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再度反转
一言既出,曹军士兵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曹操。
“大胆,你等……”
曹昂怒不可遏,正要出言训斥,却被曹操喝阻。
“子脩退下。”
“父亲,他们……”
“我叫你退下!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浴血奋战的将士如此无礼?”
曹操虎目之中,杀机凌然,吓得曹昂脖子一缩,本能地选择退了回去。
曹操下了战马,一步跨出,对着诸多将士,恭恭敬敬行礼,这让将士们都有些受宠若惊,方才不少人还一肚子愤恨之情,此刻也缓和了许多。
“将士们……这张勇所言,确实不虚,方才确有一名斥候,前来禀报兖州之消息……”
“果然有……”将士们顿时哗然。
“不过……”曹操话音一转:“这张勇距离那斥候数百步,他岂会得知那斥候所说之语?此人不过是危言耸听,无中生有,借机挑唆我军,实在罪不容诛。”
他的话一出口,便得到了不少将士的认同。
“主公说的在理,此人乃是我军敌人,岂会有半分好心?”
“我等方才还怀疑主公,实在我愚蠢至极。”
张勇见曹操出面平息了骚乱,赶忙继续添油加醋:“哼哼,方才我分明听到那人哭喊着说什么家没了,什么兖州失守了,你还想诓骗众人不成?我大汉天子,天纵英才,何等雄伟之姿,你区区一个宦官之后,岂能相比?陛下早有谋划,公孙范数日之前便已身死,如今我二哥关羽,军中大将赵云、邓远,从冀州发骑兵攻入兖州,另有叶祥、张颌,还有我三弟、四弟,各领兵马,出虎牢关,走陈留而来,以兖州如今情势,要想占得全境,有何难处可言?”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这贼子,蒙蔽将士,哄骗他们为你拼命,实则自己暗中早已准备了财帛金银,要逃往谯县,接了家小之后,去徐州与曹仁汇合。我军早就探明你在谯县老家的府邸之中,数日前就开始变卖家产,否则你何以从陈留兵败之后,不去谯县救急,反能这般心安理得,来此地与我交战?”
这下曹军将士们犯了难了。
他们只觉得张勇所言,句句在理,尤其是自陈留大败之后,曹操不但自己没去谯县,甚至于没有派任何一人,分兵前去镇守,而是发全部兵力,毫不犹豫,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处,而高顺虽死,但在陈留依然有十余万汉军,即便关羽、赵云等猛将没有前来,单凭这些汉军,也足够占领兖州,入侵豫州了。
如此情势之下,曹操身为人子、人夫、人父,怎会丝毫不急?
可是出于对曹操一向的信任,还有畏惧,再加上张勇敌军的身份,这些士兵还是用怀疑与期望并存的眼光,齐刷刷地看着曹操。
“诸位……”
出人意料的,四大谋士之中,贾诩居然在此时站了出来。
曹操见他出面,眼神之中先是一惊,随后又是微微一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曹军士兵也知道,这位贾军师,向来话少,但其他三位军师都曾说过对其敬佩之语,因此贾诩在军中也是威望甚高。
一见他出面,曹军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张勇却是心中“咯噔”了一声。
“大哥曾说,曹营谋士之中,便以贾诩最是可怕,此人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天理人伦,圣人垂训,统统不屑一顾。当年挖掘黄河,哄骗袁术和陈纪等人,使得我军内外交困,连洛阳都一度被其攻下,据说就是出自此人计谋,大哥起兵以来,那次堪称最大失败,足见此人谋略之深,我得速速想个应对之策,否则死期将至矣……”
他眼珠转动,快速思索了起来。
贾诩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方才那斥候来报,确实提及了兖州之事。主公为大局计,方才隐瞒下来,如今既然局势如此,也不得不告知。不错,关羽、赵云,确有领三万骑兵,攻入兖州。”
他这一句话出口,众人皆惊。
曹昂脸色都白了:“贾先生,您怎能如此……”
曹操眯着双眼,挥手打断了他,可即便如此,曹昂,还有曹舒,曹洪等人,也都一个个面带愤怒地看着贾诩。
就在那些士兵一个个惊慌失措,议论纷纷之时,贾诩继续说道:“然而,主公对此,早有所料,数日前就命令曹仁将军,从徐州领兵驻扎在兖、徐交界之地。”
说完之后,贾诩转过头,看了曹操一眼,曹操当即会意,也走了出来。
“文和所言不假。刘备兵力,为泰山四寇所扰,徐州无事,我早就命曹仁率领六万大军,驻扎三州接壤之处,若兖州有失,则保兖州,若徐州有机可趁,则顺势取了东海、城阳、琅琊等地。那斥候不知内情,以为兖州即将失守,因此痛哭流涕,乱我军心,自当关押惩处。”
他这么一说,众多士兵当即安下心来。
“曹仁将军最擅防守之战,有他镇守,纵然关羽、赵云有偌大的名头,也决计夺不走兖州了。”
“是啊是啊,他们二人虽然都是当世无敌之猛将,然曹仁将军也绝非浪得虚名,何况骑兵不擅攻城,他们能奈我何?”
“原来主公早有安排,虚惊一场,真是虚惊一场……”
“我等再不可怀疑主公了。”
“这张勇信口雌黄,污蔑主公,当真该死,大家并肩子上,将他拿下!”
曹军士兵,比之前还有凶狠,全部杀气腾腾攻了过来。
张勇万万想不到,贾诩寥寥数语,就将曹军疑心尽数消除,非但如此,便是张勇自己,也对贾诩和曹操的话,有三分信以为真。
“莫非曹仁当真出兵了?此人用兵不若,如此则二哥和子龙岂不危险?”
即便到如今危机时分,他心中却依然记挂着关羽和赵云的安危,面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曹军,他却反而没有露出半分惊慌的模样。
曹操见状,嘴角露出了微笑。
“文和,此番倒是难得了。”
贾诩拱手作揖,一拜到底:“主公大恩厚德,诩自当全力相报。”
“如此便好,我有文和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乎?”
曹操似乎很是高兴,然而笑完之后,他眼角瞥了贾诩一眼,却是含义莫名。
第七百九十三章 死而复生
不过曹军虽然士气重振,可是趁着刚才他们犹豫怀疑的那一阵,金刀营和其余汉军士兵,也加紧了攻势。
这短短时间内,汉军便朝着张勇所在的位置推进了一百余步的距离,双方已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
“张将军……”冲在最前面的一批金刀营士兵兴奋而焦急地高呼着。
“将军莫慌,我等来也。”
数百名金刀营,此刻全部如同猛将附身,金刀极速舞动,曹军士兵武艺、兵器、铠甲,样样不如,再加上如今金刀营救人心切,因此每次挥出,都能斩杀一名曹军,从无虚发。
曹操冷笑:“哼哼,如此局势,汉军战机丧尽,突然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
他令旁边传令官将军旗舞动,直接调动了自己的三千亲卫兵,冲到了那些汉军和张勇的中间。
这些亲卫兵都是曹军精锐,以一当十,他们一出现,当即将汉军前行的步伐再次阻断下来。
而这时,张勇终于体力再难支撑,一个躲闪不及,被曹军一名士兵一枪从后面砸中双腿,他双膝登时一软,高大的身躯直接跪倒下来。
“将军……”汉军士兵义愤填膺,却是无可奈何。
张勇咬紧牙关,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手中大斧向前一扫,将几名曹军士兵砍得或死或伤。
曹洪请命道:“孟德,如今大局已定,张勇已不足惧,末将请命前去将其擒拿。”
曹操点了点头:“也好,还是让子脩与安民与你同去,最是稳妥。”
“孩儿/侄儿遵命!”
三人正要出击之时,又一名斥候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曹操见此人也是一样神色慌张,不由得眉头一皱。
“又发生了何事?”
不但是他,就连那些普通将士,这时也是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那斥候几乎是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脸色惨白至极,满脸都是汗珠,眼神之中尽是惊恐之色,好似是刚刚撞见了什么吃人的怪物一般。
程昱一脸不耐烦:“能有何等大事,竟将你吓成这般模样?还不起身好好说话。”
那斥候却是神色不改,依旧满面恐慌。
“有鬼……有怪物……主公,有鬼啊……”
曹操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那斥候连那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直接说道:“主公……有数万汉军从陈留方向杀来,已到了……到了此地十余里处……”
“嗯?”这下曹操也微微有些震惊。
“陈留兵马怎会如此神速,且悄无声息?”
程昱也一脸疑惑:“陈留汉军乃是高顺统领,此人用兵如神,只是如今已死,又有谁能有这般本领?”
然而,郭嘉的注意力却和他们不同,他看着那斥候,问道:“纵是有汉军突然出现,也不至于令你如此害怕,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经他这样一说,曹操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速速从事说来,否则定将你军法从事。”
斥候吞了吞口水,似乎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那支汉军的纛旗……上面写着的是……是……”
“是什么?”曹操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半步。
“是高字旗!”
“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不已。
“怎么可能?高顺分明已死,夏侯渊将军亲手射杀,我等皆已验明,怎会有假?”
“莫非是有人假冒高顺旗号,想要威慑我军?”戏忠猜测了一句。
曹操摇了摇头:“可是这支汉军又如此隐藏之能,以及行军之速,又如何解释?”
就在他们还在争论不休时,那斥候又说了一句。
“小人看得真切,为首骑马之人,确然……确然就是高顺。”
这下,曹操等人都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可能……匪夷所思,实在匪夷所思……”
然而,接下来斥候再次说出来的话,就真正让他们彻底陷入了震惊之中。
“除了高顺之外,小人躲在暗处,还看到他身边另有一人,与他策马同行……此人便是……是那日夜里来军营拜见主公的……陈宫先生……”
“陈宫”二字一出,曹操身形明显一顿。
他死死盯着那斥候,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
“你说什么?是谁?再说一遍。”
斥候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回……回主公,是陈宫……陈宫先生……”
“不可能!”曹操一脚将他踢开。
“绝不可能!公台绝不可能背叛于我,纵使弃我而去,也断不会相助刘赫暗算于我,何况那日城楼之上,我亲眼见到他被乱刀……”
说到这里,曹操的语气和身形都忽然停了下来。
“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原来如此,刘赫啊刘赫,你好深的心计!”
程昱等人,也都露出了一脸的骇然之色,而曹洪等人却是愁眉不展。
“此事究竟是何缘故?高顺和陈宫,为何能死而复生?”
戏忠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地为他们解释起来:“二人其实根本没有死。若是我等与主公所料不差,只怕从高顺发兵来陈留,到陈宫深夜探营,以及之后的高顺假死,汉军动乱,等等诸事,全部都是事前刘赫谋划好的。”
曹洪等三人闻言,也当即面露惊恐。
“这……这怎么可能……”
郭嘉叹息道:“只怕还不至于此。恐怕连当日张邈忽然反叛,投靠朝廷,也是刘赫暗中所为了。他步步为营,就为将我军主力聚集于陈留,好将我等一网打尽,一战而定兖、豫、徐三州。甚至于……”
郭嘉似乎自己都对自己后面要说的话感到十分怀疑。
“甚至于,我怀疑连公孙瓒、轲比能、乌桓、刘焉等人,也全部都在他算计之内。只是……只是果若如此的话,那他也实在太过……太过妖孽了,如此深谋远虑,如此巨大的棋盘,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不可能!”曹昂第一个否定了郭嘉的猜测。
“我虽学识浅薄,却也明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那刘赫虽然情报丰富,然而他与父亲和公孙瓒都只见过一两次,和刘焉更是素未谋面,还有公孙范、轲比能等人,如此之多的当世枭雄,他如何能够对他们做到了如指掌?若不能探明所有人之秉性、能力,又如何能布下这等惊世大局?我不信世间有这等奇人,不,这不是人,只有神,才能做到此事,巧合,定是巧合!”
曹昂反复嘶吼强调着这一句。
曹操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几乎要刺入皮肉之中,却都没有自觉。
“是巧合也好,是谋略也罢,如今看来,我等是一败涂地,想不到啊想不到……公台,当初一别,你竟然暗中投靠了刘赫,合谋要反我,枉我夺下陈留之后,四处寻找你的尸骸,只当你被高顺麾下众将乱刀剁碎,还委实难受良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待我……”
他情绪低落,显得十分难过。
众人正要劝说一二,他的目光却忽然变得精芒四射,整个人也显得霸气无比。
“好,好!叛吧,我曹操何曾惧过谁?刘赫,陈宫,无论你们如何勾结,有何手段,我曹操一概接着就是!”
程昱上前说道:“主公,如今情势危急,刘赫与高顺,既然有备而来,则我军断不可在此地逗留,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机。高顺、关羽、赵云、张勇皆已出现,还有程良、朱烨、叶祥、张颌,甚至是传言中身受重伤难以起身的徐晃、牵招,如今又都身在何处?主公不可不防啊!”
曹操一听,为之一振:“不错,这些人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我军在此地,好似无根之萍,经不起半点风浪,必须即刻入住一处城池,既能休养,亦可备战。”
曹洪显得很是可惜:“可是……可是张勇眼看着就要被擒,就此放弃,岂不是白白葬送了这许多将士?”
