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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第一讼txt下载     第一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八十八章 陈年旧事

    第七百八十八章陈年旧事

    “阿樱的意思是……萧子宁和韩晰是同伙!”萧三皇子反应最慢,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萧子宁怎么就和韩晰扯上了关系。

    那启国,启国的启帝可不是好相与的。

    何况萧氏和韩氏素来没什么往来。

    两国相隔千里,八杆子都打不着啊。怎么萧子宁就能和韩晰搅和到了一起。

    “自然。只是串通的不够周详,想必两人私下里有约定,若是韩晰未归,必是私事缠身,子宁兄长就要露面,替韩晰遮掩。子宁兄长一路陪着三皇叔和四皇叔入京,这一路也正好给了两人试验的机会。多半试验良好,两位皇叔都没看出端倪来。”

    萧三皇子面色十分难看。

    只要想到萧樱说的那个场面……早上来请安的是萧子宁,兴许中午来请他们用膳的便是那个韩晰了。

    只是想想,萧三皇子就觉得火气从头窜到脚。

    若不是碍于长宁和凤戈这对小夫妻在,萧三皇子恐怕便要大义灭亲了。

    这个逆子!

    “你这个逆子,长宁说的对不对?”

    萧樱猜的不错,这一路其实一直有两个‘萧子宁’只是一明一暗。

    所以真正的萧子宁是清楚萧三皇子是性情的,属炮仗的,一点就着。能按捺着不抽刀砍他,对萧三皇子来说已经难如登天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便没什么意义遮遮掩掩了。“是。”

    “你竟然敢应。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父王若是知晓,恐怕得被你气死。还有你皇祖父,你不在的时候,你皇祖父隔上几天便要问一问你的情况。你竟然和姓韩的暗中勾结。你对得起你父王和皇祖父吗?”

    萧子宁迎上萧三皇子震怒的脸,脸上神情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相比萧三皇子满脸怒意,萧子宁的神情称得上平静。“我和韩公子只是知己,是至交。韩公子要入京,便宜行事便借我身份一用。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三皇叔何必动怒?”

    “小事!萧子宁,你疯了。举手之劳,你为了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你还说这是小事?你实话实说,你和韩晰筹谋多久了?韩晰这么费尽周折的来此,所图何事?”

    萧子宁这番狡辩之言。

    根本不需凤戈和萧樱开口质疑,连萧三皇子都觉得萧子宁编的太不走心。

    “子宁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萧子宁,你若是不老实招供,休怪我们三位皇叔大义灭亲。”

    “皇叔便是杀了子宁,子宁也不知道。”萧子宁脸色平静,对上萧家三位皇子的怒意也丝毫不为所动。

    若不是萧子彦拦着,萧三皇子就要真的动刀了。“好了,让长宁来问。”萧子彦把自家三弟扯到身后,用眼神示意萧樱接手。

    他们萧家的男人都是暴脾气。

    一言不和恐怕便要大打出手了。此时打起来实在不好看。

    萧四皇子闻言也上前,挡在萧三皇子身前,生怕萧家最冲动的一位真的拨刀砍人。

    事情最终还是着落到长宁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萧樱。萧子宁眼底带着几分玩味,他既然敢做,便想过败露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败露的这样快,想来他和韩晰都轻视了这位草包长宁郡主了。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我大概都能猜到。”

    萧樱语气轻飘飘的,根本不正眼去看萧子宁,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冷漠。萧子宁眸子眯了眯,如果萧樱开口问,他自然选择不说,可萧樱这么一脸鄙夷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情说不必问了,她能猜到,萧子宁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承认看走了眼。

    他和韩晰都看走了眼。

    本以为草包郡主长宁根本不足为俱,却不想成了最大的障碍。

    “都能猜到?长宁妹妹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自大与否,都和子宁兄长无关。”萧樱掸了掸袖子,虽然没有说出鄙夷之言,可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都透露着不屑。好像她高高在上,不需动手便能萧子宁踩入尘埃。这是萧子宁最不能接受的。

    一个草包郡主罢了。

    因为运气好,嫁了个皇子。正好那个皇子争下了太子之位,以至她跟着鸡犬升天,被封了皇后,不过是运气罢了。他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不需开口,便能猜中对方心思的人,便是有,也绝不会是草包郡主长宁。

    “我倒想听一听,长宁妹妹都猜到了什么?”

    萧樱终于微微垂眸扫了一眼萧子宁。

    然后唇角微勾:“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句话挑衅意味十足。萧子宁便是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最受不了别人用看蝼蚁般的目光看他。这是他此生的梦魇。

    如今萧樱便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无论他做了什么,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大话谁都能说,看来长宁妹妹也喜欢说大话。”“是不是大话与你无关。五哥,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宫吧。”说着便要起身,凤戈自然没有异议。萧樱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就在凤戈起身扶起萧樱之时。

    萧子宁终于变了脸色。“萧长宁,你到底猜到了什么?”

    “长宁不过是封号,勉强让你唤上几声。萧字……你却不配称呼。萧子宁,慎言。”这是进了萧宅后,凤戈说的第一句话。

    明明语气并不严厉。

    可是迎上凤戈那双冰冷冷的眸子,萧子宁无端的一颤。

    竟然不敢争辩。“好,长宁。长宁,你到底猜到了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萧子宁语气软了几分,用着含两分哀求的语气再次开了口。萧樱摆摆手,凤戈笑了笑转身落坐。他就知道他家小姑娘又在诈人。

    “我就算说出来,子宁兄长便是听了又有何用?我们也不知道真伪,这买卖一看就是我吃亏。而亏本的买卖,我向来是不做的。不如这样,我说,若是对,子宁兄长不必开口,若是错,子宁兄长要纠正。”

    萧子宁想了想,点头。

    事已至此,既然连韩晰的身份都败露了,至于其它的,恐怕也瞒不住了。

    见机行事吧,萧子宁告诉自己。

    “你和韩晰早就相识,时间……不会少于十年。”

    一个人的相貌是一点点改变的,要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萧子宁相貌如此,肯定是从很小的时候便要开始一点点的让人接受。突然间换了张脸,那是诈尸。

    萧子宁缓缓点头。

    “我们十一岁时相遇。”算起来恰好十年。两个年纪相当,小孩子相遇,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他并没有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世。”萧樱再次开口。

    萧子宁挑了挑眉,随后再次点了头。小小少年,一见如故,互道身世,发现这世上可怜的不仅是自己。同病相连,情谊深种。

    “他一定把自己描绘成了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自己在启国饱受迫害。这才被逼逃离,逃到这里,与你相识,实乃缘分。”

    “是。他并没隐瞒自己的出身,我知道他是启国皇子。可是启帝皇子众多,他有十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些皇妃们背后使出无数手段。把一个小小的少年逼得走投无路。而最让韩晰失望的是,这些事情启帝并非不知,可他选择视而不见。启旁的概念里,他养了一群狼仔子,既是狼仔子,便该自己拼杀。最终胜出的那个,才会成为头狼。”

    “韩晰身世可怜。子宁兄长呢?也身世可怜吗?据我所知,大伯父怜你体弱,对你爱护倍至。所有皇子都要养在萧氏,自小便习骑射,可独独你是在外祖父家里长大的,最终长成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公子哥。难道,子宁兄长也满腔委屈,无处控诉吗?”

    萧家三兄弟闻方都支起耳朵。

    这是三兄弟最奇怪的地方。

    萧子宁怎么会和韩晰混在一处。那韩晰狡猾多变。

    把自己说成一个小可怜,就算有人暗中加害韩晰,以韩晰的性子,也绝对会十倍百倍的报还回去,韩晰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爱护倍至?如果真的对我有丁点怜爱之心,为何我生母早亡?萧大皇子……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萧子宁的话里终于带出了几分恨意。

    嗯?

    萧樱看向萧子彦,事关大皇子妃,她的大伯母,她对此一无所知。

    萧子彦接到女儿的目光,蹙眉开口。“大皇嫂?大皇嫂生你时身子受损。养了四五年,你五岁那年,终究还是病逝了。这事和你父王有什么关系?你父王和你母妃一直十分恩爱。你母妃病逝,你父王受了很大的打击,那几年几乎把自己关在王府里。”

    “若真的是生我时身子受损,恐怕难活四五年吧?敢问二皇叔,二皇嫂也是生长宁的时候难产,以至身子受损,二皇嫂活了多久?连长宁的周岁都没有捱过。”

    萧樱只知道母亲因生她而身子受损,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

    母妃二字,也是父女两人的禁*忌。

    父女两个轻意不会提起。不过萧樱记得,她有次追问,萧子彦说她母妃去世的时候,她正去园子里给母妃采*花。所以萧樱一直以为自己四五岁时,母妃才病故。

    “是。她一直盼着能看到女儿满周岁。可终究没有等到……阿樱,父王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的情形,是怕你伤心。你不到周岁便失了母亲,你那时候还不会说话,只知道找母亲,整整哭了三天,父王,父王不忍提起。”

    萧子宁可没心思理会萧樱父女两之间的官司。

    他在意的是萧樱的母妃因为生孩子而落了病根,无数补药将养着,也没活萧樱周岁。

    而自己的母妃……“我母妃,是被我那个最最疼爱我的父王,亲手掐死的!”萧子宁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让整个大厅瞬间一片死寂的静。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对视一眼。

    然后齐齐摇头。“胡言乱语。你父王和你母妃十分恩爱。怎么会无端的害死你母妃?子宁,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谗言。你可不能误会你父王啊。”“谗言!外祖父亲手挖开了母亲的坟茔,亲眼所见。颈间五指黑印……难道有假。外祖父自小疼爱母妃,乍然得知母妃病故,一时难以接受。而父王太心急了,不等外祖父赶到,就将母妃匆匆下葬。外祖父一气之下,夜里亲手挖开了母亲的棺材。亲眼看到母亲颈间的伤痕。五指印记清清楚楚……

    在右手大拇指的位置,有个稍重的痕迹。正是我那亲亲父王戴在拇指的扳指儿印迹。”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的针落可闻。

    萧樱虽然猜出萧子宁幼年必定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和韩晰有机会结识,并发展出这么一段堪比亲兄弟的感情,可没想到,竟然牵连出一桩陈年旧事。

    萧子宁见几人都不开口了。

    这才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他之所以把我送到外祖父那里。只是为了安抚外祖父。他怕外祖父追究起来,事情闹大,皇家无法收场。你真当我体弱,需要送离萧氏静养?我母妃生我时候也没落下病根,可是却被父王生生在府中关了五年,整整五年,他都以我母妃产子旧疾为由,不让她出府门一步。”

    萧家三兄弟对视一眼。

    萧子宁这话虽然难辩真伪。可自从大皇嫂生下萧子宁,他们确实便再未见过她。

    只听大皇兄说皇嫂生次子时落下了病根,只能卧床静养。那时候萧樱还未出生,萧家几兄弟还年轻,都没多想。如今萧子宁一提,他们几个想来确实有些奇怪。

    一病五年,不能起身。

    当时人死了,他们都去看了最后一眼。

    女子面容祥和,整个人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病弱。也不是想像中的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穿着最华丽的朝福,头上簪着最华贵的首饰。

    他们记得,当时她身上的朝福是高领的样式,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不会的。大皇兄不会加害大皇嫂的。”“就是啊。没道理啊。大皇兄为什么会害自己的妻子?子宁,你可千万别被人哄骗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说服

    第七百八十九章说服

    萧子宁冷笑,他猜到便会如此。没人相信他。

    当年外祖父得知真相后,一晚上白了头发,外祖父将他拉到面前,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世人都以为他那个父王情深意重,是个痴情之人。实则却是个人面兽心之辈。他将他的母妃圈在府中,一步不让她出门,他让世人以为母妃因生他而落了一身伤病,一年到头要卧床养病。他为了自己生病的妻子,请尽了名医。

    世人谁不赞一声大皇子重情重义,哪个女人嫁了他便是走了大运。

    可谁又知道,他母妃被禁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那个男人瞒了府中上上下下。

    只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知道真相。母妃死后,那几个婢女最终也‘心甘情愿’追随主母而去。

    偏偏他那个所谓的父王,却摆出一幅深情的面孔,据说还发了誓,这辈子绝不再娶。虚情假意的简直让人恶心。

    幸亏母妃死了,若是不死,不知道要被他折磨到什么时候。

    死亡有时候也可以是仁慈的。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这样的结果确实是始料未及。而且萧樱感觉萧子宁并没有说谎,至于那所谓的真相是否真的是真相,此时下判断还早。萧子宁眼见着几人都不再开口,脸上的冷笑渐收。其实没什么意义,就算说出来又有何用?没人会相信他的。

    道貌岸然的萧大皇子在民间呼声极高。甚至是整个萧氏的楷模。

    谁会相信他的话?他能做的,只有自己暗中筹谋,然后将他拉下神坛。可是才开头,便要铩羽而归了。

    萧子宁再次笑了,这次笑的却是自己。他运气委实不太好,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他和韩晰不管行事做派都十分相似。这是数年默契所至,非一日之功。他们演练了这么多年,为此做了无数的安排,可是韩晰的身份却这么容易便败露了。

    看来,连老天也不怜悯他。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萧子宁不再端着谦谦公子的架式,整个人神情一变。倒有了几分洒脱之色。

    “你说的轻巧,你姓萧,是大哥的血脉。我们难道能杀了你不成!”萧三皇子觉得十分憋闷。

    事情怎么会这样?他的大皇兄?会是个杀人凶手!不可能的。可是萧子宁说的信誓旦旦。萧三皇子又不由得心生疑虑。“我以萧姓为耻。”萧子宁简直就是故意搓火了,他这话一出,萧三皇子果然急了。

    “你这个逆子!”

    萧二皇子和萧四皇子一起动作,这才拦下即将发狂的萧三皇子。

    “二哥,四弟,你们别拦我。留着他也是个祸害,我现在就结果了他。回去我亲自向大哥请罪!绝不连累你们二位。”萧三皇子太生气了。他以萧姓为荣,萧氏,是最最尊贵的姓氏,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尤其是萧家子弟,更不能亵渎这个尊贵的姓氏。

    “你看不出这混小子故意激你杀他吗?”

    “那他激将成功了,我现在就想杀了他。这个浑蛋东西……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不说,还满口以姓萧为耻。他这个不敬祖宗,不知感恩的东西,留在世上也是无用。”萧三皇子真的动了杀心。

    最初知道萧子宁和韩晰结盟时,他还勉强能压抑下怒意。

    可是如今萧子宁满口鄙夷嫌弃之语,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萧大皇子是杀人真凶。萧三皇子很崇拜自家长兄,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到像大哥那么痴情之人了。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再无用,他是大哥的骨血。”

    “这样的骨血,这样的萧家子孙,不要也罢。”

    “闹够了吗?闹够了几位就停手吧。”三兄弟正在僵持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是凤戈。

    凤戈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很谦和。所以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还以为凤戈是个好脾气的,可此时他突然开口,而且目光冷戾,和他们见过几面的年轻皇帝简直天壤之别。

    此时的凤戈,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竟然真的都停了下来。凤戈那周身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十分慑人。

    “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都停手。这里是凤氏,理应由凤帝处置。好女婿,你看着处置吧。是留是杀是圈禁是流放,随你的便。”萧子彦一副累极的模样,退后几步自顾自落坐大喘了几口气。

    今晚知道的消息太劲暴了。他有点扛不住。

    “我不管萧大皇子是否噬妻,萧子宁助纣为虐总是有的。我们如今要审的是潼关案。要弄清楚的是当年潼关发生了什么。子宁兄长,听我一句劝……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又有几分能为实?”

    萧子宁有些意外,他以为凤戈会毫不犹豫的处置了他。

    毕竟他确实伙同韩晰算计了所有人。而且韩晰的来意……也确实是要搅乱凤氏,最好搅得凤氏皇朝大乱,启国才有机可趁。

    他恨萧氏,自然连带着也不会喜欢那个所有人口中刁蛮任性的长宁。

    他和凤氏无仇,可要怪就怪凤戈娶了长宁。所以连带着惹祸上身。

    萧子宁并不后悔这番安排,只恨自己终究没有算计过长宁夫妻。可此时凤戈的话,竟然有几分开解之意。

    “你是说,我外祖父骗了我?”

    凤戈摇头。“真相如何,只有当年的人才能知道。子宁兄长若是有法子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或许有机会知道。你认定大皇子杀妻,据我所知,萧大皇子待你这个儿子也算是亲厚,堂堂皇室公子,却让你一直留在外祖父家中。他若把你留在身边,你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如果我是令尊,绝不会让这样的纰漏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心中无愧,而且是真的因为对我母妃痴情。爱屋及乌,才会让我留在外祖父身边以解外祖父思女之苦?”

    “……子宁兄长明鉴。”

    “我外祖父诓骗我?”

    “……也许,连阁下的外祖父也被诳骗了。”

    “不可能。我外祖父亲自看了我母妃的尸首。颈间确实有勒痕。”

    “对此,我并不想做出武断的推测。不过,要想制造一个掐痕并不困难。而且一个人若是想隐瞒下自己杀人的事实,绝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掐痕!而且还是那么明显的带了扳指儿的掐痕,这是担心别人不会怀疑他吗?

    这世上,不会有人轻意去刨开自己女儿的坟,去检查女儿的尸首的。所以,当年是谁让尊驾的外祖父心生怀疑,进而夜深人静去挖坟验看的。”

    这?萧子宁陷入深思。

    凤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些年他从未怀疑过外祖父或许也有被蒙蔽的风险。

    他试着反推,仔细回想着外祖父说过的话。凤戈有一句说的没错,外祖父这里接到的消息也一直是女儿产子后体弱染病,几年来一直休养,可身体突然间急转直下,最终一命呜呼。

    如果是这样的消息,外祖父有什么理由去挖自己女儿的坟?亲自去查看尸首?

    这确实有些讲不通。

    可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为何执意要挖坟查验。

    只说自己母妃是被害死的,还说若是萧大皇子不心虚,为何不等他们娘家人见上一面再入土为安。

    “兄长。沉年旧怨了,能否暂且放下片刻。你和韩晰一见如故的原因我们知道了。你因为记恨大伯父,所以连累着也恨萧家的人,我这个萧家所有人口中颐指气使的长宁郡主更是成了你的眼中钉。而韩晰也正好提出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要做一桩大事。你和韩晰一拍即合。可是子宁兄长想没想过?韩晰这桩大事,可能会死很多人,死很多不姓萧的无辜之人?

    当年,如今的启帝为了争位,在潼关做了件大事。以至潼关几千百姓命丧。如今韩晰想要借着其父的布置再施展一番……有仇报分,这本没错,可你的仇不应该报应到无辜人的身上。如果韩晰这次真的如愿,子宁兄长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惨死吗?

    你不会心存愧疚吗?不会夜不成寐吗?”

    萧子宁怔了怔,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萧樱。

    从萧樱脸上,他看不出丁点草包的影子。他只觉得萧樱的眼神像汪深潭,里边似乎藏着星辰大海。

    广袤而幽深。

    会不会心存愧疚?会不会夜不成寐?他不敢想。他只想自己母妃身上发生的事,只想着这近二十年的恨。他让自己满心恨意,让自己认为世上处处黑暗,没有一处光明。

    而且那几千人命又是何意?韩晰并未提起过。

    “潼关案……当年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潼关案,庚帝二十年旧案,这几个字眼他偶尔便会听人提起,可萧子宁不是个好奇之人,除了报仇,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所以从未仔细打探过。

    可是此时,他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潼关案啊……

    萧樱看向萧子宁,还有一脸不知所已的萧三皇子,萧四皇子。

    她在心底轻轻一叹,然后缓缓说起那桩往事。

    “几千人?葬身潼江!”萧三皇子惊讶的道。“是啊。活生生的几千人……当然,罪魁祸首是当年的庚帝,可他已经死了,所以当年是受了蒙蔽还是心生恶念已经无从知晓了。

    谢吉信如今下了刑部大狱。等着潼关案了结后,按着律例判处刑罚。

    可当年潼江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那几千无辜百姓最终丧命……这是我们要查清楚的。如今韩晰至此,再提旧事,居心着实险恶。如果任由他在凤氏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不知道又会死伤多少无辜百姓。

    子宁兄长,当年之事,韩晰可对你提起过一二?”

    萧子宁脸上早没了自嘲和恨意,听完萧樱的话,他觉得周身发冷。

    他不知道竟然发生过那样的惨事。

    在韩晰的叙述中,其父殚精竭虑,虽然对儿子管束不力,可在天下百姓心里却是个仁君。

    一个仁慈的皇帝,却是另一些人口中的恶魔。

    “未曾。”

    “他自是不会说的。现在子宁兄长还觉得自己和韩晰同病相连吗?”

