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三尸寄托,斩吾见我(2/2)
以人创造的文字,承载思念,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却正是让赵离从合道时的迷茫当中挣脱而出的唯一依托,就仿佛在虚空之中时候,一条绳索拉在他的手腕,其上本就属于他自己的情绪重新印入心底。
于是心湖泛起涟漪。
于是丢失的自我重新回来,于是我终究是我。
赵离在那元凰虚影散去之前,下意识挥手握合,握住女子手腕。
那一条以文字,以那百年孤独岁月时思念所化的桥梁绳索霎时真实不虚,豁然亮起,而后无数细碎弥漫的光尘齑粉亮起,围绕左右,照亮苍茫时空之上。
空虚的大道当中,一点真灵明悟。
而这就像是一个开始,在道人记起自己是自己的时候,先前斩下一剑,而崩碎的那些记忆重新开始聚合,重新化作了点点光尘,漂浮在他身周,始终不曾离散。
合道之时秉持自我,那么最后所成就的,就不再是虚幻的,以大道人格为主的无情先天神,而是仙人的极致,是有情而后忘情,不为因果沾染所累的大罗。
在这一刹那,道人脚下时空长河,从古而今,无数自我虚幻之影微微亮起,然后齐齐化作此刻模样神态,自此诸我为一,即便是有同样层次的存在隔着时空岁月对他过去弱小时的自己出手,都无法发挥效果,针对他过去的手段,都会被此刻全盛的他所得知。
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外道面目终于不复先前温和。
祂已经被斩出道人元神,而且损失颇多,不复全盛。
最后赵离自我之执被斩落。
化作平静幽深的道人,漠然无情,仿佛俯瞰岁月长河流逝,正是先前无限接近大道时候斩出的,无比接近大道的化身,这一仿佛代表源初的道人神色平静,继而落入阴阳镜当中。
一瞬间,彼岸金桥,阴阳镜,青萍剑齐齐出现在虚空。
然后融合赵离一念,化作三位道人。
左侧白发悠然,神色温和宁静,头顶悬挂一座金桥,仿佛横跨此处彼处此岸彼岸,气象浩瀚,妙不可言,腰间一根捆仙绳。
右侧青袍倨傲,眼底杀伐纵横,腰间一柄青萍剑,世之劫灭,周围两柄长剑缓缓旋转,散发出足以威胁先天神的森寒锐气。
中间一位神色漠然,无悲无喜,头顶大道庆云,腰间悬挂阴阳之镜,双目之中世界生灭,有诸多大道,有琉璃金灯,照澈虚空,诸果之因。
一瞬间即便是外道,脸上的神色都微有些难看,不明白为何那对手初步踏足这个境界,居然就能显化出这三尊每一尊都仅是稍弱,却决定处于同一层次的化身,而这三者的气息相合,显然联手极为恐怖。
三尸已斩,祂若不想尽数化作道人资粮,就只能从其真灵当中退出。
温和青年脸上神色微微宁静,抬头安静看着这一幕,勾起的嘴角抿了抿,自语笑叹道:“看不出来,天尊大人你也喜欢化身这一手段,说不得我们可有些经验可以交流交流。”
在三者之后的道人微微抬眸,自言自语:“化身么……”
左侧之道人微笑,开口道:
“贫道,太清道德。”
不见如何动作,彼岸金桥大放光芒,猛地朝着外道头顶罩下,此刻这一招已经不再是需要燃烧道德之气才能定住这温和青年了,哪怕是稍弱,也是同一层次,温和青年面色一变,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凝滞,脚下阴阳二气流转,化作一图卷,继而有直接演化万物的迹象。
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后退,与此同时,抬手五指微曲。
原本这一方世界的大道规则被直接扭曲,破坏,仿佛陷入虚空之中。
太极图和彼岸金桥的效果被瞬间停止,而那温和青年迈出一步,直接踏出此地,并且在瞬间让自己和道人的位置和时间重叠,一瞬间出现在了赵离身前,但是在这之前,右侧冷峻孤傲的青袍道人已经嗓音低沉开口:
“上清,灵宝。”
青萍剑飞出,诛仙剑和戮仙剑紧随其后。
而后灵宝化身屈指叩击虚空,抬手一抓,功德之气道德之气纠缠,自时间长河之中让那柄斩断天下僵局的大道之剑在此显行,虽然绝无法发挥当初那种天地同力的效果,但是已经足够。
四剑合一,面前演化剑阵团团杀去。
温和青年此刻就在道人本体身前,抬手就能出招,但是后面招式凶狠霸道,寂灭之意极为浓郁,似乎要将那道人一同斩碎,祂不得不暂避锋芒,而此刻中间那漠然的道人抬眸,道德之气功德之气化作两盏琉璃灯,平淡道:
“玉清,元始。”
阴阳镜轮转生死,大道混合化作的庆云定住神魂。
在这一刻,道门神通终于能够真正发挥其效果,斩三尸之后,继而一气化三清几乎是随心而动的产物,太极图旋转两仪,诛仙剑和青萍剑纵横交错,彼岸金桥横跨此岸彼岸,定住神魂,而阴阳镜不时洒落生死流光,干扰外道动作,大道庆云则是护住自身,不坏不灭。
外道纠缠片刻,本欲趁机下手,却反倒发现自己眼下实力受损,有越缠越深,不得挣脱开的迹象,不必说是靠近擒拿下那刚刚突破,实力稍显得不足的道人,就连自如行动都有些艰难,渐渐被那三名道人的分神所制。
心念定下,温和青年冷笑一声,拂袖将诛仙双剑扫开之后,猛地后退,似乎是要离开。
但是在退避开一定距离之后,再度踏前一步,五指前伸。
天道大道诸多规则之间的平衡在这一瞬间破坏,一瞬间出现了真正的混沌,而其目的却不是杀伤,而是牵制,在道人三尸分神被影响,慢了的那一息时,外道猛地跨越时间和空间,出现在了被牵制的那一刹那时的道人身前。
手掌猛地下压。
赵离神色平静,头顶庆云浮现,其上浮现彼岸金桥。
外道动作一滞,思绪变得迟缓,仿佛每产生一个念头都被流放到了不同的时空当中,让祂只剩下一句躯壳,与此同时,脚下阴阳二气流转化作了太极图,太极图猛地扩散,化作巨大的阵法,阴阳二气不断碰撞,演化万物。
此为造化,两仪微尘。
诛仙剑,青萍剑,戮仙剑,大道剑,四剑入阵,演化寂灭。
此为末劫,破灭之意。
造化与寂灭一体两面,尽数归于源初。
此为一。
当称道。
至少,是最近接原本大道的概念。
外道闷哼一声,一时不察,手掌被卷入其中,登时崩碎化作齑粉,继而卷入了造化万物之中,化生万物,继而万物再度被斩碎,迎来寂灭,让外道手掌在短时间内近乎于无法凝聚,而那道人在这一瞬间展现出的层次,居然不会逊色于代表命格的东皇,代表万象的云中君之下。
此乃生灭万物,乃一切之基石,一切最初,一切末劫。
‘此刻自身受创,不能速胜,先退。’
温和青年偷袭不成,心底第一次出现了退去之意。
一瞬间快速在周围不同时间段的空间闪过,诛仙剑阵斩过近百,将其粉碎化作齑粉,但是仍旧还有至少上千的外道分神,同时存在于此刻不同时间当中,然后无数时间同时存在于某个点,外道轻轻一跃,便即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嘴角隐隐一丝黑雾仿佛鲜血,仍旧温和从容,叹息一声,抬手按胸一礼,不见气馁,笑容灿烂道:“确实是让我吃了一惊,天尊大人,不,真的应该要称呼你为天尊了,或者说仙道之主?”
三清合一,没入眉心,道人神色平淡,微笑道: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西芦城赵离便是。”
外道声音微顿,眼底幽邃了下,然后笑道:
“原来如此,你还是赵离。”
“那么,告辞了。”
他面对着道人,却在以超过认知的方式离开此地,只是将这个位置的时空界点和自己眼下的位置联系起来,使得同时存在于此处和极远之处,一旦解除,则是会瞬间自此岸至彼岸,自此处至彼处,无法追踪。
赵离微笑收敛,缓缓颔首,道:
“好走,不送。”
心中却是遗憾。
终究是自己的根基不足,勉强仗着三百万年祭祀,靠着救世功德和道德之气突破,但是还是力有不逮,留不下外道,只是这一次任由其离去,恐怕下一次祂就会想办法针对三清化身出手了吧,可惜……
思绪未曾断绝,呼啸声音响起,即便退去也从容的外道面色骤变,其胸口直接被一柄暗金色的森锐长枪洞穿,枪刃上有繁密的纹路,令黑色丝线不能离开,反倒像是契合此方世界的规则一样,变成黑色鲜血,不断流下。
外道神色僵硬,继而有些扭曲,猛地回身出击。
与此同时全力避开道人毫不犹豫爆发的诛仙剑和青萍剑,勉强立在另一侧。
然后面色一变,张口咳出大口仿佛鲜血一样的黑色雾气,祂对于空间的掌控被打破,但是并不是从此处到彼处,而是被从彼处硬生生打回了此处,差一点就直接卷入道人那融合了太极图和诛仙剑的阵法当中。
温和青年站在虚空,手掌捂着胸口,回首看去,眼底疯狂之色潜藏。
远处脚步声中,漠然的声音平淡响起:
“不要把后背对着我,否则,我担心我会忍不住。”
斜持长枪,腰间负剑,身穿铠甲战袍,眼底漠然的男子站在远处。
眼眸冰冷。
而天地间云雾散去,显露出了阵法的痕迹,外道的逃遁之路竟然已经早早被封锁。
“等你们很久了。”
道人微微挑眉,低语道:
“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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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合(1/2)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机碰撞一瞬间反倒变得凝滞起来。
此刻突兀出现,并且在关键时刻将外道直接打退的,正是在道人眼中本应该在帝都的苍天之主,只是此刻后者不再是一身灰衣,而是换上了甲胄,而才刚刚外道的反应,那黑色丝线汇聚成血液来看,那柄有着繁复纹路的兵刃,显然是专门为了克制外道而打造的神兵利器。
温和青年抬起头,手掌从伤口上移开,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黑色丝线不断纠缠,让其狰狞伤势缓缓恢复原状,其双目扫过面无表情的苍天,顿了顿,温和微笑道:
“你终于来了啊……”
语调温和,就仿佛是早已经知道一样。
苍天嗓音漠然:“打算用话术离间?”
祂抬手,一道黑影落在旁边,是虚幻黑影,正在剧烈挣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外道的模样,以及赵离所熟悉的,曾经给他驾车的那位神将的面目,苍天抬起兵器,眼眸微微敛了下,然后猛地将兵器倒插而下。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响。
这一具外道分神缓缓崩散。
剩下那位神将,双目睁大注视着苍天。
旋即这不知被侵染多少年,早已经被替换的心腹也崩溃散去。
苍天之主手中兵器抬起,微微嗡鸣,杀机内敛,平淡道:“你不会以为,一道分神真的能够看得住我?打虎不成,反受其害,倒不如一直给你一些情报,为今日做准备……”
外道视线凝固,注视着那分身散去,许久后,愕然低语道:
“不可能,连昼夜双神都因此陨落,你……”
祂微微瞪大眼睛。
苍天眼眸低垂,双手持枪,动作沉静而稳定,玉簪束发,微微垂落的阴影让祂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声音仍旧沉静,仍旧永远往前的意味,轻声低语:“……一切,都是值得的。”
“祂们主动去赴死,为的,就是今日。”
外道几乎也不敢置信,呢喃道:“祂们待你如兄如父,你居然……”
苍天的身躯仿佛凝固的山石,永远笔直伫立,仿佛肩扛万物,沉默,看向道人,道:
“今日我在此,也是为了示诚于你,先前我不可能相信你,因为你死而复苏,有可能是外道手笔,诸多相信你三成,而现在,我可信你九成,而我希望,你至少在应对外道之上,可以对我有八成的信任。”
“此战之后,你所疑惑的问题,都会知道答案。”
道人微微颔首,头顶彼岸金桥亮起。
而在身边,诛仙剑,大道之剑,戮仙剑,青萍剑次第展开。
脚下太极图缓缓旋转,缓声开口道:“当然可以,我同样对你有九成信任,剩下的一成怀疑,除非祂愿意冒着彻底陨落的风险来演这一场戏,呵……除非祂彻底疯了,否则在刚刚就有机会除去我的情况下,何必要自导自演?”
“但是有一点我很好奇,既然你早已经在这里,为何等到现在才出手?”
苍天漠然道:“这是最大利益之时。”
“如你刚刚,将其击出元神,外道损耗逃遁,无暇顾及身后,出手必然一击建功。”
“若你还未曾被侵占,外道必然精神损耗,况且陷入你的元神之中,对付起来简单得多,最不济,将你连祂一同封印,将祂封印于你的魂魄,将你的肉身封印于天地极限之处,自可以有百万载的和平。”
哈??!
人肉封印器?
够狠,不愧是你。
道人嘴角抽了抽,一时间无言以对又觉得果然不愧是苍天,只得抬手让诛仙剑等四剑开始没入两仪微尘,定住此界时空,让诛仙四剑在不同时间之中斩过,一边警惕外道动作和气机变化,一边无可奈何叹息一声,问道:
“那我若是一开始就被吞噬,你面对的是占据我的元神保持全盛的外道,又如何?”
苍天之主嗓音漠然从容:“你不会。”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
道人无奈摇头一笑,道:
“那看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信赖。”
“不必。”
温和青年则是面容沉凝下去,退路被苍天之主直接以阵法封印,其乃天道本身,代表着这一方世界的退路被直接剥离错位,而来路时间当中,诛仙四剑疯狂切割,同时存在于不同时间,根本无法强力冲过。
强闯相当于每一个分神都被一柄诛仙剑斩了。
这是直接针对于自身特性的布局。
只能硬打了。
祂面色微沉,眼底浮现疯狂之色。
诛仙剑剑鸣骤然激烈。
苍天眼底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手中为了克制外道所铸的兵器猛地贯穿而出。
这一天……终于到了!
……………………
天庭行宫,元凰已经寻找到了东皇太一等人。
将方才梦境具体内容掩去,只是取出了信笺,以其上独属于道人的气机为证,告知于东皇太一等诸神,已经能够找到道人的位置。
东皇太一眼底闪过一丝寒意,道:
“好,终于找到了!”
“这一次朕亲自去……”
云中君已然披挂上甲,双目苍青,泰山府君苍茫气息掠过长空,已然抢先一步离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麒麟迟疑道:“若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你们全部出去的话,天庭这里,几乎抵挡不住多少。”
尤其是地母祂们都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偷袭,到时候结局恐怕会很糟糕。
东皇太一沉默了下,最后缓声道:
“天蚀,你执掌万象,勘测三千世界天机,你留在天庭。”
云中君苍青色双瞳和东皇太一对视,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缓缓颔首。
眼下相较而言,东皇太一的实力更在祂之上,而祂自己执掌万象,最能镇压此地,防止被偷袭暗算,只是心中仍旧有些许的迟疑,缓声道:
“就只有你和府君,没有问题吗?”
东皇太一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另外一道声音在此地响起。
“无妨,我代替云中君去。”
众人微惊回首,见到身穿灰衣,神色平淡的昊天安静站在那里,手中持拿一剑,语气宁静安定:“我的本体应该也在那里,无论祂是友是敌,我都能够发挥出足够的作用,若是友,我能够让祂归于圆满,而若是祂真的和外道联手,我或许……能发挥比云中君更大的作用。”
东皇太一皱眉,就要开口阻止。
昊天抬手,安静看着东皇太一,轻声道:
“东皇,我的故事,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有一个结局了。”
“当年的事情,我也想要知道,到底为何?”
东皇太一看着昊天的双目,口中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只能转过头不去看祂,其视线落在旁边清冷女子身上,顿了顿,道:“你要走吗?”
元凰微微摇头:“我不能去。”
声音微顿,嗓音清冷平静:
“我去的话,他会分心。”
语气清冷沉静,仿佛只是诉说常存之理。
东皇太一微怔,旋即大笑,方才的压抑也散去许多,猛地踏前,星光灿灿,自此处而过,昊天微微颔首,语气仍旧从容安定,只是第一次对诸神微笑开口,道:
“诸位,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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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推最后的大纲了,所以字数稍微少点哈~
第七十二章 万事皆有代价 (2/2)
东皇太一和昊天转眼便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天庭之中,能够称得上是具有定鼎之力的,只剩下了此刻重创未愈的云中君,看着东皇太一和昊天离去的方向,许久后才收回视线,苍青色双目恢复原本的模样,自嘲一笑,道:
“本来和外道就有一战,但是我原本以为,会在天庭羽翼已丰的时候。”
元凰嗓音清冷:“这天下万事万物,本就不会一切随心,只要秉持自我便足矣,岂能事事都渴求顺利,难不成,顺境便所向无敌,逆境便要望风披靡?”
