过头来，环视一圈，将卧室内的环境仔细看了一圈，眼睛闭了一下：
“看来，得重新换个地方住了。”
虽然她暴露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小心为上。
两刻钟后，白鹿眸子转了下，重新看向了墙壁阴影处。
“执事，问清楚了。”黑暗中，一道沙哑男声传来：
“当时顾英、白青阳两位执事正在后院小聚，在谈某些事情，没人打扰。
“前院的那些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觉，觉得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他们是看到那道刺破天穹的光柱，才察觉到不对，才派人去后院探查的，只是，那个时候，顾英、白青阳两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什么都没察觉吗？”
白鹿垂下脑袋，自顾自问了这么一句，才再次看向阴影处，淡声问道：
“你怎么看？”
那个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没有丝毫停顿的说道：
“这说明，有真正的武道高手下场了，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瞒下所有人，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生。”
这个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出手之人，至少要比顾、白二人武道境界高两个位阶。
“还有，能够暂时隔绝屏蔽一片地域，应该是用了具备某种特殊能力的器具。”
闻言，白鹿缓缓点头：
“这倒是个调查的方向。”
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静默几息后，白鹿动作没变，只是声音冷清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一位黑发方脸、眼神冷厉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嘴巴咧开，像是笑了下：
“听说贵教有些热闹，来打听打听是什么事情。”
白鹿捏了拳头，声音彻底变得冰冷：
“这是我教内部事，不劳你这位梦星教‘星宿’关心。”
男子闻言，没有生气，而是“呵呵”笑了几声，主动说道：
“咱们现在是盟友嘛，你们这里有了麻烦，我过问一下，看看能否帮得上忙，也是过错？”
说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幅度摇了下头，又笑了一下。
这次，白鹿终于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的“乌使”，用力提醒一句：
“阁下真有此心的话，可以去寻我教更高层商量，我在教内，没有那么大权柄，管不到太多事。”
“咱们比较熟嘛。”男人清了清喉咙：
“我来这里，只是做个提醒。”
“什么？”白鹿声音没有变化。
男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严肃说道：
“这件事，希望贵教加大调查范围，不要将目标只放在夜槐本地势力上。”
白鹿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他：
“你到底想说着什么？”
男子没有着急，缓缓说道：
“我想说的是，动手之人可能并非是夜槐势力，还可能来自别的地方。”
白鹿沉思了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眯了下眼睛：
“你的意思是，南炎城那边？”
男子脸上重新恢复笑容，重重点了下头，说道：
“是啊，还真是不能忽视他们。”
说着话，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声音同时变得低沉：
“你想想看，如果是夜槐本地势力动手，在已经成功的情况下，会不会在最后来那么一下。”
这个时候，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笔直朝着上空戳。
不等白鹿回应，男子旋即给了答案：
“不会的，那些人只会让一切悄悄完成。”
然后，白鹿为其完成了补充：
“所以，最后那道光柱，并非是咱们想的力量失控，而是某种宣示、某种警告？”
男子赞赏般的点了下头。
他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只有来自南炎城的那些势力，才有这种“自大”之心吧？
白鹿隐蔽的吸了口气，让声音尽量变的平静：
“你的这个猜测很有道理，我会及时汇报。”
“好。”男子点了下头，又接着说道：“如果真发现了那些人，请及时告知我。”
白鹿“嗯”了一声，顺势向男子看去。
只见这位梦星教派的星宿嘴角勾勒出一个略带残忍的笑容：
“对于那些‘大势力’，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不知怎的，见到这个笑容，白鹿心底缓缓生出一股寒意。
……
……
深夜。
夜槐城南百里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一脚将地下刚刚冒头的怪物踩碎，抹了下有些疲惫的脸庞，抬起脑袋，朝着前方看了看。
“终于快到了。”
老翁自言自语说道：
“还好，经阳世家的人够大方，只是来调查调查，再救几个可能有也可能无得小人物，就有大笔元晶入账，这个生意，还不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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