    萧子宁怔了怔,脸上爬上难堪之色。

    “可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啊,我的一面之词,可是子宁兄长已经相信大半了。人可以凭心情行事,为了报仇也可以不择手段,可无论如何不该牵连无辜。我提议子宁兄长为母报仇之事暂时后移。先把兄长和韩晰之间的事情拆解清楚。现在子宁兄长是不是能恢复真面目了?这张脸……看多了有些累眼睛。这位启国皇子仗着这张面皮,可没少为恶……子宁皇兄偶尔也会照照镜子,便不觉得面目可憎吗?”

    萧子宁:“……”以前真不觉得,可是此时却突然开始觉得面上有些发痒了。

    “子宁兄长这番为母报仇所为,我倒很是敬佩。我这人别的本事平平,验尸的本事倒勉强拿得出手。子宁兄长若是相信,过后我好好同兄长说说死前掐痕和死后掐痕的不同。兄长可能不必回去问外祖父,便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伪了。

    子宁兄长被送到外祖父家。

    几年之后,偶然结识韩晰……这看起来运气一般的相遇,是否有人为成分在其中?

    我不敢说韩晰处心积虑,毕竟他是启国皇子,可能骨子里就带着使命而来。可据我看来,那位启国皇子可不是个良善之辈。他虽然长了张欺骗众生的脸,可灵魂里都带着恶念。他之所以被认出来,是因为当年用了下三滥的伎俩骗了一个姑娘,将那姑娘哄得团团转,最终弄得姑娘家破人亡。所以说,人不能为恶,有时候不是不报应,而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来。”

    萧子宁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站在厅中。

    片刻后。萧子宁动了,只见他的手指在脸颊边缘缓缓动作着,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掀起一层薄薄的面皮。

第七百九十章 良心未泯

    第七百九十章良心未泯

    就像是大变活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面前的萧子宁就换了另一张脸。

    眉梢眼角棱角微深,能从这张脸上看出几分萧家人的样子。

    萧樱心想,这下感觉终于对了,再也没有那种别扭的违和感了。这才是真正的萧子宁该有的模样。

    “这才对。这才是萧家人该有的脸。你原先那张脸……”萧三皇子开了口,可感觉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不管了,他这话不吐不快,管它说的对不对。“你原先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实在不像样子。”

    萧子宁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只能冷着一张脸,任由萧三皇子评头论足。“你这孩子也是倔强。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出来,偏偏缩了头尾自己琢磨。好在长宁机灵,一语道破那些可疑之处。你这才掀了脸上这张假皮。

    你若是怀疑你父王害了你母妃,理应站出来大声质问你父王。让他自己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不是偏听偏信……总之,你这孩子的性子实在不够大气。”

    “三哥,闭嘴吧。让长宁说话。”萧四皇子忍无可忍,最终出声轻斥。

    萧三皇子是个话多聒噪的,可胆子却不大。

    闻言立时乖乖闭了嘴。

    “子宁。就像长宁所说,有些事情眼见都未必为真,何况耳闻。你怀疑的事情,等回到萧氏四皇叔定然帮你查清楚。可眼下,还是先了结潼关案要紧。你也听长宁说了,几千人啊。那可是几千活生生的人啊……”

    萧子宁闻言没有开口。

    可他除了脸上假面,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最终,萧子宁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终于开了口。“我想见一见韩晰。”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

    凤戈开口回应。“好。”

    没问原因直接应承。萧子宁可能没想到凤戈这么痛快的答应,不由得猛的抬头去看凤戈。“总要让子宁兄长和韩晰对质一番,兄长才好最终下决断。兄长想什么时候去见韩晰?”萧樱轻笑着开口替萧子宁解惑。

    “现在。”

    “韩晰关在宫中,子宁兄长若是相信我,我便安排立时带兄长入宫。”

    萧子宁点头。都到了这个时候,相信与否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了。信任其实是种弥足珍贵的品质,可他如今还能相信谁?他唯有靠自己去判断。

    见萧子宁点头。

    凤戈唤了风一进前,小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行人便悄悄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韩晰被送在一处偏殿中。

    有吃有喝,待遇还算不错,毕竟是一国皇子,凤戈和萧樱还不至于小气到刻薄相待。

    殿门外,凤戈等人驻足。“韩晰便是殿中,子宁兄长自便。”

    萧子宁轻轻吐出一口气,迈步跨上石阶,然后缓缓推开了殿门。

    凤戈眼见着萧子宁进了大殿,神情淡淡的领着萧氏三兄弟和萧樱往旁边一拐,进了正殿。

    正殿和偏殿其实是相边的,中间隔着一道虚墙。这地建的本就是方便监控罪臣的。所以十分方便听个壁角。而且当初修建时特意用了些手段。所以壁角听起来不仅从容,而且还有桌椅可供人歇脚。

    诸人落坐,小内侍奉了新茶。

    这时,萧子宁终于开口了。“我这张脸,自己都许久未见了,难得你见到竟然也不惊奇……”

    “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早便猜到了。我身份败露,没来得及给你送个消息……你一定按着约定替我回萧家。不过是有些意外……你竟然这么快便露出真颜来见我?”两道声音乍闻还真的挺想像的,可是细听还是能听出些许差别来。

    韩晰的声音始终文质彬彬,就算是身份败露,也不见气急败坏。

    还是徐徐开口。相比这定萧子宁的声音就带了几分气急败坏了。

    论涵养的功夫,终究不及从小浸沉权势的启国皇子。“当年,我们意外相识。你把你的身世告诉了我。你说我们同病相连。韩晰,这场相识真的是你说的命运如此吗?还是……你刻意为之?”“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子宁,不管我说什么,你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既然已经先入为主了,你又何必来问我。”

    “我自然要问你。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是挚友。只要你开口,我无有不应。你说希望我给你留条退路,所以我开始往自己的脸上罩上一层假脸。我瞒过所有人,我一度认为你我是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两个,我们虽然不是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些。我们知道彼此的秘密,我们共享彼此的秘密。可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一切,都是你潜心安排。”

    小小少年,满心阴霾。

    偶尔同龄之人,以为和自己同病相连。所以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

    曾经以为是命运的安排。

    是老天怜悯,才让他和他有这样一段偶遇。

    他们说过,做彼此的退路。所以得共用一张脸,他是启国皇子,更便宜行事,所以他戴上了人皮面具。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当年外祖父也可能被人蒙蔽了,才会做出挖坟查验尸身的事。岂不是说,早在十几年前,便有一张滔天的大网,将他网罗其中。

    这简直不能深想。

    “命运?命运这东西,我是不相信的。子宁,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自始至终,也未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吧?”

    “是。”萧子宁承认,韩晰并没有伤害过他。可是欺骗难道不是伤害吗?“那你有什么气好生的?我这次借你之名来凤京,要做的也与你无关,是绝对不会把你拉扯进来的。只是命运这东西非但不助我一臂之力,反而横生枝节。我没想到,你那个长宁妹妹竟然找到了我曾经的旧识。身份被识破,无法反驳。”

    “当年……你父亲是否来过潼关?”

    韩晰笑了。声音透过薄薄的木墙传进萧樱等人的耳朵。

    萧樱脸色微沉,脸上神情越发的凝重。韩晰很骄傲,骄傲的人不屑说谎。

    除非不开口,一旦他开口,自然便会说真话。“你不如直接问我,当年潼关案,是否是我父皇暗中布置。”“当年潼关案,是否与韩氏有关?”

    “子宁转变的好快,前一刻我们还是至交知己,后一刻你便和你那长宁妹妹一伙来逼问我。我倒真的小瞧了这位小皇后。”

    萧子宁半晌没有回应。

    “是啊。我们都小瞧了长宁。不过不重要了,我母妃当年病故……我外祖父却疑心母妃是被我父王害死,夜里偷偷去开棺查验尸身。这些,我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我现在想问的是,当年,我外祖父为何执意要去查验我母妃的尸身?是谁误导了他?”

    接下来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既然有人想知道,说出来也无妨。左右我是败了,败的难看些好看些都是败了。既然要讲故事,不如大家凑到一起来听吧。也省得子宁过后转述了。”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

    这个韩晰,真的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次他们能识破他的身份,真的如韩晰所言,是他时运不济。若不是她的人偶然间救下了杜景儿,不管这个韩晰有何所图,恐怕都会如愿了。

    时也,命也啊。

    最后把地点安排在了花园边的那幢木楼上。

    萧氏三兄弟的接风宴也安排在此。算是故地重游吧,诸人心情各异。韩晰暂时恢复了自由,他甩了甩双臂,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凤戈和萧樱。

    “真是小瞧了凤帝,凤帝真是少年老成,城府深的让在下叹为观止。我以为凤帝只会耍狠,只知道一味的蛮干。却原来……行事如此缜密。再加上长宁皇后的仔细,二位真是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谬赞。”凤戈眼睛也不抬,自顾自的品着茶。

    萧樱笑笑,表示接受了这个赞美。韩晰怔了怔,觉得自己对上这二位,估摸着胜算不大。一位倒还能支应一番,这两位联手,他恐怕斗不过。

    “开始吧。”萧樱侧身挑着桌上的小吃。

    她最近胃口开了些,石和叮嘱她要少食多餐,所以她不管在哪里,习惯手边放点小点心。

    萧樱一幅听戏的模样。

    小茶品着,小点心嚼着,眨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韩晰,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还不开场?韩晰心中暗咒一声。明明是他们需要他开口,明明他该占在上风,可不知不觉的便落了下乘。

    本该他们求着他开口。

    反倒成了他上赶着要说故事似的。

    偏偏自己还没办法扳回这局。“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潼关旧案。这案子的罪魁祸首是你们的庚帝。”这个开场白意在挑衅。

    韩晰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凤戈。

    他说的可是他己故的父皇。他以为凤戈会震怒,进而动手。可是,凤戈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侧身问一旁萧樱。问她孩子闹没闹,还想不想吃别的。萧樱似乎小声说了些什么,凤戈点头,抬手招了内侍上前,当着韩晰的面,毫不避讳的点了几道点心让膳房去做。

    韩晰:“……”能不能尊重一下俘虏。

    能不能认真听他讲故事,偶尔配合一下,就当活跃气氛了。

    他一个人说故事,相当的枯燥。

    吩咐完,凤戈挑了挑眉,似乎在责问韩启怎么还不开始。韩晰:“……”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他能不能选择当一个硬骨头!

    挑衅失败,心中腹诽凤戈这个人家儿子当的真不走心,可韩晰还是开了口。

    “我和子宁说的过往,并非诳骗之言。我母妃性子软,在宫里受人欺负。我父皇对于后宫之事向来是不理会的。哪怕明知道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我母妃,他也不会在意。在他看来,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想要活下去,都得靠自己,如果一个女人一味的软弱,她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一个道理。

    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去夺,天上从不会掉馅饼。

    最初我母妃还会抱着我一起哭,说自己多么可怜。我每次都不回应,久而久之,我母妃便觉得她之所以被人欺负,都是因为我,我若是个女儿,她的日子能过的更好。”韩晰自嘲的笑笑。

    萧樱不由得看向凤戈。

    某些地方,凤戈和这个韩晰才真的是同病相连。

    “我渐渐和她疏远了。但凡有什么难办的事,我都会毛遂自荐。父皇也习惯把没人喜欢做的事情交待给我。在他看来,我是最像他的。我做的很多事,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所以我在启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倒让我母妃尝到的甜头,她觉得我离她越远,她日子过的越舒坦。

    我说这些做什么!白白惹人发笑。”韩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些。

    这些是他埋在心底的隐密。

    是他不为外人道的隐密。可他今天却不由自主的开了口。也许,这些年暗中做下的那些事情,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老天爷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他记着呢。

    他负了杜景儿。

    杜家世代忠良,他并非不知。可收回兵符是启帝所愿,他只能昧着良心去施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和杜景儿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真的很好。杜景儿相貌好,性子好,对他一心一意。偶尔他也会想,如果不是他手段用尽,而是真的娶了杜景儿,他的人生是不是大有不同。

    可一切都晚了。

    他负了她。不仅负了她。他还狠心远走,离开了启国。

    他知道杜景儿在找他。

    也知道杜景儿为了找他吃尽了苦头。他依旧不为所动,这世上没什么能动摇他,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没心的。

    可这次重见杜景儿,他的心突然间一阵猛跳。他看着她,面对她的指责,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再恶毒的人,也会偶尔有那么一瞬间良心发现。萧子宁随后听露面,让韩晰突然间有种尘埃落定之感。他一下没了再斗下去的心思。“这次的凤京之行,算是父皇给我的奖赏。奖赏我这些年暗中替他做下的那些事……子宁问,当初潼关之事与启国可有关系……”

第七百九十一章 当年真相

    第七百九十一章当年真相

    说到这里,韩晰顿了顿,然后冷声道:“潼江和启国一江之隔。数年来因为潼江汹涌,不得渡河。两国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我父皇年轻时,得到高人指点,造出了一种铁衣,那种铁衣能让人在湍急的水流中站立而不被水流冲走。潼江水流太过湍急,我父皇便用铁链将铁衣串联起来。几十人一起下水。

    按着特定的队形,竟然真的能在潼江中走动。嘴再含上一根长的芦苇杆,配合着江水深浅,能渡过潼江到达潼关。”

    韩晰这番说辞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直让几人听得额头浸出冷汗来。

    潼江凶险世人皆知。

    历代凤帝之所以高枕无忧,便是因为潼江足够凶险,乃是条横在潼关和启国之间的天堑。

    不能行船,行船必翻。

    靠人力渡江更是痴心妄想,可是今天从韩晰口中得知。早在数年前启国便有了渡江的法子。这简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铁衣,渡江?得多重的铁衣?而且江水那么急,真的能平安渡江?”萧三殿下一脸怀疑之色。

    其实也不怪萧三殿下怀疑,恐怕殿中诸人都觉得自己听了个玄幻故事。

    萧樱没法告诉他们,在她生活的那个朝代,人们已经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潜入很深的海底了。

    铁衣,芦苇杆……再加上所谓高人的指点,萧樱还真的相信韩晰所言不假。可不管是铁衣,还是渡江的人选,应该都十分稀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所以这些人潼关是个死城,启国也没有趁机成事。

    韩晰没有开口给萧三皇子解惑。

    他眼睛只看着凤戈和萧樱。看这对年轻帝后的反应。他有些失望,因为凤戈没什么反应,神情淡淡的,似乎对他这番说辞丝毫不感兴趣。至于那位长宁皇后,只见她眉眼弯了弯,轻轻开了口,却是给萧三皇子解惑。

    “应该可行。只是不管铁衣还是渡河之人,都十分稀缺。恐怕当年还是皇子的启帝倾尽其力,也只训练出那一只渡江的几十人小队吧。若是铁衣易造,渡江之人易得,这些们哪能这么平静,启国早就趁着潼关之虚而入了。二皇子,我说的可对?”

    韩晰面上难掩惊讶。

    这位年轻皇后洞察人心的本事让人心惊。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是。”

    “当年的神龙出水,也是令尊安排的?”

    “是那位指点我父亲造出铁衣的高人所制。为了把它拖入江底,父皇那费尽心思寻来的几十铁衣卫折损半数。”这也是当年的启国皇子不得不半途而废的原因之一。

    萧樱已经知道当年事情的大至轮廓了。

    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当年的启国皇子听从高人的指点,训练出一只能身着铁衣渡江的铁衣卫。

    打算借用天启之名,让庚帝背上昏君之名。再趁机混水摸鱼,以潼关为跳板,最终达到入侵凤氏的目的。启国是小国,国力不强,硬碰硬没有胜算,所以当年还是皇子的启帝设计了这么一个旁门左道的法子。

    只是,真的执行起来却发现,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轻松。

    铁衣卫很难训练。而且耗时颇长,铁衣打造起来工序繁琐,以启国的国力根本无力打造一支足够占下潼关的铁衣卫。唯有扰乱凤氏民心这出施展的十分顺利。

    所以当年石和看到的有人走进水中,应该就是看到了启国当年那支铁衣卫。

    神龙出水,潼关百姓果然被吸引到江边。然后谣言开始流传,只是潼关毕竟地处偏僻,所以谣言流传的速度比启国皇子想像中的要慢些。不等人尽皆知,朝廷便派来了谢年。

    谢年做了什么,以至庚帝最终决定斩草除根?

    萧樱抛出这个问题,韩晰也是一脸的不解。“当时启国先帝病重,当时还是皇子的父皇最终还是决定弃车保帅。暂时放下以潼关这个据点。忙着回国争夺太子之位。当时铁衣卫折扣过半,父皇当时也算是陷入了两难之境。皇祖父病重,也算是给了父皇一个台阶。所以当年那桩事,其实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在父皇一直名声显赫,我那几个皇叔并非敌手,最后还是顺利承继了帝位。

    如今又到了夺位之时。我这些年暗中替父皇行事,没少做乌七八糟的事情。

    潼关这件事,算是奖赏吧。”

    所以那位启国皇子兴师动众的只安排了一场天启,后续的还没来得及启动,后院便失了火,他着急回家扑火夺位,潼关这边的事情便搁置了。

    萧樱看向凤戈。

    两人用眼神交流片刻。最后凤戈开口:“我想二皇子一定很想知道,那招鱼腹藏珠的法子是何人想出来的?不妨告诉二皇子,是长宁。”

    韩晰看向萧樱的目光瞬间一凝。

    他安排人四下散播当年潼关惨案。就在传言正传到风口浪尖之时。突然传出鱼腹藏珠。珠上的字和当年潼江出水神龙刻的字大相径庭。

    当年之事,见过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而鱼腹藏珠,却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同样的天启,鱼腹藏珠这法子明显经济实惠。当年为了弄那条神龙,为了将神龙埋进江中,为了让神龙在恰当之时出水,费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可如今人家买上几百条鱼,弄个蜡珠塞进鱼腹,竟然便把当年那番大阵势压了下去。

    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无数人亲眼所见鱼腹藏珠的神迹,自然是深信不疑。而当年神龙现世,见到的人几乎尽数死于当年那场杀戮。

    普天之下,幸存者恐怕只有御医石和一人。

    韩晰也暗中联络过石和,要他里应外合。石和并没有给他明确有回应,可是很快,石和的身份便败露了。韩晰猜石和应该是故意为之,为的是不想和他……同流合污。

    当年他的父亲救过石和的命。

    石和不想亏欠他们韩家。

    于是自己给自己做了个局,把自己送到这对年轻的帝后手中。

    韩晰在今天之前,不太理解为什么凤戈和萧樱这么年轻,可是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却都忠贞不二。

    真的和这对帝后打过交道后,他渐渐明白了。他和萧子宁相识数载,两人关系一直十分亲厚。萧子宁对他所求无有不应。他也从未生过害萧子宁之心,他和萧子宁互相欣赏,觉得两人一辈子能互相扶持着。

    可没想到,不过见了他们一面。萧子宁便被说服。

    怀疑他,甚至放下了对萧大皇子无数年的恨意。韩晰觉得自己败的一点也不亏。

    他觉的就算自己闭口不言,恐怕这些事情那对夫妻也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了。

    “在下甘拜下风。”韩晰拱手。

    “不过是小把戏。我倒觉得当年令尊那番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真真的大手笔。”反正萧樱是安排不起的,她手里没银子。

    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最方便实惠的法子。

    和当年那番盛举相比,自己这边显得即寒酸又小家子气。

    “劳民伤财。父皇一直后悔,说自己当年目光短浅,被那所谓的高人一吹捧,便不知道姓甚名谁了。那番安排虽然能震慑人,可要想动摇诺大的凤氏,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当年父皇想到娘娘这个法子……兴许真的能在凤氏掀起一番腹风血雨呢。”

    “贵国争位喜欢大场面。想来这等小场面,实在入不得令尊的眼。”

    韩晰自嘲的笑笑:“娘娘说的对,我们启国争位向来是能闹出多大动静,就弄出多大动静。这是个陋习,可是我韩家历代先祖皆如是。我国百姓也觉得这样的皇子登位才安心。其实我自己明白,父皇不会选我的。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绝不会把皇位传给我。”一个知道皇帝所有隐密的儿子,一个替皇帝做了不知道多少腌臜事的儿子。

    他这样的人,最好能死在外面。这才是启帝最想看到的。

    他只是不甘心。

    他做了这么多,最终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事到如今,他反倒释然了。也许这便是命运吧。是老天的安排,因为他恶事做尽,所以老天最终安排他诸事不利。本想把凤氏搅得天翻地覆,就算自己不能夺到太子之位,至少也要让启国百姓知道他的丰功伟绩。

    只有这样,只有把自己置于所有人的视线中,他才能保全自己。

    可是错了。他将来并非只有回启国一条路可走。不管凤氏还是萧氏,都有他的容身之地。

    天大地大,他哪里都可以落脚。

    “你还算有些可取之处。”这是凤戈给韩晰的评语。

    韩晰:“……”竟然无法反驳。

    韩晰继续留在宫中,这次不是阶下囚,而是客人。他特意挑了个偏僻的院子,说是在宫中安排,宫外难保有启帝的眼线。他既然开了口,便不打算再回启国了,启国皇子这个身份,他也不打算要了。

    萧子宁终于恢复真身。

    跟着萧家三兄弟出了宫,看样子,这三位长辈是打算好好说教一番了。

    凤戈和萧樱回樱歌院。

    这番虽然不累,可萧樱如今这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小两口才落坐,丁香便进了禀报,说是石和求见。

    这位石御医如今是代罪立功,对萧樱的身体十分在意。

    每天像只老母鸡似的盯着萧樱,生怕她有个万一。听说她今天出了宫,回宫后又跟着凤戈去了前殿处理事情,石和有些担心,得知萧樱回了樱歌院,立时来探望。

    凤戈点头。

    丁香很快领了石和进来。

    给两位行了礼,石和赶忙给萧樱诊脉。

    紧蹙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娘娘太胡闹了。这都什么月份了,怎么还能这么辛苦!娘娘要养胎,养胎!”