云中君微怔,摇头失笑,叹道:“说的不错。”
祂视线在元凰双鬓白发扫过,定了定,复杂道:“可惜了……”
清冷女子平淡道:
“没什么可惜的。”
云中君挠了挠头发,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转移开话题,笑道:“或许吧,对了,我见刚刚赵离传回来的东西是一封信,究竟是写了什么,居然能够直接找回来,凰道友,给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朝着那信伸手去取。
祂心里是真的觉得好奇。
可才伸出手去,方才放在桌子上的信笺就被元凰重重一下直接按住,发出啪的一声重响,桌子下面的青玉石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裂开一道道清晰的痕迹,云中君头皮一麻,动作顿住,僵硬抬头看着那边面无表情的清冷女子。
“………凰道友?”
女子神色清冷平淡,将那完好无损的信笺收起,在一团温暖火光的包裹下越变越小,最后飞入袖口当中,嗓音平静:
“这是,我的。”
云中君鬓角留下冷汗,感觉到气氛隐隐的僵硬,看到元凰反应,在这一刹那,祂不再是云中君,也不再是太古的暴君天蚀,丰富的纸上经验浮现心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祂微微颔首,心里默默道一句原来如此。
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无事发生过。
只是气氛越发地尴尬僵硬。
正在这个时候,空中突然飞来灵笺,旋即在虚空化作了身穿黑色繁复宫装,气质空灵的太阴星君,嗓音轻轻落下,只有四个字,却让在场数人面色皆变:
“白泽醒了。”
云中君瞳孔微微收缩,方才才稍微松下来的心境一瞬间紧绷。
麒麟紧随其后,一并离去。
元凰走在最后,手掌抬起,按在心口,细微而轻地微微呼了口气,白皙的耳廓微微泛红。
旋即恢复镇定和清冷。
………………
白泽这一段时间由太阴星君和湘君分别照顾。
其本身伤势就很多,仿佛一直处于追杀当中,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其本身气息都变得极为微弱,近乎于无,若非是当初元凰和湘君都在,两人合力出手,搞不好在找到祂的时候,就是白泽陨灭的时候。
即便如此,祂的状态也不能说是好。
但是在此刻云中君等人抵达的时候,极为虚弱,仍旧保持幼体状态的白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无比急促的询问:
“苍天在哪里?!!!”
云中君面色微沉,缓声道:
“为什么,要问祂在哪里?!”
白泽此刻仍旧有些焦躁,但是在那不自觉变成苍青色的双目注视下还是勉强克制了冷静和理智,急促道:“不,不能让祂去对付外道,绝对不能让祂去对付外道……”
云中君,元凰,以及刚刚赶到的地母都察觉到的不对。
云中君遏制住心中的焦躁,缓声道:“为何?!”
白泽深深吸了口气,道:
“在下天生知晓万物,但是那其实不是权柄,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看到那个痕迹,所以一直东躲西藏,几乎身死,也知道一点,绝对不能让苍天之主杀了外道。”
祂们一路前来,现在最终目的就是要拔除外道,但是为何不能杀死?
雷神几乎忍不住要低喝那白泽一声,云中君抬手止住雷神动作,一双苍青色双目注视着白泽,道:“……继续。”
白泽直视着那双青色双瞳,道:
“帝君可知道,外道既然是大道反面,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本座不知,只是自泰山府君处知道,和苍天有关。”
白泽重重点头,咬牙道:“……外道本是虚无,足以和天地大道相比,因为那本就是大道的对立面,而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祂被装入了一位先天神的存在基础当中,而这位先天神,就是苍天!”
“祂先将自我的过去斩出作为后手。”
“然后将自我的未来斩出,在星主和虚无的一部分战斗的时候,直接容纳了外道虚无……”
云中君心中剧震,缓声道:
“未来?!”
白泽神色复杂道:
“是……当然只是一种比喻,我等先天不灭,即便是死去也能够重聚,但是苍天帝君祂,祂已经没有了未来一说,属于祂的存在只在这个时间点,而祂的未来已经全部化作外道,整体实力大损,不再过去未来唯一。”
“可也因此,以天帝层次硬生生限制住了和大道相反的外道。”
“但是也因为虚无本身是和天地大道同一层次,所以……其大部分陷入了苍天的未来身,而剩下的则各自演化出了分身。”
麒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大脑几乎卡壳,下意识道:
“可你说不能让苍天杀死外道又是怎么回事……”
白泽没有回答,云中君声音冰冷,道:“大道反面,虚无的大部分化作了那所谓外道的本体,但是其和其他分神之间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关系,不是外道死去,其余分神烟消云散,而是各自独立,合起来,才是虚无。”
“只不过因为被苍天限制住的是大部分,所以祂对于其他部分有控制能力,但是,当那个作为中枢的部分被除去的话,会怎么样?”
麒麟的瞳孔骤然瞪大。
云中君语调中有丝丝缕缕的煞气,缓声道:
“两个可能。”
“再度出现一个本体,我等做了无用功,但是上一个本体的出现,是苍天放弃未来才限制住的,这一次很难再让祂们中招,而出现本体还必须限制住大部分的虚无,如果我猜得不错,就是因为防止再度出现一大部分存在被控制,外道才会让自己的分神再度分开无数。”
“所以第一个可能基本为零。”
“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无数的分身彻底解除束缚,化作虚无,肆虐人间,而祂们几乎已经分化潜入了三千世界当中,根本不可能在一时半会里面找出来,所以,一旦苍天击杀外道,整个人间三界的秩序,就会从下而上彻底崩溃……”
正在这个时候,整个天庭行宫剧烈的晃动起来。
云中君双目苍青,瞬间把握住天机。
行宫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有无数道身影自远处而疯狂逼近。
而已经抵达了正面战场的东皇太一一行,也面临了巨量分神的冲击,云中君眼眸冰冷,元凰,麒麟,地母皆准备出战,云中君落在了最后,在准备离去的时候,脚步微顿,背对着那本就极为虚弱的白泽,道:
“你为何,如此笃定苍天会不计一切代价杀死外道……”
白泽沉默了下,恭敬道:“您周围有很多可以交心的好友,而非下属,至交好友之间,能够玩笑调侃,也能生死与共,彼此扶持着前行,即便已至巅峰,也不至于孤独落寞。”
“苍天帝君,曾经也有……”
云中君闭目。
祂想到那永远独自站在钦天监,永远面无表情,孤独俯瞰红尘的身影。
“之后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选择。”
“选择?”
“嗯……”
“救了苍生的帝君,最后迟到了三个呼吸,没能救下重要之人,眼睁睁……”
“是吗?”
云中君沉默许久,闭了闭眼,大步走出。
………………
虚无之中。
枪锋破空的声音凄厉无比。
而早在声音响起之前,枪锋已经洞穿了那温和青年的一臂,后者手中黑色丝线凝聚,化作一剑猛地贯穿向前,要以伤换伤,逼退苍天,但是后者却不退不避,任由铠甲被洞穿,枪锋却越发狰狞而暴虐,猛然竖斩,直接将外道手臂撕扯下来。
温和青年面容狰狞,和那沉静安定的帝君双目交错一瞬。
外道瞳孔微微收缩。
苍天的眼睛。
那双永远平静的浅灰色瞳孔,闪过的是最为炽烈的情绪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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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舍一救万的解答(1/2)
这一日,天庭行宫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道道身影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继而疯狂冲击着天庭的防御阵法,哪怕这阵法是由云中君布置,但是敌人数目太多了,星神,雷神,元凰,麒麟,自各处交错绞杀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
如果不是有云中君坐镇中枢,恐怕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但是即便如此,也绝对无法支撑太长的时间。
云中君双目早已经化作浓郁的苍穹,执掌万象,把握因果和天机,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九洲十方的范围里不知多少人身上冒出黑色的丝线,继而直接改变其原本的面目,就此变成了外道分神,然后朝着此处蜂拥而来。
哪怕被杀死,也会有黑色丝线出现,扑向击杀这些外道分神的修士。
继而再度变化出来新的成员。
从高处俯瞰,仿佛一道道汹涌的黑色河流,朝着九黎汇聚过来。
这已经变成了消耗战。
尽管单个分神的力量不足,但是数量太多。
若非是有后土皇地祇在,天庭行宫支撑的时间至少要减少一半。
而这必然只是那庞大外道的一部分,毕竟,那属于等同于大道规模的虚无,既然大道经过漫长岁月可以演化出无数生灵,森罗万象,那没有道理外道虚无做不到,就算是被苍天所控制,其能分化的数目也足够恐怖。
一旦其本体溃散,所有分神尽数疯狂地回归虚无本性,暴露出来。
哪怕剩下不足五成,那也绝对是足以让这一次的纪元直接寂灭的力量。
云中君咬牙,支撑住阵法。
并指点在虚空,灵笺直接传讯给了东皇太一,昊天,以及泰山府君,将外道真正的概念告知于祂们,要让祂们去阻止苍天和赵离,绝对不能够让祂们真的杀死外道的本体。
轰!!!
剧烈的元气震颤。
出现了极强的外道分身。
云中君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天庭行宫阵法,再度扩展,以极为快的速度,覆盖更大的面积,仿佛化作一座山脉,将冲击而来的外道分身齐齐止住,与此同时,星光,雷霆,灼热的火焰,不断地炸裂。
……………………
星河转动,将黑色的影子尽数搅碎碾压。
东皇太一接收到了云中君的灵笺,当看完之上内容后,面色骤变,而在同时,那少年府君的气息也变得越发令人压抑,昊天亦是竭力冲击,但是属于虚无的部分越来越多,也越发疯狂。
即便击杀了分身,但是虚无本身却极为难以击溃。
当再度以混沌钟镇杀数百残影之后,东皇太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抬眸俺去,遮天蔽日一般恐怖数目的外道虚影,仿佛舍生忘死一样阻拦他们的道路,那仿佛根本不是为了截杀他们,而是为了阻止祂们去拦下苍天。
东皇太一心底发寒:“这些分神,打算让自己的本体彻底陨落。”
“分神反叛了……祂们想要取而代之。”
昊天手中战枪刺穿数道身影,眼眸里出现焦急情绪,低声道:
“不……祂们根本不是分神和本体之别,而是因为那个所谓本体里面被拘束了大部分的虚无,所以能够对其余部分进行钳制,但是彼此意识基本独立,所以,祂们也想要让本体死亡,想要让自己挣脱束缚,得到自由……”
东皇太一冷声道:“自由?”
“祂们希望的只是去支配其他成员,而不是我们所认知的自由。”
“杀了祂们,然后去阻止苍天……”
昊天不再说话,祂们将自身手段全部施展开来,剑气,星光,浩瀚的气机不断封锁时间,将所能见到的外道分神尽数碾碎,目前的外道本体为了防止出现能够威胁自己的个体,分散出了许多的分神,数量庞大,但是单个力量还不是多强。
比较让东皇祂们忌惮的,是这不知数目的分神几乎已经散入了三千世界,一旦爆发,不再是从上到下的击溃九洲十方,而是让三千世界从最为基础的层次上崩溃。
祂们足够强大,但是这个世界,弱小者更多……
“必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祂们手中的动作越来越猛烈。
星光挥洒无尽辉芒。
祂们已经能够看到了那被隔绝内外的战场。
看到了苍天的阵法,看到虚空当中不断交错闪过的凌厉剑气。
但是泰山府君的动作却突然凝固,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的迟滞。
东皇太一看向祂,少年府君面无表情,眼底却浮现出一丝丝极为复杂的情绪,缓缓放下手:
“……迟了。”
“什么?!”
东皇太一瞳孔收缩,回首时候,看到周围的那些外道分神驻足虚空。
看到祂们身躯纠缠黑色丝线,看到祂们的面容变化波动,从先前的温和模样转化,变化成男女老少诸多外相,这是被祂们所侵染的众生面貌,这也就代表着,最大部分的本体,对于这些分神的控制能力,已经被切断。
所有的分神都将会暴动,侵袭破坏三千世界。
东皇太一面色铁青,抬手。
无尽星光轮转,东皇钟飞出。
……………………
最核心处的战场,这是最早开始的战斗,也是此刻最为凶险的厮杀。
一步走错,则是身死魂灭。
诛仙剑纵横交错斩落。
太极图旋转定住阴阳。
枪芒则仿佛灿烂群星。
外道抬手则是引动虚无,改变规则,让时间空间尽数归于虚无,让上下左右失去原本的秩序,不断交错。
太极图上诛仙剑,戮仙剑,青萍剑,以及自时光过往抓回来的大道之剑演化剑阵。
带着足以斩杀存在的气机疯狂斩过。
诛仙剑为剥夺此世之生,戮仙剑为天道之杀,青萍剑寂灭万法,最后以大道之剑代替绝仙剑,不再是原本计划的从古往今来抹杀,而是让大道万物排斥,使其不存于天地万物,勉强完成了强化设计的诛仙剑阵。
外道面色铁青,抬手,五指微屈,虚无变化,令诛仙剑阵当中的规则散乱,让四剑的联系化作虚无,让其中规则和权柄也化作虚无,诛仙剑阵直接破去,不再有联系的四剑散乱飞过,在外道脸颊斩出一道裂痕。
外道呼吸急促。
即便是祂,以此刻的状态做到这一点,也极为艰难。
背后寒意纵横,外道下意识以另外一只手回防。
但是祂忘记了,自己的左臂已经被苍天以专门克制自身的神兵斩下。
所以,左臂现在空空荡荡。
长枪贯穿了外道胸口。
再度恢复的诛仙四剑飞出,直接在这机会狠狠地钉过外道眉心,咽喉,心脏,丹田,以及手臂,彼岸金桥飞出,定住了外道一瞬间的思绪,而后苍天猛地靠近,一只手抓住了外道脖子,猛地砸下去。
他的臂甲上泛起浓郁的流光。
和枪身上的一模一样。
打算退避,进入时间乱流的外道被硬生生抓出来。
继而低吼:“趁现在!!!”
道人颔首,诛仙剑阵猛地撕扯出了风暴,疯狂切割攻击,以四剑之力将外道定住,同样受伤不轻的苍天一步步后退,祂的神色冷硬,铠甲早已经在战斗中出现道道狰狞裂痕,但是祂的动作仍旧沉稳,抬起长枪,枪锋上缓缓亮起专门克制外道的纹路。
“这一天,终于来了……”
道人在这一瞬间,几乎觉得祂手中握持着的是浩浩长空。
而长空之下,天神的神色温和。
这仿佛只是道人一瞬间的错觉。
那柄如同天之权柄凝聚的战枪已经彻底飞出,精准洞穿了外道眉心,将其神魂击中,此地为割裂时空的区域,是苍天精心准备,专门克制外道的战场,那温和青年眼底疯狂,喉中发出一声不甘心的低吼,祂完全没有想到,只是一次随心所欲的侵染,会引出一连段的杀招杀局。
也不会知道,苍天究竟是做出了多少的准备,才能在机会出现的一瞬牢牢把握住,毫不迟疑做出决定。
安静无声。
低吼声断绝。
长枪贯穿了温和青年的咽喉,枪刃的纹路散发出光芒,让那本应该归于虚无,无形无质的黑色丝线不断凝固,被杀死镇压,化作粘稠的黑色丝线,缓缓落下,外道最后的声音不甘地落下:
“你会后悔的!!!”
虚无被反向占据,化作了残破的大道废墟,落在了此地,磅礴的力量,即便是赵离都感觉到眼前一花,险些咳出鲜血,而在同时,虚无的气息散去,和外界的联系开始恢复,这代表着,外道的彻底陨落。
道人重重松了口气。
苍天抬起长枪,神色宁静安定,注视着周围的战场,平静漠然道: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赵离心中还有各种的疑惑,想要询问苍天,但是就在这里和外界的联系恢复的时候,云中君急促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以最为简短的文字将情况说了一遍。
道人嘴角浮现的微笑缓缓凝固,眼瞳瞪大。
继而猛地低头看向人间。
此刻异变已经发生了,他看到有相濡以沫的夫妻,丈夫双眼浮现狰狞之色,抬起了锋利的斧子,要劈死妻儿,看到有温和儒雅的老者,仿佛野兽,扑向自己的学生,看到有生死与共的友人,其中一个人的脸色浮现狰狞之色。
侵蚀!
三千世界的全面侵蚀……开始。
道人猛地看向苍天,眼底出现一丝怒意,以及更多不解,低声道:
“苍天!”
“你的后手在哪里?”
苍天微微抬眸,露出微笑:“你为何确定,我有后手?”