曹操却是异常坚定:“要擒下张勇不难,可是擒下之后,他所带来的这批汉军,定然不与我等干休,要想摆脱他们,定要经过一番苦战,不等我军战胜,高顺、赵云便会陆续赶到,那时我等插翅难飞,必死无疑。”
“可是……”
“不必可是,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违抗,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全军即刻向东进发,占住陈郡,重整军备。”
“且慢,如今我军一退,张勇必会追杀而来,必须想一万全之策。”
郭嘉的建议,当即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曹操将目光看向了贾诩,也没有说话,贾诩便已心领神会。
“属下以为,此次撤退,后军必由主公亲自领兵殿后,则张勇当不敢追击。”
曹操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好,就照此办理。曹洪,曹昂,曹舒,你三人各自领兵一万五千,在前面赶路,我领剩余兵马,亲自殿后,不得有误。”
“喏!”
鸣金的声音一响,军令一下,曹军士兵虽然个个心中十分纳闷,疑惑万千,却也不得不赶紧收拢了阵型,向后退去。
“将军,曹军为何忽然退兵了?他们方才分明已能将您擒住了啊。”
张勇麾下的几员将领迅速跑了过来,将他扶起。
张勇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看来大哥的诸多布局,除却三哥没有出现外,其余兵马,都依计行事了,曹操覆灭,就在今日,传令全军,即刻追击!”
第七百九十四章 故技难施
汹汹曹军,很快就如潮水一般退去。
汉军将士没有马上追击,而是先跑到了张勇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张将军,你没事吧?”
“曹贼殊为可恨,将军下令,命我等追杀过去,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是啊,请将军下令吧!”
看着将士们一个个群情激奋,张勇也没有犹豫。
“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全军追击,擒拿或诛杀曹贼者,赏千金!”
原本汉军士兵就都激愤难当,士气如虹,一听到还有千金的重赏,自然更是奋勇无比,嘶吼着追了过去。
天色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大亮,汉军将不远处正在狂奔的曹军行踪,看得一清二楚,奋起直追,没过多久便追上了曹军的后部。
“杀啊……”
汉军人人奋勇向前,挥舞兵器冲杀过去。
然而这曹军后部,却似乎早有准备,汉军还没杀到面前,曹军忽然齐刷刷调转方向,枪头全部对准了汉军。
“杀!”
曹军也是一声大喝,随后队列整齐,向前冲了过来。
双方初一交手,曹军虽然处于劣势,但彼此之间的配合,隐隐似乎遵循着某种战阵,使得战力大增,汉军虽然骁勇,可是短时间内竟然奈何不得敌军。
“张将军,您的伤……”
一名武将关切地问着张勇。
张勇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且看,这曹军何以转眼之间,战力提升如此迅猛?”
他这么一提醒,众将也都发现了这一奇特之处。
“是啊,若是按照之前战局来看,我军两三万人,就杀得他们七万多人节节败退,如今对付区区部分后军,兵力大体相当,理当如摧枯拉朽才是,可竟然只能缓慢推进,着实奇怪。”
“末将看来,这曹军后部,显然有高人指挥,不似之前那般被我军杀得措手不及。看他们作战姿态,显然有人布下战阵,依此来进行反击。”
张勇听着他们的建议,也微微颔首。
“不错,曹军之中,能有如此能为者,想来只有……”
张勇忽然神色凝重了起来。
“速速派人去打探一番,究竟是何人在统领曹军后部。”
诸多武将都疑惑起来。
“将军,何以对此人如此重视?”
张勇摇了摇头:“若我猜测不错的话,只怕这后军统帅,当是曹操本人。”
这下那些武将愈发奇怪:“是他亲自领兵殿后,岂不更好?我等奋勇向前,直接将他擒下,正是方便。”
“胡闹。”张勇喝斥了一声,让几位武将都低下了头。
“大哥多次与我提及,曹操此人统兵之能,尚在我与高伯平之上。你们看,他领着不到三万身心俱疲,士气大衰之曹军,却能与我军精锐,战得几乎旗鼓相当,我军虽占优势,却难以将其全歼。此人深谙军阵,运用熟练,对于临阵鼓舞之道,更是了然于心,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劲敌。”
众将仔细朝着战场端详了一阵,这才纷纷拍着脑袋,恍然大悟。
“不是将军提点,末将等人还真难以想到此一节。如曹军也是养精蓄锐,士气正盛的兵马,与我军战成如此局面,自然不值得吹嘘,可他能够率领这样一支连败之师,阻拦我军去路,其才着实不凡。”
众将眼神之中,不由露出了些许惊骇之色。
“可是,越是如此,我等不是越该不惜一切代价,将他诛杀于此,以绝后患么?”
张勇面色十分严肃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如此战局,我军要想击杀曹操,难如登天,即便成功,我军也必然损失极为惨重,而敌军还有曹洪、程昱等辈领着两万多兵马,届时他们趁势反扑,为曹操报仇,我等如何抵挡?”
“一旦我军战败,曹军收拢残兵,就近调遣附近城中兵马,直接攻向虎牢关。洛阳一代兵马,九成以上都调至各地应对此次大战,到时陛下、皇后、太后,岂不陷入危急之地?”
一听此言,诸多将领,都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勇继续说道:“而且曹操以及他麾下四大谋士,都是足智多谋之辈。若是逼迫太紧,难保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军初下兖州,一切以稳定大局为上,曹军经此大败,元气大伤,要想灭他,不过迟早之事,此刻不必冒险。”
众将此刻纷纷点头,面容之中的疑惑之色,也尽消了。
这时,出去打探的斥候跑了回来。
“禀报将军,曹军殿后之人,确为曹操本人。”
张勇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半点惊讶。
“果然如此。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追击,前往新郑城驻守。”
“将军,这……”众将虽然明白其中道理,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将军,当初洛阳城西之时,陛下追击曹操,最初也是由其亲自殿后,之后陛下佯装撤退,令曹贼放松戒备,离开后部,陛下再突然杀回。我等今日何不效仿此法?”
其中一名武将说出了这一计策,当即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不可。”张勇却毫不犹豫否决了他。
“曹操何等样人,岂会连续犯下同一错误?用此计对敌,我料曹操非但不会中计,反会将计就计,令我军引火**。好了,不必犹豫,即刻撤兵。”
汉军军纪一向严明,张勇身为主帅,既然下了军令,众将无论是否已经甘心,也只得去执行撤退命令了。
看着汉军撤退之后,曹操如释重负,不过正如张勇所说,他并没有就此去了前军,而是继续留在后军之中。
而在曹军前部,曹昂满是不解之色。
程昱看到之后,上前恭敬行礼。
“大公子可是有所疑惑?”
曹昂见他亲自来问,也急忙还礼:“程昱先生有礼了。在下只是不明白,何以贾军师不但要让我父亲亲自殿后,还说无论汉军是撤兵,还是死咬不放,父亲都断不可离开后部,越是如此,汉军迟早定会撤兵,可是他们明明战力远胜我军,如何能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程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下打量起了这位曹氏长公子,眼神之中,满是欣慰。
“公子能够思索至此,足见好学勤思,主公得知,必然欢喜。其实此间奥妙,并不复杂。当初主公在洛阳城西,遭到刘赫追杀,初时他亲自殿后,与刘赫一战,刘赫假意离去,主公大意之下,就此离开后部,结果被刘赫杀得回马枪,当即大败而回。”
曹昂点了点头:“此事我虽不曾经历,却也听父亲说过。”
“这就是了。”程昱捋着胡须:“这张勇虽然聪慧无比,身经百战,然而生性谨慎,而且他既是刘赫结义兄弟,又是当今国舅,根本无需贪功冒进。如此之人,自然不会冒险。在他们眼中,我军已是他们囊中之物,早取晚取,没有区别,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着军士大受折损之危,前来追杀不止呢?主公亲自殿后指挥,与其交战,他见占不得便宜,自然会退兵,守住此地前往司隶之要道,以求稳妥。”
曹昂听完之后,脸色似有所悟。
“原来如此啊……受教了,多谢先生。”
程昱笑着说道:“公子客气了。公子如此好学,又有这般悟性,再过几年,定是主公得力助手,刘赫之子尚且年幼,纵然主公胜不得刘赫,公子也定能胜过其子。”
曹昂似乎听出了这番话中的特别含义,脸色一喜,眼神之中,忽然多了几分憧憬……
第七百九十五章 计划原委
几日之后,陈留城中。
除却张勇之外,其余参与了此次兖州大战的众多将领,全部齐聚在陈留太守府中,个个毕恭毕敬。
文武官员,分列两侧,好似上朝一般,庄严肃穆。
而在原本属于太守张邈的座位上,此刻却是端坐着一个人——当今大汉天子,刘赫。
下站的文武大臣,武将以关羽为首,文官,却出乎意料,乃是陈宫站在了第一位。
只不过此时的陈宫,既无欣喜之色,也无惶恐之情,而是满脸复杂与纠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恭贺陛下,旗开得胜,一战而定幽、兖二州。陛下洪福齐天,福寿安康!”
众臣齐声呼喝,也唯独只有陈宫,似乎心不在焉。
刘赫也看出了他的神游天外,便出声问道:“公台,此战得胜,你实在功不可没。若非你夜探曹营,朕亦难以将其引入瓮中,又何来今日局面?如今张邈留在洛阳为官,朕欲加封你为陈留太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太守乃是一郡之主,秩比两千石,在职级和俸禄上,仅比九卿低半级而已,要知道,即便是自幼追随刘赫的诸如钱理、张隆、苏茂、孟建、石韬等人,如今的官职也就是太守而已,唯一区别在于钱理等人是京畿要地的太守。
降将入朝后,能直接成为太守的,自刘赫登基以来,也只有荀谌一人而已,而荀谌乃是天下顶尖大族颍川荀氏嫡系子弟,更是刘赫亲信荀彧荀攸的同族兄弟或族叔,何况当时云海郡新建,急需荀谌之才,因此才会如此破格重用。
这区区陈宫,竟然能享有和他一样的待遇,这让诸多大臣武将都有些诧异,尤其是其中不少人,对于刘赫口中的陈宫“功不可没”一说,更是没有半点头绪,他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个陈宫有多少功劳,这其中,只有关羽和高顺两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似乎早有预料,其余人等即便是赵云、邓远,也是十分不解。
就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疑惑的眼神中,那陈宫竟然愣愣出神,对刘赫的封赏,没有半点回应。
关羽登时凤目微睁,鼻孔中发出了一道冷哼。
“哼,天子如此信任重用于你,于情于理,也当叩首谢恩才是,你这厮怎敢不理不睬,如此无礼?莫要以为有尺寸之功,就敢这般放肆,莫说是你陈宫,便是曹操、董卓、袁绍等辈,敢如此对待天子,关某也决不轻饶。”
说罢,他踏出一步,双手一拿,就想抓向陈宫,将他硬生生摁着下跪。
“云长住手。”
刘赫轻喝一声,而这时,那陈宫也从愣神之中惊醒了过来。
他这才发现了周围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所有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尤其是关羽那一双粗壮有力的手掌,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近前。
“草民该死……请陛下治罪……”
陈宫当即跪倒在地。
刘赫对着关羽挥了挥手,关羽瞪了陈宫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回去。
刘赫笑了笑:“公台不必急着请罪,朕何尝说过要治你罪了?不知这陈留太守一职,你可愿意领受?”
陈宫一惊:“启禀陛下,陈宫此番行止,乃因与陛下打赌失败之赌注,如何敢称功劳?此皆陛下英明神武,神机妙算之功,如此重赏,草民万不敢当,只求陛下不因草民是曹操古旧,而加以怪罪,能放草民回乡与家人团聚,陈宫便拜谢不已。”
说罢,他直接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关羽见状,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许。
“哼,算你识相……”
而其他人,对于陈宫口中所说的“打赌”二字,更是彻底糊涂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毫无头绪,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家伙暗地里到底和陛下打了什么赌约,以致于莫名其妙就酿成了今日的结局。
刘赫对陈宫的回应,也在意料之中。
“公台过谦了。”
他站了起来,走上前去,竟是亲自伸手将陈宫扶了起来,这下关羽的脸色立马又拉了下来。
陈宫受宠若惊:“草民乃有罪之人,怎敢有劳陛下扶持?”
刘赫却是一脸理所当然,他牵着陈宫的手,转过身去,看向了众多大臣和武将。
“诸位之中,除却云长和伯平之外,其余人等,只怕还不知此次兖州之战,何以会突然发生,又何以会频出怪像,至于今日之局吧?”
众人低头道:“臣等不知,还望陛下垂训。”
说完之后,只有邓远一人诧异道:“兖州之战,不是因为张邈忽然反叛,曹操才忽然领兵杀回,意欲夺回陈留所致么?”
刘赫笑道:“子阳说得不错,此事确系张邈反叛所致,然而,你等可曾想过,张邈与曹操相识多年,在其账下可谓劳苦功高,何以毫无征兆,就突然反叛,归降了朝廷?”