    “多走动,孩子出来的时候才容易。我没感觉累,你也不必这么整日的忧心忡忡。”萧樱笑着安慰。

    “在院中走动即可,娘娘这可不是随便走几步。陛下,您可一定要管好娘娘,她万不能出宫了。”凤戈神情凝重的点头。

    “好。朕一定不会让她再出宫门一步。”

    “五哥……”萧樱不依。

    “乖。等小东西出来,你想去哪,五哥陪你去哪儿。”萧樱还能说什么,只能红着小脸点头。旁边还有石和呢,他就这么温声软语的哄她,也不怕传出去他这皇帝威严荡然无存。

    石和自然早就闭上眼睛和耳朵了。

    他怕长针眼,也怕被凤戈灭口。石和拱手告退,被萧樱拦下。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石和闻言,脸色微白。他隐约听风一提起,说是抓到了一个启国奸细。

    莫不是……“你当初为什么决定动手?”好好的,突然给她下毒,一定有原因。“……有人联系我,说需要我里应外合……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可陛下和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当年之事和陛下娘娘无关。我不想助纣为虐,所以决定动手。那人曾经救过我,我不会揭发他,可也不会做泯灭良心之事。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自投罗网一招。”

    和她想的一样。

    果然是因为韩晰提前派人来找石和。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可又不想天下百姓陷入苦难之中,走投无路,只得故意自己暴露。你也番是用心良苦了。今天之后,你不必心存愧疚了。因为,当年你的父母亲人最终落难,归根到底是那由江底出现的神迹。而那场神迹,今已查明,便是你那救命恩人安排的。他救了你,可同时他的所为连累了你全家。

    这是恩还是仇,实在难以清算了。”

    石和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可他知道面前的女子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她真的查清楚了,当年那场所谓的天启是人为,而且便是那个救下他的人所为。

    那人到底是恩人?还是仇人?“还请娘娘明示。”

    萧樱轻叹一声,仔细将今日韩晰所言转告给石和。石和一个大男人,听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真是造化弄人。”

第七百九十二章 救赎

    第七百九十二章救赎

    他其实心中一直疑惑,当年他见到那人到底是谁?他虽救了他,可他的出现太突然了,石和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和潼江的异样有关?可看着泛起滔天巨浪的潼江,石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在自然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

    他根本不敢想像潼江异状竟然是人为的。

    “那人虽然救了我,可因为他,我父母至亲,几千潼关百姓葬身水底。娘娘,我真的分不清到底是恩还是仇了。”“恩怨情仇,有时候本就纠缠不清。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心里总是背负着枷锁。当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的平平顺顺。我想你的父母也是如此。

    这些个你过的不易。今天,你可以放下了。”

    石和不说话,低着头,萧樱看着有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萧樱轻轻一叹。人活在世,其实有很多不如意,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大半的人生中,我们都在逆境过活。我们要努力做到在不快乐中活的快乐。“多谢陛下,多谢娘娘。”石和跪地,将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生活像道枷锁,今天萧樱一番话,解开了缠在他身上数年的枷锁,就如萧樱所说,他可以放下了,可以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了。

    就像萧樱所说,这些年他背负了太多东西。

    他觉得死的不该是父母兄妹,而是他。他才是那个家中最不被人喜欢的存在。

    可无数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相熟的,不相熟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这个人见人厌的,竟然苟且偷生。

    石和虽然活着,可感觉自己早就在父母兄妹死的那天跟着一起葬身潼江江底了。今天萧樱这番话,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铁锁。

    “怎么?你身世可怜,朕就会忘了你加害阿樱之事!”

    不等石和露出笑意,凤戈已经冷声开口,石和这刚要勾起的唇立时又耷拉下去。“属下……属下并没有加害娘娘之意。”他那幅药下的简直绝妙。

    绝不会伤到萧樱的身体,反而对于她的身体大有裨益。

    凤戈冷哼。

    “若不是看在你还算知恩图报的份上,你以为朕能容你在宫中走动!”

    石和赶忙下跪,他和凤戈接触的没有和萧樱这位皇后娘娘接触的多,可也知道这位凤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只在长宁皇后面前像只温驯的小羊。

    在外人面前,便是一只狼。

    而且这人十分记仇,是个睚眦必报。

    这事他虽然没有恶念,可也确实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

    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如今还能得萧樱信任,替她调理身体,简直就是……就是梦想成真了。“行了,这次饶了你。若是阿樱身体有个万一,朕再处置你也不迟。”

    “陛下放心,娘娘若是有个万一,不必陛下处置,属下也不公苟活于世。”

    “行了。说的好像你要殉情似的。有那功夫,去陪陪你媳妇孩子。”

    这下石和是真的吃惊了。“陛下怎么知道的?”凤戈冷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萧樱眨了眨眼睛,看看凤戈,又看石和。“妻子?孩子?石和你何时成了亲?”

    石和心里苦啊。他这亲成的十分居心叵测。他让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等消息,然后他便自投罗网了。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那媳妇如今如何了。

    此时萧樱问起来,石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凤戈没好气的替他开了口。“为了隐瞒身份,他随便讨了个乡下姑娘。生了一对儿女……不过这人居心不*良。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趟,借口说自己是个行商之人,为了生计四处奔走。”

    石和脸有些泛红。臊的。

    他知道自己所为挺卑鄙,可凤帝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实在,实在没脸。萧樱隐约明白了,她心中轻轻一叹,石和为了隐瞒身世,也真的是煞费苦心。可怜那姑娘了,嫁了个男人,却只是被男人当成挡箭牌。“不管如何,既然成了亲,有了孩子,就好好过日子吧。妻儿如何何在?”

    石和不开口。

    因为他不知道。

    不知道女人久等他不至,会如何做?会不会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别嫁。抑或,在家里等他?想到那个小院,当时石和满心嫌弃,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可此时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连那参差不齐的破栅栏,如今想来也觉得顺眼呢。

    心中枷锁解开,似乎看什么东西都变了。他竟然有些想念女儿的孩子了。

    “你这可把石和难住了。他进城被擒,一直被留在宫中。要问他的妻儿……恐怕他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了。”

    “陛下明鉴。”石和只得再次叩首。

    “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的,都不是东西!”萧樱冷哼轻斥。凤戈满腹委屈:“石和不是东西……你家五哥还是好的。阿樱,你可不能迁怒。”凤戈狠狠瞪了一眼石和,石和抖了抖,跪的越发规矩了。

    唔,他好像,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

    “你哪里好?刚认识的时候眼睛都长到头顶上,看我的眼神像看个傻子……还有萧子宁,几句话便被人糊弄了,弄出这么一堆事情来。”

    凤戈眨了眨眼。

    有趣的看着萧樱翻旧账。唔,翻的他还挺心神舒爽的。萧樱这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感觉忒理智。

    理智这东西是优点,可是男女之间,太理智就显得冷硬了。他家小姑娘终于也学会了市井妇人那般喋喋不休了,凤戈心情大好。

    “恩。萧子宁不好。”

    “不仅萧子宁不好。韩晰也是个疯子。一肚子坏水,一天到晚的想着算计别人。这样的人,最后一定被命运算计,让他后悔莫及。”

    “恩。他已经追悔莫及了。”凤戈轻声附和。

    萧樱觉得今天的凤戈简直就是故意给她煽风点火。似乎怕她气性不够大。

    “他自然追悔莫及……那杜景儿无论相貌还是性情出身,都是上上之选。这辈子韩晰能遇到她,是他的缘分。可他竟然负了杜景儿。如今他在杜景儿心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这些话萧樱平时不会开口,这在萧樱看来算是背后非议他人了。可杜景儿这事,确实让萧樱感慨良多。

    她同情杜景儿。有心将杜景儿留在身边。杜景儿也点了头,对于自己人,萧樱向来回护的厉害。

    “还有萧子宁那位外祖父。有什么怀疑不能亲口去问一问?轻意便中了别人的圈套,害得萧子宁这些年活在恨意中。好在他身上流着萧家的人,本性不坏。这才没真的犯下大错!”

    “是个老糊涂。”凤戈搭腔。

    “恩,老糊涂。掐痕上死前留的还是死后有人刻意弄出来的。找个仵作问问便知。他竟然凭着一面之词,稀里糊涂便相信了。我听父王说,大伯母的娘家还是书香门第,见了鬼的书香门第。”

    “恩。是够见鬼的。”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讨好的笑笑,抬了抬手,示意萧樱继续。

    这一脸鼓励的神情哟。萧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猴子,被凤戈勾来甩去。“石和,你怎么还在!”石和险些热泪盈眶啊。心道自己这么大一坨,终于有人看到他了。

    “属下……属下还等着陛下和娘娘的处置呢。”

    “刚才不是说了只此一次吗。去把媳妇孩子接来吧,然后好好过日子。妻子是你的亲人,孩子是你的骨血。有了亲人和骨血,你便再不会孤单一人了。”

    石和觉得鼻子微微泛酸。

    用力的点点头。“是。多谢陛下,多谢娘娘。属下……属下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主子再生大恩。”“行了。我和阿樱不需要牛马,只想要个医术高明的好御医。听你家娘娘的话,去把老婆孩子接来,好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吧。至于前尘,忘了吧。”

    “是。”石和再次将头重重磕到地面。

    石和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出宫时,他突然驻足回首。明明庄严肃穆,显得有些沉重的皇宫,此时看来却透着股盈盈的暖意。

    他想,以前代表着皇权,代表着巅峰权势的皇宫。如今却处处让人如沐春风。有年轻的凤帝,有睿智的长宁皇后,百姓定然会衣食无忧,社稷长治久安。

    石和给萧樱诊了脉,确实萧樱身体无异,凤戈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又哄着萧樱发泄了一番心中郁结,凤戈此时也觉得神轻气爽。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阿樱口舌虽然不错,可也到不了舌灿莲花的地步,可为什么只要你开口,便能诱人开口?”再难缠的犯人,只要萧樱出手,都会乖乖招供。

    这点想来很是神奇。

    “我厉害。”

    凤戈:“……”真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眼见着凤戈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萧樱小脸突然一红,突然想起初初成亲时,他也这般看着她,然后……然后他总会欺负她,每次都要迫她求饶才肯罢休。

    其实他的目光含笑,看不出什么深意。可是,萧樱就是觉得小脸越来越烫。

    她突然有些心虚,慌忙躲开凤戈的目光。然后逃难似的解释道:“其实不难。严刑逼供并非上上之选,审问犯人,攻心为上。只要知道他的软肋,在他软肋上下功夫,很容易就能撬开他们的嘴。眼下,只有一个谢吉信了……我一定要弄清楚谢吉信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萧樱说的热闹,突然间,自己被揽进熟悉的怀抱。

    萧樱:“……”这人会瞬移吗?明明前一刻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她对面。

    “攻心为上?”凤戈的声音几乎响在萧樱耳边,萧樱心肝一阵乱颤。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她耳边说话,热意扑在耳朵上,让她无处可躲。

    萧樱定了定神,佯装不受影响的点点头。

    “是啊。攻心。只有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才能让他彻底的屈服。刚才我对石和说那番话就算攻心之言。”

    “你对我说的话呢?哪句是攻心之语?”

    萧樱:“……”美男当前,她有点魂不守舍了。凤戈是故意的,他必须是故意的。自她有孕,凤戈一直很规矩,再未折腾过她。想来,这人怕是忍到了极限。

    潼关案细节终于弄清楚了。

    两人都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凤戈也终于忍不住对她用起了手段。

    “句句都是攻心之语。五哥,我们去内室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凤戈以为萧樱一定假装不懂,然后迫他步步紧逼。最终虽然会如愿,可少不得要你一招我一招的支应许久。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这般直白。

    “怎么?难道是我会错了意,五哥并不想同我去内室?那么我们去逛园子吧……”

    “鬼才想去逛园子。小坏蛋,你故意的。”故意这般诱他。明知他,明知他……忍了又忍,还笑的这般明艳。

    “是啊,我故意的。你打我!”

    打她?怎么舍得?不,他不会打她。不过倒有另外的法子让她开口求饶。

    “……小东西,老实些,别折腾你母亲。”凤戈揽着萧樱,另一只手放在萧樱圆滚滚的肚皮上,语重心长的对未出生的孩子交待着。

    萧樱:“……”莫不是胎教。

    问题是现在要折腾她的是谁?

    答案是……孩他爹。这一折腾,就到了傍晚。

    萧樱累极,沉沉睡在凤戈臂弯里。男人却是一脸餍足,低头看着觉睡在自己怀里的姑娘。

    他折腾的有些狠了,她眼角还微微泛着红。樱唇同样红艳艳的。凤戈心满意足的低头将脸轻轻贴在萧樱额头。

    萧樱直到入了夜才缓缓转醒,自己果然被凤戈紧紧揽在怀里。

    想到刚才这人那番翻云覆雨,萧樱伸手,狠狠掐在男人手臂上。凤戈倒没什么反应,反倒萧樱指尖掐的生疼。

    “傻姑娘,便是要偷袭,也找个容易得手之处啊。伤了自己,五哥会心疼的。”

    妖孽啊。

    萧樱觉得今天面子丢大了。索性闭眼装睡,轻笑声响在耳边。“真是只贪睡的小懒猪。”

第七百九十三章 小聚

    第七百九十三章小聚

    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顺风顺雨。

    萧樱怀胎到八个月上,害口的症状一点也没有了。没有了那辰昏孕吐,萧樱整个人眼见着光亮了起来。

    凤戈一直提的高高的心肝也终于放了放。

    把更多的心思花在朝堂上。凤戈得了云驰,娄柏昀等人的忠心扶持,再加上后来归顺的秦征等人,整个朝堂一派欣欣向荣。那些老臣也渐渐放开了心防,开始和年轻官员们互相往来。那种隔阂与日俱减,以前都是一些老臣们走在一起,年轻臣子们,尤其是凤戈的心腹们走在一起。壁垒分明。如今大家三五一群,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

    谁家的姑娘找了个如意郎君。

    谁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都能被人拿出来说笑一番。哄抬着大家一起去酒楼美美的吃上一顿。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说法终于被终结在凤戈这个年轻皇帝的统御之下被打破了。

    老臣们只要一心为了朝廷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凤戈皆倚重。

    那些犹豫不决,墙头草随风摆的,凤戈也没有真的将人赶尽杀绝。本性如此,并不是他们心地多坏。萧樱曾经和凤戈讨论过人性格形成了的原因。天生没有所谓的安全感,面对事情犹豫不决,总要做到最好,可往往事与愿违。

    这样的人,重要的位置自然轮不到他们。

    可有的位置还真的就需要这样的人……

    凤戈也算是知人善用,把这些人往需要扯皮的位置上安排。像是修路修桥需要细心的,还要因为朝廷款项和上面下面无尽的扯皮。

    在凤戈登基十个月后,终于将一切拨乱反正。

    朝廷上下一派欣欣向荣。

    几个大案也都告破,百姓们无不称赞新帝英明……

    今日,下了早朝,凤戈留下云驰几人。打算办个小宴聚一聚。

    宴席之地安排在了樱歌院。凤戈这个皇帝和以前的凤帝不同。

    以前的凤帝后宫佳丽无数,庚帝的后宫算是比较清静的,也有一后四妃并着无数的美人。

    只有凤戈,整个后宫只有一位皇后。

    余下的宫殿大多空着,云驰常说凤戈和萧樱这对小夫妻,在诺大一个皇宫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既然是过日子,也便没了往日那些诸多繁琐的规矩。

    以前臣子入后宫,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云驰常感慨,他们这些臣子入后宫简直如履平地。

    凤戈只上朝是在前殿。

    和朝臣们议事在御书房。余下时间皆在樱歌院。

    萧樱笑凤戈日子过的简直三点一线的普通日子,哪里像个皇帝!凤戈则反问,皇帝该是什么样?

    萧樱想了想。

    按着电视上演的皇帝归纳了几样。

    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这两词一出,便被凤戈按在榻上好一顿上下齐手。直笑着萧樱上气不接下气才肯罢休。而后萧樱再不敢提皇帝该如何了。

    凤戈如何,皇帝便该如何!

    小两口关起门来,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凤戈早上静静起身,有时候萧樱起身时,凤戈已经下朝了。

    凤戈陪着萧樱吃早饭,然后两人牵着手去逛逛园子。午膳后,萧樱小憩,凤戈处理奏折。

    萧樱睡够了,精神十足,便会和凤戈一起看。

    遇到有争议的,二人也会争辩几句。

    多数都是萧樱偃旗息鼓,不过事后凤戈一定甜言蜜语哄上几句,要不就用额头贴贴萧樱的小脸,萧樱便会害羞的傻在那里。过后自然忘了两人因什么争执。

    一孕傻三年,古人之言承不欺人啊。

    便这么朝上风起云涌,后宫小两口蜜里调油。

    今天早朝上凤戈安排了好了最后一拨朝臣的调动,一切终于风平浪静了。

    自他登基,历时十月,一切终于步入正轨。

    高兴之余,办场小案,也正好让萧樱不那么闲。小姑娘最近嗜睡的厉害,石和说这么睡下去,恐怕产子时艰难。

    他每天陪着萧樱散布。

    可只要他不在,小姑娘就很是懒散。

    你说她,她乖乖点头认错。可是从不改正。

    反正凤戈是拿萧樱没法子了,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能怎么办?只能千方百计给萧樱找点事情做。免得小姑娘闲得整日昏睡。

    几人也不分什么尊卑,十分随意的往樱歌院走着。

    凤戈在和云驰抱怨……

    “皇叔得说说阿樱,越发的懒散了。整天就想着睡……再这么睡下去,真的睡成小猪了。”云大人心里受到了十二万分的暴击,这是告状吗?这是让他去说教吗?这根本就是在秀恩爱啊。

    那语调,能再宠溺些吗?

    那神情,给再纵容些吗?

    云大人心里恨极,恨不得把身边这个显摆的臭小子拉出去打上几十板子。不知道他老人家孤家寡人,每日孤g冷枕吗?

    “猪也没什么不好,能吃能睡不用你操心。我看你就是闲的……人家巴不得媳妇老老实实,你倒恨不得自家媳妇上房揭瓦。”

    凤戈笑的很开心。“皇叔猜对了,我就是希望阿樱整天活泼捣乱,上房揭瓦。她越是能闹,我越开怀。”这种感觉恐怕无人明白了。萧樱身体不好,旧疾缠身。她能跑能跳能闹才好呢。哪怕天天上房揭瓦,他也高兴。

    她揭,他补。

    她杀,他埋。

    反正他家阿樱做什么都是好的。

    云大人真想一巴掌把这个显摆的臭男人掀到一旁去。可想到萧樱那身子骨,心下微微一叹。又有些同情凤戈了。

    从小没什么亲缘。

    爹不喜娘不爱的,好容易讨个媳妇,把媳妇当成心肝肉。若是萧樱有个好歹……云大人简直不敢设想凤戈会发生什么。

    “你啊。就是个‘昏君’。”

    “昏君便昏君,只要能换阿樱平安,我宁愿当个昏君。”

    听着凤戈这大言不惭之语,云大人只想仰天长啸。

    突然娄柏昀凑上前来。“陛下和云大人在说什么好笑的?臣也想听听。”以前娄柏昀和云驰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是如今……云驰看着那张上面写着八卦二字的脸,觉得还得再啸一声。

    秦征走在两人身后,抿唇轻笑。

    觉得如今这日子,简直就像是做梦。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走出秦家,能走上朝堂,能和皇帝称兄道弟。

    这些都是帝后相赠,尤其是皇后长宁,简直是他的伯乐。为了帝后,他万死不辞。

    “能说什么,在夸他媳妇呢。说他媳妇最近把懒字玩的十分精通。你当他好心办小宴是想和我们小聚?做梦吧。他是觉得他媳妇在后宫太闲了,就给媳妇找点事情消遣消遣。听到了吗?我们都是他媳妇的消遣之物?”