道人眸子瞪大:“……你?!”
一柄枪抵在了道人腰间。
但是,是枪柄。
一股磅礴力量出现,却没有爆发,而是生生将道人击飞,苍天神色宁静,身上一股气机溢散,铠甲上浮现裂痕,玉簪崩碎,而在同时,本来被苍天所设下,阻拦外道离去的阵法,此刻在道人背后自然地开启,将其送出。
赵离面色骤变。
能够打开这阵法的,只有苍天,或者说,天道权柄。
他怀里有一道无尽温暖,无尽浩瀚的气机,苍茫浑厚,仿佛长空在上,仿佛天空,那是天道之权,阵法层层地展开,继而闭合,赵离思绪一瞬间有凝滞,旋即猛然怒喝:
“苍天你!!!”
苍天背对着他,平淡道:
“单纯以我的布置,还不够,最多阻拦一时,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人间,钦天监。
温和的光芒流淌,众生之中,皆有因果,因果就是红尘。
将帝都众生红尘编织,构筑成网,能够抵御极大的冲击,而在这个时候,以钦天监为起点,无数的光溢散,并且以极为快的速度瞬间蔓延。
红尘不过一念,于是众生的红尘瞬间弥漫三千世界。
道人能够做到的,是三千烽火天壁。
而苍天自然同样可以做到。
众生红尘,瞬间成阵,而后将非人非众生之物,齐齐排斥开,要向妻儿动手的男子被丝线束缚,扑向弟子的老师被牵制,然后,这些非人之物,齐齐被红尘抵抗住。
红尘之网顺着人间最高的建筑钦天监,猛然向上。
仿佛一座庇护三千世界的巨大盾阵。
那些非人之物被送往天上。
满脸含泪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抬眸,透过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一道虚幻的身影,孤零零站在最前。
苍天双手握持那柄战枪,神色从容而安静。
“帝君之职已非我所有,此刻在此的乃红尘众生。”
手中战枪猛然倒插虚空。
先天神剥离权柄,将会残留次级权柄,而在此刻,属于天的意志猛地波动,浩浩长空猛地下压,先前虚无留下的大道废墟被影响控制,那白发道人不甘心坠落,看到滚滚红尘在下,而苍青色的长空凝固。
看到和红尘人间对应,另外一座阵法出现。
而盾阵背后,脊背挺得笔直的天帝孤独持枪而立,神色温和柔软。
祂以百万年的时间为众生铸造了不朽的城墙。
却将自己关在了最外面。
道人突然明悟……
外道本来就是被放入了苍天未来身。
所以那总是温和笑着的青年,游历红尘,喜欢美食,本来是属于苍天的未来……
云中君平静看着那合起来的两座阵法,看着为了完成此阵而将自己留在外面的帝君,突然道:“我想要阻止祂,不只是担心外道的虚无化身。”
白泽不解。
云中君也不曾回答。
只是祂闭了闭眼,只是恰好突然想到,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位苍天帝君来询问,一和万该如何取舍的时候,自己回答不知道,而当时,在帝君离去的时候,懒散的云神也曾经笑着反问了帝君一个问题。
“舍一,救万。”
“你自己,是不是就是那被舍去的一……”
ps:今日第一更…………
今天开始更新会变得慢……没办法,很难写了……
第七十四章 浩浩长空(2/2)
苍天持枪站在虚空之地,呼吸前所未有地急促。
于和外道以伤换死之战后。
主动剥离全部权柄。
再将全部次级权柄勾连三千世界,化作这凝固的苍青色阵法。
祂早已经濒临极限。
苍青色的天空仿佛琥珀一般凝固住,和那红尘因果一并将三千世界的外道全部隔绝于人间之中,一道道在即将肆虐,狂喜之时被排斥出人间的虚无之行汇聚于这两重阵法之中,狂喜化作了愤怒和疯狂,旋即锁定了两重阵法的弱点。
循着虚无湮灭真实大道的本能,朝着那里蜂拥而来。
在那里!在那里!
只要打穿那里,就足以洞穿这封印!
只要通过那里,就能回返人间!
就能……
思绪凝固,仿佛长空一般明净的枪芒纵横而过,将数量庞大的外道虚无之影里撕扯出了巨大的空白,浩荡磅礴,在这一瞬间,就算是此刻本能**占据更大的虚无也骤然止步。
数息之后,平静的脚步声响起。
身穿灰衣战袍,手持战枪的身影起身,伫立。
最弱之处,伫立最强之人。
这是阵法最后的一环。
一瞬间无数充斥恶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无数道声音同时重重叠叠地响起,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戒备,以及恐惧:
“………苍天……”
男子双目微阖,面容冷淡,嘴角金色鲜血流尽了,化作了红色。
继而红色鲜血也干涸。
祂失去了全部的权柄,又将次级权柄化作了脚下那让整个天空凝固的苍青色阵法,只剩下了自我。
其身上铠甲早已经在和外道的战斗中充满伤痕。
因为碍事,索性取下,一身灰衣。
他闭了闭眼睛,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面对这敌阵,在身边看到了昼,看到了温雅的夜,看到了仍旧处于完好状态的长庚,看到上一代四时之主,祂们站在他的旁边,一同面对敌人。
而他睁开眼,孤单一人。
苍天沉默着缓缓踏前一步,手掌拂过枪身。
手中长枪摆出了昂然而战的姿态,自己的鲜血落在枪身上,蜿蜒流过枪刃,让枪刃低鸣,男子漠然开口。
“退下……”
“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不要想要过去。”
一瞬间的死寂,有可笑嘲弄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伤口和苍白的面容,再然后,无数外道分身在本能的趋势下,瞬间朝着那唯一的守护者冲去,苍天浅灰色的瞳孔平淡,呼吸平静,手中战枪猛地刺穿,继而疯狂地朝着前方斩杀。
曾经看着一位位战友死去而不能妄动的帝君迈步,终于能够恣意鏖战。
此地,乃是天帝驻守!
即便放弃了全部的权柄,即便早已重伤,即便孤身一人。
天帝,仍旧是天帝。
退下!!!
轰然巨响!
那双漠然的浅灰色眸子里,剧烈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明亮。
一时间,即便是外道虚无之身,也硬生生被止住了攻势。
难以冲破封锁,难以去破坏这个主要功能是辨别众生和外道的阵法。
唯独那一道身影仿佛礁石,伫立于前。
唯独那长枪不断去击溃敌人。
伴随着低沉嘶鸣,苍天手中的枪锋再度洞穿了一名外道,后者不甘心地双手握持住那枪,低声嘶吼:“你失去了权柄,连剩下那些次级货色都化作这阵法,你不怕死吗?!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再强能够支撑多久?”
回应他的是毫不迟疑的攻击。
苍天抬手,元气汇聚成了刀,猛地横斩,将这个外道化身半个头颅斩去,一手持刀一手持枪,眼眸淡漠,纵横于此。
“假惺惺的在做什么,苍天,死在你手里的还少吗?!”
“还有你视而不见死在我等手中的,嘿,那些血债里面,至少也有一半属于熟视无睹的你,你不会愧……”
长枪毫无半点迟疑。
但是仍旧有一道道声音不断响起,打入苍天心底。
“憧憬你的,因你而亡,信任你的人,也被你放弃。”
“苍天,你和我等又有什么区别?!”
苍天眼底闪过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动作迟滞一瞬,旋即仍旧沉静而稳定,只是,外道的数量太多,三千世界的虚无尽数皆在于此,而他不能够躲避,不能离开此地,只能被动承受,他手中的长枪贯穿了敌人,敌人手中的兵器也击穿了防御,开始撕裂元气的防御。
终于,一柄剑洞穿他的腹部。
在先前外道留下的伤势当中再度撕扯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苍天的动作仍旧沉静而迅速,将那名实力几乎抵达先天神的虚无斩去,伤口中流出的,已经不再是金色的神血,而是属于凡俗之躯的鲜红血液,感觉到众生之血,虚无越发疯狂。
而面对三千世界的虚无,祂仍旧仿佛礁石,站在那里,漠然开口。
“我……从不会后悔。”
血肉被腐蚀,伤口被侵染,无法恢复。
苍天双手握着枪,站得笔直,视线余光扫过绝对不可能抵挡住真正虚无侵蚀的阵法,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人间。
我只能创造一个契机。
赵离,不要让我失望……
…………………………
白发道人坠落下去,被苍天以权柄送出。
在坠落的时候,看到了三千红尘汇聚成网,看到了苍天以最后的权柄化作了屏障阵法,但是也同样知道,这样的阵法,根本无法彻底拦截足以和大道匹敌的虚无入侵,若是不加以阻拦,会被很快侵蚀。
旋即看到苍天在那里疯狂地战斗。
看到苍天甚至于抬手将手中的兵器抛飞出去,击杀一名借助虚无之力几乎靠近两座阵法节点的外道,然后以元气凝聚的兵器和外道厮杀,在失去权柄的情况下和三千世界虚无抗衡。
比之于当初的东皇太一更为绝望。
道人握着手中权柄,思绪越发清晰,面色却逐渐惨白下去。
周围东皇太一和昊天接住了他,然后东皇太一猛地踏步向上,就要去援手苍天,但是却被白发道人拉住,东皇太一猛地转头,看向道人,道:“赵离,你要做什么,不去帮祂的话,祂会……”
道人低着头,将手中天之权柄扔给了昊天。
“这是祂给你的……祂看到了你铸造的戮仙剑。”
昊天神色复杂。
赵离深深吸了口气,抬眸看着逐渐落入颓势,逐渐被外道抱住手臂,难以自由战斗的苍天,看到诸多虚无外道距离那阵法节点越来越近,又被苍天拦截,道人张了张口,沙哑着声音,道:
“……然后,一起加固苍天的封印。”
“将所有外道,隔绝于世界之外……”
也就意味着,彻底放弃苍天。
东皇太一瞳孔骤然收缩,怒声开口道:
“赵离?!”
白发道人对视着东皇太一,他突然想起了泰山府君曾经说过的话,苍天曾经付出太多太多,最终已经无法回头,他终于明白了府君的意思,因为,曾经背负在苍天肩膀上的,再度落在他的身上。
当背负着好友性命换取的机会,一步步向前。
那就非要胜利不可。
他直视着东皇太一,沙哑道:“这是……苍天的意愿。”
“这并非是取舍,而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已无关对错。”
外道已经开始冲击阵法。
一旦被攻破,三千世界秩序就会被自下而上湮灭。
东皇太一直视着赵离,然后闭着眼睛,蹬蹬蹬后退数步,沉默了下,手掌猛地握合,于是埋葬在星海当中的无数星辰,猛然自海中重新升起,他红着眼眶,抬手,道:
“……我知道了……”
道人抬眸看着已经逐渐无法抵挡三千世界虚无的苍天。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
他双手持剑,缓缓躬身行礼。
“送帝君……”
……………………
在凌驾于三千世界之上的战场。
激烈的冲锋已经结束,数之不清的虚无溃散,倒在了阵法之上,仿佛是尸体一般,但是祂们本没有实体,这些造物正在缓缓溢散,蒸发一般地消失,但是在这短暂的,即将消失之前,祂们的尸体仍旧堆积成了小山。
身穿灰衣的男子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双目看着前方。
苍天的意识开始逐渐散去,瞳孔早已经开始扩散。
但是他双手仍旧紧紧握住兵器。
一片充斥着恐惧的死寂,旋即有蛊惑的声音在心底里响起,轻声道:
“够了,你已经争取足够的时间了,现在该结束了。”
“百万年的职责已经尽了。”
“你可以休息了……”
已经,结束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么……
男子视线早已经失去聚焦,紧紧握住的兵器缓缓松开,蛊惑的虚无化身心中狂喜,飞快靠近,但是却被一柄断裂的长枪刺穿,方才才欣喜的诸多虚无化身骤然一滞,看着那一身灰衣染血的男子,看到他双目早已经暗淡,仍旧不肯倒下去。
他的战枪已经断裂,化作了碎片。
他的气机已经开始弥散,失去了全部权柄,如同无根之木。
但是仍旧还不肯倒下,已经是灰色的模糊视野看向人间,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不对,还不够……”
苍天牢牢站在原地,视野已经灰暗下去,仍旧竭力睁大眼睛。
手掌死死抓紧兵器。
在还没有等到来援的时候,绝对不能倒下去……
决不能。
对于虚无的震慑难以持续太久。
祂们此刻似乎失去了冷静和耐心,在沉默之后,冲向苍天。
苍天出手。
长枪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和准头。
虚无狂喜之下越发凶狠地攻击,伴随着清脆声音,脚下以天道权柄所化的苍青色阵法终于开始在战斗当中支撑不住,外道抬眸,而苍天猛地回头看去,那暗淡的眼眸里,却倒映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星光。
在苍天的背后,两道身影站在人间,抬手,权柄显化。
“以昊天之令敕曰……”
“以东皇太一之名……”
“群星永驻苍穹之上。”
“自此群星列宿,永佑人间!”
天道之权,群星之权。
无数巨大的星辰从海面升起,飞向天穹。
在那即将走到最后的苍青色长空之下,星海化作了永恒的屏障,永远隔绝人间和外道,自此之后,周天星斗大阵,将永远悬挂于苍穹,自此之后,星辰不再落下,只是会在白日隐没。
苍天的眼眸微微亮起,失神。
他浅灰色的瞳孔倒映着光。
然后,光变成了花,那是记忆之中,在源初的草地上,对着天空盛放的白色花朵,以及将花朵采集,奉献给天地的生灵,那花被风卷起,落入手中,在天空中,苍天俯瞰着人间失神,周围有温柔的女子,有大笑着的少年,也有冷峻的青年。
最初的歌谣随风而来也随风而去。
祂们看着凡间的景色,叹息笑道:“真是好啊,我等先生于天地,自然该要庇护这天地万物众生,这就是我等的天命和职责,你觉得如何?”
祂们看向失神的苍天。
苍天微怔,然后微笑颔首,将手中花放在旁边。
“……嗯。”
……………
现实,最后的战场之上,最强的虚无不甘心就此被限制,对苍天伸出手,道:
“祂们抛弃了你,苍天。”
“不如和我等联手,你可以像火神和木神那样,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以我等之力,你绝对还能活下去……如何?!”
天帝缓缓抬头,看着那些扭曲疯狂的面庞,看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木神,轻笑。
“呵……我不会成为你们的一员。”
“因为我是……天……”
他将断裂剩下的枪柄支撑在自己的背后。
仍旧让自己的身躯站在人间之前,仍旧让自己的身躯挺得笔直。
嘴角鲜血干涸,玉簪崩碎,黑发垂落下来,尽管努力睁大眼睛,祂的视线终究还是缓缓黑暗,眼前仿佛看到那些身影,看到他们朝着自己伸出手,看着祂们脸上微笑,一如当年,没有血污,没有受伤。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之前那道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诗,此刻不知为何,会突然地想起。
轻声呢喃。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诸君,久等……”
“我来赴当年之约了。”
苍天朝着好友走去。
眼眸之中,最后的光芒缓缓散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星空骤然亮起。
三千红尘之世,三千烽火天壁,无数的光芒亮起,无数的红尘灯火,这是来自于三千世界的红尘和人间,孩童举杯逐飞火,万家红尘万家灯,那些火光星星点点,照耀在最后仍旧挡在人间之前的帝君眼中,仿佛他的双目从不曾黯淡,嘴角一丝笑意温和安定。
害怕的时候,抬起头来看看。
天空永远庇护着你。
ps:今日第二更…………尽量平实去写,觉得也没必要回忆太多
苍天的角色卡已上,标签是主角。
emmm估计这两天就结局了吧……叹气,番外写个几天,这样……
第七十五章 托付未来之希望(1/1)
人间无数人抬头,愕然看到碧色长空之上,星辰悬在苍穹,与日月同辉。
这样瑰丽壮阔的景象让他们不由失神。
却难以想到,自此之后,星宿将永远留在天空的左右。
而九洲十方曾经的星海,将在今日彻底成为过往,而永固的星空将出现在人世。。
惊愕,赞叹,亦或者恐慌的情绪在三千世界蔓延着,但是不管是谁,不管心中有如何的恐惧,当他们抬起头,看到碧空之上星辰流转的景象,仍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壮阔与浩瀚,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白发道人孤零零站在虚空,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之中,如同家乡的星象图,他在此刻,伸出手,因果的纠缠,已经能够隐隐把握到了自己的来路,但是最终沉默放下手掌,安静看着这浩瀚群星。
苍天陨落。
那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天神。
少年府君站在了他的旁边,道人缓缓开口,道:“府君……”
泰山府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摇了摇头,嗓音平淡:
“祂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至少,我无法做到。”
道人沉默了下,平静道:“是么……”
抬起头,看到星辰仍旧不断移动,靠着诸多星辰之间自发的力量流转,绞杀飞入其中的诸多外道虚无,澄澈洒落的星光,正是阵法发动时候爆发的力量,苍天的设计,让虚无外道化作无数的分神,而这也极大削弱其本身实力。
当这同样数目庞大的敌人,落入无数星辰组成的凶悍阵法当中,反倒是会被完美克制。
赵离平静注视着那不断被绞杀的虚无之敌,突然道:“这样下去,这些分化的外道虚无,会不会再度汇聚起来,重新变成极强的单一个体?”