他这一问,让众人全部都懵了。
“这……还真是有些奇怪……”
刘赫这时指了指陈宫:“此事,便是公台之功也。”
陈宫忙拜道:“草民微末之劳,岂敢……”
“诶,公台不必过谦。”刘赫直接打断了他。
“诸位爱卿有所不知,陈留张邈,谨小慎微,胆小怕事,朕在暗中,早有对其劝降之意,因此派出多番暗探,在陈留各地,寻觅时机。”
“当初曹操攻打徐州之时,朕除却命令元庆只身前往徐州救援,又令飞鹰卫抓走曹嵩以为要挟之外,其实暗中还布了一局。那日早朝之后,朕秘密出宫,曾经连夜赶往陈留,亲见张邈。”
他这一番话,将众臣惊得不轻。
“什么?陛下竟然只身犯险,去了曹操领地?”
“此皆臣等无能,方令陛下亲身涉险,臣等有罪也。”
众人纷纷下跪请罪,刘赫淡然一笑。
“众卿请起,此事与你等无干,且听朕说完。”
众人重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好奇。
刘赫说道:“张邈初时见朕,十分惶恐,只是朕让他归降之时,他却犹豫再三,朕对他百般许诺,封侯拜爵,他都踟蹰不前,这令朕十分不解,而随后,屏风之后,便传出一阵笑声,紧跟着一人走了出来,便是这位陈公台先生了。”
众人之中,有几个聪颖之士,听到这里,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之起因经过了,面色之中露出了些许了然之色。
刘赫继续说道:“他自我表露身份之后,朕就明白了一切,这陈宫虽然早年背弃曹操,但仍旧不愿意见其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因此也来了陈留,便是因为他担心张邈见情势不对,会行反叛之事,张邈以为陈宫乃是曹操所派,自然心中惧怕,不敢答应于朕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收服陈宫
听到这里,陈宫面露羞愧之色。
“若无草民画蛇添足,彼时陛下便可轻易劝降张邈,草民实在有罪于朝廷,陛下不予降罪,已是天高海阔之恩。”
这时,邓远好奇道:“那之后陛下又是如何让张邈诚心归降,又怎生与陈宫先生定下了什么赌约?”
他这话一问,不少文臣武将,都面露期盼之色,显然也是极为好奇。
刘赫看了看陈宫:“此一节,还是公台自己来说,更为妥当了。”
陈宫躬身下拜:“草民遵旨。”
他看向了众将,随后叹了口气:“哎,陛下之圣明,实乃亘古罕见。孟德败于陛下之手,实乃情理之中……”
他很快收拢了这无限的思绪,说道:“在下当时之所以从屏风后现身,所为者无他,但求一死而已。”
众人为之一惊,这世上还有平白无故自愿求死之人?
陈宫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不由苦笑了一声。
“在下久闻陛下英明睿智,我不出面,任由其劝说下去,张邈迟早必降,那时孟德……哦不,是曹操,则必定陷入四面楚歌之境。陛下乃堂堂大汉天子,如今洛阳朝廷,如日中天,良将千员,带甲百万,粮草足备,器械精良,一统天下,既是人心所望,更是指日可待,几无悬念。张邈本就生性懦弱,又岂会再做他想?没有直接答允,一是为待价而沽,二是碍于我与其故旧交情。”
赵云微微颔首:“嗯,此言确然不假。当时高将军接掌陈留,张邈来到洛阳之时,陛下亲往宫外迎接,那张邈状似惶恐,实则窃喜不已,当晚夜宴之时,陛下在时,他还有所收敛,陛下离席,吩咐众人自便之后,他便彻底开怀畅饮,怕是当年他得了第一个儿子时,也未必有如此欢喜,足见陛下对其许诺之回报,定是远远超出其预期。”
关羽有些不屑道:“跳梁小丑,窃据乡侯之显爵,连他两个儿子,也都出任一方县令,还能有何不满?”
连他这个天子的结义二弟,功勋卓著,堪称军中第一,到如今也仅仅是一个乡侯的爵位而已,张邈算是什么东西,跟他平起平坐,关羽自然是心中十分不满。
当然,他这不满是冲着张邈去的,对于刘赫如此封赏,他自然知晓是为大局考量。
陈宫点头道:“二位将军心绪明澈,所言句句在理。在下也深知张邈心性,因此料定他反叛曹操,已是板上钉钉,一旦此事发生,曹操全族,只怕便要遭受灭门之祸。我当年不满其不仁之举,弃他而去,然终究相识多年,同甘共苦,岂能眼睁睁见他落此下场?”
“同甘共苦?哼哼……”关羽对这四个字,似乎颇为不屑。
他这声音虽轻,但陈宫却也听入了耳中,脸上呈现几分尴尬之色。
“当然了,我与曹操之情谊,自然比不得陛下与关将军等人。陛下与诸位将军,义气当先,足可彪炳史册,为后世楷模。”
关羽冷眼看了看他,轻哼一句:“你倒有些见识。”
陈宫继续说道:“在下知道,我当初离开曹营之后,曹操暗中多有派人,监视于我,一是出于旧情保护我家小,二是忧心我知其过多情报,若投靠他人,必定对他大有损害。我虽是偷偷前往陈留,他并不知晓,然而,假如我死在陈留,则不出两三日,曹操必会得知,即便他难以探查到,我也自会有所安排,有法通知于他。”
邓远一拍脑门:“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着,既然无法阻挡张邈反叛,所以干脆以自己的性命,通知了曹操,让他有所预防。”
“不错。”陈宫爽快承认。
“陛下之明,诸将之勇,曹操纵然有所提防,也难改败局,只是他至少能够对家小有所安排,不至于连累全族遭诛。如此一来,在下既不会成为祸国之罪人,也可保全对故友之情谊。此举虽是罪孽深重,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想来,实在是汗颜无比……”
“那后来呢?陛下又如何与你打赌?”邓远急不可耐地追问着。
陈宫再次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我出面嘲讽天子,又阻止他劝降张邈,陛下定会毫不犹豫,出手将我击杀,也正可借机威慑张邈,令其速降。不成想,陛下非但没有如此,还对我十分礼遇,陈宫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
“我只说出自己姓名之后,陛下当即便猜出了我出现在张邈府中之意图。他不加怪罪,反而好言相劝,更许我以高官厚禄,劝我为朝廷效力。然而我当时一心为救好友,非但没有答应,反而屡屡口出讥讽之语,这才引出了后面的赌约。”
他说到此处时,邓远等人,都愈发全神贯注起来。
陈宫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说,我对曹操有义,曹操却未必对我讲情。此人生性反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准他负人,不许人负他,实乃天下第一号大奸雄。且天下纷乱多年,百姓多受苦难,唯有早日一统,令四海承平,方是正道,区区小义,岂可与之相比?”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陛下英明,诚然如是。”
“如此道理,我也深以为然,只是终究难以相信曹操会完全不顾与我之故交,但凡他有半分情谊,我也理当舍身相报,因此不愿听从陛下良言相劝。如此之时,陛下便说,要与我赌上一赌。”
“陛下要我去曹营面见曹操,以通风报信之名,将朝廷几路兵马的行踪告知于他,包括陛下后来去了塞外邀鲜卑相助,也统统向其言明。随后,我可进入陈留城中,向高顺将军请求宽容几日,不予交战。”
高顺忽然开口:“陛下早将此计告知。”
赵云说道:“云明白了。你身在城中,如果曹操有半分忠义之心,或念及你这故友报讯之恩情,也断然不会攻城,陷你于必死之地。相反的,如曹军执意攻城,那便是曹操故意利用于你,要你懈了城中守军之戒心,好让他发起突袭,攻取城池,这样一来,自然证明陛下所言不虚了。”
陈宫对赵云拱手作揖:“久闻赵云将军沉稳善思,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此事确然如此,与将军所言,毫无二致。”
他神色忽然一暗:“哎,曹军数日之间,毫无动静,连高将军派出的督粮官也都安然出城,我本已深信此赌约必胜,谁料……”
“谁料他会借着粮车回城之机,悍然攻城,毫不手软,如此心机谋略,显然是早有准备,只怕是你出了曹营之后,他便定下了这等计谋,可见其心性狠辣。”
赵云接过了话茬。
众人这时才彻底明白了过来,看向刘赫的眼神,更平添了几分敬佩。
“陛下慧眼如炬,陈宫不得不服。我登上城楼,见曹军攻势迅猛,曹操策马立于远处,登时便心灰意冷,只求速死。高将军麾下众将向我杀来时,我只觉自己从此解脱,不想他们只是将我打晕,假意砍杀一番,随后藏入城中一私密之地,待陛下计谋成功,高将军重掌陈留之后,才将我放出。”
“经此一事,我对曹操情谊断绝,再无记挂。陛下宽宏雅量,饶我性命,在下已感激不尽,只是我身负罪孽,又无功劳,因此太守封赏,万不敢领受。”
他再次对着刘赫跪了下去。
刘赫这次并没有再去扶他:“公台莫非忘了?正因你入曹营报讯,曹操信以为真,才会定下那等谋略,朕于此,早有所料,这才能命飞鹰卫将后续应对谋划,告知伯平,来了一个请君入瓮,方能将曹贼二十五万大军,几乎全歼于此。否则的话,此战焉能胜得如此轻松?其中功劳之厚,不下于伯平,何况你满腹韬略,定可胜任一郡之位。”
“可是,草民……”陈宫还想推辞,刘赫却脸色黑了下来。
“怎得,你莫非看不上我大汉朝廷,不愿为朕,为百姓效力不成?”
他此话一出,关羽凤目倒竖,向前跨出半步,似乎随时都有对陈宫出手的意味。
陈宫见状,额头冷汗直冒,伏地磕头。
“草民绝不敢有此念。效命汉室,造福百姓,乃在下生平夙愿,承蒙陛下不弃,陈宫愿效犬马之劳。”
刘赫俯视着陈宫,嘴角扬起了微笑。
第七百九十七章 益州圣旨
经过一天一夜的兼程赶路,曹军终于抵达了陈郡,曹操将豫州各地零散兵马加以整合,守住了兖州和豫州交接之处的各个要道、关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曹操刚刚处理完一堆军政要务,只觉得浑身疲累不堪。
这时,程昱、郭嘉二人走了进来,曹操一见他们,脸上的疲乏之色瞬间全消。
“如何?可曾打探到消息?”他急切地问着。
郭嘉拱手道:“回主公,刘赫果然身在陈留。三日之前,他于陈留城中,召见文武,大肆封赏。其中……”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了看曹操,似乎欲言又止。
“事已至此,还有何事不能提的,说吧。”
郭嘉这才继续说下去:“其中,陈宫被任命为陈留太守……”
房间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三人都没有出半点声音,一时间,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曹操才语气莫名道:“好啊……好啊,陈宫老贼,当真勾结刘赫,暗害于我。”
程昱见他神色如此,怕他心有郁结,赶忙劝慰:“主公不必介怀,陈宫与我等志向本就不同,所谓人各有志,他既然已作出选择,主公还当加倍振奋,重夺兖州才是。”
听了他的一番话,曹操眉目一动,整个人的气势也凌厉了起来。
“哼哼,陈宫啊陈宫,我迟早要重夺兖州,将你捉来,剥皮抽筋!”
他话音一转,再次问道:“对了,元让与妙才他们……”
“此事属下也已打探清楚。刘赫下令,将二位将军,以及十余万俘虏降卒,在陈留关押一些时日,之后待兖州局势稳定之后,随班师回朝之大军,共同回到洛阳,再做定夺。”
曹操闻言,神色也轻松了几分:“如此说来,他们倒也暂无性命之忧。只要能有时间便好,日后再设法拯救便是。为今之计,一在守住豫州,二在扩充实力,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程昱说道:“主公有此志向,实乃我等之福也。只是如今我大军损折殆尽,若要东山再起,重振声威,也非易事。”
曹操点了点头:“不错,我为此事,近日辗转难眠,不知仲德与奉孝,有何良策?”
程昱似乎是胸有成竹,当即回道:“回主公,属下以为,当有两策可用。”
曹操来了兴趣:“哦?快快说来。”
程昱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此战我军虽然兵士战死、被俘者甚多,然粮草军械,多囤于豫州,并无损失。豫州,以及曹仁、于禁等将军所驻守之徐州各城,人口众多,主公正可利用这许多钱粮,招兵买马。不出半年,至少可招募不下十五万人。”
“嗯,此事十分紧要,理当即刻去办。那第二策呢?”曹操有些急切。
程昱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单凭豫州和半个徐州之地,哪怕主公倾尽全力,也绝对难以与刘赫抗衡,因此陛下扩张地盘。”
曹操有些犯难起来:“如今凉州彻底平定,幽州全境也为刘赫所占,他直接统辖者,便已有凉、司、并、冀、幽、兖州六州,青州和另一半徐州,也对其臣服,天下已为刘赫占得多半。我军要四面扩张,却是极难。东面刘备、南面刘表,东南刘繇、孙坚,皆非易与之辈。”
程昱却是哂然一笑。
“主公何等英明,岂会不知这几人,多是徒有虚名之辈?凭借主公睿智,我军如今实力,要想有所成就,也非难事。”
曹操眼睛一亮:“哦?看来仲德已有谋划?”
程昱也没有客气,拱手说道:“扬州刘繇,虽是缺智少勇之庸主,然扬州多是江河,攻打必用水军,何况那孙坚骁勇,我军不善水战,因此难以窥伺。”
“荆州亦然,除却南阳一郡之外,其余郡县,非水战而不可得也。何况其主刘表,年已老迈,其子刘琦,无能之辈也,我等只需坐等刘表病亡,则荆州必乱,那时趁虚而入,方是上策。”
曹操听得连连点头:“仲德所言,句句在理,言下之意,我军当取徐州刘备?”