    云大人夸张的感慨。

    娄柏昀听到,非但不气,反而一脸的跃跃欲试。

    “臣也有阵子没见到娘娘了,有不少事情想要请教。”

    之下之意,大家互相消遣吧。

    云驰觉得再啸下去,他恐怕得失声。

    为了自己好,他还是把眼睛都闭上吧。这些个年轻人啊……

    萧樱可不知道自己云驰正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希望菩萨保佑她精神些,觉少些,好让凤戈那颗心不这么七上八下。

    今天萧樱精神不错。

    孩子也格外的乖巧,昨晚凤戈就说下朝后会带着云驰等人来樱歌院小聚。

    萧樱也觉得自己最近日子过的简直都快晨昏颠倒了……好像也不太对,她是辰是昏,昏还是昏。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得睡上七八个时辰。

    余下那几个时辰,还是勉强陪着凤戈。

    要不凤戈不在,她就提不起精神,其实不想这么一天到晚昏沉沉的睡着。

    可没法子,沾枕头就着。

    简直像中了瞌睡蛊。

    凤戈上朝她便起身了,吩咐丁香准备洒水佳肴。难看萧樱这么精神,丁香也跟着高兴。一早上咋咋呼呼的忙的像个陀螺。

    丁香和风一成亲后。

    风一便随着丁香歇在樱歌院的耳房。

    一早陪着凤戈去上朝。

    丁香便来正房服侍萧樱。两口子天天能见面,还不耽误各自的活计,小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丁香如今换了妇人装扮,性子也比从前沉稳了。

    安排起事情来有章有法,气势十足,倒颇有几分宫中女官之势了。萧樱眯着眼睛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命运这东西十分玄妙。

    记得最初和丁香相遇。

    她只是个看院子的小丫头。生的黑黑瘦瘦,可是胆子倒出奇的大。

    两人一路相伴。

    各自婚嫁,她们是主仆,嫁的还是一对主仆。

    风一表面憨厚,实则一肚子坏水,人精明的很。

    丁香则是表面厉害,实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这样的两人配在一起,真真天作之合。

    “娘娘,你可别坐着睡着。天气冷了,小心着凉。”

    丁香安排完,过来给萧樱添了温茶。

    “说的好像你家主子一天到晚除了睡还是睡……我今天精神的很,不会睡着的。”萧樱这边信誓旦旦,丁香却一脸的怀疑。

    “娘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精神?姑娘每天都说很精神,每天都沾枕即着,叫都叫不醒。姑娘这简直就是睡神附体,这睡觉的功夫啊,实在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萧樱:“……”她家丫头都和旁人家不同。胆子十分的大啊。偏偏她还拿她没法子,以至丫头越发的得寸进尺。

    “石和也叮嘱娘娘不能这么总睡,会睡傻的。所以奴婢啊如今可是身负重职,就是要看管着娘娘,让娘娘一天顶多睡上六个时辰。”丁香振振有词的拉萧樱起身。

    萧樱叹气。

    如今的丫头惹不起啊。

    “六个时辰。那怎么够?我听陛下说,娘娘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呢。丁香丫头,你敢阻挡皇后娘娘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几人一进樱歌院,正好听到丁香‘大放厥词’。娄柏昀立时来了兴致,上来参了一脚。

    丁香如今可一点也不怕这几个高官。

    她家风一说了,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风~流倜傥,其实一肚子坏水。

    可平日端着架子,所以遇事十分毒舌,这其中以年轻的娄相为最。遇到这种事啊,大胆的顶回去,大人物总不会和小丫头计较的。

    丁香是个听话的,于是……“我家娘娘都没娘奴婢多事呢,娄相倒管起奴婢来了。娄相这是……这是,越俎代庖。”

    娄柏昀哈哈大笑。

    “主子,你家小丫头越发的厉害了。都知道越俎代庖了。”他自然不是真的和丁香计较,不过是觉得丁香小母鸡似的围着皇后娘娘打转十分有趣。

    “那是自然。你不是也跟了一阵吗?难道没有长劲?”娄柏昀想到自己当车夫的那阵子,顿时哑口无言。

    诸人笑。

    娄柏昀叹气。

    他家陛下护短护的,连娘娘身边的丫头都不能吃丁点亏。

    “自然有长劲,属下如今越发的厚脸皮了……”

    “你那是天生的,和长宁有什么相干的?”云大人括话。

    “话不能这样说啊,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自幼学的是君子风仪……可是如今,那是朝上怼的了群臣,朝下巴结得了主子。哪里还有丁点君子风仪啊!”娄柏昀一脸的如丧考妣。

    诸人都露出不屑之色。

    萧樱也被逗笑了。

    “娄相最能搞怪。”

    最搞怪的娄相表示很委屈。不过能逗萧樱一笑,也算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凤戈最终发话。

    诸人再笑。

    即是小宴,便没那么多讲究,凤戈扶着萧樱落坐后诸人围着坐了。

    “这才多久没见?娘娘的肚子就像被风吹起来似的……”这样的话自然是娄相所说。大家都好奇,可没谁第一个开口。

    “娄爱卿以后讨了媳妇就知道了。这一天天的,辛苦的很。风吹起来?如果一阵风能吹起来就好了。”凤戈亲手替萧樱布菜,然后挑了挑眉头淡淡说道。

    娄柏昀心道,这疼媳妇疼的,恨不得什么都替媳妇做了。

    如果男人能怀胎,恐怕这份辛苦自家主子就替娘娘担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娘娘辛苦……”

第七百九十四章 还击

    第七百九十四章还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几人吃吃喝喝,气氛融洽。席间,云驰提起启国皇帝。“韩晰如今身在凤京的消息已经正式给启帝送了国书,可启国那边一直毫无动静,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那启是难道不打算认儿子了?”

    娄柏昀接话。

    “启帝儿子多,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话虽如此,可是韩晰不同。韩晰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按他的话说,他可是替启帝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我甚至觉得启帝把潼关这烂摊子的事告诉韩晰,根本就没安好心。”

    秦征想了想也开了口。

    “娄兄这话说的不错,我也觉得那启帝没安好心。当年这事可是劳民伤财。最终虽然没成,可想来当年的启帝最终夺下太子之位,这事也一定帮了他的忙。如今旧事重提……其实没什么必要。毕竟时隔多年,先帝当年又是快刀斩乱麻。处理的虽然无情了些,可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当时庚帝但凡拖沓些,可能也换不来这些年的平静。”

    秦征觉得当年庚帝虽然出手狠了些,可某种意义上也起到了震慑作用。以至启国这些年来没敢打凤氏的主意。

    如果一旦潼关计划成功,死的可能就不是那几千百姓了。

    所以实在没必要旧事重提。

    虽然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可也没真的伤到凤氏根本,反而把韩晰折在这里,实在得不偿失。

    凤戈点头。“恩。诸位猜的应该不错。那位启帝是想借刀杀人。”

    只是,借的这把刀不太听话,没能如愿斩杀了韩晰,反而让韩晰落网,至于国书……自然是要旧事重提,当年的皇子如今的启帝在潼关做了什么?既然揭起了遮羞布,自然不能轻意再盖上。凤氏不会善罢甘休的。

    启帝休想不痛不痒的接回儿子。

    “所以国书不回,这是……打算宣战?”

    “他们敢!借启帝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小小的启国和我凤氏开战?启国上下能有多少将士?一万?两万?我凤氏光荆棘卫就有五万。至于诸群的将士,二十万有余……他们启国凭什么跟我们打?”

    云驰十分不屑的道。

    他掌管天下兵马布防,在这点上十分自傲。

    萧樱终于填饱了肚子,最后她确实贪吃了些。不过凤戈总说她如今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多吃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过丁香递来的帕子,拭净了嘴角。

    萧樱这才不缓不急的开口。“诸位让启帝怎么回这国书?拿疆土换儿子?问题是启国疆土委实不大。再说就算他想换,我们也未必看得上。何况他也绝不会为了韩晰妥协什么的。

    他这招的的确确是借刀杀人。

    韩晰死在我们这里最好,他兴许还能讨些好处。就算韩晰不死,伤了残了,他再处置起来也会十分容易。如今却是最坏的局面。韩晰被擒,潼关旧案真相大白。我们这时候发文书过去,意在声讨。诸位让他如何回?”

    “娘娘说的没错。可他这么不回不应终究也不是个解决之道。难道他觉得自己沉默是金,我们也跟着沉默是金吗?”娄柏昀喝了口美酒,觉得这样的小宴以后可以多办办。

    吃吃喝喝,还能聊聊家国大事。实在一举两得。

    “也许他觉得新帝继位,无暇它顾吧。”秦征应道。

    “我看他是想趁乱分一杯羹。如果不是陛下和娘娘应对及时。潼关案那些谣言恐怕就会让朝廷大乱,天下大乱,到时候启国一番浑水摸鱼……恐怕还真的能大大得些好处。只是我们用小天启应对大天启,竟然打了个平手。以至对方方寸大乱。韩晰这才冒险冒名顶替进京,最终落了马脚。

    如今想想,不是启帝算计不够,是我们这方反应及时啊。那韩晰倒也是个人才,早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时运不济,最终萧子宁这边出了问题。

    若是让他如愿,天下真的大乱……到时候恐怕就是我们急的焦头烂额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陛下和娘娘睿智。”

    娄柏昀神情凝重的说道。

    “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启国一样不占罢了。若是启帝一直不回应,我们要如何?五哥有什么打算吗?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放过启国?”萧樱轻声问道。

    凤戈勾了勾唇角,脸上笑意渐冷。

    “放过?怎么可能!”几千条人命,不全是庚帝的错。若不是启国那位皇子狼子野心一番布置,也不会发生潼关覆灭的惨剧。

    庚帝有错,他不否认。

    启帝所为,他也绝不会忘记。

    “他既然想从潼关入,我们便从潼关出。我们也造一队铁衣卫……我们的铁衣卫不需渡江,只需下河打桩……我们造一座桥。一座连通潼关和启国的桥。”

    啊。诸人都有些意外。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并非不可为。

    这些年潼关凭着天堑一直不被重视,可如今他们知道潼关并非天堑。小小的启国都能做到,他们为何做不到?一旦开始造桥,启国上下恐怕就要提心吊胆。

    启国当年在凤氏制造的血案,也可以在启国四下传一传。

    让他们的百姓知道,启帝手上染了凤氏无辜百姓的血。

    让启国上下……如坐针毡。

    “属下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造桥,只为震慑。造多久都没关系,最好造的时间长些。陛下是让启帝明白,陛下对当年的事情不可能熟视无睹。如果启国敢动手,我们凤氏一定还击。到时候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总之,一定要让启帝付出代价。”娄柏昀一幅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这法子妙。我们温水煮青蛙,就让启国那边一直提心吊胆着。他若动手,我们便还击。他若不动手,我们便不慌不忙的造桥。属下觉得启帝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潼江上架桥的。到时候一定要站出来和我们商讨了。到了那时,他在潼江这笔债,我们定要讨回。”

    “我马上着手安排人手。听韩晰所言,铁衣应该并不难造,只是铁衣卫训练起来有些难度。三个月,三个月后,第一批铁衣卫定然能下水。”

第七百九十五章 殿上风波

    第七百九十五章殿上风波

    潼关案只差最后过堂,谢吉信一旦给出供词,潼关案便可结案。

    韩晰的供词已经几乎补足了当年潼关案的真相。如今差的只有谢吉信当年对庚帝说了什么,以至庚帝震怒,下了剿灭之令。

    不弄清这个,潼关那几千枉死的亡灵依旧不能安息。

    云驰等人皆去见过谢吉信。如今这谢吉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谁露面,他都不开口。

    谢菲之死,似乎让谢吉信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今反倒没了从前的懦弱胆小了,天天吃吃喝喝等死。本以为谢吉信一直如此,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死活要见云驰,说自己招供。以前做过的事情,他都如实相告,只是,他要萧樱主审。

    云大人自是不应。

    萧樱如今安心养胎,不能劳累。

    可谢吉信当晚便暗中藏了块瓷碗碎片,趁着狱卒不备割了手腕。好在云驰叮嘱过这几天格外照看着谢吉信,所以狱卒很快发现,找了郎中施救,这才将谢吉信救回来。

    谢吉信竟然要自杀,这着实让凤戈和云驰吃惊不己。

    谢吉信这人小人心性十足,十分怕死。是什么让他竟然做出这种豁出去的行径。

    谢吉信最后只坚持萧樱到场,至于在哪里审案,谢吉信并不在意。他要见萧樱,立刻,马上,不让他见萧樱,他会想办法自残,他若死了,潼关案的真相这世上便无人知晓了。

    云驰觉得谢吉信不是威胁,他是真的一定要见萧樱。

    凤戈在朝会上提起,百官分成两派,一派说不可轻信谢吉信之言。可有人问道若是谢吉信真的在牢里自尽怎么办?那些人又呐呐不能成言。

    大多数则觉得谢吉信这么坚持一定有原因。

    让皇后娘娘见一见也无妨。娘娘可以不出宫。大家都知道萧樱临盆在即,可也不需要多劳累,她只管坐在那里动动嘴便是。

    倒是议事时从来不开口的凤四殿下站出来表示反对。

    “尔等安的什么心?我五弟妹可是皇后。一国之后,还是个即将要生孩子的。这时候让她见谢吉信,若是动了胎气如何是好?满朝文武,便没一个能去对付那谢吉信?偏偏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面,丢不丢人?”四殿下一言,诸人有的面露不忿,有的却羞红了一张脸。

    凤璟这人虽然粗糙。而且是个没心没肺的。可这话说的却十分有道理。

    他们这些主张皇后露面的,心里多少都存着几分轻视。觉得那位皇后娘娘既然以前能站出来审案,如何为何不可以了?虽说怀着孩子,可也不需要她多劳累。

    反正她出身萧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彪悍的很。

    虽然长宁皇后模样孱弱了些,可性子坚毅啊。别说只是露个面了,就是让她带兵打仗也不在话下。

    至于脸红的,则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见不得人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而且还是个在民间十分有威望的皇后娘娘。自新帝登基,助新帝良多。

    虽然从不在明面现身,可背地里帝后一心为着天下黎民。虽然姓萧,是个异族公主,却是个称职的国母。如今挺着肚子,让她露面,确实太过勉强了。

    “四殿下这话说的便有些偏颇了。我等并无不敬之心。只是那谢吉信扬言不见皇后娘娘便要寻死。他若真的死了,潼关案岂不成了悬案?”“胡说八道。潼关案内情如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只差谢吉信一人证词。他若开口,自然是好的。他若不说,这案子也照样能结。都这么多年了,若不是我五弟旧事重提,谁会在意?我说几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总之,皇后娘娘需要安心养胎,绝不能伤神。”

    凤戈登基后,也就只有凤四殿下敢在殿上称呼其五弟了。

    凤戈也从不与他计较。凤璟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凤戈并不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满朝文武,竟然只有凤璟这个憨小子说出了他心中之言。云驰和娄柏昀虽然也摇了头,可两人心里其实是希望萧樱出面的。

    潼关案一路查下来,费了多少心思。

    终于要水落石出了,不管云驰还是娄柏昀心里都十分记挂。

    相比之下,反倒是凤璟心里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忧心萧樱的身体。

    他的阿樱曾说过,凤璟是个真性情的人。这样的人性子耿直,敢做敢说,绝不会因为自己弱势就趋炎附势。萧樱看人果然奇准。

    “可是……”

    “没有可是。谢吉信若是想死,尽管去死。告诉谢吉信,他若真的死了,朝廷便灭了谢氏满门。他女儿死了,他还有老婆儿子,还有一干旁支亲戚活着。就说圣上怕他寂寞,会送他所有的亲人下去陪他。死!我倒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舍得死?”

    “这怎么行!祸不连妻儿。”有老臣拧眉轻斥。

    “祸不连妻儿,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那潼关几千百姓怎么说?当年若不是谢吉信寻私,不知道如何回禀了先帝。先帝怎么会下屠城令?诸位多是我父皇殿上的老臣,我父皇性情如何,诸位应该比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清楚。他有时确实糊涂,可也不至于糊涂到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便要了几千人的性命。

    谢吉信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他若不说出来,他死了岂不无人知晓了。放心吧,皇后娘娘以前对我说过。说谢吉信绝对不会寻死的。一切等长宁平安产下皇子后再议。”

    凤四殿下霸气十足。

    殿上虽然不少朝臣露出忿忿之意,可迎上年轻皇帝微眯的眸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里一凉,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朕知道诸位无论如何尊称长宁一声皇后娘娘。可你们心里却终究觉得她出身蛮族,而自己生在凤京,生在书香世家。可你们加起来,也不及朕的长宁。”

    “臣等惶恐。”朝臣齐刷刷跪成一片。

    云驰站在玉阶下,冷笑着看成跪成一片的朝臣。

    一个个觉得自己多么了不得。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觉得长宁那位皇后娘娘出身蛮族,就算长宁表现的足以压倒无数人。他们依旧觉得她不过是个异族女子。

    云驰心中还奇怪呢。不过是见不见谢吉信罢了。

    值得凤戈在朝上热议。现在看来,这是借机给长宁出气呢。这小子!疼起媳妇来简直不分场合。

    他哪里想让朝臣们来参与啊。这根本就是……就是给凤璟搭了台子,让这小子登台上了好大一出戏。若是别人开口,朝臣们或许还敢反驳一二。可凤四殿下可是个直肠子,谁敢顶撞他!不出宫门,他便能把人打的满脸血。便连朝上老臣,也只敢小声质疑两句。

    凤戈没有开口。

    云驰和娄柏昀等人也没有开口。

    满朝文武便那么跪在殿下,皇帝不开口,谁敢起身。

    凤四殿下可不惯着诸人。“惶恐!我看你们应该惶恐。长宁皇后岂是尔等配提起的。你们便是多看一眼,都是你们祖上积了德。还在这里嚷嚷着让长宁挺着大肚子去见谢吉信。那谢吉信是什么人?若是长宁受了惊,伤了龙嗣,你们哪个能赔个龙子。

    别以为你们一个个有多了不起。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圣上登基时,你们哪个站出来支持了?不都是等到朝堂恢复平静,才出来继续摆你们的谱,当你们旱涝保收的官。

    也就是圣上好脾气,不与你们计较。若是换成本王……早就让你们回家吃老本了。

    你们心里,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利益。只要自己不吃亏,旁人就该替你们奔走,替你们撑起这片天。长宁是个女子,她今年不过二八年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恐怕比诸位的女儿还要小些。有些甚至能当她的祖父了。你们在这里议论一个小姑娘,让一个小姑娘冒着风险去见一个穷凶极恶的凶犯,你们安的什么心?”

    凤四殿下骂的十分痛快。

    他早就看这些朝臣不顺眼了。早先朝堂动荡时,他们都是些墙头草。

    哪边风大便往哪边倒。一见情势不对,就找各种名目告假。老娘病了,媳妇摔了,儿子惊马了,女儿出嫁了……总之,借口一箩筐。

    不就是怕朝堂上发生什么事,连累到他们吗?