“……或许会。”
“是么?”
道人抬头看着星辰,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我好像终于明白苍天了……”
“什么?”
“当面对单纯的理论时,谁都能找到正确的选择,但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有的时候,并不会有正确的选择,只有糟糕,和更糟糕两条路,而真正的选择,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或许是你自己付出代价,或许是别人付出。”
泰山府君微微抬眸:“你要说代价?”
道人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我的意思是……”
“在谈论正确与否之前,我们至少应该背负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知道做出决定带来的影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并且在看到这些之后,仍旧能作出决定,坦然承担一切,无论是其利还是其弊,无论是功德,还是罪孽,然后,才有资格谈论所谓的对错。”
泰山府君看向白发道人,神色温和下来。
道人转身,背对着府君,昊天,以及东皇太一,背对着苍天。
“苍天的职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我不会让救一还是救万这种问题再度出现。接下来应当创造太平秩序,那就是我们的职责了……”
“召开群仙会,天庭各部,随时准备调动。”
道人看着疯狂冲击周天星斗大阵的外道,声音沉静。
“天帝做出了他的选择。”
“是时候给苍天看一看我们的回答了,天地不负苍生,苍生亦不负天帝。”
…………………………
当抵达天庭行宫的时候,道人他们面对的是狐疑的麒麟雷神,以及面容难得沉默安静的云中君,身穿白衣的清冷女子手中把玩那一封信,抬眸看着那一步步走来的青袍道人,思绪微顿,将手中的信笺收回。
道人原本因为外道而化作黑色的长发重新变成白色,身上伤势是外道所伤,难能痊愈,透露出一股血腥味道,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沉静,如同彻底铸造完成的剑,收入了鞘中,锐气和锋芒尽数收敛。
重剑无锋。
元凰微怔:“你……”
赵离微微颔首,平静道:“拦住了外道,将其分化。”
“苍天战死。”
“权柄归于昊天。”
“我们打算以万仙阵将外道彻底解决。”
三言两语,已经将局势如何全部讲了清楚,东皇太一和云中君等人彼此交换过眼神,各自以传讯召开群仙会为由离去,最后这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了青袍染血的道人和元凰。
道人不知如何开口,缓声道:
“……等一会儿再见,先去……”
他的声音顿了顿。
白衣女子抬起手,按在他的头顶,轻轻按了按。
顿了顿,嗓音清冷安静,道:
“你尽力了,对么。”
“…………”
道人张了张口,肩膀微微塌下去,站在元凰身前,突然朝着前面直直地倒下去似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元凰的肩膀上,白发滑落下来,元凰身躯微僵了一瞬,旋即感觉到了道人那种彻底沉寂下去的精神。
许久后,道人有些疲惫地低语:
“我没能救下祂……祂什么都不说……”
“这样啊……”
“不过,我想若是我最后也失去你们的话,我或许就会变成苍天那样,或许我会比他更偏激也说不定,所以我能够理解他……”
“不会,我会在你身边。”
“…………凰姑娘。”
“嗯?”
“多谢。”
“不必客气。”
“……冒昧,凰姑娘,就让我就这样安静靠一下。”
接过天帝职责的道人额头轻触元凰肩膀,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女子神色清冷宁静。
想了想,抬手平静抚在道人白发上。
轻声道:“嗯。”
…………………
群仙会终究再度开启。
恢复镇定和沉静的白发道人缓步上前,于一道道视线当中,最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坐在了整个天庭的主位,而非是如同往日那样,只是作为见证者,举办者,他闭了闭眼,沉静抬手,白色空间已经崩碎,已经消失。
但是他已经能够不依靠白色空间,直接操控和影响因果。
他直接将和天庭有缘法和因果的诸多成员全部摄来此地。
除去了姬辛,齐天,周琰他们,还有之前没有来到过这里的姬轩,哪吒,甚至于姬氏的仙人,大周的女帝武皓,以及长庚,伴随着一道道流光,空间的阻隔被抹去,那些本来还在天下九洲各处的人全部来到此地。
正在震撼于天地变化的姬辛接收到了来自于天庭的传讯。
继而还没有任何的准备,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就来到了天庭,而其余成员同样如此,尤其是第一次来到此地的武皓长庚等人,都在瞬间将心中的戒备提到了最高处,身躯隐隐僵硬,隐隐紧绷,有随时可能出手的趋势。
但是旋即他们都各自发现了熟悉的面容,这才多少都放下了些许警惕,与此同时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凝固的氛围,那种隐隐的肃穆和浩大。
这一点,八面玲珑的龙王敖广的感觉最为强烈。
他几乎觉得此地的肃杀让自己呼吸不过来,感觉到那高坐于上的诸多身影仿佛氤氲着浓郁的杀机,他下意识去寻找熟悉的面容,让自己能够安定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诸神的最中央,脸上神色骤然凝固,头皮发麻。
被星辰命格共主东皇太一,被古代暴君天蚀,被后土皇地祇,泰山府君,以及另外一位气质浩瀚如同苍穹一般的神灵簇拥在最中央的那道身影,那本应该是温和含笑的身影,此刻却淡漠宁静,仿佛山石一般沉静。
敖广张了张口,无法将那不怒而威,眼眸平静幽深的身影和曾经嬉笑怒骂的身影汇合在一起,虽然往日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有了感应,但是当真正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仍旧感觉到了巨大到让他难以思考的冲击。
姬辛微微抬眸,眼睛瞪大。
“老师……”
少年长庚怀中抱剑太白,一双眸子扫过,当看到同样身穿灰衣,气质浩渺如同苍穹的昊天时候,祂的视线微顿,然后在眼底浮现出一丝丝难以遏制的剧烈悲怆,抱着剑的手臂微微用力收紧,手指捏地惨白。
除此之外,齐天,周琰,哪吒至少在之前就隐隐有所猜测。
而姬轩则是素来老成持重,仍旧能够保持住明面上的冷静和镇定。
老土地则是面色复杂而感慨,当他看到天空变化,以及群星列宿升上天空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料,此刻见到那居于众神最中央的身影,还是止不住的感慨,抬手认真行礼,轻声道:
“见过天尊……”
北阴心中震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浩浩天庭,旋即亦是随之行礼。
气氛沉凝肃杀,且不乏庄重肃然。
在老土地行礼之后,一位位有资格来到这天庭行宫之会的成员皆行礼。
他们终于开始明白天尊的意味。
道人这一次不再阻止这样的行为,而是选择了默认,天尊,天帝,终于明白这样的身份并不意味着肆意妄为,而是天下最大的责任,代表着有不知多少生灵将其未来的轨迹压在了自身的肩膀上,每一步都导致无数众生命格起伏,而这责任,也不允许逃避。
他抬眸,有元气汇聚,化作了一座座玉台石桌,让众人落座。
沉默许久之后,天尊平静开口:
“今日,主导先前数次神魔大劫的外魔,被天帝击杀于世界之外,天帝也在此战战死。”
“三千世界各地发生的诸多异状,皆是外魔所致。”
天帝战死?外魔被击毙?
无比巨大冲击的消息。
在此之前,多少知道了外道存在的齐天,哪吒等人脸上浮现不敢置信之色,完全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周琰的面色却隐隐骤变,苍天战死,这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冷静,险些就此起身,有一直打算完成的事情再也无法作到的感觉。
武皓茫然,长庚则是闭上了眼睛,心中再无一丝的侥幸。
而不知道外道存在的姬轩之类,也在此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至少知道先前出现的数次巨变,从天尊口中听来,这样的巨变,竟然是直接覆盖和影响整个三千世界的?
而且,主导数次神魔灭世之劫,单纯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意识到敌人的棘手和可怖程度,旋即也察觉到了道人话未说完,按理说既然幕后之人已经被击杀,本应该是逐渐放松下来,那眼下这样的凝重气氛又是为何?
还有更大的麻烦?
他们心中越发有些不安。
道人声音微顿,本来是下意识打算潜藏在后,让东皇太一他们将剩下的话说完,但是旋即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立场和职责,扶着青萍剑,沉默了下,继续道:“但是外魔虚幻无形,即便被击杀,化身仍旧潜藏于三千世界。”
“之后天帝以最后的力量完成了屏障,后,昊天上帝联手东皇太一,让星辰密布于苍穹,镇压绞杀外魔分神,但是外魔本是虚无一体,时间若长,很有可能再度诞生出足以引发灭世大劫的敌人。”
参与过神魔之战,或者曾经在其余各种典籍,各种渠道知道神魔可怖的诸多成员面色都微微变化,姬辛本来想习惯性地开口询问老师要怎么做,但是从周围的气氛明显知道,这不是主动开口的时候。
道人眼眸闭了闭,沉静道:“守护三千世界,本就应该是众生职责。”
“这也是对于天帝的回答。”
如果时间还能再多些……
如果还能更理解苍天,如果他也能不那么偏激。
不,那就不是他,也不是我,或许,我们谁都没有做错……
赵离睁开眼睛,天庭天尊缓缓起身,身上道袍仿佛有大道流转,右手扶青萍剑,眼眸之中如同有琉璃盏亮起,映照三千世界,浩瀚之威,刚刚落座的诸人下意识起身,下意识垂首,白发道人伸出手,嗓音沉静安定,犹如当年故人:
“敕令……”
“天庭各部转动,人族皇朝,诸子百家,地府阴神从旁辅佐。”
“东以人道皇朝气运联结三千世界烽火天壁,西以群星万象和合周天星斗,北以黄泉勾连前世今生之阵,南以遣山调水山海,本座执掌诛仙剑坐镇当中。”
“布封神台,启万仙阵。”
一片沉静的死寂。
土地,北阴,贪狼行礼,缓声凝重开口:
“属下,领太上元始天尊敕令。”
ps:今日更新~封神榜一般是奉太上元始天尊敕令。故事以神话开始,也应该以神话而结束,而神的时代以最初之神的死亡结束,也当以三界的战斗开启。
因为大纲排布问题以及后期苍天外道出场太早,很多支线和配角跟不上主线的进度,导致后期无法展开,导致后期终究仓促,如果强行展开,会让主线和支线角色产生割裂,会水。
叹气,下一本汲取经验,希望能突破这个困境,但是我想,至少应该还是完整的主线……
第七十六章 众生的时代 (1/2)
最后的安排说完之后,天庭群仙各自都散去,具体的措施,道人已经写入玉简,传讯给了各自执掌大阵之人,最后怀抱长剑的少年庚金之神离去时,昊天沉默了下,还是和他并肩而行离去。
姬辛留在了最后,他多少还是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大局之中做到些什么,他天赋不差,也足够努力,修行的功法也足够好,但是区区百年的道行,在这席卷万古的大战当中,又有什么用?
这应该是属于那些真正强者的战场,如同天帝,如同东皇太一。
像是他这样层次的成员,非但无法被称为战力,反倒会成为拖累,会反倒拉低众人能够发挥出的战力水准,会让他们不得不瞻前顾后,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放手一战。
白发道人最后闭了闭眼。
他注意到了留在这里的姬辛,没有感觉到疑惑,只是微微颔首,让自己的弟子跟在自己的身后,姬辛修行**玄功时候还是少年,在这一阶段又让苍天血脉得以激发出来,此刻看上去,仍旧只是个少年模样。
道人神色温和宁静,看向代表着自己这一次旅途开始的少年,开口道:
“辛儿,你留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姬辛沉默了下,轻声道:“老师,我想,最后一战,我,还有银枪决云,还有其他实力不强的成员,我们有必要参战吗?”
“我不是畏惧战斗,只是,我们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只是累赘。”
道人摇了摇头,道:“并不是累赘。”
姬辛的神色微微一怔。
白发道人神色平静,道:“苍天为了天地而战死,我尊重他的抉择和战意,但是那并不是我们的道路,身为神者,庇护苍生,不惜死战,是以少数强者庇佑弱者,那个时代应当结束了……”
“接下来是众生的时代。”
姬辛迟疑道:“众生……去保护自己?”
道人摇头轻笑,伸出手按在少年头顶,反问道:
“你觉得举天下皆兵,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吗?”
姬辛有些隐隐的感觉,也有些懵懂,摇了摇头。
若需要人人都去拔刀保护自己,这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道人想了想,道:“知道什么是苍生之世吗?”
他回忆当初的事情,平和道:
“在最初之年,单个的人就是分散在这个世界,靠着自己去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食物和亲人,但是我们没有办法面对那些怪物,后来发现聚集在一起,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效果,于是有了力抗外敌的战士,有了耕种大地种植粮食的农夫,有了让物品流通的游商……”
“无数的人汇聚起来,这就是红尘众生。”
“在这样的时代里,每个人都应当有每个人的职责,往大了说是对这个时代的职责,有大有小,而只要背负好了自己的职责,就已经能够无愧于心,不能要求工匠去种植植物比农夫更好,也不应该让经验丰富的老农去织布养蚕……”
“对抗虚无和世界之敌,这是天庭的职责。”
“而众生自当各行其事。”
道人勾了勾嘴角,道:“毕竟,苍天想要保护住的,绝不可能是让众生前赴后继的惨烈时代。而让本该被守护着的红尘百姓去拼死搏杀,也是我等天庭人间的耻辱。”
姬辛想了想,认真道:“但是,弟子认为,众生至少要出力。”
“这红尘人间,亦是众生的红尘,是众生的人间。”
道人颔首,嗓音宁静道:
“不错,但并非必须拔剑死战才是为人间出力,并非必须以牺牲和惨烈去昭彰自己对人并非间的贡献,这天下的职责,往后不应该是一个人承担的,辛儿,认认真真去教导后辈的老师,安安心心生活成长的孩子,勤恳劳作的匠人,难道不正是在为红尘而出力?”
“天神之力,委实强大无匹,一己之力,覆盖天幕,抵挡万敌。”
“但是,匠人编织工具,让粮食更多,养活更多的生灵,而夫子将一代代的经验传递给后辈,后辈再将其改良,继而传承往下,他们的努力,就是众生的红尘,并非是一代乃至于十代可以看到成效,比起苍天而言,这样的红尘仍旧弱小,但是继续往后呢?”
“谁能否认,我众生没有抵达神灵领域的那一天?”
“前辈的经验总会被彻底抛弃,总会走出更遥远的道路,甚至于,五仙正法,是否真的是极限?而和合万代众生之智,会不会有踏足三千世界无穷星域的那一日?”