“不错,攻占徐州北部,一来可扩张我军势力,二来,也打通攻入青州之路。三来,可多多俘虏刘备兵马,招降充军,可谓一举三得也。”
曹操眉头微皱:“话是不错,只是我观刘备其人,能屈能伸,文武双全,乃英雄也,其麾下姜桓、张飞,万人之敌。审配、田丰,也是当世良某,徐州兵马不少,要想攻下,谈何容易?”
“非也。”程昱说道:“主公莫非忘了,您在徐州之地,可是安插了一处绝妙后手,以此配合之下,击败刘备,夺取徐州,可谓易如反掌。待功成之后,再进军青州,以孔融、焦和等人之能,根本不值一提。那时主公坐拥青、徐、豫三州之地,再三路发兵,重夺兖州,指日可待也。”
曹操一愣,随后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我着实是没记性,如此要事,怎能忘却?好,就照此去办,全军休整十日,随后传令徐州兵马,两面夹击,突袭东海郡。”
他此刻神情之中,一扫阴霾,显得畅快无比。
就在此时,一人跑到了门外:“主公,益州来人,说是前来传旨,已到府外。”
曹操微微一惊:“刘焉老儿的圣旨?会是为了何事?”
郭嘉说道:“我军如今明面上奉刘焉为帝,对其圣旨,理当遵从,对使者也当礼遇,否则便会落人话柄。”
曹操有些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也罢,请那使者进来。”
不多时,一个文官打扮的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陈留王曹操接旨……”
“臣曹操接旨……”
那文官将这圣旨绢帛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查陈留王曹操,奉旨出征,牵制逆贼刘赫,然作战不力,损兵折将,丢失兖州,实在罪孽深重,本当处以极刑。然朕念及卿往日功勋,特准戴罪立功,命你领兵攻打荆州,以为朕打通出川之路,功成之日,自有封赏,钦此。”
曹操心中一凛:“攻打荆州?我豫州兵马,俱是陆战步卒,如何能攻下南方水城?陛下身在益州,自可顺江而下,取荆州如探囊取物,何必多此一举?”
“放肆!”那文官厉声叱责起来。
“你身为臣子,岂能对陛下旨意,肆意评论?陛下命你攻打荆州,自有其用意,你只管遵旨便是,何必多话?”
“你……”
曹操虎目圆睁,本欲发作,却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好,好好。多谢足下指点,曹某知错,在下奉旨便是。”
那文官将圣旨往他手上一交,冷笑道:“倒还算你识相。曹孟德啊曹孟德,此番可切莫再叫陛下失望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第七百九十八章 酒楼冲突
程昱有些不甘:“攻打荆州,与徐州不同。徐州同时与兖、豫州相邻,我军侵入徐州,纵然刘赫兵马从兖州南下,我等也可迅速加以应对,以保万无一失,可去了荆州之后……”
“此事我何尝不知?只是既然奉刘焉为帝,岂能不尊圣旨?到那时,我等一切举止,都将师出无名,士气、人心,只怕都将难以维系。”
曹操越说越恼,那圣旨在他手中,不自觉地被揉成了一团。
“可恨……待那事成功之后,我便可摆脱了这受人摆布之境地……”
程昱也是愁眉不展:“这分明是刘焉要让主公与刘表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到时他不但会取了荆州,很可能还会顺势夺了豫州,将主公调去成都,明升暗降,也非虚言。”
然而,郭嘉却上前道:“主公,这旨意下达,却也未必便是坏事。关键在于,是否能令我军轻易占得荆州之地。”
曹操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一喜:“哦?奉孝有何妙计,可取荆州?”
郭嘉笑道:“荆州之地,物阜民丰,若能取之,对主公自是大大有利。此地若要强攻,自然极难,可眼下便有一计,可令主公不费吹灰之力,夺取荆州。”
曹操当即喜出望外:“奉孝快快说来。”
郭嘉说道:“刘表名为荆州之主,实则势力错综复杂,各大家族,把守荆州军政两界各处要职。刘表对他们只能加以笼络,却难以管控全局。主公只需从他们身上下手,便可寻得良机。尤其是不久之前,荆州一大族,更是刘表当年入主荆州之第一功臣,却遭刘表苛责惩戒,其人必生怨气……”
不知不觉之间,又到了深秋时节,瑟瑟秋风之中,已有了几分冷意。
洛阳城北,一座偌大的府邸之中,一个高大的壮汉,正抱着一个婴儿,一脸憨笑。
“快叫爹……快叫……”
旁边一个清丽少妇笑着说道:“儿子才几个月大,你就别为难他了。”
那壮汉却是满脸憨傻,坚持不懈地逗着自己儿子。
这人正是大猛,那少妇便是蔡文姬了。
自大猛的儿子出生之后,大猛每天便是傻乎乎地逗孩子玩,虽然他是有些呆傻,根本不懂如何带孩子,但是由蔡文姬,以及刘赫亲自为他找的两个奶娘照顾分忧,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为此,刘赫特意没有将他派去陈留战场,就为了让他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他这正玩得高兴,一个小厮来报,说有两位将领,来找大猛去饮酒。
那两个将领,虽然不是程良军中的同袍,不过因是陈留同乡,因此和大猛也颇为投缘,常常走动。
大猛一听他们来找自己喝酒,却是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不去不去,大猛要陪我的小大猛玩,不喝酒。”
“哈,好你个大猛,有了老婆孩子,就把兄弟都忘了。”
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两个人影也出现在了这后院之中。
蔡文姬款步上前,对二人行礼,两人也连忙还礼。
“嫂子莫要客气,我兄弟二人,今日要借大猛一天,嫂子可别小气啊。”
蔡文姬无奈地笑了笑:“这几个月来,二位时常来找他喝酒,都被我家夫君回绝了,二位不加怪罪,妾身该替夫君谢过才是。”
“诶,这说的话就太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两人说着,就上去拽上了大猛。
“走走走,喝顿酒而已,耽误不了你陪儿子玩的,这次再不走,我们可就真的不高兴了。”
“就是,好不容易在濂珊酒楼订了位置,你可不能扫兴了,走着……”
两人拖拽着大猛就要出去,大猛很是舍不得自己儿子,蔡文姬上前将儿子从他怀中抱了过去,笑着对他说道:“夫君乃是军中大将,不与同袍往来,也是失礼,既然二位将军亲自来请,那你还是去一趟为好。”
这大猛脾气一向暴躁,不过唯独对“刘家大哥”,和自己这个媳妇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一听蔡文姬让他去,他也就没有再挣扎。
“嘿嘿……你看就小大猛哦,我去去就回……”
两名武将一左一右,架着他就走了,蔡文姬看着他们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正好一阵秋风吹来,小大猛大概是受冻了,顿时哭出声来。
“哦哦……小大猛不哭……”
她一边轻抚着儿子,一边抱着他快步走进屋内。
那两名武将,带着大猛,很快就来到了濂珊酒楼之中,三人一路上了三楼的一处雅间之中,酒菜早已上齐,三人当即便开怀畅饮起来。
大猛也是数月滴酒不沾,估计也是闷坏了,这时难得再次见到美酒,一敞开了肚子,那便是如同牛饮一般,转眼就喝下了一大坛。
这酒楼中除了菜肴是一绝之外,美酒也在洛阳城中名列前茅,尤其他们三人喝的酒,更是以性烈著称,因此这一大坛下去,三人都隐隐有两分醉意。
“来……接……接着喝……”
“大猛……大猛高兴……大猛有小大猛了……以……以后我们父子一起,为刘……嗝……为刘家哥哥打天下……嗝……”
“大猛兄弟果然豪气,陛下能得到你如此良将,实在是陛下之幸,也是大汉之幸啊,来,小弟我再敬你一杯。”
三人正是喝得高兴,聊得畅快之时,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去看个明白,便有一个黑影,忽然重重砸到了这雅间的门上,将门当即撞坏,这个黑影也摔到了雅间之内。
三人定睛看去,这人穿着打扮,分明是酒楼内的一个小厮,此刻他狼狈不堪,脸颊上分明一个五指印,腹部也有几个脚印,嘴角还溢出了鲜血,显然被打得不轻。
可即便如此,他摔倒之后,还是第一时间翻身起来,跪倒在地,对着门外连连磕头求饶。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小人不是故意的……大爷饶命……”
“我饶你姥姥,给我揍!打死了,算我的。”
伴随着一声暴喝响起,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抓起那小厮,挥拳就要砸过去。
“住手!”
两名武将几乎同时喊出声来,他们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那小厮夺了过来,护到了身后。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化日之下,竟敢在这座酒楼之中寻衅滋事,胆子不……不……不小。”
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少年,这少年身穿锦衣,腰配玉珏,足见身份不凡,只是他神色十分倨傲,明明个头不如两名武将高大,却昂着头,拿鼻孔看人,实在有些无礼。
“哟呵,区区两个醉鬼,也敢管我的闲事,不知死活,把人交出来!”
第七百九十九章 飞来横祸
那两名武将沙场多年,岂会在乎一个少年的几句威胁之语?
二人根本不理会他,反而转头对那小厮问道:“究竟……究竟他为何打你?”
那小厮捂着脸颊,一脸委屈:“方才这位公子,唤小的进去倒酒,结果在小人刚刚端起酒壶时,他忽然骂我手脚太慢,便出手扇了小人一耳光,小人躲闪不及,酒壶跌落,那酒水泼到了他的一件锦袍之上,所以他就……就……”
“就什么就?狗一样的东西,分明是你自己手脚不利,污了我的袍子,还敢恶人先告状,将责任赖我头上,都给我上,将他活活打死,看他还敢胡说八道!”
那少年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把那小厮吓得不断朝两名武将身后缩去。
那些护卫气势汹汹扑来,两名武将往前一挡,横眉怒对。
“天子脚下,谁敢放肆?”
“不错,分明是你等故意害人,如今还想将人生生打死,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那少年愣了愣,然后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听见了么?他说王法?哈哈……”
在他身边的一名随从,用手指着两名武将,不屑道:“这天下,有权有势,就是王法,莫说区区一个小厮了,便是你们两个杂碎,再敢多管闲事,我们公子一并将你们打死,也保证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你……”
其中一名武将正要发作时,忽听得一阵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大队护卫,从楼下跑了上来,很快就将这公子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何人敢在此地闹事?”
为首一人,便是这濂珊酒楼的护卫队长,他身形魁梧,往那边一站,不怒自威。
这队长与两名武将也算点头之交,两人见他出现,当即迎了上去。
“李兄,是此人闹事。他无故殴打酒楼小厮,将他打成这般模样,还公然宣称要将其打死,实在可恶。”
那队长一听,又看了一眼全身是伤的小厮,怒气登时涌了上来。
“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狂妄,来人,将他们拿下,送给洛阳令处置。”
“谁敢!”
那少年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朝着那队长的面前一伸。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看看本公子是谁。”
队长定睛看去,随后脸色一变。
“荆州西陵冯氏嫡系子弟的令牌……当今大司农冯芳,是你什么人?”
那公子见对方被自己吓住,登时愈发得意。
“哼哼,算你有些眼力。本公子冯栾,冯芳正是家祖。”
队长闻言,一对浓眉,全部挤到了一起。
“原来是大司农的孙儿,倒是在下失礼了。”
“怎么样,怕了吧?”冯栾嘴角上扬,一脸得意和不屑。
“既然知道怕,还不将这小厮交给我,任由本公子当场打死,本公子或可不追究你们酒楼慢待之罪。”
“好贼子,年纪轻轻,如此狠毒,这里可不是你们冯氏,这座酒楼之中,莫说是你,便是你爷爷亲自来了,也得安分守己,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
其中一员武将充满怨愤地喝斥道。
孰料那公子只是斜视了他一眼:“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本公子的事?”
那队长说道:“这二位乃是军中……”
“哎呀,介绍什么,本公子没兴趣认识什么阿猫阿狗。”
冯栾一甩手,这态度之冷漠倨傲,让两人本就因微醺而发红的脸,这时更是赤红无比。
“本公子就一句话,这人,你交是不交?”
这护卫队长虽然有些忌惮冯氏的身份,但能在这酒楼任职,自然也是有些底气。
他抱拳道:“请公子恕罪,这人是断断不能交给你的,本酒楼可以另送您一桌上好的席面,外加三坛新酿的美酒,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息事宁……”
“我宁你娘!”冯栾直接暴起,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不过这队长乃是习武之人,很轻易便躲了过去。
这下冯栾愈发愤怒:“好啊,你还敢躲,来人,将这个狗东西,一并打死,谁敢阻拦,视作求死,你等尽可成全。”
“喏!”他身边的七八个护卫,全部都扑了上去。
就在这两名武将和护卫队长摆起架势,准备迎敌时,一个人影陡然冲出,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响,冯栾带来的几个随从,就全部都被拍飞了出去。
只见大猛双手叉腰,护在了两名武将的前面,气呼呼地等着冯栾。
“你,欺负我朋友,坏人,该打!”