    如今风平浪静了,娘也不病了,儿子也不骑马了,说出嫁的女儿好端端的养在后宅。

    自家女儿当成宝,风吹不着雨打不到。

    别人家的女儿便是草吗?挺着大肚子去审凶犯?亏得他们说得出口。

    “四哥。”凤戈轻声唤道,凤四殿下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凤戈环视殿下,被他的目光扫射到的,不由得都身子一缩。有种置身烈焰岩浆之感。虽然外面都传五皇子暴戾,可自从凤戈登基,表现的一直十分平和,所以朝臣们才敢站出来说长宁皇后应该见一见谢吉信。

    凤璟一番话虽然不太中听。

    可是皇帝没有斥责,没有阻止,甚至隐隐还有些纵容。

    想到自始至终,云驰娄柏昀还有新臣秦征都没有开口,偏他们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这简直就是故意画个圈让他们跳。

    新帝初初登基时,朝堂动荡。

    一有风吹草动,确实有不少朝臣便称病在家。

    直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再闹腾,齐太后也表示支持新帝,大家才敢出门。

    这也不能怪他们啊。据说,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还曾大打出手呢。三殿下凤霁最终落败,吃了官司。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被幽居府中。

    反正,这位五皇子是个不好惹的。

    他们竟然疏忽了,因为新帝一直温和,便忘了他其实是只老虎。“臣等有罪,请陛下宽恕。”

    “众卿平身。”

    “……多谢陛下。”

    “众卿敬皇后,如同敬朕。朕和皇后向来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的皇后,是这世上最最美好的女子。她聪明,坚毅。朕有难时,她挺身而出。平常时候便躲在朕身后,默默的支持着。朕不希望尔等心中存着丁点轻视之心。若被朕知晓……朕也不介意做个无道昏君。”

    “臣等不敢。”

    凤戈摆摆手,喜公公大喝退朝。

    凤戈头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诸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怒意消没消。有人涨着胆子去问云驰。“云大人,陛下……这是何意?”

    云驰用看蠢蛋的目光环视一周。“何意?自然是娘娘为重之意。你们啊……连这都拎不清。陛下心中,最在意的是皇后娘娘。说句不中听的,在圣上心中这江山社稷恐怕都要被皇后娘娘比下去了。你们也别觉得皇帝想法偏颇。你们难道不疼自家媳妇?

    如果这个姑娘还曾拼尽性命相助。和你并肩同行,助你成事,助你飞黄腾达,你会不在意她吗?

    你们也会像陛下那样,把心爱之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重。皇帝也是人,别太过苛责他。

    你们可能不够了解长宁。如果你们了解,便和我一样,觉得她本该便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姑娘。是我们甘愿效忠,任其差遣的人。在下曾经也觉得自己天给英才,世人皆不能与我匹敌。可如今却对长宁心悦诚服。

    四殿下说的不错。

    长宁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试问诸位,你们的女儿,妹子十六岁时做过什么?

    你们竟然觉得她应该挺个大肚子去见谢吉信!

    潼关案我亲自经手,我比诸位都心急想知道真相如何。可长宁的安危为重。我虽焦急,却不会让长宁置身险境。诸位回去好好想想吧。

    就像圣上所说,如何敬着圣上,便如何敬着长宁皇后。这是臣子的本份,尔等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不如辞官回家种地。”

    云驰说完负手而去。

    娄柏昀伸手点了点诸人,迈步去追云驰了。

    最后新贵中只有一个秦征。

    对于这位突然窜出来的秦大人,诸人自然有些酸葡萄心里。

    秦征心里自然清楚。平时并不和这些朝臣往来,只是今天……“在下是娘娘所救,这辈子任娘娘差遣。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眨眼。”

第七百九十六章 祈祷

    第七百九十六章祈祷

    秦征说完,也学着云驰的样子甩袖而去。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自己被这个不显眼的小秦大人教训了?

    出宫的路上,风四殿下显然气还没消,他向云驰抱怨:“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出身凤京,是权贵,是高门,可朝廷真的有难时他们在哪儿?躲在老婆后面,说自己老子娘病了,自己得侍疾。

    风平浪静了,他们又出来蹦跶了。

    还想当然的觉得长宁应该大着肚子去审那个谢吉信。我看他们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五弟就是脾气太好了,对他们太过礼遇了。那些人,我看没几个实干的,索性让他们回家啃老本。”凤四殿下这次着实气的不轻,他每天上早朝,可是他母妃交待了,说他不懂政事,只管在殿上听着诸人议论。不要随便开口,说会丢皇家脸面。

    凤璟觉得丢脸的不是他。而是那些自诩饱读之士的。

    云驰今天对凤璟有些另眼相看了。

    一直觉得凤璟随了蛮横外,没什么优点。把刑部那摊子事慢慢交给凤璟,也是因为他一定是个纯臣。

    这样的人只要认准一件事,一定能做好。何况还有长宁从旁指点。刑部交给他,办不好也办不坏。可是今日云驰终于明白长宁为什么说凤璟是个可造之才了。

    他心中虽然觉得让长宁这么操劳并不妥当。

    可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甚至动了把谢吉信弄起宫来,便让萧樱在宫里审问谢吉信。这对萧樱来说,虽然也会疲累,但应该还能承受。

    这点,他确实私心太甚了。

    因为他真的迫切的想知道当年谢吉信到底做了什么。

    他虽然相信长宁的猜测,她说谢吉信无论如何不会自尽的。可是……万一呢。万一那谢吉信真的死了呢。潼关案只差谢吉信的证言了。本来办的十分圆满的案子,就会欠了一笔,难免遗憾。

    可是凤璟说的对。

    什么事情也没有萧樱身体重要,更何况她如何临盆在即,她的身体又不太康健。

    这点上,他不及凤璟。

    “自幼出身钟鼎之家,四五岁启蒙,家中请来名师教导……自然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名师教了他们满肚子学问,却没教他们做人的气节。四殿下今日所说,倒让在下刮目相看。”

    凤璟瞥了一眼云驰。

    “别以为我傻,我知道在云大人心中,我就是个二愣子。长宁说过,性子天生,是爹娘给的。不管生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感激爹娘的恩情。长宁还说我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可只要用心,也一定能做成大事。

    她还说,整个京城,我的性子是最让人放心的。”

    云驰讶然。

    萧樱看人真的奇准,总结的也很是到位。难得缺点都被她说成了优点。而且这样的话也确实只有凤璟不会多想,而且会沾沾自喜,奉为金玉良言。

    “长宁说的不错。四殿下要努力了,我打算把刑部交给你来管了。我得专心去督办新差事了。”

    凤四殿下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交给我?”

    “是啊。连长宁都说殿下是能做大事的人。不过是审几桩小案,为苦主沉冤。殿下只要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者人桓杀之……长宁喜欢说因果,刑部是最能验证因果报应之处。相信殿下一定如鱼得水。”

    凤璟先是不敢置信。

    然后是怀疑,最后被云驰几句话一激,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终于得到重用了。

    “云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太过沾沾自喜,以至没看到云驰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直到凤四殿下高高兴兴的回府告诉丽太妃。丽太妃已经悄悄被凤四殿下接回府中供养。然后被母亲揪着耳朵骂傻小子。

    然后问他。

    此时接管刑部,那谢吉信的死活,可就是凤璟来管了。

    审问谢吉信,也成了凤四殿下的差事……

    他今天才在大殿上当众斥责那些朝臣竟然大言不惭的让长宁大着肚子审案,此时最想做的却是进宫求长宁……帮他审谢吉信。

    云驰这个老狐狸。

    虽然被数落了,可是丽太妃最后抱着凤四殿下哭了。她说自己这辈子最担心的便是儿子的将来……怕他一事无成,拖累兄弟。

    如今凤璟终于出息了。

    她就算死,也终于瞑目了。然后被凤璟直愣愣的反问……既然能瞑目了,是不是就不必催他娶妻生子了,再次被丽太妃敲了脑袋。

    樱歌院。

    萧樱侧躺着,她腹中胎儿已经足月。石和说随时可能发动,凤戈已经找了十余个稳婆在隔壁待命。

    如临大敌的简直让萧樱怀疑自己不是生一个孩子,而是一下生一窝。

    那阵势,忒吓人。

    凤戈正在和萧樱说早朝上凤璟的表现。“我想云皇叔恐怕要把刑部交给四哥来掌管了。”

    “找个办事利索的跟着他,悄悄的替他打点打点。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萧樱倒觉得凤璟能胜任。

    “丽太妃早就暗中打过招呼,说四哥府上有个客卿,熟知刑法律典,而且性子稳重仔细,能助四皇兄一臂之力。”“丽太妃也着实辛苦,方方面面都得替四殿下打点周到。好在四殿下本性纯良,是个让人放心的。”

    凤戈点头,兄弟五人,没想到最后能与他共事的竟然是最情绪化的凤璟。

    记得最初他和凤霁同出同进。见到他可着实没什么好脸色。说起来,最后收服凤璟的是萧樱。所以最厉害的,还是他身边的小姑娘。

    “今日殿上之事,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在别人眼中我年纪轻轻便贵为皇后。而且你这个皇帝不仅模样万里挑一,我更是独宠专房。他们心里羡慕嫉妒恨自是难免,何况我又出身萧氏,是个蛮族野丫头。不管我做什么,他们嘴是信服,心中也不会真的信服的。何况我也不需他们信服膜拜……我的心不大,一大半在五哥身边,余下一小半要给我们的孩子,剩下几分还要分给些悬案,哪有地方装他们的顶礼膜拜。”

    萧樱一点也不在意。

    就算是菩萨佛祖也不是人人敬奉呢。何况她一个凡人。

    那些人心中如何想的他一点也不在意。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反正她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最好让他们嫉妒成性,然后越发觉得自己活着无趣。没准能早早归了西,腾出位置让凤戈安排几个稳重的。

    凤戈被逗笑了。

    他的小姑娘永远天真烂漫,看待问题永远与众不同。

    “石和说恐怕就这几天了,你觉得如何?”

    “还好。偶尔觉得有些气短。不过石和说这也正常。我本来身子便比旁人弱些,能平安怀到足月已经是难得了。”萧樱表面看着平静,其实也有些紧张。

    生孩子……

    在现代,一个女人生孩子,两家大人得在医院奔走数日。不管哪个朝代,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圈。现代医疗水平高,危险还小些,可这里……只要想着自己这二八年华的身体却要生孩子,萧樱就想在凤戈身上打几拳,明明当初说心疼她,不会让她年纪轻轻当母亲的。

    “……我的错。我答应父王,在你二十岁后再让你当母亲的,我却没能忍住。”

    避子汤药他自然不会让萧樱喝。这事便只能靠他隐忍。可他没能忍住,最终食言了。

    虽然石和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萧樱的身体恐怕很难调养好,并不是多养几年就能恢复如初。也许,萧樱二十岁后想当母亲,便永远失去机会了。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唯一。

    凤戈自然是在意的,可他更在意的是萧樱。

    云驰,娄柏昀,甚至萧二皇子都在他这里打探过。

    问他萧樱若是生的是位公主……凤戈觉得挺可笑的。他本已做好这辈子无儿无女的打算,就算是个女儿,也是老天的恩赐,他怎么会不满?不甘心?不,他只会感激上苍。感激上苍不仅给了他挚爱,还给了他们一个至宝。

    所以凤戈是真的不在意萧樱腹中是男是女。

    只是孩子的母亲平平安安,凤戈许诺,会每日早晚给菩萨上香。永远感激上苍的大恩。

    “……说的好像那种事是一个人的事似的。我也喜欢,很喜欢。”萧樱红着小脸,声音很小的说道。凤戈眼睛一亮,他喜欢萧樱小姑娘似的害羞神情。明明做事果断,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瞬间做出决断。有时候连凤戈也甘拜下风。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却还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

    “所以,我是被你所诱。”凤戈故意逗她。

    萧樱瞪眼。“明明是我中了你的美男计。你这张脸……哪个姑娘看了都心跳加速。我这是牺牲小我,收了你。免得你祸害别的姑娘。为着这事,我不知道能建多少级浮屠塔呢。”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舍身取义的代表人物。

    凤戈一脸好笑的看着萧樱一幅沾沾自喜的小模样。非但不觉得萧樱矫情,反而觉得她这古怪精灵的小模样简直让人爱进了心坎里。

    “你说起过你们那里的……医院。说是女人生孩子都去那里生。如果生不出,或是有什么危险。还能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萧樱点头,她确实闲来无事和凤戈说起过。

    她说了很多现代的人或事。其实有些凤戈听后会感慨良久。

    有些凤戈会嗤之以鼻。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他们两人真正做到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剖腹产,在我们那里十分普遍。”

    “在这里想都不敢想。阿樱,我最近总想,若是有机会……你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你该带着孩子回去。”萧樱说,她们那里女人生孩子已经不算凶险了。

    死在生孩子上的女人并不多。

    窒息。就算是孩子生出来不喘气,医院里也能想法子救回来。

    那样的医术,凤戈几乎想像不出来。

    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凤戈是在她家乡的医院生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危险了。甚至当初萧樱受伤,如果在医院治疗,是不是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旧疾。

    石和暗中告诉他。

    萧樱这次产子,风险很大。他尽全力保全萧樱母子,可是……

    可是情况到底如何,石和不能保证。

    萧樱怔了怔,然后认真打量凤戈。她最近觉多,再加上肚子大了行动不便,真的许久没这么仔细的看身边这个俊俏男人了。

    眼下有些泛青,眉眼一如初见。

    可当初眼中那种风雪般的冷漠不见了,有的只是深深的眷恋,还有……彷徨。

    他在害怕。害怕并不丢人,若心中毫无畏惧,反倒是件吓人的事。“不,没有你。我不回去。”她只能对不起父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她真的心疼凤戈。这人虽然出身高贵,可是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亲情,有的只是背叛和失望。

    她是他仅有的了。

    若失去她,他如何活?“傻姑娘。那里有你的父母亲人。”“可是没有你。”

    亲人的爱人如何抉择,这是个两难之题,萧樱想如果真的让自己遇到,她最终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吧。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人,她已经渐渐爱上了。

    从最初的迷茫,到如今的笃定。

    她想,如果她的父母知道,也不会怪她的。

    他们希望她幸福,哪怕从此天各一方。“五哥,我不会有事的。”“……石和……石和也不能保证。”“这世上没人能保证女人生孩子一定母子平安。便是在我的家乡,医生也绝不会这样保证的。老天待我不薄,不会让我早早便离你而去的。若是没了我,你这个明君突然变昏君可如何是好?为了天下苍生,老天也会让我顺顺利利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就会哄五哥。”凤戈勉强笑笑。

    “不管是哄还是保证,反正只要五哥能放心,我是不在意脸皮的。”

    “阿樱,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恐惧是真的恐惧,心里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凤戈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忧心忡忡

    第七百九十七章忧心忡忡

    知道自己被慧妃送给殷家时,曾经恐惧。

    被庚帝冷漠相待,堂堂皇子每日战战兢兢时曾经恐惧。当他经历了一切,已经不知恐惧为何物了。

    可如今,恐惧滋味再袭。凤戈这几日几乎不能成眠。他整晚整晚看着安睡的萧樱,想把她的一切都装进心底,仔细到每根汗毛都不放过。可是小姑娘依旧没心没肺,一点不见担忧。每天笑呵呵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她是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的,这点石和并未隐瞒她。那她怎么能每天这么快乐的?

    “恩。五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凤戈勉强笑了笑,下一刻自己的唇角便被萧樱的小手往左右扯了扯,强行扯出一个大笑的弧度。“你可是京城第一美男,最近一张脸天天绷着,一幅心事重重的苦瓜脸模样。凤戈,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的身体吗?担心我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吗?你竟然还异想天开的觉得我应该回家乡产子。如果真的机会,我真的走了?你要如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你会如何?”

    会如何?

    自然是生不如死。

    可只要知道她活的好好的,也比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出事强。

    他以前认为自己绝不会让萧樱离开他半步,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萧樱躺进一口棺材。可是……他错了。他宁愿自己伤心,承受一世孤寂,也绝不想萧樱有事。所以才会异想天开……想送萧樱回她的家乡,那个有医院,女人生孩子能剖开肚子的家乡。

    “自然是等你回来。”凤戈笑着说道。

    “等我回来?我若是再不能回来了呢?五哥等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傻姑娘,自然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就等到什么时候。你若是一辈子不回来,自然便等一辈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凤戈说的坦荡,觉得是理所当然。既然只喜欢她,自然便等她。

    他忙的很,每天处理朝政,如今还要向启国讨回公道。

    稀里糊涂一天便过去了。一辈子……似乎也不是不能等。

    萧樱被气笑了。这人……“我不回来。我若是不回来,就得自己带孩子。我们那里养孩子贵的很,我一人恐怕养不活。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男人,让她和我一起养。结果就是我们的孩子得管别人叫爸爸。五哥,你确定你能接受?”

    当然,不能。

    浑蛋。说的什么浑话。

    他的孩子,怎么能认别人当父亲。别说真的发生,就是想想凤戈都要气炸肺了。“你怎么一点不在意名节!”凤戈轻斥。萧樱委实的扯着他的衣摆辩解道:“是你让我回家乡生孩子的,你明知道我能来这里已经是奇迹了。如果能回去,怎么可能还有来这里的机会?五哥,我不可能回去的,我也不会回去的。与其一辈子不能相见,我倒宁愿拖着这幅娇弱身子和你相伴到老。”

    凤戈轻轻一叹,明白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了。

    可是心中的担忧实在无处排解。这几天除了上朝,他几乎都陪在萧樱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惊出一头冷汗。

    真真是片刻不敢松懈。

    “是五哥的错,阿樱别气。”“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夫妻两个一起承担,五哥,我绝不会当逃兵的。我一定努力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五哥也不必这般时刻戒备着。你连着失眠好几晚了,真当我发现不了吗?”

    凤戈用力环住萧樱。

    恨不得把小姑娘揉进心肝里。“五哥明白。”

    明白她的心。明白她不是不紧张,而是刻意表现的不紧张。因为他太过紧张了,她担心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他的小姑娘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有时候善良的让他无地自容。

    这个论题算是告一段落,凤戈也努力放松心情。每日只管高兴的陪在萧樱身边。不去想明天要发生的事情,把每天都过的快快乐乐。

    萧子彦也开始每天进宫,生怕萧樱突然产子。

    云驰和娄柏昀等人下了朝后,也把议事的地方从御书房换到了樱歌院,占了樱歌院一间厢房。

    几人笑称这里是小御书房。偶尔萧樱也会出谋划策,眼睛一转,便能想出个法子。实在让人觉得聪明的近妖。

    云驰最近忙着督促造铁甲,一边还要从军中挑些水性极佳之人训练成铁甲卫,萧子宁自告奋勇相助,言算是戴罪立功。萧子宁每隔几天便要去见一次韩晰,和他仔细研究如何训练铁甲卫。韩晰对此知无不言,他虽是启国皇子,可对启帝已然失望。这些年做了太多恶事,如今翻然悔悟,想要改邪归正。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希望余生能多做善事。

    说起来,他要感谢长宁。是长宁一番话让他大彻大悟。

    是长宁安排杜景儿现身,让韩晰终于看清了一切。自己不过是启帝手上的一把刀。锋利,见血封喉。启国动荡时,尤其好用。

    可如今启帝要卸磨杀驴了。哪怕他们是亲生父子,启国对他也没有丁点心软。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惦记着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亲情。他倒想看看当年潼关之事,他那个自大的父皇要如何应对。

    还有杜景儿……

    她如今跟在萧樱身边,在樱歌院当了个管事女官。

    她经历过数不清的磨难。原本就是将军千金,自带几气英气。而后几经磨难,更是磨练出一幅坚毅的性子。

    吃过的苦,即毁了她也成全了她。以前韩晰是她心里的结,自从她见过韩晰,知道这些年韩晰所为,杜景儿反倒看开了。她和他其实都一样,都是被命运摆弄的。

    她已经不恨他了。

    因为无爱,所以没了恨。不管爱还是恨,都会伤神,她已经不想在韩晰身上浪费丁点心神。杜景儿如今的全幅心神都在萧樱身上。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可身陷花楼时,曾见过有的姐妹被老鸨强行打掉孩子。那满身的身几乎成了杜景儿的噩梦。以至她比萧樱自己还紧张。

    每天都要亲自在樱歌院走上一圈。连地上一块小石头都要亲自捡起来,生怕绊倒萧樱。

    萧樱的吃食也是杜景儿亲自准备。丁香嫁人后得分一半精力给风一。所以吃喝穿戴这些琐事便都交给了杜景儿。

    杜景儿手艺不错,性子坚毅又细致,实是个好帮手。

    韩晰几次表示想见杜景儿一面。

    萧樱问过杜景儿,杜景儿都拒绝了。既然无情无恨也没了怨,也就没了再见面的意义。萧樱其实很佩服杜景儿这个姑娘。她经历过世间最惨痛的事。

    一夕间从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小姐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亲人恨她。爱人背叛了她。

    寻找仇人的途中还受尽欺辱折磨。若不是性情坚毅,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可她挺过来了,不管生活多苦,哪怕活在地狱中,她也从未放弃过。见到韩晰后,她最终释然了。

    无爱无恨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撑。是萧樱的话让她重燃希望,所以这辈子,她誓死效忠萧樱。

    对于杜景儿的韩晰……萧樱只是个旁观者,她也不会随意发表什么观点。如果两人足够有缘,也许未来还有机会。

    只要不放弃希望,好好活着,未来终究会有机会。

    “娘娘,该用午膳了。”想到杜景儿,她人便到了。樱歌院的丫头,除了丁香,几乎全在凤戈面前噤若寒蝉。

    可是杜景儿眼中似乎没有凤戈。她对凤戈恭敬,却不畏惧。她在凤戈面前十分坦然,似乎清楚只要服侍好萧樱,凤戈并不在意她不够奴颜婢膝。

    “景儿,你怎么亲自端上来了?”