“那个时候,滚滚红尘,这浩瀚苍生万族,又是何其强大?!难道,这不是为了红尘人间而奋发拼搏么?苍天的时代已然过去,我等之战是苍生之战,是众生的时代。”
“众生的职责,不再会像是苍天那个时代一样被孤独背负。”
“这也是我对他的回答,待到千秋万代之后,众生红尘,必能让苍天都为之惊叹不已,我曾经想要和苍天说这样的话,但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听。”
“不过,就算是他会听,仍旧会和外道拼死一战吧……”
道人叹息一声,意兴阑珊。
姬辛看着老师的背影,仿佛看到千秋万代之后,仿佛看到无数众生不断传承,合力而战的一幕,失神失语。
道人的声音微顿,又抬头看着姬辛平静笑道:
“当然,这一次,你们和人间皇朝也要参与其中。”
“外道已被驱逐出了人间,但是还不能够确定,祂留下的余党是否会在这一段时间内乱来,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想要让外道回归,数日后,人间皇朝在确立阵法组成万仙阵一角的同时,戒备人间可能会发生的骚乱。”
“至于此役,在彻底安定之后,会逐步开放,写入历史。”
“众生庇佑人间的一战……”
姬辛指怔了怔,行礼应是,又道:“老师,天帝的事情……”
道人背对着他,沉默了下,轻声道:“他的事情,不必多提,也不必告知于任何人,这是他的意愿,众生的赞叹和崇敬,他并不在意。”
“苍生只需安心地生活在红尘中,不需要知道是谁保护他们。”
“…………是。”
“你也下去准备吧,辛儿。”
……………………
天庭别院。
群仙会后,昊天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抱着长庚剑的太白。
那冷峻少年没有直接化作飞虹消失不见,昊天心中极为感慨,在祂的眼中,自己已经有极为漫长的岁月都不曾和这孩子一同行走,不曾一同交谈,当下渐渐开口,随意交谈过往的经历,少年太白也回应祂,就像是过往的记忆里一样。
最后驻足在一座山峰上,看着天上星海,远方红尘。
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下,道:
“记得当初我们一同游历,似乎曾经来过这里。”
“你当时还没有决定,要将什么兵刃和庚金相合……”
少年太白神色宁静,道:
“是……”
“后来是论道之后,才有所悟,在山上枯坐许久悟道,才作出决定。”
少年转过身,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看到昊天虽然眉目冷峻,但是眼底温和,没有那经历许多之后,压抑在眼底的沉寂,没有那种压抑着的冷静和痛苦,昊天沉默许久,还是主动开口问道:
“四时祂……”
“四时姊姊战死,真灵溃散,现在的四时之神比我更小一辈。”
“………这样,那,那昼夜祂们。”
“祂们主动当做诱饵,取信于外道,以此来稳住安插在我们身边的诱饵,将计就计,以做最后一战的杀手锏。”
即便是隐隐已经知道,但是一瞬间那种剧烈的痛楚仍旧咬噬在昊天心神,让祂神色恍惚,让他手掌无意思死死攥住,少年太白看着昊天,嗓音竭力平静道:
“祂永远能够理智做出决定,也在之后从来无法原谅自己的决定。”
“祂从来没能休息一次。”
“但是,无论是四时,还是昼夜,都从来没有责怪过祂。”
“最后祂将我设计放入了星主的行宫,被地神的宝镜限制,是因为害怕和恐惧,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天帝也会恐惧啊,祂担心有朝一日,为了继续取信外道的暗子,会继续舍弃更多,连我也会死,所以祂宁愿让我沉睡,在一切结束后苏醒。”
“昼神最后的遗言,是希望祂原谅祂们的自作主张。”
“四时战死前看着祂流泪,外道以为是怕死,但是我知道,四时只是因为担心祂到最后会一个人被自责吞噬掉,而四时自己也将化作这种自责和心魔的一部分,为将这种局面留给祂自己承担而伤痛……”
昊天沉默。
少年抱剑,一枚令牌出现在了昊天面前。
少年太白敛眸平静道:“这是祂最后的遗物,交给你之后,你将会直接掌控钦天监之阵,以及祂留下的全部属下,祂说,祂相信众生的韧性,但是作为最初的天神,祂也要以自己的方式走到最后。”
“你并不是祂,或许过去是,但是现在,以及未来,都不是祂。”
“属下太白,告辞。”
少年行礼,转身化作遁光离去,闭目,握剑的手掌微颤。
而昊天握着令牌,默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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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奠定未来之战 (完)
在姬辛离开了天庭的行宫之后,赵离盘坐在那里,怔怔看着遥远的天空云海,真正的战斗即将打响,但是他却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最后一战,面对的只不过是失去了主心骨的外道虚无,仪仗周天星斗大阵和诛仙阵为核心的万仙阵,是一场毋庸置疑的胜利。
但是他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闭着眼睛。
自己一路走来至此,经历的故事在眼前仿佛流水一般地流过。
初识龙神,与姬轩辕相遇,开辟最初的人族。
和神论道于山,继而重创死去,复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游历于整个世界,他突然想到了姬轩辕不愿意成为神的理由,心中明悟,这确实是一场仿佛梦一般的游历经验啊,轩辕……
道人低语赞叹,闭着眼睛枯坐两日,在最后战斗之前,迈步走入人间。
他去了自己的陵墓,最后见到姬轩辕的幻影。
然后漫无目的地混入人群当中,这一战的目的,是为了向逝去的苍天证明众生的韧性,是为了证明新的时代,但是众生是否能够走到足够遥远的位置,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说的清楚。
但是至少应当往前走。
而在同时还有诸多问题缠绕在道人的心头,若是这一条道路最终失败该怎么办,当走向偏颇之时谁又该去引导苍生,以及由谁决定是否偏颇是否错误的资格,这是贯穿人族,贯穿众生前行这一整条道路的思考。
白发道人轻声叹息。
这就是你交给我们的东西啊,神的时代最后的问题。
他回忆起苍天将苍天权柄扔给自己时候说的话,回忆初步相见时候,苍天的冷淡和戒备,此刻他终于能够明白,作为诸神之一的苍天,和作为最后天神的苍天是不同的,而作为道人的赵离,和承担天尊职责的赵离,也是不同的。
在帝都时候苍天那多少略带一丝玩笑的家宴,如此想来,那是否是祂这百万年来最后一次与人共饮,至于那饺子味道不对,道人思绪微顿,抬起头,看着无尽星辰之上的青色长空,轻声微笑道:
“是因为和你共饮的,不是当年的至交好友,所以菜的味道也不对了是吗?”
“本座的手艺,可不容你轻易质疑,若是有异议的话,我数三声,你若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一,二。”
“三……”
自然没有半点的回应。
青袍道人失笑摇头,为自己这不为人知的玩笑而有些怅然若失,可惜天下众生苍茫,这个笑话却没有谁能够再听得懂了,他平和迈步,行走在街道上,远处天空逐渐暗淡,最为西方的那一丝丝红色消散了,和往日不同,不再需要从星海上升起那灿灿星辰。
星辰永驻长空。
这一次,天空不会再来不及支援星辰。
温柔的星光落下来。
极西之地,菩提树下,灰衣僧人和龙王对弈,棋子落下,安静抬眸,看着那和往日再不相同,无边浩瀚无边广大的星空。
星光平和散落,整个世界都被其保护着。
而属于三千世界的烽火天壁则横挂长空之上。
月色凉如水。
银枪决云兵团的驻地,戚安歌抱着长枪,倚靠着演武场一侧的墙壁,看着那月光落在身上,落在地上,仿佛流水,一如当年故人曾见到的那样,怔怔失神,稷下的石壁上,百家的铭牌在风中轻舞。
道人驻足,在他前面,整座城池点亮了灯烛,仿佛是约定好一般,整个城池的红色灯笼齐齐点亮,三千红尘温暖,道人站在一侧老屋旁边树下阴影当中,抬眸可以看到人们来来往往行走,看到一盏盏灯。
今日似乎是一场灯会。
道人能够听到许多平凡人的轻笑和交谈声,说到底也就只是家长里短,今日这家孩子如何如何,明日要打算吃些什么东西,但是他们眼底温和明亮,他们的微笑诚恳,孩童在街道上奔走玩闹,月光当中,隐隐传来不知哪家哪户捣衣声。
道人看得安心却又失神,负手而立。
“红尘……”
天空缓缓飘落白雪,今日已是冬日,有穿着灰色布衣,年迈白发,脸上虽然有皱纹,却笑容温和的老者递过来一个瓷碗,里面是不算多上乘的米酒,气味里透着一丝丝甜意,老人笑道:
“今日城中灯会,看花灯的游人都能来这里拿一碗酒试试看。”
“虽然只是乡村薄酒,但是今天下雪,喝了至少能够暖暖身子。”
“……多谢。”
“小老儿刚刚看到先生似乎是在出神,可是在想些什么?”
白发道人温和道:“想今后日子该如何……”
老人咧嘴一笑,得意道:“那有什么难想的吗?”
“哦?老丈有什么说法吗?”
老人带着一丝遏制不住的笑容,得意洋洋和道人说了些自己眼里已经了不得的事情,诸如要让孙儿去更大的城里见识见识,最好能够拜入学宫习武,譬如终于摆脱了几个恶人亲戚,能够安安心心过日子。
最后老人抚掌一笑,道:“说到底,只要有盼头就成啊,日子苦些也无所谓,那要是怎么熬都看不着往后咋办的日子,才是没法子说的,咱这一代过去了也就这样,孩子总要更好些对不对?”
道人微微笑着颔首。
有戴着虎头帽的孩子奔过来,稚嫩白皙的小手和老人布满皱纹且粗糙的手掌握在一起。
老人随口回答孙子怎么样也想不清楚的问题。
恰好有人过来取酒,老人笑呵呵去取,他谈性给激发出来,转身还要和那道人说说话,可回头看却已经不见了那穿着青色云纹长袍的温和男子,左右看了看,只见得来往男女老少,灯火红尘,一副热烈热闹的景致,也就将之放在脑后,只当做那道人是去游玩赏景,继续忙活起来。
白发道人其实就站在旁边,只是无人能够看到,他将手中的碗轻轻放下。
转身看着这热烈红尘景致,神色宁静。
不需要去强加控制,不需要编织任何人的命运,只需要在必要之时引导,只需要永远让他们看到遥远的道路就足够了,众生的命运永远只是在众生的手中。
轩辕,龙神,苍天……
你们守住的这个时代,我会好好看着的。
天上星光温柔明亮,似乎一瞬间明亮了许多,洒落人间,红尘里众生下意识抬头赏景,沉醉于这前所未有的壮阔和浩瀚当中,人们谈笑低语,而森林中百兽群妖也对着星辰明月举起了木质的酒杯。
在这红尘之上。
道人迈步走上了虚空,走到了战场之上。
周围四剑缓缓浮现,白发道人闭了闭眼睛。
当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身边有身穿朴素衣服,手持轩辕剑的姬轩辕,仿佛看到了认真严肃的嫘祖,看到了仓颉,看到了那总是宝贵自己的酒的杜康,看到了神农,仿佛自己身边盘旋着金色的龙,而一身灰衣,神色宁静的苍天站在他的身旁。
他们和他站在一起,他们和他并肩直面前方。
但是睁开眼睛,只是独自一人。
是友,也有敌,但是终究只剩下自己。
然后他看到星光之中,东皇太一右手扣着东皇钟,傲然肃立,看到云中君,看到后土皇地祇,看到清冷的元凰,看到北阴和雷神,看到太阴星君,看到昊天,看到身穿铠甲,神色肃穆的太白。
祂们朝着他颔首,祂们和他并肩。
道人抬眸。
红尘灯火三千丈,前方是虚无,背后为人间,轻笑出声:
“出战罢。”
ps:今日第二更………以及本书完
最终之战自然是天庭的胜利,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单纯的战斗场面也就无需浩瀚壮阔,任由诸位去想象吧,最后的壮阔属于苍天,属于上一个时代的结束,这是一代代传承的责任。
明天休息一天,之后会慢慢写一点番外,整合自己的不足之处,若能够写得更好,希望下一本书能入诸位眼中
番外篇·古云之章(一)感谢我不小心走丢了的盟主
‘你是谁?是旅人?’
‘……人啊,你可称呼本座为云。’
‘呵,我们人族的规矩,要增加个尊称才是,达者为先,师者之意,便称呼阁下云先生,如何?’
‘……可。’
‘你刚刚的故事,不错。’
‘云先生若是喜欢,可以多待些时间,还有很多。’
在一重重云雾的最顶端,于凡尘众生所不能想象和觊觎的高空殿宇,正在小睡的黑发天神缓缓睁开眼睛,苍青色的双瞳俯瞰寰宇,闭了闭眼,漠然不语,旁边有中性美感,模样温柔,嘴角含笑的神灵笑道:
“又梦见那个凡人了?”
黑发云神微微颔首,神色懒散,却不欲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懒懒散散不欲说话。
水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笑叹道:“那样的人,确实是很少见。”
“嗯。”
黑发云神手掌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远方云雾起伏,神色恍惚。
神灵的寿数漫长而没有止境,凡人却只是须臾就逝去的生灵。
但是过去这么长的时间,祂相知相识的众生不知道多少,但是却再没有谁能够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仍旧平等对答,只是随意讲述些故事,也不曾再有那种妄图让百族合一的人类。
出神想了许久,云神回神,懒散问道:
“这一次我睡了多久?”
水神含笑时候嘴角梨涡隐现,想了想,道:
“没有多久,也不过千年多些。”
但是这样短暂的时间,对于凡人而言,已经是无法想象的漫长。
云神沉默算了算。
迈步往前,身上云气汇聚,化作了一套衣衫,淡淡道:
“本座下凡去看看人间,也散散心。”
但是才走出数步,就被水神拦住。
“不要告诉我,你就打算这一身下凡去?”
神色柔美的水神指着满脸无所谓的云神,满脸头痛,后者耸了耸肩膀,随意道:
“有何不可?”
“自然不可。”
水神失笑,指了指那云神,即便哭笑不得时候,嗓音仍旧温软,道:“千年岁月,你只是睡了一觉,但是人间早就已经沧海桑田,变得太多,现在衣物服饰,早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呀,要是穿着一身下去,会被当做诈尸的。”
云神冷笑不屑,道:“凡人不知生死,故而有此妄言罢了。”
说是说,不屑是不屑,可还是没有反抗。任由水神随意以流水变化了外面衣饰的形貌,比之于先前的古朴,变得更为温雅,袖口上有用各类丝线绘制的纹路,长发都要以木簪竖起,面目中性的水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才颔首,笑吟吟道:
“这样还差不多,你许久不入人间,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向导。”
“多事。”
云神震袖,迈步往前,随意道:“才过去千年,本座还用不着。”
“你啊……”
水神摇了摇头,坐回了原本位置,手中握着一卷讲述人间历史的书卷,不是很认真地看着,这是那个人最后的决定,要将历史记录下来,说这对于后代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祂一开始并不大在意,但是现在终究开始渐渐明白过来。
或许十年百年并无意义,但是千年悠悠,古今多少事都能够交给后人,这几多岁月之后,或许细节早已经失传,但是至少当今之人,也能讲述出最初祖先的故事,这一脉的脉络详实清晰,千百年后,人族仍旧和当年同,而有些不去记录历史的种族,已然和百万年前发生变化。
不知古,不知今,也不知我。
是啊,百万年……
水神闭了闭眼,抿了抿唇,脸上的微笑略有些收敛,神色温和柔软。
那个人,那些人的故事,已经是百多万年前了。
……………………
黑发云神懒散站在虚空,苍青色双瞳隐隐有些不耐。
祂并没有打算和任何人一同去人间游玩。
但是水神开口,不大好拂了面子,至少表面上还是要应付应付的。
得想个法子,在那向导来了之后把他撵走,还要让人挑不出错来,清风和煦,但是那所谓的向导却久久不来,云神眼底隐隐不耐,正在此时,一个果子朝着祂头顶掷来,被随手抓住,风尖儿上,踩着个双垂髫,面容清秀的少女。
少女笑吟吟看着愕然的云中君。
“青眼睛,在想什么?”
云神懒散皱眉,咬了口果子,眉头缓缓舒展开,淡淡道:
“想着究竟是谁,这么大排场,让我等着。”
“唉?是么?”
一溜儿风让少女优哉游哉晃悠到了云神前面,双手背在身后,凑近到云神的脸前面,故作惊讶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想着,该要怎么样才能把我这个向导推掉,还能够不扫了水神大人的面子。”
云神沉默,冷笑道: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本座。”
少女眼睛转了转,脸上浮现惊愕之色,道:
“猜错了?”
云神微微抬起下巴,淡淡道:“那是自然。”
少女满脸挫败之色,遗憾叹道:“那可不妙不妙,我这么不熟悉你,这么不了解你,怎么能来做你的向导?不行不行,还是让四时姐姐或者阿金来吧。”
“小女子惭愧惭愧,就此告退。”
说着还动作夸张地拱手一礼,作势就走。
云神嘴角一抽,伸出手按在那少女肩膀,道:“你给本座站住。”
少女眨了眨褐色眸子,满脸无辜:
“可是我实在是有负水神大人之拖。”
云神绷着脸道:“……本座恕你无罪。”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很了解你的向导咯?”
云神额角一抽,看着满脸得意的少女,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
少女笑吟吟转过身来,眼眸里满是笑意,在虚空踮起脚尖拍了拍云神肩膀,道:“哎呀,你看看你,早说不就完了?总是绷着做什么?”
云神冷哼一声,不言不语。
少女也不在意,想了想,笑道:“你这一次苏醒的时间还算好,过不了多久,就是人族每百年的一次大祭,祭祀天地星辰五行,当然也有你和那位人族先师,这可是人族最热闹的事情了,要不要去?”
听到那人族先师四字,云神脸上柔和些许,微微颔首,道:
“…………就去那里吧。”
迈步云端,路过那少女旁边,随意伸出手在那少女额头不轻不重敲了敲,然后看着少女伸出手捂着白皙额头怒视自己,云神心中痛快舒爽,表面则是轻描淡写道:
“既已决定了去处,还不带路?”
“风女?”
少女咬牙切齿:“你你你……你完了,青眼睛!”