冯栾见他如此勇武,不免有些胆怯,向后退了半步,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当即胆气又涌了上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本公子的事,劝你最好滚开,否则我告诉我祖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猛面露不悦:“你,很不好,非常不好,大猛很不喜欢,快点走,不然大猛打死你。”
“好家伙,原来是个傻子,哈哈……”
冯栾再次大笑出声,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只手指着大猛,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本公子了,你看这傻呆呆的蠢货模样,简直太好笑了……”
大猛不知嘲讽一词的含义,然而他见到对面这人莫名其妙笑得这么开心,也似乎察觉到不像是什么好事。
“你笑什么?快点走开,大……嗝……大猛我要陪兄弟喝……喝酒,喝完酒还要回去陪我的小大猛玩呢。”
“什么?你居然都有儿子?”冯栾显得十分惊讶。
他上下打量了大猛一番,口中发出啧啧惊叹之声。
“啧啧啧……不得了啊,不过就凭你这种傻劲,生的儿子,我看也得是个傻蛋,给你生娃的那个女的,必定也是笨……”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他几乎喘过气来,额头也不自觉地留下了冷汗。
“这……”他抬头看去,只见刚才只是有些不悦的大猛,这时变得面目狰狞,凶狠无比,简直和怪物无异,把冯栾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大猛怒不可遏,双拳紧握:“你敢说我夫人,骂我家的小大猛,你该死!”
他大步踏出,沙包般的铁拳,轰然砸了过去。
他这拳势是何等骇人,还没打到面前时,冯栾就已经被这气势吓得脸色惨白,动弹不得了。
“大猛将军,不可……”
那护卫队长惊觉之后,赶忙出言喝阻。
然而大猛又岂会听他的话?
不过大猛没听进去,冯栾倒是被他这一喊,直接喊得惊醒过来,他武艺粗俗,根本难以躲避和抵挡,惊慌之下,他赶忙抬起旁边一张桌案,往前挡去。
“嘭……咔……噗……”
连续三道声响,却是那桌案被大猛一拳直接砸断,随后拳头继续向前,砸中了冯栾的胸膛,登时断了几根肋骨,而冯栾也直接口喷鲜血,昏倒在地。
“啊……你……你……杀人啦,快回府告诉主人,冯栾公子被杀啦……”
几个随从和护卫,匆匆忙忙抬起已经昏过去的冯栾,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大猛拍了拍手掌:“真没用。”
“大猛兄弟,干得漂亮!”两名武将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猛也显得很是得意。
然而,那护卫队长却是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无比。
“大猛将军,您……您惹祸了啊……”
第八百章 程良领罪
皇宫,御书房之内,荀彧正将一堆奏章,以及前线发回的最新战报,呈送给刚刚回到洛阳的刘赫。
刘赫却脸色铁青,似乎十分不悦,将那些奏章推到一旁,置之不理,让二荀和崔钧有些诧异。
“陛下,何事如此恼怒?”
刘赫却没有正面回答:“程良可曾回洛阳来?”
三人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句,荀彧说道:“回陛下,三将军两日前起兵回师,想来今日也该到了,不知陛下……”
“啪!”
刘赫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这糊涂蛋,险些误了大事,害了四弟性命!”
此话一出,三人都十分惊讶。
“这……这怎么可能?陛下兄弟五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三将军怎会害了四将军?”
“是啊,此番陛下定计,由四将军引出曹军伏兵加以诛杀,再诱骗曹操亲自来攻,四将军趁夜突袭,三将军从曹军后方山林之中杀出。此次虽不曾取得曹贼首级,可据四将军昨日新到的战报来看,至少也大败曹军,斩首七千余,俘虏五千余,也算大胜了,何以陛下还如此盛怒?”
“大胜?哼……”刘赫取出一卷大约巴掌大的布帛,甩手扔了出去。
“你们看看,这是昨夜刚到的飞鸽传书。”
一听是飞鸽传书,三人不敢怠慢,毕竟这是飞鹰卫打探得来的消息。
他们捡起了那布帛,六只眼睛,同时看了过去,随后脸色齐刷刷一变。
“这……三将军竟然违抗军令,不曾在日出之前赶到战场?”
“信中所言,三将军虽然趁夜赶路,可行军并不紧急,而且在半路上还休整了将近一个时辰,这……”
“三将军虽然性情莽撞,但一向颇识大体,何况此事牵涉到四将军性命,他怎会这般误事?”
三人都一脸难以置信,可是飞鹰卫打探消息多年,从来不曾出过一次差错,这白布黑子,就在眼前,实在容不得他们不信。
“哼,这个混账东西。四弟倒是好心,在战报中不曾提及此事,生怕朕处罚三弟,可是三弟这次太过糊涂,若不惩戒,岂不坏了军纪?”
刘赫正是怒气冲天之时,外面忽然来报,说程良已回军入城,现在宫外候见。
“好,回来得正好,传朕旨意,解去程良甲胄、兵器,下了坐骑,由御林军押解过来,不得有误。”
荀彧等三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叹了一声,知道程良这次是有大麻烦了,毕竟他们四个结义兄弟,都是拥有剑履上殿,骑马入宫之特权的。何况程良没有准时抵达战场一事,也就他本人,还有张勇,刘赫知晓,若刘赫秘而不宣,大家自然也就不知,可如今陛下如此举动,足见是动了真火。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等好大胆子,竟敢抓我……放开我……”
“再不放开我,待我见了大哥,向他告上一状,定叫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程良就已被一队御林军,押了进来,他一见刘赫,立马嚷嚷起来。
“大哥,这些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
话说一半,崔钧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不断向他使着眼色。
程良虽然有些粗鲁,但事到如今,也该看出了情势有几分不对劲。
“大哥,您这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刘赫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在此大吵大闹?朕没让他们直接将你头颅提来见我,已是莫大恩德了。”
程良闻言,登时有些傻眼:“大哥,这……小弟所犯何罪啊,为何要斩我这颗头颅?”
“你还敢问?还不跪下!”刘赫一见他如此毫不在意的模样,更是心中来气。
程良更是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大哥,小弟我可……”
刘赫不等他说话,便一把抓起旁边的竹简,直接朝着程良砸了过去。
“你跪下!”
崔钧推了他一把:“三将军,别犟了,快跪吧,别惹陛下生气了。”
程良无奈,只得跪了下去,但脸上明显还是十分委屈。
刘赫气得差点喘不上气:“看你这神情,是觉得兄长我苛责于你了?”
程良撇了撇嘴:“小弟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刘赫怒吼了起来。
“你自己说,当初你领兵出洛阳之前,朕的军令是如何吩咐的?”
程良虽然有些糊涂,但是显然记性还是不错,当即说道:“大哥说了,教小弟出发后,三日后的凌晨,天亮之前,赶到约定之处,与四弟夹击曹军,这小弟如何能忘?”
“你记得便是最好了,那你且说说,你是几时到的?”
刘赫这一问,程良便是再笨,也明白为何自己大哥会如此恼怒了。
“这个……大哥,此事实在怪不得小弟啊。小弟原本是可以准时赶到了,只是在半路上,偶遇一名狂妄至极的乡野匹夫,他……他竟然看上了小弟的猛虎坐骑,出言不逊,挑衅于我,小弟气不过,和他打斗起来,这才……这才延误了时辰……”
他这番话,也是半真半假,路遇许褚是不假,可并不是许褚挑衅他,而是他主动上前攀谈,只是许褚少了些礼数,将他热闹,这才动起手了。这程良是个直肠子,甚少说谎,尤其对刘赫说谎,更是头一遭,所以难免有些心虚,说话之时,不断用余光瞄着刘赫的脸色。
可偏偏是他这等小动作,让刘赫见到之后,当即便认定了他在撒谎欺瞒,试图逃脱罪责,这下怒火更是冲天。
“胡说八道!你胯下乃是一头猛虎,乡野百姓见了,唯恐避之不及,且你领着一百神虎骑,哪个人有胆子主动来挑衅,莫非要寻死不成?再说了,朕为你指明之路,方圆数十里内,皆无有村落,深更半夜,何来的百姓?”
崔钧也劝道:“三将军,您还是实话实说吧,再这般欺瞒下去,陛下真动了雷霆之怒,只怕就是我等也劝不住陛下了。”
程良却哭丧着脸:“我说的是实话啊,确实是有个……”
“有个屁!”刘赫豁然站起,走到程良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开了。
“此番若不是高顺与陈宫从陈留出兵追击,在听闻他二人死而复生之后,引了曹操疑心大作,主动撤兵,只怕四弟的性命,就要坏于你手,还敢这般巧言令色?来人,将他拖下去!”
程良脸色大变:“大哥,你要杀小弟不成?您莫非忘了,当日松林结义,我等说过的誓言?”
刘赫盯着他:“你还敢提结义之事?当日我等曾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如今你是官职显赫,日子愈发好了,三妻四妾,上进之心全无,兄弟之义尽消,全因你懈怠,险些害死四弟,却还在此胡说一气,推托罪责,简直是良心泯灭,猪狗不如,朕如何能饶你?”
他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程良双耳嗡嗡直响。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番怒骂,似乎让他明白了些许自己的过错,脸色也平添了几分羞愧。
“大哥骂得对,小弟我……哎,小弟知错了,是小弟一时疏懒,以为四弟必胜,根本无需小弟帮忙,这才中途停下歇息,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生这等意外,小弟认罪了……”
第八百零一章 惊诧程良
刘赫见他认罪,怒气稍稍平复了几分。
“你既然能够知错,足见尚有几分良知。你自己说说,违抗军令,贻误军机,该当何罪?”
程良脸色一白:“该当……该当斩首……”
“说得好,来人……”
刘赫一声大喝,吓得荀彧三人赶忙跪了下来。
“陛下,万万不可斩杀三将军啊……”
“是啊,且不说三将军与您义结金兰,单凭他这十多年来,屡立战功,也该请陛下法外开恩。”
“臣请陛下法外开恩,饶了三将军一次,叫他戴罪立功吧……”
程良也磕头如捣蒜:“小弟愿意戴罪立功,去征伐曹操也好,刘焉也罢,小弟绝无怨言……”
“不行!”
刘赫说出这两个字,让程良顿时如堕冰窟。
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赫,只觉得这个大哥,此时似乎无比陌生。
“大哥,你……小弟虽然稍有迟误,但战事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何况小弟是真的遇到意外了啊……”
“你还敢在此胡言?你堂堂朝中一等大将,如此无视军纪军令,事后还强词夺理,如此乱我军心,毁我纲纪,如何能不严惩?”
刘赫正在气头上,荀彧等人正要劝解,龚三儿忽然来报:“启禀陛下,洛阳令王晨,大司农冯芳,廷尉钟繇,在宫外求见,说有紧急要事启奏。”
刘赫微微皱眉:“他们三人忽然到来,能有何急事?”
他对龚三儿挥了挥手:“宣他们进来。”
“诺。”
龚三儿退去之后,刘赫这才对程良说道:“你且退到一旁,待朕处理完他们三人所奏之事,再来处置于你。”
程良虽然满腹委屈,却也只能起身退到了一侧。
很快,龚三儿便领着王晨、钟繇和冯芳,来到书房之中。
三人之中的冯芳,一见到刘赫,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老臣恳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刘赫顿时一头雾水:“冯爱卿,你这是何故?”
这冯芳在原有历史上,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和袁绍、曹操等人并列于世,所在的西陵冯氏,也是荆州的大族,仅次于蔡、蒯、庞等几家,如今他在大司农之位上,已然坐了五六年,早先还对刘赫惟命是从,马首是瞻,因此刘赫当初借粽子铺之事,借题发挥,也只是处置了太仓令汪廷,而没有对他这个大司农动手,否则一个御下不严,就至少可以将他贬官。
然而这两年,他跟杨彪等人串通一气,屡屡和自己唱反调,已经让刘赫心生不满,此时他忽然闯入宫中,在自己面前哭诉,更是让刘赫心生不耐,只是不便发作而已。
冯芳泪流满面,叩首哭诉:“老臣一生,对大汉忠心耿耿,然幼孙从荆州老家,来洛阳探望老臣时,竟然被人无端打杀,横死街头,老臣跪请陛下做主啊……”
刘赫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冯爱卿,令孙惨死,朕心甚哀,然此事交由洛阳令去捉拿了真凶严惩便是,朕自会对令孙加以表彰,以示对你冯氏一族之荣宠。”
说完,他看向王晨:“王爱卿,你可曾探得凶手是何人,身在何处?”
王晨顿时面露尴尬:“启禀陛下,臣已知凶手身份,也查出了他的住处,只是……”
“只是什么?既然真凶已知,自当即刻捉拿,令其伏法,还有何犹豫之处?莫非此案另有蹊跷?”
刘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王晨急忙说道:“此案十分明了,案发之地,乃是在濂珊酒楼三楼雅间门外,凶手与死者发生口角冲突,继而动手,在场许多人,包括镇守城门的两位将军,还有酒楼的护卫队长,以及十多名同一层的食客,皆可作证。”
“濂珊酒楼?朝中将军?”刘赫似乎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凶手与这两名将领有关?”
想到这里,眼前的事似乎就都可以解释了,否则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街头冲突致死,这三人也不至于来惊动天子了。
王晨说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彼时二位将军与另一位将领,正在雅间内饮酒,冯家公子与酒楼一个小厮有所冲突,不小心冲撞了几位将军,因此起了矛盾,三位将军借着酒劲,便与对方打斗起来,这才酿成了惨剧。”
刘赫眉头一皱:“是哪三个人?”