    “风大管事刚才把丁香唤走了。”杜景儿掌勺,丁香负责端盘。两人分工明确。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萧樱侧身问凤戈。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风一觉得丁香在主子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拈酸了。”凤戈最明白身边几个护卫的心思。一个个的看着恭敬,肚子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风一前两天还在他身边嘀咕说是想当爹了呢。

    不过丁香似乎对此十分坚持。

    说什么送子观音要排队送子……“生孩子得排队这事,是不是你对丁香说的?”

    萧樱想了想点头。“有次风一故意诱导丁香。你也知道丁香是个傻丫头,风一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我一气之下,便告诉丁香,要想生孩子,得在送子观音面前排队……怎么?风一跟你抱怨了?”

    凤戈亲自扶着萧樱起身移步桌边,然后毫不在意的道。

    “我让他好好排,多排一阵子,总能排到的。”

    萧樱:“……”

    “看来风一这是打算插个队了。看来最近我交给他的差事太少了,让他有闲功夫想这些……不如,让他去镇守潼关?”

    凤戈一幅商量的语气问萧樱。萧樱瞪他,这人故意的,一定是故意在挤兑她。

    “你不说话,便是觉得可行。朕明天……”“五哥,你欺负人。你明知道我和丁香情同姐妹,还要让他们夫妻分居两地。这生孩子岂不是更排不上队了。丁香要快些生孩子才好,正好和我们的孩子做个伴。”“阿樱说的有理,确实得给咱们的孩子找个小伙伴。朕明天就下令,让风一努力些插队,争取快点生个孩子。”

    为了逗萧樱,凤戈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连一旁安静服侍的杜景儿唇角都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要知道院中上下私下里都叫杜景儿冰美人。漂亮的一张脸,却整天阴沉沉的。

    “景儿还在一边呢。你便不能正经些。”

    凤戈一点也不觉得丢脸。“这是朕的院子,你的朕的女人,景儿的你的婢女……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陛下说的是。景儿是娘娘的婢女,陛下不必当景儿的是外人。”

    “你看景儿自己都说不是外人了。反倒是你这般扭捏……景儿,你得了闲,去见见韩晰吧。把当年的事情彻底说清楚……朕想把韩晰收为己用。”

    杜景儿愣了愣,本能的看向萧樱。

    萧樱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反驳。

    见杜景儿没有开口,这才轻声劝道。“即是心结,自然要解开。即是烂肉,自然要挖掉。景儿,不要害怕直面过去。去见一见韩晰吧。帮他解开心结,让他助陛下一臂之力。你的仇人是启帝,我们要对付的也是启帝。”

    杜景儿明白了。她并不害怕面对,只是不想再回忆过去。

    她知道韩晰想见她。可她不知道还能和韩晰说什么。两人曾经有情,可更多的是恨是怨。如今恨没了怨没了,他们还能说什么?不过萧樱的话让杜景儿心中一亮。

    她大仇还未得报。

    过河拆桥的是启帝,她的仇人是启帝,是启帝害得她家破人亡。

    如果她去见韩晰,能帮韩晰走出困境,能让韩晰真心相助,她愿意。“奴婢明白了。奴婢一会便去见韩晰。”

    “景儿,不必勉强。若真的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

    “多谢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是个好人。奴婢自己的过往,总要面对的。怕解决不了问题……”

    连凤戈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杜景儿。

    当天下午,杜景儿便去见了韩晰。韩析依旧住在宫里,只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

    杜景儿的到来对他来说是惊喜。没人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当晚韩晰便让人给凤戈带话,说他愿意投诚,从此后甘愿归于凤戈麾下。

    至于启帝……在启帝决定借刀杀人那刻,他们父子情谊己尽。

    他愿意将功赎罪,愿意亲自赴潼关。愿意站在和启国敌对的最前面……

    云驰很高兴,他其实挺欣赏韩晰,够狠,够聪明,也够果断。两人颇有那么几分惺惺相异。凤戈索性便把韩晰交给云驰,由云驰调遣。

    云驰有了韩晰相助,简直如虎添翼。

    韩晰一身本事也有了用武之地,也很是开怀,再加上杜景儿答应不再避而不见。

    他对杜景儿……曾经深爱过。可他所做之事让杜景儿彻底失望了。这次重逢,他想将功补过,想补偿她。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临产

    第七百九十八章临产

    杜景儿回到樱歌院后将和韩晰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萧樱。

    萧樱有些心疼杜景儿。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将军府嫡出的小姐,自幼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遇到韩晰是她的劫,这个劫太惨痛了。让杜家失去了一切,最终杜母也是因此而病故。全家上下的宠爱变成了恨,在杜景儿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深深刻了一刀。随后发生的事,把杜景儿彻底撕碎了。

    她如今活着,是因为感激萧樱的救命之恩。她要报恩。

    可如果让她重拾情爱,恐怕比让她活着还要痛苦。

    凤戈在隔壁的小书房和娄相等人商量政事。

    萧樱伸手把杜景儿拦到身边,让她挨着自己坐下。然后用一只手臂轻轻环着她,柔声问道:“韩晰投诚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杜景儿摇摇头:“他反过来对付韩固,我反而觉得心里很痛快,可也只是觉得片刻痛快罢了。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了,我母亲不会死而复生。我全家上下视如我洪水猛兽,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了。

    我经历的一切,我只当是命运对我的惩罚。因为我轻信他才连累了整个杜家。我愿意受罚,不管多痛苦,我都不会抱怨。可对韩晰,我是真的生不起丁点情意了。娘娘,您不会觉得我没用吧?”

    “傻姑娘,我怎么会觉得你无用!我是心疼你……我看韩晰是真的有了悔过之心。我不会强迫你接受他。如果换成我,也绝不会接受他。你若真的不愿见他,我会替你解决。”

    杜景儿摇摇头。

    她知道韩晰是个有本事的人。有韩晰相助,和启国的争斗有更多胜利的可能。

    启国韩固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她不会因为自己心里的不甘而去破坏。萧樱的好意她心领了,能遇到萧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不必了。奴婢在内宫,轻意也不会见到他。奴婢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陪在娘娘身边,看着娘娘安心生下小皇子,然后看着小皇子长大成人。如果这次能打败韩固,奴婢的仇也算报了,奴婢在启国就真的没什么牵挂了。”

    “一定会的。是启帝先挑起的争端。我凤氏若是不讨个说法,启帝心里定然觉得我凤氏可欺。你们杜家几代忠良,启帝因为猜忌而夺了杜家兵权,这样狭隘之人,也不配杜家效忠。”“娘娘说的对,奴婢以前想不明白,觉得被无缘无故夺了兵权实在没有道理。可如今奴婢想明白了……这也未尝不好。就像娘娘所说,启帝挑起了争端,这次事情难以善了。如果我父亲还在,必定要披甲上阵。就算明知道毫无胜算也不能退缩。这样想来,虽然失了权势,可保全了性命。”

    “景儿,你越发通透了。我一直担心你想不开,会钻牛角尖。以后我不必担心了,你绝不会轻意舍弃性命的。”

    “娘娘放心,奴婢再不会做傻事了。”

    知道杜景儿心中想法,萧樱终于放心了。就算杜景儿所说,韩晰想见她并不容易,其实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杜景儿手中。至于两人的未来,萧樱并不想干涉。

    如果两人有缘,经历了一切,也许还能重新开始。

    如果两人无缘,杜景儿无论做什么决定萧樱都会支持的。杜景儿是这世上萧樱难得有几分佩服的姑娘。

    又过了十几天,这十几天整个皇帝都有种风声鹤唳之感。倒不是大敌压境,而是眼看着皇后娘娘腹是胎儿已足月,随时会产子。连早朝凤戈都是来去匆匆。

    朝臣们也能猜到皇帝为何行色匆匆。

    一个个为了不惹皇帝厌弃,也都学乖了。折子能多短有多短。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不写三句。

    原先一堆莫名其妙的请安折子也不见了踪迹。

    朝上虽然谁也没开口,可是大家似乎都隐隐等待着什么……

    萧樱倒并不心急,所谓瓜熟蒂落,孩子该生的时候自然便会发动了。多在她肚子里养一天也是好的。自从那天和凤戈聊过后,他的焦虑似乎好了些,至少在萧樱面前,表现的不那么焦虑了。晚上抱着她也能睡个好觉了。

    韩晰这几天跟着云驰,据云驰说,这位启国皇子于军务上是把好手。

    训练铁衣卫的事情云驰索性就全权交给了韩晰。

    韩晰几次拜托云驰传信,想见杜景儿,杜景儿都拒绝了。云驰也觉得杜景儿这丫头有志气,私下里几次赞萧樱有眼光。挑中的不管是婢女还是下属,都十分得用。

    也不知道云驰背地里和韩晰说了什么,最近几天韩晰终于安静了,不再急着见杜景儿,而是一心一意的挑选铁衣卫。刚用过午饭,凤戈正陪着萧樱小憩,凤戈身边堆着几张折子,萧樱躺在内侧,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喜来挑了帘子进来。

    小心翼翼的凑到凤戈耳边说了几句。凤戈眉头微挑,萧樱的睡意便被打断了,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扰到你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启帝有国信了。”

    这下萧樱来了兴趣,坐起身子一脸兴致的听着。

    “启帝质问我们要做什么?凤启两国素无交往,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在潼江岸边准备搭桥的材料,是打算大举入侵启国!启国虽小,却不会畏惧云云……”

    凤戈翻着国书,捡了重要的转述给萧樱。

    “启帝怕了。”

    “恩。有些胆颤了。不过他太看得起自己小小的启国了。便是白送我,我都要考虑收不收呢。”启国多水,而且地广人稀。全国总人口加起来都不及凤氏一个郡。在凤戈看来实在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便是启帝带头归顺,凤戈都要考虑收不收呢。

    他可不想每年白白拿出大把银子去养启国百姓。

    “没问韩晰?”

    凤戈摇头。“从头到尾,未提一字。”这位启国可够冷血的,凤戈早就派人送了国书,将韩晰被擒的消息如实相告,可启帝一直没回应。等了数日,却回了这么一封风马牛不相及的国书。

    “五哥打算怎么回应?”

    凤戈将国书甩回喜公公手中。

    然后温柔的扶着萧樱重新躺好。“……不回应。”

    有什么好回应的,他发的国书启帝也没回应啊。如今觉得事态严重,再加上做贼心虚,先发了这么一封质问的国书。

    谁声大谁就有理吗?之所以潼江屯兵,而且做出一幅大动土木的样子,就是告诉韩固,他都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无法隐瞒了。这时候韩固不想法子平息,还想占在道德制高点痛斥凤氏。

    真是个蠢法子。

    也不知道谁给韩固出的主意,真该拉出去打上八十大板。

    “五哥不怕启帝以此为由,痛斥我凤氏蛮横,无端挑衅。”

    “由着他去说。遇到这种事,拳头才是硬道理。”

    萧樱:“……”她俏皮话说了无数,凤戈总能活学活用。这个本事也是厉害了。

    “告诉云大人,让他往潼关加派些人手。最好声势弄得浩大些。”喜来领命去传话。

    “五哥这是要和启国打心理战?”

    “硬碰硬暂时没条件,总不能让他好过。我听你讲过不战而屈敌之兵,这个法子十分高明。我们这次就耍一耍启帝……让他每天提心吊胆过活。你还说过,你们那里有位皇帝,说过只要胆敢犯他领土,不管多远都会领兵诛杀。

    朕也要说一句。胆敢犯我凤氏者,虽远必诛。”

    那是汉武帝说过的话。

    两人偶尔会聊起各自世界的历史。

    萧樱是听过便抛之脑后,凤戈却能从中找到一些值得他借鉴的。

    萧樱看着身侧侃侃而谈的年轻皇帝,心中自豪之感顿生。这个相貌堂堂,轻声说着犯凤氏者,虽远必诛的男人是她的男人。声音虽轻,可萧樱知道凤戈说过的每句话,都必会做到。

    “恩。我相信五哥能做到,我会陪着五哥,我五哥一起看着凤氏更加强大……”

    正说着,萧樱突然觉得腹下一热。

    她眨了眨眼睛,心道……娃竟然也兴奋了。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凤戈察觉到萧樱的异常。“怎么了?”

    “五哥。孩子恐怕要出来了……”凤戈神情立时大变,前一刻的坦然和踌躇满志全不见了。他显得有些慌乱。

    “阿樱,疼不疼?”

    “……有点疼。五哥,你别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提心吊胆了十个月,今天终于迎来了命运的审判。凤戈一边唤人去请稳婆和御医,一边让萧樱躺平。“怎么突然就要生了?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很厉害?”

    霸道皇帝变话痨。萧樱勉强笑笑。

    小腹已经开始有些拧着疼了。不过她还能忍受。“瓜熟蒂落,自然是到时候了。或许五哥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誓言咱们的孩子也听到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出来想见一见父亲呢。”

    萧樱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可是凤戈看着萧樱额角浸出的湿意,怎么能看不出她在安慰他。

    他的小姑娘永远都这么窝心。哪怕自己疼的厉害,也要装出一幅无事的模样。

    石和说过,十月怀胎顺利,只是成功一小半。孩子出生,才是最难的那道坎。“他让你这么疼,等他出生,我一定打他几下替你出气。”“你不准打。我可是拼了性命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五可若敢动他一下,我一定和你翻脸。”痛意加重,萧樱一边吸气一边和凤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用以转移注意力。

    “人呢?稳婆呢?石和呢?”

    凤戈回首喝道。

    下一刻石和也顾不得通禀了,挑了帘子几步窜进屋中。

    他先给萧樱把脉,眉头缓缓蹙起。“脉相还算平和……准备移到偏殿吧。”

    “不必。就在这里。”此时移动,萧樱必然是痛的。石和闻言有些惊讶:“血房不洁。娘娘在这里产子,恐怕……”“没什么恐怕。就在这里。让人将这里用帷帐围了……稳婆快滚进来。”

    几个稳婆果然撞成一团滚了进来。这可是给皇后娘娘接生啊。这辈子第一次……若是有个万一,恐怕身家性命都难保啊。

    可这也是一般人遇不到的殊荣啊。若是能平安迎来小皇子,等着她们的便是大把的赏银啊。

    稳婆也不管这里适不适合生孩子,皇帝说行便行,稳婆个很快分工合作。有的指挥着婢女挂上帷幔。

    有的让人烧水准备东西。

    所有人忙的团团转。

    石和退到院中。

    凤戈则继续留在屋中,一直拉着萧樱的手。

    无言的鼓励着。

    阵痛袭来,萧樱终于没能忍住,痛呼出声。

    “疼的厉害?”

    “……不算很疼。五哥,你出去吧。”凤戈摇头:“朕便在这里。”萧樱笑了笑,最终还是摇头。“我不要你留在这里。生孩子太丑了,我可不想让五哥留下心理阴影。你去外面等……好五哥,去外面等。”

    “怎么会丑。你在五哥眼中是最漂亮的小姑娘。好,我再多陪你一会。我听说女人生孩子不会这么快的。我陪你一会,然后出去等。我就在外面,你要记住,我就等在外边,一直等,你若不出来,我就等一辈子。”

    萧樱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她努力眨了眨,把湿意强行压下。这才轻声开口:“恩。我知道。”

    她知道,知道凤戈待她情深。知道自己在凤戈心中甚至重过自己的性命。

    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痛意再次袭来,萧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听到凤戈轻声唤她阿樱……可是她却无法回应。

    “石和。”凤戈声音嘶哑的突然唤道。

    云驰和萧子彦等人接到消息入宫时,萧樱已经度过了第一波险情。

    喜来吩咐内佳搬了几把椅子,就胡乱的摆在院中。

    石和摊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累得昏昏欲睡,突然被萧子彦拉着领子提了起来。“姓石的,我女儿若是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石和被吓醒了。

    他慌乱的挣脱了萧子彦的手。

    顺了顺气才开口。“二皇子放心,若是娘娘有个好歹,不必二皇子动手,我自已便把自己了结了。”

    云驰拉了一把萧子彦,不让他见谁喷谁。

第七百九十九章 托付

    第七百九十九章托付

    萧子彦简直片刻也安静不了。他接到消息匆匆进宫。这几天他是吃不下睡不着,时刻担心着。

    他恨不得提了刀把凤戈大卸八块。

    可是心里又明白,这事也怨不得凤戈。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怀上孩子是好事。何况他替萧樱找过不少郎中,郎中们尽皆断言,说是萧樱子嗣艰难。萧子彦是希望发生奇迹的,女儿好歹生个孩子,哪怕是位公主,也算对凤氏有个交待。

    虽然凤戈说不在意,他可以从宗室中抱着一个孩子。

    可毕竟事关皇位,萧樱若是始终生不出孩子,这后位恐怕都会被动摇。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这凤氏高大业大的,凤戈再有本事,恐怕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真的怀了孩子,萧子彦又开始后悔了。

    不该让女儿这么早出嫁的,应该多留几年的。

    萧樱年纪太小了,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虽然也不乏有十三四岁便嫁人生子的……可他的阿樱身子太弱了。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保护好女儿。想到这些,萧子彦不觉得红着眼眶瞪向云驰。

    “我的阿樱如果有个好歹,你也休想脱罪。”

    云驰懒得和这个疯子计较。他心里也急。“长宁到底如何了?”他冷声质问石和。

    石和虽然和云驰也算是点头之交。他经常入宫,云驰也经常入宫,二人经常碰面,偶尔也会闲聊几句。可是对于这位云大人,石和心里还是心存惧意,实在是云驰往日狠名在外。尤其是云驰此时的神情。

    石和退了一步,缩着脖子回道:“刚才突然晕了过去,下官施了针,如今已经醒了。主子一直在旁边陪着呢。”

    萧子彦晃了晃。

    云驰扶他坐下。虽然表面看着云驰挺镇定,可是微颤的手臂还是让萧子彦感受到了云驰的紧张。

    云驰是什么人?

    那可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如今连他都……“你说阿樱刚才昏了过去?怎么会昏过去的?她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还有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发动了,稳婆围在左右。至于为什么突然昏了过去?恐怕是孩子突然发动,心神紧张之故。用了针,如今已然转醒了。”

    石和小心翼翼的道。

    这两位他都惹不起啊。虽然萧子彦很凶,可他也理解。亲生独女,而且身有旧疾。这十月能平安度过,在石和看来已是十分幸运了。

    “醒了?怎么没有声音?生孩子不都要大喊大叫吗?”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此时喊了,便没力气生了。两位少安毋躁,此时时候还早,恐怕要生,也得入了夜后。”

    一想到女儿要熬上几个时辰,萧子彦脸色一片惨白。“阿樱,父王来了。你可一定要努力。父王便在外面等你,等你平安的消息。”萧子彦大声喊道。

    屋中萧樱定然听到了。不过依旧一片平静。

    “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们几个……一个都不准离开,长宁有个万一,我要你们通通陪葬。”云驰手指一点,包括石和在内的五六个御医都缩了缩脖子,点头称是。

    虽然不想承认,可最年轻的石和反倒是医术最高明的。

    皇后怀胎期间,也都是他一手照顾的。

    以皇后娘娘那病弱之体,能平安捱到生产,已经十分难得了。孩子生的必定不会顺利,这点但凡给萧樱请过脉的御医都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石和。

    希望他医术足够高明,希望皇后娘娘能逢凶化吉。

    阿弥陀佛!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与别人生孩子不同,屋中始终静悄悄的。连婢女出出入入也十分安静,不见丁点慌乱。

    娄柏昀,秦征,甚至聂炫,缪小公子等人都先后递了牌子。

    云驰做主,放诸人进宫。

    此时樱歌院中,围了一堆男人,以云驰和萧子彦为首。

    然后是娄柏昀,秦征。

    缪小公子和贾捕头缩在一角,聂炫一人倚在墙边,不言不语,只低头沉默着。

    缪小公子实在有些害怕这样的氛围。他小声对身边的贾骏说道:“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娘吉星高照,必定能平安生下小皇子。”贾捕头心里乱的很,他和缪小公子正经的主子是萧樱。

    虽然如今他们跟着云驰办差。

    可萧樱就像定海神针,有萧樱在,贾捕头觉得自己在京城有靠山,干劲十足。

    如果萧樱有什么意外……贾捕头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别胡思乱想。“那是自然。都说好人有好报。姑娘替人伸冤,明里暗里帮过多少人?这样的人老天自然会眷顾。聂兄,你说呢?”