放下手来整理了下和千年前发生了变化的发尾,追向前面。
……………………
人族·轩辕城。
此地乃是人族最初的人皇姬轩辕最后定下的都城,名号则是后世拟定,之后百万年间岁月流逝,人族皇朝也已经发生了诸多变化,都城几经改变,早已经不是这一座轩辕城,但是这一座城池,终究对于人族来说有无比重要的事情。
毕竟,每百年一次的大祭一定要在此处举办。
这是最初的人皇姬轩辕留下的要求。
尤其是那位百族先师之处,其所在墓葬之处,有当初一脉修士留下守墓,而百年大祭则是在他曾经奋斗过的地方举办,也就是轩辕城内的一处殿宇。
此地素来防守森严。
由姬氏最精锐的离卫驻扎保护,无人能够入内,但是今日却传来一声声的轻响。
“……小殿下,这里可以进来吗?这可是禁地啊……”
“当然可以。”
“可,可是……”
“哎呀没有那么多可是,听我的,你不是很仰慕那位传说的先师吗?这儿可是除去他的墓葬之外,距离他最近的地方了。”
声音从甬道远处传来,带着几分空旷冰冷,也有些难确认声音的方向。
九层青铜神树背后是一副仿佛真人的画像。
据传说这是神灵的手笔,是传闻之中眼观三千世界的芒阳所画,因为其双目扫荡诸天,是以能够看得清楚无比,描绘自然也是栩栩如生,那是个满头黑发,笑容温和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被青芒草染成青色。
只是在那画像下,还有另外一名男子在。
身穿黑衣,盘坐在地,黑发垂落,眼眸五官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只是更为稚嫩更为年少,若是那画像上的是温和可信的青年,坐着的就是眉眼桀骜锋利的少年,除此之外,近乎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少年看着画像,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杯饮酒,最后酒水饮尽,沉默许久的少年轻声道:
“一百一十万年了,你还是没找到我,赵离……”
“你知道我当初得知你死讯时,是什么感受吗?”
“于你而言,不喜离别,我当然知道,可于我而言,至交好友死去之前,我都不在身边,你可曾想过我的感觉吗?”
画像上青年微笑不言。
身穿黑衣,眉目桀骜却又有难以言喻雍容气度的少年看了许久,起身,揉了揉眼眶,复杂笑道:
“……这么多时间了,人族果然和你说的一样,早就不一样了啊,当初杜康恨不得龇牙咧嘴和我们拼命的酒水早就烂大街了似的,哪里都有,滋味都比他当初酿的要好,可却不够杜康的酒醉人,也不知为什么。”
“吃的也是,各种小食也多,不过我还是想要吃一吃咱们当初烤熟的那个蛋,我回去找过,不知道是不是天地元气的变化,再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了啊……”
“总还想要吃吃看,要不然,赵离,你再给我做一份?”
无人回答。
祂拍了拍衣服起身,背对着画像摆了摆手,道:
“看来是有人来了,走了,下一次再来看你。”
黑衣少年往外走去,唯独在这里他不是很想要用法术,走出甬道的时候,当头看到了两个年纪不大,模样稚嫩的孩子,那两人见到他也是惊愕难言,给吓了一跳,可转眼,少年龙神已经消失不见。
这里已经走出了赵离的祭祀之处。
祂因为当年之事,不喜和人打交道,自然懒得多说。
但是这一步踏出消失不见,就把这两个孩子吓得半死,面色惨白,相对而言,讷讷道:
“不,不会是鬼吧?”
另外一个孩子不愿意示弱,道:“怕什么?”
嘴巴朝着殿宇内部努了努,道:“来都来了,不看看吗?”
先前害怕的孩子拗不过他,只能往里走去,每一步踩下去都有些发软,衣着奢华的少年则是硬绷着脸,道:“你看,我就说没有事情吧,瞧你吓得……”
先前那孩子也有些回过神来,面容涨红,道:“这,我这……”
衣着华丽的大胆孩子笑嘻嘻拍着他的肩膀,道:
“没事没事,胆子小也行,往后我罩着你,你给我做臣子……”
可他旋即发现自己的好友不再说话,只是双目瞪大,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秋天雨里挨了冻的叶子,他吓了一跳,一边下意识回头,一边道:“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大,看着那被无数祭祀之物拱卫着的青铜巨树,看到背后的那一幅画像,看到上面身穿青袍,黑发,面容温和的青年,瞳孔收缩,回忆起刚刚一瞬间消失不见的黑发少年。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早就死了百万年的先人。
刚刚那个……
两个孩子的面色一瞬间惨白,不由得惨叫出声:
“鬼,鬼啊!!!”
………………
铮!!!
剑器的鸣啸声音清晰无比。
一柄宽剑倒插在地,握剑的雍容男子面色却颇为难看。
还是不行……
这柄人皇剑,完全无法激发出来。
人皇剑,赵离所铸,姬轩辕所持。
作为最初打下偌大威名的初代人皇,姬轩辕的声望隆盛远在早早去世的赵某人之上,这一代代的积累下来,早已不容质疑,无论是怎么得到的皇位,都不能够忽略这位经历几乎已经和神话传说的边界模糊化的先祖。
而人皇剑,也成为了人族领袖代代相传的宝物。
坊间多有传言,说现今人族之王并非是得之于正统位置,不但不是真正的姬氏血脉,更已经连人皇剑都无法执掌,不过这种风言风语,说实话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得位不正倒是虚假,无法掌控神兵,却是真实。
当代人皇徐徐呼出一口浊气,眼底的疯狂,憋屈和愠怒缓缓散去,看上去仍旧是温润且雍容,自嘲笑道:“剑术不精,对于这剑的掌控更是上不得台面,让先生取笑了。”
被称为先生的是个年约四旬的温雅男子,坐于一侧饮茶,笑着摇头,倒也不如何故作寒暄,直截了当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坊间流传的消息?”
当代人皇眼底神色晦暗,面上则苦笑叹息,恳切道:“是啊,寡人德行不够,执掌不得此剑,还盼着有大才能接替过我,掌控此剑,若有,寡人可退位给他。”
那位先生盯着人皇的眼睛看了看,摇头叹息道:
“陛下何必在意这些流言风语?”
“无法执掌人皇剑,并非是这一代出现的问题,想来人皇剑历经这漫长岁月也已经不复灵性,这已经是世家当中的常识,想来这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欲要对陛下不利,但是以陛下之才,武功盖世,又执掌天下兵锋,除非先祖复生,否则又有谁能够违抗陛下之令?”
“若有,我等臣属也自当讨贼平叛!”
这一番话说得忠心耿耿也言真意切,那人皇心底阴霾散去不少,哈哈大笑道:“先生这话说的,传说这百年大祭,不就是为了让那位拜祖先师复苏吗?不过,若是这一次先师真的复活了,那寡人也不必担心这些流言风语了……”
先前那位先生在提及百族先师之时,眼底浮现出一丝丝敬仰和崇敬。
不过,这种情绪既然是对于一死去许久之人,这心胸颇为狭隘的人皇到也不在意,只是一阵打趣说这位先师复苏,你可不要舍了寡人云云,那位先生面容竟然露出迟疑之色,回答也颇有些模棱两可,让那人皇大笑,只是笑完之后,眼底还是出现一丝不愉。
“今日有劳先生,请……”
“不敢,臣当不得陛下如此。”
两人气氛和煦,君臣相融,但是当这人皇目送这先生离去时,眼底神色却晦暗地比最浓郁的雾气都难以看清,许久后方才回返王城,远远听得了一阵阵哭喊声音,原来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这一次非要哭喊着来陪自己祭祀,也不知遇到什么事情,哭成这个样子。
人皇脸上浮现出一抹发自真心的微笑,走出去,将那孩子抱起来,笑道:
“是谁欺负了我家玉儿,说出来,父皇为你出气。”
那孩子将头埋在了男人脖子上,呜呜咽咽了好一阵,才抽噎道:
“鬼,父皇,我看到鬼了……”
人皇玩笑道:“咦,什么鬼?青面獠牙那种?”
“不,不是……”孩子抽了抽鼻子,道:
“是在赵先师的祭祀之处见到的,长,长得和赵先师一模一样,然后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呜呜呜,那肯定是鬼……”
孩子又开始哭起来。
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皇面色缓缓凝固。
赵先师?
祭祀之地,一模一样?!
他第一个反应是,祭祀之事,居然真的有效?!
旋即升起来的第二个年头则是无比疯狂——
阻止他复活!!!
男子被自己的念头骇了一跳,旋即这年头就逐渐清晰,看着腰间无法激活的人皇剑,还有刚刚那文臣的反应,以及古代先人的巨大声望,若是他真的复活,自己拿什么去拼……不,不对,玉儿说一瞬间就消失,很明显还没能成功,所以,是这一次祭祀决定他能复活?
人皇眼底各种情绪复杂,剧烈挣扎着,最后逐渐趋于冷峻。
为了自己的位置,为了防止姬轩辕也复活,为了这权柄。
把祭祀之事阻拦,让赵离退出祭祀之列,阻止他复活的最后一步!!!
死了的家伙。
就不要想复活了!
而在这个时候,双眸苍青的云神和驾驭清风的少女来到了这一座人间城池。
ps:五千四百字,番外篇应该会到过年。
感谢我不小心走丢了的盟主,谢谢
番外二·古云之章(二)感谢番茄加柠檬的万赏
王宫当中。
改变祭祀方式,阻止人族传说时代的先祖复苏。
这样的念头涌出来,在当代人皇姬乐心底里如毒蛇一般地纠缠盘旋,让他心中的黑暗念头不断浮现,良知和恻隐之心只不过是抗拒了一瞬间,就被那种强烈的不甘心和权力**吞噬。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何况,先祖为何是今日复苏?为何在这一代复苏?!
难道说……是因为觉得我不够资格?要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撵下去?
他想到了那些流言蜚语,想到先前朝中重臣对那位先师的态度。
若是先师真的出现了,那先生肯定会支持那位复苏的先师,而非自己,做出同样选择的人数肯定不会少,尤其是那些代代相传的老不死,不行,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哪怕,哪怕是传说的……
但是,那毕竟是人族,甚至于百族当中都有足够声望的人。
若是惹来百族冲突的话……
想到这些威胁,他又有些下不定主意,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手中原本安分且死寂的人皇剑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啸,几乎要挣脱开手掌,是他下意识猛地用力,才将此剑握住,但是那种挣脱之意却无比清晰,剑柄灼热,几乎将手掌烫伤。
姬乐瞪大双目。
这把剑想要离去!
这把剑要奔向王城的某个位置。
是先祖?!!
这样的念头才出现就再也消散不掉,哪怕手中人皇剑逐渐安静下来也一样,并且如同引爆了堤岸一般,无数杂念潮水一般地涌动着,吞没了理智,也让他的眼底寒意杀机逐渐显露。
怀里的孩子偷眼看到自己父皇没有了往日磅礴大气,一张俊朗的面容阴沉而扭曲,像是破庙里面被灯火照亮的残破神像,透着难言的阴冷和冰冷,将孩子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叫出声来。
姬乐被惊醒,回过了神,看到自己孩子模样,知道自己隐隐失态。
当即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笑意,将心底的念头压下去,和煦道:“父皇也是在想着那场景,有些担心是什么怪物,来,让父皇看看,我家麟儿有没有给那怪物起欺负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这孩子挠痒痒,孩子当即给挠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再加上年幼,心理很难留得住事情,更不必说谁又会轻易地怀疑自己的父亲?当即给糊弄住,玩闹一阵,姬乐俯身摸了摸孩子的头,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对了,麟儿,这件事情父皇和你做个约定,做成了,你先前喜欢的那柄剑,爹爹就送你怎么样?”
孩子双眼明亮,惊喜道:“真的吗?!”
姬乐笑呵呵道:“君无戏言。”
“父皇要去给麟儿对付那吓唬你的鬼,为了防止那怪物听到消息跑掉,你可得保密,不能把这事情跟任何人说。”
孩子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好,乖孩子,去找老师去吧。”
姬乐拍了拍孩子的头,让他离去,站起身来,眼眸里温和的光彩缓缓敛去,神色默然,心中已经将一开始想到对付人族传说中存在的恐惧和紧张,现在却已经冷静下来。
先祖有复苏的可能,自然是绝对的大事。
但是并非没有阻止的可能性。
既然已经决定了前路,那只需要将此事解决便可。
既然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那显然就是还没能彻底归来。
只要将祭祀的最后一步打断的话……
姬乐的眼底神色晦暗莫测,突然想到,祭祀之事,乃是和天地群星五行云雾相关联在一起,贸然将其停止,不知是否会惹怒了那些诸神,但是旋即就想到,没有必要将其停止,只需要将其替换就可以。
替换成姬轩辕先祖的祭祀,合情合理。
至于是否会有人阻拦,呵……若是那位回来,以其声望,确实有可能召集足够的部属,但是现在,那些贵胄们的首领人精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介传统就放弃足够大的利益。
毕竟,那个人逝去百万年了啊。
没有血亲没有子嗣,动他的香火祭祀,谁在乎?
就算是有人在乎,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想要?
寡人给。
何况,姬氏百万年悠悠岁月,多少和几位天神有了点不浅不厚的香火情面,到时候……
姬乐的眼底神色晦暗,走出了宫殿。
脚步微微一顿,若有所思,背对着那高高的宫殿,漠然道:
“今日和麟儿外出的,似乎是杜家的子孙……”
宫殿门口,一位隐藏暗处,气质冰冷森寒的男子微怔,旋即微微颔首,低沉道一声是,旋即消失不见,其潜藏消失的黑暗中,隐隐有粘稠的血腥味道。
………………
王城之中。
这是方圆数万里最为繁华的大城池,今日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祭之日,早早就有来自八方的百姓汇聚于此,有一队是早早半年就从乡里出发,就等着今日这事情,其中有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名为公孙鼎,生的剑眉星目,黑发随意扎了马尾落在身后。
背一张弓,跨一柄剑,意气飞扬而又有沉稳肃然之气,一眼望去,只觉得神采并非凡人,他双目看着这一座偌大的轩辕城,瞠目结舌,又觉得果然不愧是天下大城,又有种莫名感觉。
这轩辕城可一点都不像是轩辕城啊。
可这真的轩辕城又是什么模样,他又不知道。
和同乡打了个招呼,慢悠悠地在这轩辕城里乱转,满足地看着这个时代的人们来往,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嘈杂的市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反倒能够看得津津有味,觉得有趣。
一时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和一位穿着广袖黑袍,气度雍容而桀骜的少年撞了下肩膀,那少年止住脚步,一双剑眉微微皱起,落在这青年身上,公孙鼎下意识道歉,回头看到那少年模样的时候,却莫名微微一怔,不知为何,有鼻子发酸的感觉。
失神数息,公孙鼎觉得失态,连连道歉,道:
“抱歉,这位公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公子面善,失礼了……”
那眉眼锋锐桀骜,黑袍玉簪的少年定定看着这意气飞扬的青年。
许久后,轻声道:“……轩辕……”
公孙鼎疑惑道:“公子?”
少年龙神微微抬眸,淡然道:“无妨,我也觉得你面善。”
青年吐出一口气,笑着道:“看来我们确实是有缘。”
龙神不置可否,平淡颔首,道:
“既如此,寻一处茶馆坐一会儿如何?”
公孙鼎本来不是那种没有戒备心的人,但是不知为何,见到这少年时候,却总觉得自己的戒心全然消失,虽然能够确定是第一次见面,却又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心中堵堵的,当即也笑着答应下来。
而今大祭之日不远,城中热闹。
两人随意找了一处酒馆,要了两壶据传说是当年杜康所创造的杜康酒,少年龙神眸子在那青年身上定了定,平淡道:“不知如何称呼?”
青年爽朗一笑,抱拳道:
“北湖公孙氏,单名一个鼎字,不知公子……”
龙神把玩着细腻的酒杯,沉默了下,回答道:
“有熊氏,赵龙。”
有熊,那是最初的一支人族支脉,是传说的开始。
传说当中那位轩辕帝还有百族之师全部都是这个部族出身,公孙鼎没有多想,只是笑了一笑,和这一见如故的少年闲谈许久,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而后者在听,但是莫名有种怀念之感。
仿佛这一幕他已经等待了许久。
少年龙神拈着酒盏,淡淡道: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经商,提前半年就从部族出发了?”
公孙鼎笑叹道:“是啊,这一次还说好了要给我妻子约定好买发簪了……”他提起自己妻子的时候满脸笑意,少年龙神下意识回忆起过往,回忆当年姬轩辕妻子对于死生之主唯一的请求,是希望生生世世生死相随。
看来,那位冷面无情的死生之主终究也是网开一面。
来生放弃那些俗名和人皇之位,只愿世世代代做那种田养蚕的寻常日子么?少年失神许久,最后引尽杯中酒,遗憾低语果然不如杜康的酒好。
起身,随意伸手,将一个袋子扔给了公孙鼎,后者微微一怔,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十多枚的古代钱币,抬起头疑惑看着那黑发少年,后者眼眸微敛,平淡道:“有个家伙欠你的,我替他还了,在这个时代,这些古钱币,每一枚都能够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
公孙鼎微怔,旋即还是下意识将这钱袋子还回去。
少年龙神微微扬眉。
“你不相信?”