荀彧等三人,也对事情经过猜到了几分,隐隐觉得这冯芳为这样一件事直接来找天子做主,必定是因为凶手是军中将领之故,果若如此,便当真是个麻烦事了。
不料,被刘赫这一问,王晨却面露难色。
“这……陛下,此人怕是……怕是有些不好办……”
“嗯?不好办?这是何意?”刘赫面露不悦。
王晨回道:“那两位将领倒是无妨,只是真正动手将冯公子打杀之人,却是身份非同一般,他是陛下并州起兵时的老卒,在军中威望不小,臣接到此案后,也是踌躇许久,十分难办。”
刘赫有些恼怒:“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来什么难办不难办?又何来什么特殊身份?只要证据确凿,确认此人是真凶,莫说是一个寻常将领,便是朕的兄弟子女,有敢无视国法者,也当依法严惩。”
“陛下圣明,老臣全族上下,不胜感激涕零!”
冯芳呼喝一声,拜倒在地。
而荀彧脸色有异,偷偷给刘赫使了个眼色。
“嗯?文若这眼神却是何意……莫非此事还有其他微妙之处……”
刘赫心中有些诧异起来。
他思来想去,这凶手也不该是什么重要人物才是,关羽、张勇、朱烨、高顺、赵云、邓远、张颌、马超,叶祥等人,统统领兵在外,程良入城之后没有停留,马上就进了宫,还有大猛,这几个月来,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知道守着自己的媳妇跟宝贝儿子,前两个月连程良去叫他喝酒都叫不动。
除了这几人会让自己左右为难之外,其他将领,自己都完全可以狠得下心,杀一儆百,当然,这必须得是确认其为真凶的情况下,自己对待众将,虽然有轻重厚薄之别,但是即便是手下一个寻常士卒,自己也绝不允许他任人欺凌。
然而,王晨接下来说出的名字,却是让刘赫不但大跌眼镜,更是后悔不及。
“有陛下如此金口玉言,小臣再无后顾之忧,定当竭尽全力,将王悍将军缉拿归案。”
“多谢陛下行此大义灭亲之举,老臣多多叩首拜谢。”
冯芳磕了一个响头之后,便欲起身,和王晨、钟繇退出去。
“等等,你刚才说谁?”
刘赫喊住了他们。
王晨再次说道:“回禀陛下,与两位将军饮酒之后,拳杀了冯公子之人,正是王悍将军,也便是大猛将军。”
“什么?你小子胡说八道!”
不等刘赫开口,一旁的程良就跳了出来。
他指着王晨和冯芳,直接就骂上了:“大猛是什么脾气,老子我最清楚不过。他秉性纯良,跟随我大哥起兵十多年,战场上勇猛无敌,杀敌无数,可在战场之外的时候,从未随便动手打过任何一个人!你们这两个狗东西,竟敢污蔑大猛,老子我先打死你们,免得你们日后再去祸害其他将军。”
说着,他挥舞巨大的拳头,作势就要砸了过去。
王晨和冯芳大惊失色,急忙闪避,却不慎摔倒,很是狼狈。
“三弟不可放肆!”刘赫暴喝一声。
荀彧、荀攸和崔钧同时上前,拉住了程良,他们三人都常有习武,虽然武艺远远不如程良,但是一来他们三对一,二来程良也怕伤到他们,因此不敢太过使劲,这才被他们拉开了去。
冯芳一张老脸,被吓得没有半点血色。
“你……你你……粗鲁,太粗鲁了……实在没有礼数,有失体统啊……”
“我呸!”程良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身上。
“对你这等无耻无礼的老贼,还要什么礼数,什么体统?你们放开我,让我宰了他,最是省事。”
刘赫暴怒不已,亲自上前,一把拽住了程良。
“胡闹,还不退下!”
“大哥!”程良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可是大猛啊,他是何等样人,你难道还不知么?他怎会无端杀人?定是这两个家伙串通一气,陷害于他,你怎得还向着他们说话?”
第八百零二章 烦死刘赫
王晨立马跪倒在地:“小臣断然没有啊……陛下明鉴呐……”
进来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钟繇,这时也开口道:“启禀陛下,此事千真万确,酒楼护卫队长,还有那两位将军,陛下都是熟识,如若不信,单凭招来一问,便知真假。王晨不过洛阳令而已,论官职尚不如大猛将军,更遑论是程良将军,他岂有这等胆量,敢做这欺君之举?”
“你这老东西,还敢给他们说话,老子连你一并打死!”
程良大声嘶吼着,双目充满血丝,杀气腾腾,钟繇乃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被他这一吓,就险些摔倒在地。
刘赫本就心烦意乱,被程良这样一闹,更是火冒三丈。
“混账东西,把他给朕拖下去,在府中禁闭,拖延军机,大闹宫廷,此二罪待日后一并处置,此间没有朕的命令,不可放他出府门半步!”
“大哥,你为何要如此待小弟,如此待大猛啊……你怎能这般偏听偏信,大哥……我不服,我不服啊……”
程良在被拖走的路上,还在不断高呼着。
崔钧、荀彧、荀攸三人,都一脸纠结、无奈之色,刘赫也是眼角抽搐,却强忍着心中的情绪。
冯芳跪在地上,老迈的身躯,瑟瑟发抖。
刘赫看着这个老臣,心中只觉十分恶心,然而却不得不强作笑容,上前亲自将其扶起。
“爱卿请起,令孙惨遭横祸,大猛果为凶手,朕身为天子,绝不姑息。”
冯芳十分激动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刘赫脸色一沉,看向王晨:“王晨,此事原委,你细细说来于朕知晓,记住,不可遗漏半分。”
“臣遵旨……”
王晨上前一步,将整件事从头到尾,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崔钧有些冷笑起来:“哼哼,那冯栾仗势欺人,竟要将一酒楼小厮,当众打死,实在可恨。大猛将军和那两位将领,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方才出手,因醉酒之下,失了分寸,陛下,臣以为此事双方皆有过失,不可依寻常杀人之罪论处。”
崔钧一言,让刘赫眼前一亮。
然而,紧跟着冯芳便几欲朝崔钧扑过去:“崔州平!我孙儿虽然有些顽劣,但那小厮打翻酒壶,有错在先,我那栾儿教训他一番,只为出气,何曾真的打死于他?如此小错,何至于死?那王悍自恃军功,目无法纪,肆意杀人,你竟还为其开脱,不怕丧尽了崔氏一门的名声么?
他模样十分凶狠,可崔钧却丝毫不惧:“大司农,您是前辈,按理说钧不当与您辩驳理论。然而此事关乎到国家法度,以及一位朝廷大将的身家性命,晚辈不得不直言了。”
他转身对刘赫拱手道:“陛下,这冯氏幼子栾,向来名声败坏,风评极差。他在荆州时,曾多次向名士庞德公、许劭等人寻求评语,然几位高士都闭门不见,而且西陵一带百姓,也为他暗中起了绰号,叫冯乱公子,便是指其脾气乱、习性乱,为祸一方,令百姓苦不堪言。此次他在酒楼之中大打出手,对一个小厮下如此重手,本已是违法在先,三位将军仗义出手,正合天心人意。奈何酒醉之下,出手过重,方有此结果,臣以为,三位将军,尤其是大猛将军,虽犯杀人之罪,然其情可悯,其罪可恕,于情于理于法,皆当轻判。”
“你……你你……崔钧小儿,可恶之极!”
冯芳气得是胡须抖动,双目喷火。
“我孙儿一向在家中勤学读书,虽无高洁之品性,却也从未做过任何伤风败俗之事,如今他遭人冤杀,你身为朝廷重臣,竟还如此污蔑于他,你……你究竟是何居心?老夫……咳咳……老夫纵然是要开罪于崔司空,今日也绝不……咳咳……绝不与你干休……”
他情绪过于激动,喘不上气来,不由得咳嗽不止。
荀彧跨出一步,拦在了两人中间。
“呵呵,二位莫要争闹,且宽心,有陛下在此,二位莫要坏了礼数。陛下圣明,对此事自有明断。”
荀彧在朝野之中,颇有声望,他一出面,崔、冯二人这才止歇。
众臣皆看向刘赫,然而刘赫此刻,却早已心乱如麻。
军中诸将,关羽等几人,那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情谊非凡,叶祥、高顺,也是自己麾下顶级大将,追随十年有余,刘赫对他们极为器重。
而唯独大猛,刘赫除却重他武勇之外,更多的却是愧疚和心疼。
他父母双亡,自幼受苦,好不容易被族兄程勉接到并州,还不曾享一天福,就遇到了黄巾军围困狼调县,大猛拼死踏营,险些丢了性命,同时也助自己破敌,一举成名,可谓功勋卓著。
原以为就此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想短短几年之后,自己被袁氏等诸多家族和大臣视为眼中钉,暗中勾结鲜卑、匈奴设下埋伏,朔方郡一战,程勉战死,大猛从此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从那之后,刘赫对大猛便关怀备至,对其恩宠,几乎不在关羽等人之下,而他虽然神智残缺,但本性纯良,勇不可当,多年来也从未辜负自己对他的厚望和栽培。
而如今他刚刚娶妻生子,孩子尚不满周岁,便突然生出这等变故,这着实让刘赫痛心不已,同时也觉得无比棘手。
虽然他刚才话说得漂亮,什么绝不姑息,可是刘赫心中却在千方百计,想要找出一丝丝头绪,为大猛开脱。
崔钧一番话,好不容易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这冯芳一闹,打断了崔钧说话,自是让刘赫十分不满。
他瞪了冯芳一眼:“大司农,此事既然呈递朕的御案之上,自然人人可以探讨发言,司隶校尉所言,未必有理,却也未必无理,但只是也是一家之言,你怎敢如此放肆?”
冯芳吓得直接跪倒:“老臣昏悖……请陛下恕罪……”
钟繇说道:“启禀陛下,大司农因幼孙新丧,故此在御前失仪,还望陛下体察其请,多多宽恕。”
“哼……”刘赫虽然恼怒,可是当着诸多大臣的面,却也不好太过失态。
“念你伤痛之情,朕不予追究。”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冯芳在王晨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不过,老臣还是恳请陛下,将凶手绳之以法,还老臣……”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朕还没老,记得住。此事容朕细细思量之后,再做定夺。”
刘赫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冯芳脸色有些为难起来。
这时钟繇再次开口:“陛下,军中大将,不守军纪,在外饮酒杀人,不但是败坏纲纪,影响亦是十分恶劣。陛下一向重视军纪,朝廷大军,向来对百姓秋毫无犯,因此多得民心,方能百战百胜。如今出了这等恶事,若不能依法严惩,则必然使天下百姓,为之心寒齿冷,实在大大有损朝廷威信,请陛下慎察之。”
刘赫有些不善地盯着钟繇:“爱卿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钟繇却说道:“臣得蒙陛下信任,位居廷尉,执掌律法,自当事事为大汉律法之威严考虑。军纪不可不尊,国法不可不行,此乃是关乎家国社稷生死存亡之道。”
“你……”
刘赫被他这几句话,堵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无论怎么看,钟繇说得都是句句在理,自己根本难以反驳。
这时,荀攸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言,还望陛下察纳。”
刘赫大喜,急忙说道:“公达但说无妨,无论所说何事,皆恕你无罪。”
荀攸柔声道:“臣以为,此事虽然原委清晰,证据确凿,然各种曲直,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王悍将军身犯国法,不容置疑,可究竟该当何罪,却是难以定论。大司农、廷尉,以及司隶校尉等诸位大臣所言,各有道理,一时难以辩明,因此,不如将此事留待朝会之上议定,而不是在这书房之中,单凭臣等几人便定下其罪,否则难免有失公允,到时更要有损国法威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刘赫正是愁眉不展,荀攸此法,虽然还没解决问题,但也总算找了一个解决之道。
“好,钟繇,王晨。”
“臣在。”
“你二人一并将此案写成奏章,明日朝会之时,呈递上来,与众臣商议。”
“臣等领旨。”
第八百零三章 救人有方
几位大臣刚刚退走,刘赫就转头问向荀攸:“公达,明日朝会之时,可有良策,令众臣出面保下大猛?”