    聂炫闻言缓缓抬头。

    冷着一张脸,片刻后用力点了头。

    “一定会母子平安。”

    贾骏心中重重一叹。他自然看得出聂炫的心思,几人最初从抚阳一路走来,他是眼睁睁看着萧樱从一个落魄的小姑娘,最后成为一国之后的。

    当初一身褴褛的小姑娘,偏偏眼睛亮的很。

    他最初是不屑的,可不知不觉,竟然觉得小姑娘亮的耀眼。

    然后就这么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京城,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番作为。

    在聂炫眼中,想必萧樱更加亮眼。可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好在聂炫心知肚明,再加上两位主子心胸宽阔情比金坚,聂炫竟然还得了重用。

    可萧樱在聂炫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吧。如今这情形……聂炫比他们更担心。

    “聂兄。听兄弟一句劝。娶个媳妇吧。”

    贾捕头也知道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有些控制不住,聂炫愣了愣,竟然点了头。

    “恩。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惊雷啊。贾骏甚至顾不得此时萧樱生死未卜了。

    “真的?”

    聂炫冷着脸点头,然后抬头望向屋子的方向。“等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我会求主子赐婚。”聂炫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能替萧樱做什么。

    他知道萧樱最担心他什么。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让她安心。

    凤戈很在意唯一的妹妹,萧樱和凤月心也情同姐妹。他会替他们好好照顾凤月心。

    贾骏深吸一口气,想要拉着聂炫追问,又觉得时机不对。整个人简直要被劈成两半了,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好奇万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似乎是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丁香掀了帘子大声喊石和。“石御医,你快进来,娘娘又不好了。”

    石和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子。

    所有人几乎瞬间屏息。

    一阵兵荒马乱,石和出来的时候冷汗浸湿了后背。

    萧子彦冲上前去。

    石和怕萧二皇子第二次动手,赶忙开口:“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刚才娘娘突然呼吸急促。小官又用了针,再让娘娘含了参片,如今已经缓过来了。”

    所有人几乎瞬间吐出一口气。

    刚才因为紧张,竟然一直憋着一口气。

    “又用了针?你这一次两次的用针……阿樱怎么受得了?”

    “……下官很小心,力道控制的很轻。”石和心道这时候不能用药,也只能用针了。想到此时萧樱的模样,石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自然疼极了。

    哪怕整个人疼的仿佛被冷汗泡过,可见到他,她竟然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施针,她竟然还轻声安慰他。

    说自己没事,只是刚刚气喘得急了些……

    石和险些落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是看着平日镇静自若,似乎万事都能应对的皇后娘娘,就那么软弱无力的躺在那里,小脸白的没有丁点血色。

    帷幔遮挡着,几个稳婆急的团团转。

    可又不敢出声。偏偏最应该慌乱的帝后二人,确是最平静的。

    年轻的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一只手轻轻替她拭着冷汗。

    动作柔柔的,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字不露。他施针,他竟然未多问一句。眼睛从未离开皇后娘娘的脸。

    就那么看着,看着……

    石和以前不相信深情,更想像不出一个男人可以如何爱一个女人。

    更加不敢想像一个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是皇帝。

    如今,他相信了。

    皇帝不是不担心,而是……万念俱灰。

    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恐怕皇帝陛下也……石和不敢再往下想了。

    世间最深情的一对,竟然是皇帝和皇后。以前石和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如今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了。

    “孩子呢?怎么还没动静?”

    萧子彦焦急的问道。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孩子啊。孩子不生出来,萧樱就要一直这么疼着。

    “……稳婆说,还得几个时辰。”

    石和不便细说。

    生孩子的事自然要靠稳婆。他要保证皇后娘娘能坚持到孩子落地。

    已经两次险境了。只希望这个孩子乖巧些,能顺利产下。

    “还有几个时辰?怎么还要几个时辰?凤戈,凤戈……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告诉我,我的阿樱到底如何了?”

    萧子彦等不下去了。

    他简直心乱如麻。哪怕当年妻子生女儿时,萧子彦也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他得问问,他得亲自问问凤戈。

    本以为凤戈不会回应,没想到片刻后,凤戈竟然露面了。

    只是……

    萧子彦上下打量凤戈。“你这是做什么?阿樱好好的,你怎么这样一幅神情?姓凤的,我女儿若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偿命。”

    诸人看到此时的凤戈,也难掩惊讶。

    依旧穿着几个时辰前那身便服,可是脸色惨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他是根立的比直的杆子,可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折断他。

    他目光看向萧子彦。

    出口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不必父王动手,若是阿樱有个万一,我也会跟她同去的。皇叔……如果……一切便拜托你了。”

    云驰瞬间懵了。

    “什么叫拜托我了!凤戈,你的天下你自己治理。你若是敢乱来……我一定让这天下大乱,让你在阴曹地府不得安宁。”

    凤戈扯了扯唇。

    “既然交给了皇叔,皇叔想如何便如何吧。父王,我会陪着阿樱的,一直陪着。父王便放心吧,我总不会让阿樱一个人离开的,她会害怕,我也不能没有她。”

    凤戈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

    可绝不会是萧樱如今的样子。

    她便是疼,都忍着不出声。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的,可就是强硬的不出声。

    她说,自己一喊,就会泄了这口气。

    她怕,她害怕,害怕孩子也会跟着她泄了这口气。

    稳婆在下面忙碌着,可孩子始终没有动静,血却始终往入浸着。

    虽然没人敢开口告诉他萧樱凶多吉少,可凤戈知道,他的阿樱此时一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能不能活,都要靠她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朝廷,天下,没了萧樱,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他殚精竭虑,他筹谋,为的只是天下百姓衣食无忧。

    可他的无忧在哪里?

    “浑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莫不是疯了。”

    云驰实在不敢相信凤戈能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屋中的萧樱凶多吉少。

    老天啊。别再折磨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了。他们一路走来不易,如今天下这局面也不易。凤戈满心抱负,要让天下百姓再不挨饿受冻。萧樱虽然贵为萧氏公主,一路上也吃尽了苦头。贵女出身,到了如今的地位却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这样的一对,老天忍心拆散吗?“五小子,你先别急,一切都会好的。长宁一定平安无事。”

    “谢皇叔吉言。”

    凤戈勉强扯了扯唇角,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再次不顾身份的转头,他要去陪萧樱。

    什么女人生子污浊,什么男人不能近前。

    都是屁话。

    他的阿樱在屋中和阎王争命,他怎么能在屋外等。他做不到,他才不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只要他的小姑娘平安无事。

    “……娘娘。”突然,稳婆大喊了一声。

    这稳婆嗓门大的院中诸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第八百章 新生

    第八百章新生

    萧樱从来不知道世上存在这样的疼痛。

    她初来此地,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也没有吭一声。她觉得自己耐疼能力一流。疼意最初上来的时候,凤戈始终拉着她的手,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叫出来。

    她赶不走凤戈。

    她说服不了凤戈。她其实不想凤戈留在这里,她很害怕看到凤戈脸上的神情。

    说也奇怪,在她的时代,女人生孩子,都很少有男人进产房陪着。现代人虽然不再避讳这些,可男人本能的不愿见到女人鲜血淋漓吧。

    这里的习俗萧樱也打探过。

    女子生产视为不洁,男人是不会踏入产房一步的。

    他们原先商量好的,她去偏厅生产,不想让正室沾上血渍。

    可是孩子来的即快又急,她痛意上来凤戈无论如何不让她挪动。而且竟然执意留在她身边。

    这样的“厚待”简直让萧樱受宠若惊。

    明明提前约定过。他绝不在她最丑的时候陪在身边。可不得不承认,他的陪伴似乎真的能减轻她的痛楚。

    萧樱很疼,疼的厉害的时候就用力抓一抓凤戈。

    凤戈便会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和她说话。他说,要带她出宫。自她陪他进京,他们一起出游的机会就少的可怜。他说,不管她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他们会踏遍万水千山。他们会走遍天涯海角。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她一一看过。

    他说,会带着她和孩子回草原。

    她没有草原的记忆不怕,他会替她创造新的记忆。

    有他的记忆。

    他说……

    凤戈其实说了很多话,萧樱有的听到了,有的没听到,有的记住了,有的没记住,可她知道,凤戈一直陪在她身边。

    以前只听人说生孩子的疼是无法想像的,是疼痛等级最高的那种疼。

    萧樱想,再疼,也不会比前胸被人扎个洞更疼了吧。那时她能忍,如今也能承受。可是……真的好疼啊。

    疼的她迷迷糊糊,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她神智似乎有片刻是糊涂的。然后在一种持续不断的针扎般的痛意中清醒。

    她听到石和对凤戈说。

    情况不妙……

    她身子底子太弱了,恐怕撑不到孩子落地。

    她想开口告诉凤戈,不会的,她一定能挺住。他们的孩子还未平安落地,她如何甘心。

    可是她无法开口。

    她甚至看不清凤戈,看不清自己身边出出进进的都是些什么人。只知道屋中乱极了,有压抑的哽咽声,有压抑的喘息声。

    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萧樱觉得头痛欲裂。

    又一阵疼意袭来,萧樱想痛呼,可是却依旧无法发怕,然后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娘娘……那之后,萧樱便彻底人事不省了。

    萧樱睁开眼睛,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她心悸。是她的家,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她的妈妈是个很温和的人,喜欢花草,所以屋子角落里摆了各种花花草~草,萧父性子有些沉闷,嘴上总抱怨萧母与其整天钻营花花草~草,不如陪他下下棋。萧母这时候便会叉着腰,质问萧父,自己养花养草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净化空气。

    让萧樱父女每时每刻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中,舒服的环境里。这是她为这个家做的最大的贡献。

    萧樱父女自然是不敢顶嘴的。只能乖乖点头,并且言语表示萧母实在是个宜家宜室之人。

    可是此时,家还是熟悉的家,可家里随处可见的花草不见了。空荡荡的,显得那么寂寥。

    萧樱试着走动。

    她感觉不到身子的重量,像在看一幕静止的电影。

    她试着推开自己房间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响。

    她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睡了二十几年的g,g边的书柜上还摆着她的各种资料。甚至连翻开的书还那么瘫在桌上,仿佛她只是出门工作,晚上便能回来似的。

    飘窗旁摆着她喜欢的娃娃。

    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唯一改变的就是,角落几盆萧母精力照顾的花草不见了踪迹。

    发生了什么?萧樱有些记不起来了。似乎,她似乎离开了很久……

    她去了哪里?

    现在的她,又算什么?

    爸爸妈妈呢?她的父母去了哪里?萧樱想去找,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走出这间两室的小房子。

    似乎她的世界,只有这几十平大小了。

    萧樱急的团团转,她隐约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什么事?她想不起来了。

    她想爸爸妈妈了,很想很想,仿佛一辈子没有见到般。

    这时,楼道传来脚步声,然后便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踢踢踏踏的,母亲被父亲推进了房门,一见母亲,萧樱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母亲吗?记忆中母亲永远是带着笑的,五十几岁的人,打扮的十分年轻,看起来像是只有四十岁的样子。可此时母亲却是头发半白,脸上也没有丁点笑模样。

    随后进门的是父亲。

    记忆中父亲的脸永远是绷着的,他不喜欢笑。

    无论她做了什么值得夸奖的事,他最多不过唇角比往日微展,然后冷着脸说继续努力。

    一直以来,父亲在萧樱心中都是那个高大的,永远也压不垮的形象。可是……萧樱颤抖的开口唤着爸爸,妈妈。可是两位老人似乎看不到她。

    萧父扶着萧母坐下,然后起身去厨房给萧母倒了杯湿水,塞到母亲手中。

    母亲怔怔看着,父亲轻叹一声,扶着母亲的手,将杯子送到母亲唇边。

    萧母这才张开嘴,缓缓喝起水来。

    萧樱简直要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了?父亲怎么了?她怎么了?

    萧母喝完水,萧父把杯子拿开,这才叹着气说道:“……自从樱樱出了事,你这花草也不养了,人也越发的没精神。我们夫妻三十年了,都说老来伴,老来伴,你便不能因为我振作起来吗?”

    萧母没有反应。依旧目光发直,怔怔的坐在那里。

    萧樱眼睛控制不住了,她哭着喊爸爸妈妈,可是萧父和萧母根本听不到。

    只听萧父继续说道:“樱樱没有做错。她救了人,是坏人太坏了,今天坏人已经被判了死刑,樱樱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我们的女儿是为了救人而死,是个英雄。

    若是樱樱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走的会不安心的。”

    这句终于刺激到了萧母。

    萧母怔怔的落了泪。“樱樱,我的樱樱。”世上最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她教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正直,勇敢,善良。

    可是却被人害死了。

    好在天网恢恢,坏人终会付出代价。可就算杀坏人十次百次,她的樱樱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失去女儿了。

    见萧母开了口,萧父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樱樱。梦到她受了伤,梦到她饿肚子……”

    “我们家樱樱是个好姑娘,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一定会上天堂的。天堂怎么会饿肚子?别胡思乱想了。以前樱樱在的时候,最喜欢她屋里的花花草~草了……如今花草都没了,樱樱若是哪天回来看我们,一定会伤心的。”

    听完萧父的话,萧母沉默半晌。

    “你说的对,我明天就去买花,把屋子布置起来。布置的像以前一样……樱樱哪天若是回来,才不会觉得陌生。我们的樱樱……会回来吗?”哪怕回来看看她也是好的啊。

    让她知道,她在天堂过的很好。

    她的女儿啊。

    这世上只有失去过挚爱的人才会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天一下子塌了,她再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萧母也知道日子还是得过。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

    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间想开了。

    她觉得老伴说的对,女儿若是哪天回来,看到她这幅颓废样子,一定会伤心的,她不能让女儿走的不安心。

    萧母来了精神,起身拉着萧父去了萧樱的屋子。

    “这,这,还有那里……明天你就陪我买花,要买和以前一样的,我一定把花养郁郁葱葱。哪天樱樱若是回来,看到一定高兴。我们老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樱樱在天堂等我们。等过个二三十年,我们结伴去找女儿……”

    “恩。”萧父重重点头。

    前路虽然艰难,失去女儿的痛苦会伴随他们一生。

    可再艰难的路,也依旧要负重前行。他想,女儿若是有灵,也一定会放心的。他们虽然失去了她,可依旧要好好过日子。

    萧樱像个透明人,看着母亲终于精神起来。看着母亲忙碌的布置着屋子。

    计划着要添置什么花草。、

    她默默的流着泪。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老天对她的怜惜。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再见父母的机会,虽然萧父萧母看不到她。

    可看到母亲振作起来,知道当初害她的坏人付出了应负的代价,萧樱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对现代的牵挂了。

    她得……

    她得回去。

    回去过她新的人生。她正在……萧樱突然想起来了,她正在生孩子。

    她和凤戈的孩子还未出生。

    她的灵魂却来了这里?难道……萧樱害怕极了。

    她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父母,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睁开眼睛,便能回到凤戈身边。她感谢老天的安排,让她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牵挂。

    她有了新的牵挂,在异世。

    她的孩子,她的凤戈。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萧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凤戈,眼中布满血丝的凤戈。

    她笑了笑,轻声唤他五哥。

    凤戈狠狠了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一刻简直惊险万分。萧樱突然没了气息,石和进来施针,几个老御医也被招进来,各施所长。施针的,推拿的,掐人中的。

    总之,各自施展,只要能救回萧樱。

    便是放龙血给萧樱续命凤戈也会毫不犹豫。

    许是老天怜悯,奇迹发生。凤戈想,在萧樱身上总会发生奇迹,当年萧樱的伤,其实也是一场奇迹。萧樱的到来是奇迹,萧樱最初能撑过伤重是奇迹,他和萧樱相爱是奇迹,萧樱怀胎是奇迹,如今萧樱重新睁开眼睛又是一场奇迹。

    请老天再赐一场奇迹吧。

    让萧樱平安生下孩子……

    “恭喜陛下,娘娘奇迹转醒,一定洪福齐天。”

    凤戈定定看着萧樱。眼睛片刻也移不开。“五哥,我回来了。”她回来了,她放下了现世的牵挂,真真正正的回来了。萧樱想,刚才那场梦境般的回魂,兴许是老天对她最后的考验吧。如果她当时没有记起自己在异世的牵挂,是不是灵魂会真的上天堂。

    异世的萧樱就再没机会睁开眼睛了。

    她的孩子也会随着她一同离去。

    独留凤戈一人。“五哥,我真的回来了。”

    “傻姑娘,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他,她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坚信。

    所以不管石和和御医说什么。

    他也不理会。

    他的阿樱一定会创造奇迹的。

    她的到来本就是一场奇迹,他们的邂逅,他们的相爱都是奇迹。萧樱身上最不缺的便是奇迹了。

    “恩。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娘娘,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脚边,稳婆着急的道。

    凤戈笑着将自己的手臂送到萧樱嘴边。“疼,便咬。”别伤了自己,他心疼。

    世人皆言女人产子污浊,见之会霉运缠身。那是世人浅薄。女人十月怀胎,辛苦自不必说了。而且要冒着生命危险,鬼门关闯一遭,只为了生下与心爱之人骨血相连的孩子。

    这样付出,怎么会污浊。真正污泥的是人心,是觉得女人除了传宗接代毫无用处的那些人的人心。

    他会陪着萧樱,陪着她痛,陪着她一起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别怕,五哥在。”

    “……我不怕。我有你……五哥。”

    随着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屋里屋外跪倒了一片。

    屋外。

    萧子彦腿一软,也顾不得会不会失态了,踉跄几步倚着廊柱缓缓倒地。

    一旁云驰痴痴的望向主屋,耳边是孩子响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老天保佑。”

第八百零一章 喜悦

    第八百零一章喜悦

    凤戈没去看孩子,他只在意萧樱。

    直到石和确定萧樱只是累得昏厥,并无性命之忧,凤戈脸色才渐渐有了淡淡的血色。

    “陛下,娘娘真的是个有福之人。”

    石和没说的是,他对萧樱能平安生下孩子连三成的信心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多数会胎死腹中,大人孩子一尸两命。

    可是萧樱创造了奇迹。

    她不仅平安生下孩子,而且出了那么多血,竟然挺了过来。性子中这份坚毅,简直让人佩服。石和做为郎中,其实相信有的时候,一个人如果足够坚毅,是真的能起死回生的。

    只是以前相信却没机会见到。

    今日,他见到了。

    近八个时辰,萧樱几度昏厥,甚至一度呼吸脉搏全无。

    石和已经绝望他,他不敢告诉凤戈,不过一直握着萧樱手的凤戈应该感受到了。

    那片刻,年轻的皇帝痴痴的看着他的妻子,不言不语。就在石和不得不开口之时,萧樱又有了气息。

    凤戈定定看着萧樱。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萧樱是个有福之人。

    是个能创造奇迹之人。她一次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她重信守诺,既然答案他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有他在,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在意他,她怕他伤心,怕他苦候不到,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辛苦了,等着领赏吧。”凤戈轻声道。石和谢过赏赐,悄声退出屋子。

    院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消息,一见石和立时围上了来。“石和,娘娘如何了?”

    “娘娘已经平安度过险境,只需好好静养。”

    “你小子医术确定厉害。我问过郎中,像娘娘这种情况……十之七八恐怕大人和孩子都难以保住,你竟然能让娘娘平安生下孩子。不愧为御医院最年轻的御医。”娄柏昀,贾骏等人围上前来,你一句我一问的夸着。

    “……不敢居功。不是在下医术厉害,而是娘娘一直坚持着不肯放弃。不是我救了娘娘和孩子,而是娘娘自己救了自己和孩子。在下从未看过哪个女人能像娘娘那般,实在佩服。”

    “那是自然,她可是长宁皇后。皇后娘娘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等一的。”娄相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话语夸张,在她看来确是如此。

    他最初也只打算看看笑话,不打算真的给朝廷卖命,实在是这些年朝廷上下一派乌烟瘴气的,那些出人头地的都是些惯会奉承巴结的,像谢吉信那样没丁点本事,只知道巴结主子的,竟然能稳坐丞相一职。

    娄柏昀不屑与他相提并论。

    可真的接触过帝后,娄柏昀最终还是折了腰,甘愿弯腰当头老牛,死乞白赖的要跟着帝后,任劳任怨的。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是皇帝和皇后,所以娄柏昀便效忠吗?不,最重要的是帝后二人都是性情中人,重信守诺,跟着这样的主子,他觉得踏实。

    在娄柏昀心中,凤戈和萧樱,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

    什么夸奖之言,二人都是能承受的。

    “……还没人说生了位皇子还是位公主呢?”