青年摇了摇头,笑道:“不知为何,我觉得你时没有说谎,但是我也觉得,既然是旁人欠我的事情,那么最好还是让他来亲自还给我比较好吧?”
亲自来还……
少年恍惚了下,沉默了下,平淡道:
“……我也希望他能亲自还给你。”
随意一拂袖,将这钱袋子收好,微微颔首,迈步离去。
离去的时候,随意抛飞一枚古代铜钱落入了青年怀里,公孙鼎愕然,少年龙神嗓音清淡:
“其中有一枚,当年是我衔走的,他也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低低自语,公孙鼎也未曾听清楚,急急抬起头来,却已经不见了那一见如故的少年,立在原地沉吟许久,洒然一笑,安然坐下,独自饮酒,道:“大城多有异人,不是待在小地方能够比的,果然如此。”
低下头去看那一枚古钱币,只觉得古朴厚重,有着历史流逝的余韵,让人止不住地喜欢,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想了想,随意找了一根线串住系在脖子上,埋入衣服下面,只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妻子也看看。
………………………
“刚刚出炉的烧肉,烧肉嘞……”
“南山的赤烛果,吃了名目,轻身,三十年份儿的,便宜了啊。”
黑发云神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这种繁华的所在。
才过去一千年,人间就变得这般吵闹了吗?
正在随意和风女闲谈些什么,脚步却微微一顿,侧过头去,双目伸出化作苍青色,透过遥远距离,看到正往城外行去的那黑衣少年,后者脚步微顿了下,侧了侧脸。云神看得清楚,那毫无疑问是祂故友的脸庞,这一点让祂眉头皱起,眼底浮现一丝不愉,但是旋即想到了那少年神灵和好友的关系,眉头缓缓松开。
少年眼眸神色仍旧淡漠,分明是相同的五官,只是细节处的变化,就让祂看上去和原本赵离的温和不同,桀骜而凌厉,又有常人所难以企及的雍容,眼底金色闪过,微微颔首,继而迈步离去。
风女将一个东西递给云神,随意道:“看什么?”
气质清冷漠然的云神收回视线,一边接过东西,一边道:
“龙神。”
“唔?这是什么?”
他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盛放在瓷器里面的液体,是像是赤炎果的颜色,但是很显然还加入了其他几种东西,透着一股甜味,风女笑吟吟道:
“人族用十几种果子汁液混合的饮品,我觉得你或许会喜欢。”
“不过,龙神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云神随意喝了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口。
然后漫不经心道:
“百年一次的大祭,祂小时候和赵离呆的时间不断,大概会这里看看,然后离开。”
风女愕然,道:“但是,大祭还没开始……”
云神道:“大概祂并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缅怀那家伙的感觉吧。”
抬手,又喝了一杯。
觉得这个味道确实还不错。
要不要在云中仙境的宫殿里稍微囤一点,和西厢记那些书放一起。
然后随意道:“那小家伙性子还未曾定下来,又有点过于孤傲,本座可没有祂那么讲究,我倒要看看,人间这一代的人皇会怎么祭祀那家伙,呵……人间百族越发繁华,可勿要让本座失望……”
“唔,不过……对了,大祭是什么时候开始?”
“三日之后。”
云神若有所思,道:“三日么……”
祂看向风女,平淡道:“那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段时间,我去看看龙神那小家伙,毕竟是他专门说过要关照的,见了面也不能够不闻不问。”
风女心中多少有些不愿,她还有给云神准备好的礼物,是撷取以三千世界云雾之灵的宝物,打算做一件法宝的,可看着神色清冷却罕见郑重的云神,还是将心理的不愿压下来,退后一步,微笑颔首,轻声说出了那句让自己在未来数十年后悔不已的话——
“勿要迟了。”
“嗯。”
云神转身离去,和匆匆而来的公孙鼎擦肩而过,那双安静时是褐色的瞳孔扫过了公孙鼎,看到了其真灵,认出其本真,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收回视线,一步迈出,转瞬消失不见。
公孙鼎微微一怔。
下意识回身去看,却是一无所获,只是古怪,为何今日连番遇到好多没有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身影?摇了摇头,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赶往和部族人约好的地方,不过心里却起了些其他念头,原本是打算要售卖之后就赶路回去,趁着在年关时候回去,但是现在他却莫名起了多逗留数日之心。
嗯,好歹看一看这百年的大祭。
……………………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但是云神不曾在约定时间回来……
至少,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
风女百无聊赖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未来数十万年漫长岁月里,让祂心中一直在想着的事情。
若是当时能够拦住祂……
若是云神当时候能够早些回来。
会不会很多事情,就会彻底不同?
ps:感谢番茄加柠檬的万赏~非常感谢~
应该还有两三章左右的番外吧~一张四五千字,这样~
番外篇·古云之章(三)感谢阿蝉东南飞丨十里一回头的盟主
人族每百年一次的大祭按时开启。
风女藏匿于人群当中,连连回首去看,但是当雄浑沉厚的钟声祭器都开始鸣响之时,那熟悉的身影却仍旧还不曾回来,她皱了皱眉,突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想到云神虽然清冷孤傲,素来不喜欢在旁人勉强展露手段,可她却知道,那家伙本身实力很强,甚至于能够收复雷霆,只是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虚名,所以才名号不显露罢了,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拦得住祂的脚步。
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了想,反正凡人的祭祀之事虽然盛大,但是神灵寿数绵长,她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她希望的是和云神一并来看,而非是独自一人孤零零在这里看那冗长而乏味的所谓祭祀之事。
当即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周围人群,也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清风徐来,旋即就再无半点异状。
公孙鼎抬了抬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察觉不得半点异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威严的仪仗,看着那些雍容的贵胄们,旁边的同乡好友也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不愧是整个人族最为盛大的祭祀之礼!
祭祀天地诸神,而在这得享祭祀的名号之列,也有着人族的存在。
虽然是在末尾,却也是和诸神其辉。
不过,以传说当中那位的功绩,也足以当得如此……
他找了个好点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双目炯炯地看着那繁盛浩大的祭祀典仪,可渐渐便觉得有些无趣,就在他几乎因为那冗长无趣的仪式而昏昏欲睡的时候,伴随骤然变得威严的曲调,当代人皇姬乐身穿黑色衮服,腰佩人皇剑,徐步迈出。
终于来了!
公孙鼎打起精神,认真去看。
那位人皇神色威严看着周围的来宾客人,有人宣读人皇旨意,用的语言都很繁复,理由也充分却笃定,最后说的话公孙鼎听了清楚。
废除大祭之上对于拜祖先师赵离的祭祀。
改为小祭,并且将姬轩辕之位顶替而上。
公孙鼎面色铁青,一股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的情绪充斥了他的内心,手中的瓜子洒落一地,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与生俱来的神力重重砸在身下青石之上,发出沉重地超过那祭器的巨大声音,愤怒出声:
“不可!!!”
……………………
风女在近乎于七千里之外找到了云神。
后者,龙神皆在,而在这里,还有一位风女完全没能够想象的成员,身上有冰冷浩瀚生死之意,无论生机还是死意皆是浓烈无匹,诸生死无常之意,万物寂灭之归。
风女愕然,旋即面色一肃,郑重行礼道:“见过帝君。”
死生之主微微颔首,看向云神,嗓音透过死生之意传递出来,淡漠而悠远,不知其真面目是何等威严,淡淡道:“此事就是如此,能够和你说的,也已经都说过了。”
云神点了点头,素来清冷孤傲,眼底却浮现一丝激动,道:
“哪怕不过是一线之机,也已经足够,多谢。”
死生之主并不在意,等到云神起身,和风女告辞离去,祂才淡淡看向那面容桀骜的少年龙神,冷淡道:“……你说过你想要让他复活?生死之事是天地规则,即便只是一介凡人的生死,也不能够轻易违律。”
龙神平静道:“……我知道。”
死生之主看着那少年,嗓音冷淡,道:
“姑且问之,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一切。”
眉眼锋利桀骜的少年垂落眸子,不假思索,毫无迟疑道:
“只要我所拥有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带走,只求他能够回来。”
死生之主不置可否,许久后,平淡道:
“即便是神,违反生死之律也要付出代价。”
龙神不发一言,最后那浩瀚意识冷淡道:“你所做事情已经违反了规则,我本应该就此将你留下,罢了,留下一缕神魂,待得那人复苏之后,再来还债……”
少年龙神微微拱手,并指一斩,毫不迟疑分出一缕神魂,面色苍白,道:“多谢帝君成全。”
这事情多少算是冲撞了死生的规则,只是留下一缕神魂作为道标防止祂过于乱来,已经算是这位素来漠然的死生之主法外留情,龙神起身之后,旋即离去,唯独那浩瀚冰冷的意志留存于此。
生与死的薄雾散去。
身穿黑色衮服,玉冠黑发,眼眸漠然而清冷的俊美少年面无表情坐在石桌旁边,龙神的一缕魂魄纠缠在手指之上,有此在手,若是龙神他日违约,祂自然可以通过这一缕联系去寻到祂。
不过,其实祂并不很在意这个。
方才所说,不过是为了规则,况且,祂也认为龙神难以成功。
手掌用力,就将那一缕神魂烙印捏碎,任由其散去。
死生之主眼眸微敛,自这人间消失不见。
……………………
风女和云神并肩而立,侧眸问道:
“刚刚死生帝君和你说什么了?”
云神脸上,方才那种激动已经缓缓收敛,恢复了原本的沉静清冷,嘴角微微勾起,缓声道:
“说姬轩辕当年之事,我和姬轩辕不过是数面之缘,未曾想到,他居然曾经问道于死生之主,赌赢一局,用死生之主的承诺,换取了一道有可能复活赵离之法,而他则选择重入人间不断转世。”
“姬轩辕已经将赵离四散的魂魄搜集起来,聚集在了他的墓葬。”
“通过人族对他的祭祀来便想完成过去未来长存这一点要求,这样,即便是那家伙也有可能做到古往今来不朽不坏,有可能跨过中间的死亡,从而复苏。”
风女脸上浮现惊愕之色,道:
“这……死而复生?”
云神微微颔首,脸上有遏制不住的欣喜之色,道:
“对,他好像还和白泽做了约定,白泽能观万事之法理,哈哈哈,姬轩辕那家伙游行天下三十多年,硬生生押着白泽一块走,让白泽将自身所知道的法理都写入一枚白色卷轴当中,和那赵离葬在一处。”
“一则以此物分担不必要的香火愿力,只留下单纯的自身烙印,省得那家伙醒过来反倒被冲击得失去自我,二来,如此等到赵离复活,那东西承担了百族三百万年的祭祀香火,具备一定程度的权柄神异也是大有可能之事,不如白泽权柄观万物万法,却也具备消耗气运香火推演万法的可能性。”
“说来,这本就是那赵离当年所说,自后天仿先天铸造灵宝,蕴含权柄的概念,这一道卷轴也是他们当初讨论得出的,我正好知道,却只认为是在胡思乱想,没有想到,姬轩辕竟然真的做了。”
云神微微抬眸,嘴角微微勾起,浮现一丝微笑,抚掌道:
“本座倒要看看,那家伙再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他必然还记得我!”
“彼时再和他细细谈这百万年悠悠岁月,谈你我故人故事,虽沧海桑田,然你我故人不变,大醉一番,何其快哉!”
风女敛眸,想了想,问道:
“那你现在要回去轩辕城里,看看那次大祭吗?”
云神摇了摇头,眼底遏制不住一丝兴奋之色,道:
“我先去看看那家伙的墓葬之处,呵……若不是先前我不愿去看那家伙的尸体,现在恐怕早就发现了异状吧,哈哈哈,这一次事情之后,我便去相助龙神,一定将他复活。”
“对了,先前还见到了姬轩辕的转世,也得好好谢谢他了。”
风女也不说什么,两人驾驭风云直往距此极遥远的地域而去。
轩辕城的方向几乎是立刻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
公孙鼎的怒喝声音,在整体氛围予人雍容肃穆的会场,极为刺耳。
尤其是他刚刚惊怒一拳砸在了身下青石上,将这以北山青玉石材所铸的会场直接砸塌了一部分,让人咂舌,动静之大更是让人难以忽略。
一道道带着愕然,不满,厌恶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立刻便有披坚执锐的禁卫奔上前来,要将他拿下,同乡没有和公孙鼎坐在一起,此刻看到公孙鼎这个素来性子温和的好友如此行事一时间都惊愕非常,公孙鼎此刻背后一凉,方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的莽撞,不单单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更有可能连累同乡好友,心中已有悔意。
可箭在弩上不得不发,早有两名禁卫奔上前来,手中精锐战矛直接奔着他要害而来,一个猛地刺向他的眉心,一个搅向心口,若是吃实了,必死无疑,到时候就真的是有口说不清。
失去了最后的辩驳机会,必然连累乡里。
至少得解释一番。
公孙鼎心中思绪飞快转过,手中动作不停。
一个侧身避开奔着心口的一击,抬手五指张开,猛地抓住了刺击眉心的长矛,抬脚猛地前踹,动作干脆利落击打在了禁卫小腹,力大无穷,后者面色一变,几乎呕出酸水来,下意识力气一弱,兵器已经给夺了过去。
公孙鼎手持长矛,往下一架,将另外一把兵器架住,臂膀发力,矛尖擦着对方兵器长杆往上一划,若不撒手,以他的巨力,两条手腕被削下来也是正常,后者不得不无奈退去,可转眼往前迈步时候,公孙鼎挟持战矛,猛地抬臂,矛尖震颤抖出一片银光星点,已经抵着那禁卫的咽喉。
一瞬间两名凶悍禁卫已经被制住。
甚至于还未曾展开自家手段,就给夺了兵器,制住要害,眼下这青年没什么修为,但是本身招式精炼,几乎骇人听闻。
公孙鼎珍惜这机会,急急开口道:
“小民并非乱党,只是心中疑惑至极,家中长辈皆说我人族先师开辟万族之路,今日能有如此生活,能在天地肆意而动皆有赖于这位先师,故而百年祭祀香火不绝,这已是绵延百万年的事情,怎么说变就要变?!”
他开口说话条理清晰,加上在场也有不少人迟疑好奇为何会有此事,先前肃穆的会场一时间就有些嘈杂混乱,人皇姬乐眼底浮现不愉之色,早有官员往前一步,派人安抚周围会场之时,低沉询问道:
“你在质疑陛下的命令?”
公孙鼎不卑不亢:“不敢,只是遵循轩辕帝的古训。”
他以古帝君轩辕来应对对方不轻不重的拿捏,一时间对方也有些说不过话,姬乐眼底有不愉之色,眼神示意旁边官员处理,那也是眼下人族一大家族的家主,从龙之臣,姬乐要改变这祭祀之礼,事情和几大家族都说过。
他们都是当初有熊部功臣之后。
这漫长岁月里面家族不乏有大手段的人物,所以多少知道当年轩辕帝的安排,连带着也猜测出了姬乐的行为目的,但是他们并不在意,毕竟姬乐已经愿意付出一定利益来让诸多家族听命,一死了百万年的古人罢了,骨灰都没了,哪里比得上眼下唾手可得的利益和活生生的人皇?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他迈步往前,询问了公孙鼎姓名,公孙鼎不卑不亢回应。
那贵胄家主倒是有些诧异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公孙鼎,然后摇了摇头,微笑开口道:
“公孙小兄弟果然真性情,可惜眼界有些局限。”
“古礼不合今时,自然应该变化,再说,轩辕帝的名号和对于我人族的贡献,不也远远要在那位人族先师之上?以轩辕帝之名代替其本身祭祀不也合乎道理?何况陛下之意,也不是要取消祭祀,只是将其从和诸神并一的大祭移出,专门开辟一类师祭……”
他语调从容,言辞清晰恳切,显然是提前做了部分准备,让人说不出反对的话,不但合情合理,而且若能够成就,对于大部分人都有好处,最具诱惑而无法让人反驳的,便是轩辕帝祭祀和师祭两大祭祀新创,会给举办之地,以及数量庞大的百姓带来极大的好处利益。
而每一种祭祀的贡品都各不相同。
若有一地被选择为祭祀之地,则此处黎民的生活肯定会有很大提高。
若有一地的特产灵材被挑选为了祭祀特需,那便是一整条会惠及十数万人的利益链,而祭祀这种盛大之事所需之物,肯定不止是一种两种,若是分到一人身上,就是足以惠及子孙的大好处。
一瞬间,刚刚众人眼底的些许犹疑就化作了极致的渴望。
一个是区区虚幻的传统,一个则是就放在眼前,可能彻底改变人生的机会,这几乎是不需要选择的问题。
质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但是公孙鼎心中却有一种汹涌的情绪在涌动,不知为何,他知道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种情绪越发激昂,让他原本褐色的眼瞳变得越发幽深。
那位家主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微笑环视周围,笑道:
“还有谁有异议吗?”