他知道,冯芳乃是三朝元老,汉桓帝时便进入中枢,之后执掌大司农印至今,与朝中诸多大臣,或是同乡,或是姻亲,或是门生故吏,他既然铁了心要大猛偿命,必然会连携诸多大臣,一同劝谏,到时候群情汹汹,自己可就难办了。
崔钧也是面带忧虑:“此事发生不过在须臾之际,冯芳便能带着王晨和钟繇二人,一同来面见陛下,足见此人于朝中之声望,朝会之前,我等须得准备完全才行。”
“州平所言不差,三位有何妙策,速速说来,好好商议一番。大猛即便果真杀了那冯栾,一来是无心之失,二来冯栾也是自寻死路,何况朕亏欠大猛良多,无论如何,也当保全他性命。”
刘赫态度极为坚决。
崔钧皱眉道:“原本陛下本就有特赦之权,以大猛将军之军功,陛下将其赦免死罪,发配酒泉或云海一两年,充作劳役,也在法理之中。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会让冯芳等一众大臣,心存不满。”
“嗯,朕所虑者,也是如此。”刘赫点头道:“如今朝局看似稳定,然朝中三派,各有主张。太尉一党,人数最众,他们主张以世家之力,治理天下。道准、公威、广元等人,则主张天子恩泽,当普惠万民,人人皆可为国效力,但凡有能力者,皆可出将入相。而司徒王允为首的部分大臣,对朕忠心,却又不愿开罪杨彪等诸多大臣,首鼠两端。”
“这三方制衡,虽然得以暂时稳住朝局,然而却经不起半点风浪。朕就怕大猛一案,便是掀起朝堂上百丈巨浪的一股狂风,如此,则朕便是大汉罪人矣。”
刘赫其实还少说了一个人,就是司空崔烈,这家伙虽然两个儿子都在朝中身居要职,长子一方太守,次子更是自己身边亲信,可是这位堂堂司空,虽然在大事上一直与自己站在一边,但寻常小事,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像,比起王允,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刘赫碍于崔钧情面,不便将他的名字说出来罢了。但刘赫自己每每想起王允和崔烈二人,都要忍不住在心中骂一句“老狐狸”,光想占好处,却不肯为自己这个天子承担半点风险,两头都不想得罪。
也正因如此,刘赫才对明日朝议之结局,实在提不起半分乐观情绪。
不过他虽然不说,但崔钧也深知自己父亲的秉性,一听刘赫指责王允,崔钧的脸色也有些羞愧起来。
“陛下放心,臣稍后便回到家中,定要劝得父亲在明日朝会时,力保大猛将军。”
刘赫满是欣慰地看着崔钧:“崔氏一门忠烈,能为大局所计,朕心甚安。不过……”
他语气一黯:“司空门徒终是不多,要想与冯芳等人对抗,只怕难如登天啊……”
“呵呵,臣以为陛下倒是多虑了。”
荀攸淡然说了一句,让刘赫顿生疑惑。
“公达此话何解?莫非你提议朝会商议,已是成竹在胸?”
荀攸说道:“臣提此议,一是缓兵之计,二是为探明虚实。明日众臣以何等态度处置此事,尽皆无妨,哪怕他们众口一词,要求将大猛将军处斩,陛下也可以此番陈留大获全胜,不宜见血为名,暂缓执行。”
“只是暂缓?那大猛不还是死路一条么?”刘赫有些急切。
荀彧走上前来,笑道;“陛下乃天下第一英明睿智之人,岂会不知其中奥妙?只是关心则乱,故此忘却罢了。陛下莫非忘了,今年乃是陛下三十寿诞,一个多月前,八月十二,众臣进谏为陛下贺寿,陛下推辞,说大战未毕,前线尚在浴血,后方怎能大摆筵席,故而将寿宴推辞。”
被他一提醒,刘赫这才想起,自己这一世乃是公元164年农历8月12所生,如今正是194年的九月底了。
“文若之意是……”
荀彧说道:“天子诞辰,大赦天下,名正言顺,任谁来了,又如何能挑出理来?只要将大猛将军判下斩首之刑,再以大胜之名,暂缓执行,随后臣等再提寿诞之事,陛下借此大赦,如此,即可安抚冯芳,亦能救下大猛将军,同时又不留下些许话柄,岂不是三全之事?”
“哈哈,好!公达与文若寥寥数语,顿解朕心头烦忧矣。”
刘赫胸怀畅快,仰天大笑。
第二天一早,宫中朝会,这本是一次例行的小朝会,按照惯例,只是说些寻常俗务,便可散朝。
然而这一场小朝会,今日却是气氛有些特别,众多大臣,全部都早早来到了殿外等候,显得尤为勤快。
并且原本应该安安静静的跪等传召的大臣们,此刻都在议论纷纷,每个人的神情,也是各不相同。
时辰一到,龚三儿喊道:“陛下上朝,众臣入殿……”
数十位大臣,这才趋步走入大殿之中。
所有大臣之中,只有蔡邕,神色最是紧张,他进殿之后,私下里悄悄四处张望着,时不时侧过耳朵,想要去听听隔壁的大臣都在说些什么,显得十分鬼祟模样。
“天子驾到……”
伴随着龚三儿一声呼喝,刘赫迈虎步而来,众臣纷纷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生。”
刘赫虚扶一把,众臣谢过之后,各自归位。
刘赫匍一落座,冯芳便当即走出列班。
“陛下,老臣有冤要诉,恳请陛下做主……”
刘赫对此自然是早有准备,他心中既然有了应对之策,看向冯芳时,非但没有了半点厌恶,反而是有些可怜起他来,毕竟他年过六旬,最小的孙子就这样死了,对一个老人而言,打击之甚,莫过于此了。
“哼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平日家教不严了,可莫怪朕偏袒……”
刘赫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随后对着龚三儿挥了挥手。
龚三儿会意,走下台阶,接过了冯芳呈上来的奏折。
刘赫翻开随意看了几眼,无非还是那几句话而已。
“令孙之死,朕实痛心。爱卿快快请起,此事但凡查有实据,确凿无疑,朕自当依律严办。今日朝会,正是要将此议个明白。”
冯芳一边伤心得老泪纵横,一边又是对着刘赫感恩戴德,连连叩首之后,这才起身,退回本位。
刘赫看着众多大臣:“诸位卿家,大司农所提之事,诸位想必已然知晓,有何谏言,正可说来,今日朝议,正该畅所欲言,无论所说是否合理,朕尽恕其无罪。”
第八百零四章 意料之外
就在这时,刘赫忽然发现,列班之中,显然少了一个人。
“嗯?太尉何以今日不来早朝?”
荀攸说道:“回禀陛下,今日一早,太尉府遣人来报,说杨太尉偶有抱恙,特来告假。”
刘赫一听,顿时神色有异。
“哦?杨太尉病了?”
他偷偷看了看冯芳等众多杨彪一党的大臣,见他们也是一个个神情异样,面带疑惑,不觉心中十分纳闷。
“这杨彪玩什么把戏……”
刘赫一时想不明白,不过杨彪乃是他所在一党的领袖,他不来,刘赫正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自己胜算又多了三分。
“传朕旨意,命华佗神医前往杨府,替太尉诊治。”
“遵旨。”
“好了,诸位爱卿,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刘赫刚说完,便见崔钧暗中不断给崔烈使眼色,崔烈却是面露犹豫之色,左看右看,似乎在琢磨要不要这么快就站出来。
没等他琢磨明白,另个人首先站了出来,便是太仆曹陵,他和冯芳向为一党,刘赫一看他出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启奏陛下,此案再寻常不过,街头斗殴,致人死亡,依照汉律,凶犯理当斩首示众。圣人云,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将军?臣以为,王悍将军罪责确凿无疑,自当判斩立决之刑。”
“太仆之言,老臣不敢苟同。”
皇甫嵩那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令刘赫心情稍稍一松。
曹陵看着皇甫嵩,问道:“骠骑将军莫非以为,杀人者不当偿命?”
皇甫嵩却没有理会他,直接对刘赫行礼道:“陛下,王悍将军乃是军中大将,自陛下在狼调县时就跟随左右,屡立功勋,便是老夫,也万分汗颜。如此国之栋梁,不能马革裹尸,却要死于刑场刀斧之下,岂非是朝廷损失?老臣还请陛下三思。”
“骠骑将军此言大谬矣。”曹陵当即反驳。
“圣人之言,岂是虚妄?王悍虽多有军功,然杀人偿命,乃天理也,岂能因军功而废国法,如此,置律法于何地?置天理于何地?”
“不错,倘若开此先河,则日后有功之臣,岂不个个可以肆意妄为,欺凌百姓了?哼哼,车骑将军自己也是功勋卓著,如此进谏,就不怕惹来非议么?”
京兆尹杜畿带着几分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皇甫嵩被他这一激,气得是满面通红。
“你……老夫全为公心,岂为私利?”
这时,卢植走了出来,对皇甫嵩使了个眼色,皇甫嵩知道自己是个粗人,有这位天下闻名的经学大家出面,他也就乖乖退了回去,不再说话。
卢植走上前来,说道:“诸位大臣所言不差,任何人一旦触犯律法,自当受到严惩,岂能因其身份、功劳,而有所特赦?”
“嘿,卢植,你这老家伙……”
皇甫嵩一脸惊讶,正要上前质问,却被身旁的朱儁拉了回来:“义真,你别急,子干自有应对之法,你莫要捣乱。”
卢植继续说道:“不过老臣记得,我朝律法之中,曾有提及,犯法之人若有以下三事者,当可从轻发落。一曰防范自卫者。二曰为父母报仇者。三曰心智残缺者。凡此三者,论罪之时,皆罪减一等,廷尉,不知老夫所言,确然与否?”
钟繇回道:“骠骑将军不愧一代宗师,不错,律法之中,确有此规定。”
卢植点头道:“众所皆知,王悍将军虽是天生神力,作战勇猛,然心智却与孩童无异,且带着几分疯癫之态,太医也好,神医华佗也罢,俱可佐证。故此,依照律法,王将军本是死罪,却理当罪减一等,判牢狱十年,或发配边塞苦寒之地,充为苦役。如此,既彰显律法之威严,亦不负陛下之仁厚,还请陛下鉴纳。”
刘赫心中窃喜:“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条规矩,倒是朕疏忽了。这卢植此番立了大功,嗯……回头定要将他的几位子侄都加以提拔一番才行……”
这一条可比之前荀彧荀攸所说的办法,要更加直接了。
“卢爱卿果然深通律法,思维明澈,所言深合朕心。既然律法如此,那自当遵此办理。”
然而,不过没等他高兴一会儿,便又有一人出声了。
“陛下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刘赫心头不爽,扭头看去,却是光禄大夫赵融。
只见赵融走到大殿正中,说道:“陛下,骠骑将军所言,虽是一字不差,却另有疏漏之处。”
“老夫何处有所疏漏,还请光禄大夫明言。”卢植也起了三分怒意,这赵融虽然身居高位,可既不是经学大家,也不不曾执掌律法,竟然敢这般驳斥批评自己,卢植纵然多有涵养,也难免心中不快。
赵融说道:“王悍早年,确实心智不全,言行举止,与孩童无异。然而自其成婚之后,得蒙陛下天威照拂,又有蔡氏女子照料有加,已是大有好转,这两年来,他在洛阳行动如常,再无从前那般胡乱暴动,稍有不爽便肆意打砸之事发生。今次春节之时,陛下召华佗神医为众臣与众将诊治,神医曾当众人之面,亲口说出,王悍将军体态愈发见状,且神智也有日渐恢复之势,我等彼时俱是在场。”
他这么一说,诸多大臣纷纷附和起来。
“不错不错,确有此事。”
“昔日王悍将军心智,好似**岁孩童,如今至少也可比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赵融看着大臣们的反应,面露得意之色。
“敢问骠骑将军,对于此事,您可敢否认?”
卢植面露难色:“这……当时老夫也是在场,神医确实说过此话,只是……”
不等他说完,赵融便打断了他:“既然有神医诊治,有陛下和诸多臣工见证,则足可认定,王悍将军心智,虽未必已如寻常成年男子,却至少也足可分辨是非,明辨法理,既然如此,又岂能适用于骠骑将军所言之从轻发落之律法?”
“这……”卢植眉头深皱,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反驳。
刘赫狠狠地瞪了赵融一眼:“该死的老贼,朕早晚当活剐了你……”
事到如今,刘赫已经做好了最后撕破脸的准备,大不了自己用天子的权威,强行保下大猛,然后对那冯氏一族,多加赏赐,替大猛赔罪,虽然如此一来,会令朝局稍有不稳,也会损害自己的威严,但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哼,朕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大猛受刑!”
他暗中将今日出面谏言要杀大猛的人,统统都记了下来,等着秋后算账。
刘赫对这些动不动就跟自己唱反调的大臣,早就心生不耐,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触碰自己底线,再加上平日处理政务,自己亲信的大臣实在太少,所以还要多多依仗他们,因此没有发作罢了,如今他们要杀大猛,自己却是万万不能答应了。
第八百零五章 力挽狂澜
朝堂之上,一时之间,竟是安静了下来,让刘赫心中颇为不安。
他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诸位爱卿莫非都赞同光禄大夫之言?”
“回陛下,老臣附议。”
“臣也附议。”
“老臣亦然……”
转眼之间,朝堂上大半朝臣,都站出来表示赞同,而卢植等人虽然没有赞同,却也个个站立原地,没有什么话可以驳斥。
而蔡邕一脸焦虑,东张西望,翘首以盼,就等着哪位大臣出面,力挽狂澜,当一回大救星,却迟迟等不到这样一个身影,让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
而崔钧的面色也是十分焦急,看向自己父亲崔烈的眼神之中,已经带了几分责备之意。
与此同时,刘赫也向崔烈投去了一个不善的眼神,让崔烈登时浑身一震,这才赶忙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刘赫迫不及待地回了一句:“司空学识渊博,必有真知灼见。”
崔烈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统统聚集在自己身上,尤其这些目光中,多半都是充满了恶意的,这让他如坐针毡,可是陛下已经点名了,他又不得不为之,硬着头皮也得上。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以为……”
他偷偷瞄了一眼周围的大臣,见没有人要站出来打断自己,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老臣以为,诸位同僚,所言皆是有理。臣工们,虽是见解不同,却都是为国家所计,为社稷而论……”
只听了这几句,刘赫就大失所望,有些不耐烦起来,崔钧也是暗中直皱眉头。
刘赫大袖一甩:“好了,这些中庸之语就不必多说了,司空还是说说,对王悍将军之事,你认为该当如何处置,对其他爱卿之高论,你又有何看法?”