    缪小公子最好奇的是这个,可等了半天竟然无人发问。难道大家境界已经高到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了吗?那他岂不是拖在队伍的后腿,因为他很在意啊。如果是皇子,便是他们的小主子了。

    感情这种事,得从小培养啊。

    他申请去当小皇子的护卫。

    其实大家都好奇,可是却没人敢当着萧子彦的面发问。如果被萧二皇子误会大家不在意萧樱,那大家可就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过缪小公子向来没心没肺,也没人会真的和他计较。

    此时得知萧樱平安,大家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有心思好奇这样传奇的一对帝后,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孩子?

    说到孩子,石和笑了。

    “是位小殿下。模样……白白糯糯的一团,漂亮极了。”

    小殿下,是位皇子,竟然生了位小皇子。这下连云驰脸上也难掩笑意。

    终于可以堵上那些大臣的嘴了。让他们甭妄想往宫里送女儿。想凭着女儿发家致富,做梦。

    萧子彦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觉得女儿生位公主也是好的,以后像女儿一样,便是个姑娘又如何,照样能顶天能立地。

    可就怕京城这些官员们又动甭心思。

    他前阵子可没少撒银子,如今他在媒婆眼中可是正经的大户了。媒婆们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推荐姑娘。

    萧二皇子烦不胜烦。

    他这年纪,讨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当续弦,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吗?

    还不是因为那些有女儿的官员不甘心,总想把女儿当成礼物送给凤戈当小妾。

    如今女儿一举得了皇子,那些人终于可以消停了。

    “小殿下,娘娘真厉害。”缪小公子高兴的道。小殿下好啊,他可以教小殿下功夫。

    若是位公主,娇滴滴的,只能扑蝶,那他们这一干属下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此时厉害的萧樱正沉沉睡着,她太累了,孩子生下来,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次的梦境一片平静。

    蓝蓝的天,绿绿的水,微风轻拂。

    有人很温柔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萧樱仔细聆听。

    发现那是个稚子的读书声。小孩子特有的软糯调子,偏生读的却是首长诗。字咬的还不甚清楚,可小家伙性子似乎格外倔强,一字一句的念着。

    萧樱顺着声音,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面前摊着一本书。

    他正抑扬顿挫的念头,偶尔有不认识的字,蹙着小眉头盯上片刻,然后小脸露出不甘之色。

    无奈的将字越过,继续认真的读着后面的诗句。

    他似乎听到了萧樱的脚步声,抬起小脑袋。

    然后眼睛似乎瞬间一亮,甜甜的唤她‘母后’。萧樱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她的凤戈的至宝。

    终于,萧樱挣脱长长的梦境,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熟悉的内室。身上很松软,下腹还有淡淡的痛意,可对萧樱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经历过巨痛,如今这点小痛只会让萧樱觉得真实。

    自己真的回来了。

    自己真的平安生下孩子,而且还保住了性命。

    简直……简直不敢相信。

    她自己的身体如何自己是最清楚的。一身的病,这几个月多少名贵的补药进了她的口。

    才让她的身体一直以来没出现大的问题。

    可是一旦孩子落地,对她的心肺五脏来说都是具大的考验。

    如果在现代,有现代医术保驾护航,或许能靠着各种仪器避免这些。可这里只凭着掩望闻问切诊脉断病,这悬殊实在太大了些。

    萧樱担心自己挺不过来。更担心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所以整个产子的过程她异常痛苦。

    她极尽所能让自己清醒,只有清醒才能平安生下孩子。可一度还是神智涣散,她甚至梦到了回到现代的家,看到了父母。

    梦境太过真实,萧樱甚至觉得,那也许并不是一场梦,虽然无法解释。可她灵魂穿越至此,科学也解释不通啊。

    所以,也许是命运眷顾,让她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父母。

    知道他们虽然痛苦,可彼此相伴搀扶着前行。

    他们终于从失去她的痛苦中站了起来。她的母亲也终于再次有了生机,开始动手布置家中花草。这证明他们的日子缓缓步入正轨。

    萧樱眨了眨眼睛。

    然后视线便被一张俊脸挡住了。

    萧樱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太累了,全身乏力极了。

    “乖,继续睡。孩子很好,是个臭小子。我也很好。你父王也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萧樱有些控制不住的又闭上了眼睛。

    她想,真好。

    是位小殿下。

    终于,她可以向凤氏交差了。

    那些宗老,那些顽固的老臣,再也不会追着凤戈后面让他纳妃了。

    她的父王也能放心了。

    不必再为她的事情殚精竭虑了。一切都那么美好……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美美睡上一觉了。

    睡醒后,要抱抱她那得来不易的宝贝。

    凤戈又陪了萧樱一会,确定她睡的很沉,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

    起身时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萧樱产子用了八个时辰。而他一直陪在身边滴水粒米未进。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陪着他的小姑娘。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疼,他看着。她疼,他陪着。

    终于,老天怜悯,让她们母子平安,从此后,他的人生中又多了一个挚爱。

    他和萧樱的孩子。

    凤氏的小皇子,唯一的小皇子。

    他再不会让萧樱冒险了,绝不会让萧樱再冒险。

    一个孩子,已经足够,他不贪心。不会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

    在凤戈看来,孩子多了只有烦恼,就像他的父皇,先帝凤庚……五个儿子,其中四个儿子想夺太子之位。

    甚至险些发生儿子杀老子的丑事。

    他和萧樱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因为他们只会生这么一个儿子,两人的爱都给他。他小时候受过的苦,绝不会让儿子尝到半点。

    诸人都没离开,皆在小书房候着。

    皇后娘娘生下小皇子,母子平安的消息让喜公公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开始张罗着大家的吃喝。

    在院中等了几个时辰,谁都没心思吃饭喝水。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大家也能放心的填饱肚子了。

    诸人在偏殿用了饭,然后便一齐去了小书房。想必凤戈还要多陪萧樱一会。

    “这一天可真够漫长的……”

    “是啊。长的仿佛没个尽头。好在,终于过去了。”

    “我自己媳妇生孩子,我都没这么揪心。只记得白天出门巡街,等人有通知我赶回家中,女儿已经出生了。媳妇为此念了我几个月。我心想这怪谁……早上走的时候你好好的,突然便要生,人家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闯鬼门头自然急不得……谁像你,不到一个时辰孩子便落了地。”贾骏说起了自己当父亲的往事。

    “贾兄就庆幸吧。尊夫人少受了不少罪。像是娘娘……足足八个时辰,中途昏厥几次。那可真是闯鬼门关。”

    贾骏点头。“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女人生孩子这么受罪。我得好好待我媳妇……如今我在京城也算落了脚,便打算年前将妻女接来京城,以后便在这京城安家了。先前觉得她性子不好,总要念叨我。如今少了那念叨,反倒觉得自己像没根的浮萍似的……”

    大男人感慨起来场面也很是让人唏嘘啊。

    萧子彦和云驰都没有插话,便那么静静的听着贾骏和娄柏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偶尔缪小公子会说上几句。

    气氛是轻松了,终于没了萧樱产子时的凝滞。

    凤戈到的时候,贾捕头已经说到给女儿找婆家了……

    “……一定要找个出身手,相貌好,对我女儿一心一意,最好我女儿生孩子时他能陪在身边的……”

    凤戈突然挑帘子起来,然后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凤戈。

    诸人:“……”最佳女婿人选在此。

    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所以贾捕头的女儿注定情路坎坷啊。

    这是后话。

    只说当下。大家都不开口了,而上目光齐齐看向他。凤戈挑眉:“我有什么不妥?”

    诸人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贾捕头无意中吹牛吹大了些。

    “我们正在说小殿下……石和说小殿下模样漂亮极了。”娄柏昀反应迅速的开口。即替诸人解了围又小小的奉承了主子,简直就是最佳狗腿代言人。

    凤戈闻言果然面露柔色。

    “确实是个漂亮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多数不太好看。又黑又皱的,可是他和萧樱的孩子不同。

    小脸白白的,小头发黑黑的。握着小拳头的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凤戈觉得,他的儿子一定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自然会漂亮,娘娘聪明漂亮,主子又生了这么一张祸害姑娘的脸。小殿下怎么会丑?不知道将来长大了,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哟。”

    “小殿下一定像主子一样,对心爱的姑娘痴心一片的。”

第八百零二章 真好

    第八百零二章真好

    凤戈笑了笑,抬手示意诸人静音。缓缓环视一周才淡淡开口。“多谢各位。”做为皇帝,他的一俯身,几乎吓坏了所有人。贾骏几乎跳了起来。“主子爷,这是做什么?哪有当天子的对臣子言谢的。再说,我们也没做什么,实在担不起主子这句谢啊。”

    “多谢诸位替阿樱祈祷,多谢诸位不眠不休在院中静候……若没有诸位,阿樱或许便真的……总之,多谢了。”

    凤戈相信人多力量大。

    老天一定看到了,所以才将他的阿樱还给他。

    萧子彦看着凤戈,眼中是赞是放心。他一直以为凤戈这人太硬了些。性子硬,骨头硬,怕他对萧樱不够耐心。可是两人成亲一年多了,如今孩子也生了,萧子彦看到的凤戈,对萧樱宠的简直无法无天,他这个当父亲的,恐怕都做不到。

    一个男人,陪着妻子生孩子。

    他们草原儿女不讲究这些,可也没几个屈尊降贵的去陪妻子生孩子。

    仅这一项,凤戈在他心中就是个可以把女儿一生托付之人了。

    这近十几时辰,他看到的东西实在让他惊诧……不知不觉间,他的女儿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她竟然有了这么多死忠的属下,这么多人真心在意着她的生死。

    她的阿樱,真的是个厉害的姑娘。

    “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做的,你也不必言谢了。只要阿樱好好的,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便是刀山油锅走一圈也是心甘情愿的。”云驰扶起凤戈。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幼时的冷情,如今的痴情。

    本以为会孤寂一生,却找到了伴随一生之人,如今又生了孩子,云驰觉得自己就像个老父亲,终于可以放手让儿子独立去闯荡了。

    他很感谢萧樱,萧樱是凤戈的救赎。

    他和萧子彦在这点上颇有共同语言,两个两父亲对视一眼,随后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否极泰来。阿樱注定是个有福之人。”

    “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自然是极有福气的。乖女婿,我的小外孙叫什么名字啊?”

    凤戈怔了怔。

    “我和阿樱还没有想好,阿樱说岳父大人德高望重。还请岳父大人赐名。”凤戈机灵的道。凤戈的恭维对萧子彦来说果然十分好用,他笑呵呵的拉着云驰给孩子想名字。

    两个加起来近古稀的人,像孩子似的争辩来争辩去。

    都觉得自己想的名字更好些。

    诸人:“……”怎么总觉得主子这手像是故意的呢。

    凤戈不再理会那两位,招招手将娄柏昀,秦征等唤到近前。“让那二位去争吧,我们来说正事……启国的国书,几位有什么意见?”当时萧樱要生孩子,凤戈没什么心思料理这些。如今萧樱平安了,他终于想起还有封国书未回呢。

    提起这个娄柏昀就一脸怒意。

    “简直就是倒打一耙。明明当年是启帝韩固所为,累得潼关数千百姓丧命。如今他却只字不提,只说我们在潼江所为居心不*良。陛下不如直接发一封国书质问当年之事?臣倒想听听启帝怎么辩解?”

    娄柏昀实在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国君。

    小小的启国,非但不安分守己,竟然还敢出言挑衅。他不相信启帝想不到他们在潼江大动干戈的原因。

    却还出言质问?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娄大人息怒,此时质问没什么意义?如果启帝真心想和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就不会发国书质问了。依臣看,启帝这是打算我和们撕破脸皮了。要想动手,总要师出有名。臣觉得这是启帝在给自己造势。”秦征开口说道,他为人沉稳,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很少有这般笃定的语气。

    凤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秦征。

    这人是萧樱看中然后举荐给他的。倒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肚子里即有墨水,为人处事还能做到端正平和,实属难得。

    他是新臣,而且是破格提拔,自然有老臣背地里议论嘲讽,可是秦征似乎从来听不到这些,该如何便如何。时间久了,倒也和大家渐渐相离。质疑他的话渐渐少了。

    “给自己造势?你的意思是……启国难不成还真的要和我们动手?”娄相觉得可能性不大。

    小小的启国,国土国民如何能和凤氏相比。国力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敢和凤氏动手?

    “除了这点,臣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确实,小小的启国,如果不是打算和咱们凤氏撕破脸面,何必如此挑衅。启帝明知自己的儿子韩晰落入我们手中,却还发国书质问,难道目的还不明显吗?臣猜想,启帝恐怕有什么倚仗,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二的……”

    “启帝能有什么倚仗,难道还会和萧氏结盟不成?”

    娄相觉得秦征小题大做了。

    启国一边和凤氏接壤,一边和萧氏接壤。如今萧氏的长宁公主可是他们的皇后娘娘。萧氏护短最是厉害,而且长宁是萧氏这一辈中唯一的姑娘,简直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如今的萧帝,也就是长宁的外公,最疼的不是几个孙儿,而是长宁这个孙女。

    这次派了萧家两位皇子亲自将长宁大婚的贺礼送达。

    如果这些东西也充到萧樱的嫁妆中,这些嫁妆加起来,恐怕都能赶上启国一年的进项了。

    那是何等一笔财富!可见长宁在萧氏的受宠爱程度。

    长宁即在此,萧氏必不会和启国联手。至于萧子宁帮助韩晰掩饰身份,萧子彦事后如实说了,只是因为两人同病相连,他帮韩晰,只是单纯的帮韩晰,和启国没有丁点关系。

    所以萧氏和启国结盟实在是机率不大。

    除了萧氏,启帝还有什么仪仗?“自然不会是萧氏……臣研究过几任萧帝,正史野史都钻研过。萧氏一脉素来重信,绝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何况有长宁皇后在,萧氏就算结盟,也只会和咱们凤氏结盟。”

    娄相脸上难掩疑惑。

    “可除了萧氏……还能有谁?”

    是啊,还能有谁?有谁能让启帝觉得自己有和凤氏一争之力!

    终于,萧子彦和凤戈争执告一段落。两人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名字。

    “……叫笙,乳名笙哥儿。这是阿樱小时候,她祖父给她取的,阿樱用了十几年。受了伤后,才换了樱字。”

    凤笙。凤戈知道萧樱是她自己真实的名字。而凤笙则是真正长宁公主的名字。萧樱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正主,用这个名字也好,算是一种弥补。想必阿樱必定喜欢。

    “凤笙。听起来就觉得多才多艺,将来必定是个比他父皇还受姑娘们欢迎的贵公子。”

    “笙殿下,确实挺文雅的。”

    “……好听。”贾骏和缪小公子肚子里实在没什么墨水,只能干巴巴的夸好听。凤戈笑了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不觉间,他有了他的阿樱,也收获了重多臣子的忠心。

    他以前什么都没有。

    现在却是个豪富了。

    凤笙,他和萧樱的独子。

    这是个必定万众瞩目,必定不凡的孩子。

    “我赞同秦征的说法。那个启帝,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仪仗。不过我们不惧。刚才我和萧二殿下商量过了。对外放出萧氏和凤氏结盟,共御外敌的说法。”

    萧子彦点头。

    “我们萧氏向来不招惹旁人,可也容不得自己人被欺负。乖女婿只管放心,父王是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和阿樱的。”萧子彦信誓旦旦的道。

    “……多谢父王。”

    这还是凤戈第一次被当成孩子,有长辈信誓旦旦的护着,感觉还挺稀奇。

    而且他能感觉出萧子彦是真心爱护他的。

    这位萧二皇子自从回京,明里暗里帮了他良多。只要事关萧樱,他向来冲在第一个。他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了。

    “多谢父王。”凤戈再次开口,萧子彦脸似乎有些红,凤戈冷冷清清一个人,这么一谢再谢的,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呢。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大家也都累了……乖女婿,你好好陪阿樱,我们就先出宫了。那个启帝你只管放心,我回去便和你两位皇叔商量,反正阿樱母子平安,他们也是时候回萧氏了,我写封信,你再写封国书,别忘了用印……带回给阿樱的祖父,两国正式结盟,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小夫妻!”

    如今他可是当外祖父的人了。

    谁敢欺负女儿和外孙,他一定和谁拼命。

    那小小的启国想搞事,他倒想看看那启帝有多大的胆子。

    “你也不必谢我,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唤我一声父王,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当你是我的孩子。哪有当老子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的。那个启国的国书,你甭理会。他想挑个名目,我们偏不让他如愿。找些人,去启国散播散播他们启帝的英雄事迹……我倒想看看这事在启国闹开,那个韩固如何平息!”

    这倒和凤戈的思路一样。

    他其实已经暗中安排人去办了。

    不过此时还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竟然没想到,多亏萧二皇子提点。

    萧子彦被凤戈奉承的晕晕乎乎,险些找不到北。

    其实凤戈也不仅仅是奉承,是他突然很感激萧子彦,感谢他生下萧樱,感谢他带着萧樱来此,才让他拥有了挚爱。

    所以他对萧子彦无有不应,心知萧二皇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就顺着他的心意说话便是。再奉送几句好听的,萧子彦是个好哄的,果然就一脸喜色。

    凤戈也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简直重活了一次。心里涨的满满的喜悦之情。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他有多幸运。

    樱歌院中。

    凤戈回来时萧樱还在睡,和他走时模样一样,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萧樱睡的很平静,凤戈轻轻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萧樱的小手握在手中。

    他看着萧樱,他觉得自己这么看她一辈子也不够。

    人生很长,人生又很短。人生长的仿佛没有边际,十年二十年……可人生又很短,短的仿佛一眨眼便会走到尽头。不管是漫长的一生还是短暂的一生,有萧樱相伴,他觉得都是圆满的。

    嬷嬷小心翼翼的抱了笙哥儿进来。

    “……陛下,小殿下刚吃饱,奴婢抱来放到娘娘身边,娘娘醒来便能看到小殿下,必然欣喜。”

    凤戈点头。

    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到萧樱身边。

    行了礼悄悄退下。

    凤戈打量着襁褓里的孩子。凤笙,他和阿樱的孩子。

    睡着的小模样和萧樱很像,微嘟的小嘴儿,高挺的小鼻子,还有长长的睫毛。

    这是个模样即像他,也像阿樱的孩子。凤戈想要摸一摸孩子的小脸,可又缩了回来,他笑了笑,还是放下手来。小东西太小了,他有些不敢碰。

    他在心中暗暗对孩子说……

    你娘生你在阎王殿前兜了三圈,几乎丢了半条命。你是个幸运的孩子,有阿樱这样聪明的母亲,有他这个当皇帝的父亲,注定一生不凡。你要快些长大,长成男子汉,然后保护你的母亲。

    萧樱足足睡了几个时辰,直到入了夜才眼开眼睛。

    孩子中途又喂了两次,萧樱醒的时候,正甜甜的睡着。

    萧樱睁开眼睛,也许是母子连心,她本能的一侧头,便看到孩子安安静静的睡在里侧。

    小脸白白的,小黑发黑黑的。萧樱眼眶一热,下一刻一只大手便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不哭,女人做月子不能落泪。”

    萧樱转身,看到凤戈。

    男人眼睛亮亮的,仿佛世上所有的光亮都汇集在他的那双眸子中。

    萧樱轻唤道:“五哥。”

    “恩。五哥在。孩子也在,父王和皇叔给他起了名字,叫凤笙,小名唤做笙哥儿。”

    笙哥儿。

    萧樱觉得有些意外,可又有种宿命的感觉。“我一直觉得亏欠正主,如今孩子用了笙字,算是一种补偿吧。笙哥儿,我的笙哥儿。”

    “我猜你会喜欢的。父王还说凤氏和萧氏结盟,共中御敌。”

    “……真好。五哥,真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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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讼介绍:
萧樱没想到,死后还要重操旧业。带着一帮兄弟风里来火里去。一阵冷风便能吓破胆的仵作……黑着脸从天而降的跟班……整天睡不醒的县令……捧着书挥大刀的县令公子……客串说书先生的捕头。一桩桩凶案更是让前路显得扑朔迷离。那突然出现追着她叫闺女的男人。还有那明明生了张俊脸,却偏往自己脸上罩个鬼面具的王爷……萧樱头疼的悟道,原来律师到了古代也不好混。第一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