一阵安静,刚刚的些许质疑声讨论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指向了公孙鼎,后者似乎是承受不住,垂下眼眸来,眼底的光越发幽深,姬乐眼底淡漠讥嘲,以利诱民,足以在短时间内让一个坚实的同盟分崩离析,何况是刚刚那种什么都算不上的质疑?
这种事情,他作人皇二十年,见得多了。
一片安静当中,有几个身影走出来,穿着朴素的布衣,和公孙鼎站在一起,很多人认得出来,那是主持祭祀百族先师的铁西一部,那位家主微微诧异挑眉,却也不怎么在意,微笑看着垂眸的公孙鼎,道:
“铁西部,还有小兄弟,诸位不妨再考虑考虑。”
公孙鼎抬眸,眼底神色幽深,又有点恍惚,下意识回答道:
“此事不可。”
姬乐有些不愉地皱了皱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人皇剑猛地震颤,感觉到这把剑几乎灼热到了要燃烧起来的程度,面色骤变,下意识伸手死死握住剑柄,视线则瞬间锁定到了那眼眸幽深的公孙鼎身上,感知到人皇剑的雀跃,一种骇然之感浮现姬乐心头。
他没有往这个时代毫无征兆的轮转之说靠拢思考。
他一瞬间浮现的思绪极为清晰和简单——
人皇剑选择了新的主人?!
他下意识想要遏制住人皇剑,但是人皇剑挣扎的频率越来越高,随时有可能挣扎出去,随时有可能暴露,可能下一个呼吸,这把剑就会自鞘中飞出,飞到那男子身边,到时候自己的声望必然暴跌,持拿人皇剑者为天选人皇,这个传统可是还在的,定然有许多不满足的贵胄倒戈……
到时候最好的局面也是自己失去小半的权力,更有可能会是那持拿人皇剑的家伙成为人皇,自己还得跪倒在地口称臣子。
要任由这一切发生么?
百族追逐利益如同蝼蚁虫子,人皇就是划分这利益之人。
一言可令天下兴亡,可令荣华富贵转眼变成梦幻泡影。
眼下轮到自己的权力变成泡影了。
这种将百族众生操之于手的快乐,要转手让出吗?!
绝不!
区区一介草民猎人,怎么有资格坐上这位置?
姬乐面容变得狰狞起来,眼底浮现一丝戾气,一瞬间,他对于权力的**和暴虐压到了自己的理智,他猛地抬起手,抓起了旁边的仪仗弓箭,猛地拉开,以人皇之位,其实力远非普通人比拟,黄色的箭矢仿佛电光,没入了公孙鼎胸口。
挡在前面的数名铁西部战士瞬间喋血。
与此同时,姬乐抬手,冷着脸命令属下完成了断绝百族先师祭祀的议程,先前所需的繁杂准备早已在这三天以内完成,剩下的不过是将其百族先师之位从祭祀礼器之上移开。
赵离的祭器被推开。
姬轩辕转世口中喷出鲜血。
负责守墓的忠诚战士倒在地上,眼见不活。
这一幕落在了匆匆赶来,本来含笑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微凝,旋即几乎以可怖的速度,被苍青色的厚重占据。
ps:五千四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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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古云之章(完)
姬乐的一箭毫无半点留情,不但贯穿了违逆命令的铁西部战士,更是直直没入了公孙鼎的胸口,一瞬间尸体横陈,血腥味道溢散,透着森冷之意,旋即无比冰冷肃杀的铠甲声音骤然大作。
一位位潜藏着的,真正用以保护人皇的强大修士们立在虚空。
他们的身后,磅礴法力勾勒无数元气,而在同时,数千精锐战兵出现,皆持斧钺列阵,冰冷霸道的战阵气机冲天而起,和修士们的元气融合在一起,在天空中形成了某种狰狞可怖的虚幻存在,衬托人皇之威。
无数百姓低下头来,头皮发麻,无边的畏惧和尊敬浮现心头。
这就是人皇的力量。
是人族之所以能够君临天下,之所以列于百族顶点,和神灵论道的依仗!
他们心中恭敬无比,也透露着恐惧,先前对公孙鼎貌似好言相劝的贵胄面容带着遗憾之色,摇头道:“可惜了……触怒人皇帝君,我也救不得你啊。”
说着却见公孙鼎承受了姬乐一击,竟似乎还未曾身死,生机未灭,微微一怔,转头见到上首人皇眼底冰冷肃杀之意,那贵胄心中一丝遗憾,眼底带着看着愚钝之人的不屑一顾,叹道:
“为何要违逆帝君?”
抬起手,自有禁卫列阵,和先前主要目的是仪仗的禁卫不同,这些人皇禁卫号称轩辕鳞,乃是一等一的修士,历经杀伐磨砺而出,手持更是上乘宝物,所谓手持利器杀心自启,那贵胄只是轻描淡写一挥手,诸多轩辕鳞禁卫就毫不犹豫地张弓强射。
伴随着极为凌厉的破空声音,无数道箭矢裹挟残影疯狂攒射。
按照常理,哪怕是公孙鼎能够在刚刚那一招凌厉的射击当中幸存,面对着这毫无破绽,甚至于可以说彼此连携的弓箭也是断无幸存之理,但是就在此刻,一道身影径直地出现在公孙鼎身前。
不见其如何动作,那些以现在百族最高工艺打造的弓箭弩矢就齐齐顿在虚空,密密麻麻不知数百,然后失去全部力量和灵光,如同垃圾一般坠了满地,还不曾落下就已经化作了齑粉。
已经漫不经心移开视线的人皇姬乐猛地转头。
一道道视线重新落在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身上,看到他身穿白衣,黑发落下,双目微敛,其中潜藏苍青色流光,人皇怒气磅礴,但是人道之气涌动,遇到那黑发男子时却毫无作用,反倒是那人皇闷哼一声,后退数步,面色难看下去:
“神灵……”
云神眼眸淡漠,祂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瞬间暴走的冲动,可无边怒气仍旧在这诞生之后就懒散清冷的天神身上流转,百万年,百万年,这就是当初那家伙所期许的人族?!祂回头看向姬轩辕转世,后者不断剧烈咳嗽着,面色煞白,嘴角不住流出鲜血,看上去颇为凄惨。
一枚几乎被打破的古代钱币落在地上,弯折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
刚刚就是龙神赠与的这一枚古代钱币挡在了要害前面,这可是百万年前的时代,人族用来和百族沟通交换物品所用的凭证,本身就是一种极为难得的铸造材料,坚硬不说,也具备难得的延展性,能够隔绝元气,也因此,正面承受人皇一箭的公孙鼎才保住了性命。
云神面无表情,抬手,五指翻覆。
云气聚集,让公孙鼎的伤势恢复。
然后为那些尚且还活着的铁西部战士疗伤,神色清冷漠然,一举一动,不言不语,却让整个祭祀之处的气氛不断降低,越发低沉肃杀,这种压抑到让人想要发疯的氛围当中,人皇姬乐仍旧算是沉静的声音响起。
他双手抬起微微一礼,嗓音宽厚平缓:
“原来却是天神冕下。”
“姬乐不知尊神也在,方才出手惩戒人族,见了血光,冒犯了尊神,还望尊神海涵。”
他语调徐和,显然已经从一开始见到有天神插手的惊愕当中回过了神来,这并非是他过于自傲,而是人族君临九洲十方之界百万年,通过一件件事情,一次次胜利所不断积蓄的自信,使得融众生之力的人皇,即便是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不至于失态。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即便是天神也会对于百族之皇保持一定的尊重。
所以他有把握对方不会如何,而在同时,已经有受邀而来极为执法天神一一显露出真容,看向骤然插手此事的云神,姬乐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放下来,抬头微笑道:
“尊神冕下,这只是我人族的事情,按照人神之约,只需要交给我们人族自己去处置就是了,还请尊神来此上位,和几位尊神冕下同列而做,祭祀天地的典仪就要开始了。”
他言辞平和,不急不缓,尽显人皇姿态气度。
先前因为天神出现而震撼失神的百姓贵胄们回过神来,觉得果然不愧是人皇,能够和神灵对谈,不逊于古之神话,而且,今日的大祭当中,竟然早早就有了天神在其中,人皇果然还是人皇……
姬乐的话还没能说完,白衣天神微微抬眸,双目苍青,漠然冰冷,那位权位之高绝无仅有的人皇声音骤然停滞,心脏仿佛都被一把攥住,旋即眼前尽数都是血色黑色,无边剧痛转瞬才袭来,双眼下意识瞪大。
寡人是人皇……
执掌百族,问道于神。
怎可能,怎可能?!他怎么敢?!
这是他最后的思绪。
姬岳眉心一个狰狞的裂痕,鲜血涌出,张了张口,然后直直倒下去。
百万年人族积威深重,乃至于集结众生之力于自身的人皇,直接身死。
一片死寂之后,转瞬就是压抑着恐惧的尖叫和惊呼,旋即被沉重的气势压倒,动也不能动,云神眼底漠然,就仿佛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带着一丝怀念,闭了闭眼,淡漠道:
“人族和神灵的契约啊……确实是有。”
“但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等愿意和当初无比孱弱的人类百族签订契约?”
“………我为了吾友而认可了那所谓的约定,你却要以这约定来毁坏吾友的祭祀,倒是有趣,赵离啊赵离,你曾说人寿短情长,神寿数漫长故而淡漠清冷,看来倒也不过如此,他们啊,早就忘记这一道护身符究竟是谁给他们的了。”
云神笑了笑。
天神的淡笑讥诮而冰冷。
手掌抬起,五指微弯,生生抗衡了死生的规则,将那姬乐魂魄牵扯过来,后者是个虚幻的小人儿,刚刚也听得了云神的话,跪倒虚空不断叩首求饶,先前受邀而来的执法天神此刻回过神来,无论如何,祂们就算看不起这人皇,也得维持天地秩序,当即踏前一步,怒喝道:
“云神,住手!!!”
“你要违逆帝君制定的规则么?!”
“此刻你虽做错,却还不算太迟,尚有弥补的机会,还不速速将人皇魂魄放下,随我等去见帝君?!”
声声怒喝,仿若惊雷,令苍生都面色煞白,难以自持。
苍天之主曾经在数十万年前,为了三界的秩序稳定而以当初和人族百族的约定为雏形,制定了诸神都必须遵守的契约,并且还有了将恶神流放到世界外侧接受惩处的执法天神。
这几位天神是姬乐以人族这百万年间积蓄得来的至宝之一众生愿力为报酬请来的,得了旁人好处却没能护住,这几位天神只觉得面上无光,更不必提动手的只是这素来闲散而无威名的云神,更是隐隐怒不可遏。
云神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几位天神隐隐威胁的低喝,修长五指漫不经心地握合,姬乐魂魄直接被捏碎,化作了最基础的魂魄组成,重新回到天地,成为新生之物魂魄的组成部分,再无可能作为一个整体转世。
然后懒撒注视着那些执法天神,淡漠道:“捏死了,如何?”
“云神,你放肆!!!”
“合该流放而出!”
一声暴喝,旋即四位执法天神齐齐杀来,但是旋即,前所未有,浩瀚不逊天地的霸道气机升腾,将他们直接逼退,冲的最前的那位直接咳出大片鲜血,身躯像是破布一般飞出,将一座高山撞塌。
云神眼眸微敛,眼中苍青色越发浓郁,平淡道:
“让我让步,你还不配。”
天空中传来一声平静的声音,道:
“那我又如何?”
身穿灰衣,眉眼温和庄重的青年站在虚空,仿佛天穹本身的具现化,安静清澈的眼睛落在死不瞑目的姬乐身上,顿了顿,移开视线,注视到了云神身上,平静道:
“……你违反了约定。”
“什么约定?”
苍天摇了摇头,低声道:“秩序是三界所必须的,无论是有何等的原因,违反秩序终究是违反了秩序,若是不去解决,会让我等定下的秩序从根本被撼动,神灵对凡尘众生肆意出手,百族又如何能够成长起来?”
“收手吧,回去闭关万年以作为惩戒。”
天穹之上,大日似乎压得更低,群星灿烂一一显现。
群星背后,隐隐有一张面孔注视着云神,这倒不是那位素来傲慢自矜的群星之主,而是其属神,以前者的自视甚高和淡漠,根本不屑于来此,但是即便如此,其属神在此,那位恐怕也会在幕后,在那巍峨的行宫当中隔空出手。
毕竟,当初的秩序之约,也有群星之主的参与。
击杀明面上作为百族领袖的人皇,导致其魂飞魄散。
哪怕是为了三界秩序,祂们也得要出面。
在此时,人皇剑没有了姬乐的强行遏制,发出了剧烈的剑鸣声音,自姬乐之处飞出,落到了恢复伤势的公孙鼎身上,后者眼中幽深之光终于安静下来,虽然还是青年,却有了非开辟天下不可有的浩瀚气魄,他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抬眸看着和天神星主对峙的云神,苦笑难言。
风女站在他旁边。
她其实想要往上,但是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不得不停在这里。
这是她在未来漫长岁月,第二次后悔的事情。
她总是太过于顺着云神的性格,而后者素来慵懒,也将獠牙潜藏……
当时她听到的话,是要她和地母一并,将大部分无辜的百族众生从这里移开,当时在她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位面容安雅柔美的女子,正是地母,地母神色复杂看着云神,隐隐猜测出了后者的意思。
叹息一声,还是和风女一同,将此地百姓百族移出此地,未曾参与大战。
云神平淡看着苍天和群星,低头看着无比巍峨奢华的轩辕城,突然自言自语道:“……当初那家伙希望的人族,是和百族一同成长,人皇是作为最高战力庇佑苍生,让人族能自如成长,众生各行其事,人人如龙,而不是人皇作为生杀予夺的暴君,去掠夺众生。”
“难怪人皇剑不认可他们,走反了啊……”
“放心,我给你掰回来。”
身边早已经有执法天神,诸多星神,有昼夜四时布阵,要将祂擒拿回去,祂们并不蠢,当风女和地神将下面众生转移的时候,就已经证明眼前这位懒散云神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虽然祂们也不知道为何苍天帝君和群星之主会如此郑重。
一个本体亲临,一个也在行宫亲自出手。
但是尊主有命,祂们自当遵从,云神抬眸看着苍天,道:
“苍天你注重三界秩序,而星主看重规则,地母则喜爱众生,想必等到地母回来,也会对我这有可能导致众生承受灾劫的神出手罢……”
苍天沉默了下,道:“何至于此……”
云神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你们觉得这三者重要,我也认可,但是比起天地秩序,三界规则,以及那所谓的众生,我觉得我的好友要重要的多,此举一则复仇,二则,也替他扫一扫这百万年秩序森严的门第贵胄……”
苍天面色微变,就要出手。
云神抬起左手,双目闭着,平静道:
“风,雨,雷,霆。”
这是祂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属神之名。
于是天空席卷起狂暴的风,风汇聚元气化作罡风,暴雨自九洲十方之界疯狂洒落,或者带着能够腐蚀神魂的力量,或者沉重到一滴就能压塌一座山脉,雷霆怒吼,瞬间照亮天地万象。
仿佛灭世般的气魄浩瀚展开。
三位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是最强一批的神灵半跪虚空。
而那白衣迈步往前,风雨雷霆化作铠甲,覆盖其身,黑发被玉冠所束,战袍落下,其上三千世界云纹,帝君抬手,修长手指捏着一面青色面甲,缓缓覆面,双目苍青之色,脚下,巍峨的轩辕城已然化作废墟,
那些打算借挪除赵离祭祀而得到利益,素来不可一世的贵胄们,已经化作土灰。
“豪门百族,怎敌得过风雨雷霆,不过雨打风吹去罢了。”
“而万象众生,又怎比得过吾友一人?”
云神轻声呢喃,抬起头看着那些诸神微笑:
“你们或许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即将奔赴三千世界,代表着九洲十方之界众生弥漫三千世界,让三千世界也逐渐繁华起来的节点,在此刻,这些众生回头,看到了一个几乎让他们肝胆俱裂,心神涣散的画面——
诸神之列,无过于天地群星。
此刻,云雾厚重,遮天,蔽日,覆压群星!
天地之间,一人独存!
有老迈的史官记录历史,手掌颤抖,呢喃道:
“天,天蚀……”
ps:本书番外就此结束了~大战之后,未来的事情一切皆有可能,大家所希望的也都可各自去期望,所想就是真的了,主要是将之前的古代历史补足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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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李观一,请这座天下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