崔烈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势,直扑自己头顶而来,压得他是大汗淋漓,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臣以为……”
他低着头,观察着诸位大臣,还有刘赫的脸色,心中盘算了起来。
“看陛下这般姿态,显然是誓要保下这个呆傻将军了,那冯栾之死,说起来,也是有几分咎由自取之意,众多大臣,想来也是出于情分,帮上一把,当不至于为一个区区的西陵冯氏,而与我崔氏为难才是。而如若今日不为陛下说话,以陛下这雷霆手段,那只怕连州平也难以保全于我了……”
想到了这里,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了决断。
“回陛下,老臣以为,光禄大夫之言,虽是有理,但要惩处王悍将军,却又另有说辞。”
他这么一说,冯芳、赵融等几人立时有些怒气。
“崔司空,你怎……”
“住口!”刘赫厉声喝退了他们:“朕在问崔爱卿,没有问你们。”
几人神色惊恐,连忙告罪:“臣等一时情急,犯了天威,还望陛下治罪……”
刘赫冷哼一声:“朕念及大司农心情,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老臣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冯芳拉着赵融,忙不迭退了回去。
崔烈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老臣记得,陛下这些年,四处征战,从并州之地,征伐天下,灭黄巾,诛胡虏,杀袁绍,剿韩遂,每逢大战得胜归来之时,总有一习俗,便是要庆功三日。小则在宫中摆酒,大则在城中各处设下流水席,凡庆功日所在之月,一切罪犯,不论罪责大小,无论是斩首,车裂,凌迟,充军等,皆延至下月执行。”
“司空怎可信口开河?陛下何曾发过这等诏令?”冯芳带着几分怒意,出面质问着。
崔烈回道:“陛下确实不曾发布这等诏令,然而诸位臣工仔细想想,当年灭袁绍之后不久,陛下受禅登基,便是大赦天下。最后凉州对韩遂、对刘焉,两次大捷,事后都将罪犯之刑罚延至下月。陛下曾说,自己奉上天感应,蒙祖宗庇佑,得以侥幸取胜,不敢自专其功,因此当多降恩惠于百姓,以示天道昭昭,以显大汉仁德。”
随后,他转向了钟繇:“廷尉,你执掌朝廷律法,此事你最是清楚不过,不知老夫所言确否?”
钟繇面色有些为难,不过犹豫稍许之后,他还是说道:“回司空,确实如此。”
崔烈点头道:“这便是了。不知诸位臣工以为,陛下此举,是否合乎天道人心,是否有半分违背圣人垂训之处?”
他看了众臣一圈,所有大臣面面相觑,都没有一个人能出来反驳,毕竟这种事,谁敢反驳,就等于直接在骂刘赫是个昏君,逆天而行,那不等于是找死么?
听到这里,刘赫可谓是心满意足,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这崔烈平日里有些谨小慎微,原以为指望不上他,不想今日竟能如此精于舌辩。看来州平昨夜回到崔府之后,没少对这位父亲多多交代,耳提面命了。”
刘赫悬着的心,这时已经放下了一半了。
崔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说道:“既然诸位都赞同陛下此举,那此次陈留大胜,斩杀、俘虏逆贼曹军兵马十六七万之众,可谓自黄巾造逆一来,朝廷所得最大之胜利,朝廷照此惯例而行,延缓一切罪犯刑罚至下月,想来诸位也当无有异议了?”
众臣脸色纷纷一变,今日便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了,即便廷尉明日能够审定罪行,延缓至下月,也得十一月才能行刑,这其中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变故。
这些站在冯芳一边的大臣,面容之上,都露出了焦虑之色,崔烈看他们一直没有再出面驳斥自己,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刘赫对崔钧报以一笑,崔钧也是如释重负,方才虽然是他父亲崔烈在说话,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比父亲更加紧张,如今看来,总算不枉自己昨夜费了那么多唇舌。
“好了,冯爱卿,朕说了,朕身为大汉天子,自当一切为江山社稷着想,绝不会徇私枉法。如今此事已然议定,诸位卿家都无异议,那便交由洛阳令与廷尉,即日审理,待一切罪责确定无疑之后,将奏章呈送上来,朕定会秉公处置。”
冯芳一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纠结许久,便要站出来谢恩。
就在此时,却有一个人忽然出面,让刘赫大感惊讶。
“陛下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刘赫看着此人,皱眉道:“王司徒,此事已经议定,朕看就不必再议了吧?”
王允虽然常与自己同一战线,然而今日朝堂气氛有些诡异,这王允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面,让刘赫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兆。
“陛下方才说了,但凡臣工们有何见解,尽可说来,如今老臣有本启奏,陛下何以不让老臣说话?天子一言九鼎,怎能食言?”
他一上来就作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让刘赫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
第八百零六章 十恶不赦
但是如今朝中绝大多数都还是世家的大臣,刘赫虽然一直对他们有些怨气,但是也不得不暂时依靠他们来互相制衡,因此即便他对王允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
“王爱卿所言极是。既是有所见解,自当禀奏,朕洗耳恭听。”
“多谢陛下,如此,老臣便放肆了。”
王允转过身,看向了崔烈,崔烈神色一阵紧张:“怎么,司徒莫非对老夫方才所说,有所不同看法?”
王允笑了笑:“司空误会了。足下方才所言,句句在理,陛下往日确有如此惯例,且此事既不违背国家法理,更无悖逆朝廷纲常,老夫岂有反对之理?”
崔烈胸怀稍宽:“既然如此,想必司徒想必也该赞同老夫之意了?”
王允却忽然摇起了头:“非也,足下所说,对王悍将军之刑罚,暂缓执行一事,绝不敢苟同。”
“嗯?司徒这是何意?”不但是崔烈,包括刘赫、荀彧等人,都万分诧异起来。
崔烈语气有了几分怒意:“司徒既然赞同陛下所设之惯例,那此番继续照此办理,有何不妥?司徒莫非是在消遣崔某不成?”
王允见他生气了,当即告罪:“诶,司空误会了,陛下御驾面前,老夫岂敢消遣朝廷重臣?”
“那你到底是何用意?”
王允不慌不忙,对着刘赫再次行礼:“老臣斗胆,敢问陛下一句,往年数次大战得胜之后,陛下对犯法之人,行刑暂缓,可曾有过例外之人?”
刘赫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问道:“司徒所言,朕不甚明了,朕何曾对谁有过例外?”
王允笑了笑:“陛下为国事操劳,些许小事,如今已然忘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臣却还记得,陛下第一次对廷尉下旨,要求暂缓行刑时,廷尉曾上过表文,提交了一份名单,请议将这名单上众人,排除在暂缓行刑之列。”
经他这么一提醒,刘赫似乎隐隐记起了好像是有这样一件事。
王允看向钟繇:“敢问廷尉,在下所言,是否确有此事?”
钟繇回道:“司徒所说,确然不差。当年那份名单上,共有一十七人,所犯皆是重罪,有弑父杀母者,欺兄辱嫂者,盗毁皇陵者,残杀多人者。臣以为这一十七人,罪在不赦,故此请陛下旨意,对他们加以严刑,不在缓刑之列。陛下恩准之后,朝廷数次大赦天下,以及大战凯旋,便都依例办理。”
这时,崔钧终于忍不住,亲自站了出来。
“司徒提及此事,莫非是觉得王悍将军之罪责,已可列入这十恶不赦之大罪?呵呵,非是晚辈有不敬之意,区区一个冯栾,怕是还当不起这等身份。”
他这话音之中,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王允倒也丝毫不气。
“司隶校尉所言,自然有理。若是寻常街头斗殴,致人死亡,自然不可能犯在此列。王悍将军若杀了别人,或是冯公子被旁人所杀,都不必遵循此例,然而偏偏是他们二人相遇,那就正合此例了。”
刘赫一听,心中顿觉不妙:“爱卿此言何意?休要卖弄,速速说个明白。”
“老臣遵旨。”
王允躬身行礼,随后看向了冯芳,又看了看蔡邕。
“大司农、侍中,老夫有一处疑问,但请二位解惑。”
两人走上前来还礼:“司徒但有所问,我等知无不言。”
王允点了点头:“据在下所知,二位所在的蔡氏一族,与冯氏一族,乃是几代姻亲吧?”
两人都当即承认:“司徒所言不错,正是如此。”
冯芳说道:“老夫曾有两位发妻,第一位发妻先诞下一子,后在生产小女时,因遇难产,母女俱亡。七年之后,老夫方娶了如今这位夫人。而那第一位夫人,便是蔡氏一族之女。”
这冯芳似乎还被自己的话,勾起了伤心往事,眼圈一红,俯首啜泣起来。
王允闻言,着即又向蔡邕求证:“侍中,不知大司农所说,是否属实?”
蔡邕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谋划,心中万分不想承认,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抵赖了。
“这……不错。大司农第一位夫人,乃是在下祖父的第十三个孩子,即家父十三妹,论起辈分,当是在下十三姑母。”
只这一句话,就让刘赫大觉不妙:“糟糕了,不想这王允竟然跟他们勾结到了一处,照这等情势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了,这下麻烦了……”
他瞪了蔡邕一眼,心中骂了一句:“好端端的你们蔡氏跟这冯氏联什么姻?”
虽然蔡邕和冯芳年纪相若,想来他那位十三姑母,年齿也不会相去甚远,不过蔡邕的父亲蔡棱,字伯直,看这字便知是家中长子,比自己那个十三妹年长个二十几岁,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才给蔡邕留下了这样一个年龄相近的姑母。
不过在责怪蔡邕祖父和父亲的同时,刘赫却也纳闷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王允会莫名其妙跟自己作对,毕竟自己对他,对他儿子,侄子,还有义女貂蝉,都是十分重用,貂蝉还刚刚给自己生下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按理说他太原王氏,在自己的照拂下,可谓是平步青云,风头正劲,怎么看都没有理由跟自己这个天子为敌才是。
不过如今也不是考虑这一点的时候,刘赫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到底如何才能在尽可能不搅乱朝局的情况下,救下大猛。
这时,王允已经再次开口:“如此说来,令嫒文姬,与那冯栾公子,表姐弟了?”
蔡邕皱着眉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允嘴角扬起一股笑意,转身向刘赫行礼:“启奏陛下,如此关系之下,王悍将军,便是那冯栾公子表姐丈,名副其实,毫无虚假。”
他已经说到了这等地步,任是何等没有见识的人,也该知道了他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他说道:“圣人有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孝悌之道,乃为人之根本。且不论冯公子在酒楼中殴打小厮,是否合理,纵然有过错之处,王悍将军身为表姐丈,理当对冯公子多有教诲、提点,怎能一言不合便出手直接将人打杀?”
“我朝自高祖开国以来,以孝义治天下。凡有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不义者,皆是极刑。父子、叔侄、兄弟相争,至有命案,一律与谋逆大罪,视若等同,此乃我朝律法之基。大汉凡四百年来,大赦天下,有百余次之多,却从未有对犯此重罪之人,加以赦免之理。”
“陛下当年赐准廷尉表奏,亲颁旨意,对犯此恶行之人,不加赦免,不加缓刑,此举上合天道,下应民心,其间更顺祖宗礼法。如今王悍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因小事而拳杀内弟,正犯此例,故而于情于理于法,皆不可在缓刑与特赦之列。”
“王允!”
刘赫听得早已是火冒三丈,直接将王允的名字喝斥而出。
换做往日,王允见到刘赫发怒,定会马上跪下,浑身颤抖地请罪,然而此刻,他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启奏陛下,老臣话已说完,陛下或诸位臣工同僚,若有驳斥之语,老臣自当聆听教诲。如若没有,则老臣叩首陛下,恳请陛下藏以苍生社稷为重,以大汉江山为重,秉公处理。”
随后,没等刘赫以及崔烈等人回话,其他数十位大臣,就跟着王允一同跪了下来。
“臣等恳请陛下藏以苍生社稷为重,以大汉江山为重,秉公处理!”
卢植等人,虽然对他们的举止十分不满,个个面带怒色,可是却根本难以找出半句驳斥的话来,因此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唰!”
刘赫霍然起身,指着这些下跪的大臣,双目之中,火光四溅。
“你们……你们好啊,好得很!此事容后再议,散朝!”
“陛下……”
众多大臣还想再进言,刘赫却已甩袖离去,丝毫没有了之前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风度。
荀彧见状,赶紧出面,对众多大臣说道:“陛下乃当世英主,自有决断。诸位臣工所言,各有道理,只是王悍将军与陛下并肩作战多年,其兄又为陛下战死,陛下一时激动,不能自制,也是情理之中。还请诸位臣工各回府邸,待陛下冷静之后,自会降旨。”
冯芳等人面面相觑,随后都站了起来,缓缓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