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七十章 朕给你暖暖手
赵纾冷眼看他：“慧远，你这话里有话，有点不怀好意啊。一个和尚只需要好好念经便是，不要在此阴阳怪气。本王砸了你的相国寺你信不信。”
“秦王殿下啊，您这般的斯文人，别动不动威胁人，这样不好。”
“你今天不在庙里念经，过来是要作甚？跑来跟皇上说，皇后娘娘懂得太多，是个妖怪？你这和尚打算降魔除妖呢？”
赵纾毫不客气。
慧远哪里说得过他，当即就唉声叹气起来，说什么只是对皇后娘娘心生敬佩之心云云。
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堂堂相国寺主持，外人眼中的得道高僧，就这个德行。
也是叫人好笑。
赵元璟笑道：“小皇叔别吓唬他了。就算皇后真的是个妖怪，朕也不介意。慧远大师你敬佩皇后这件事，朕很赞同。说起来，朕也觉得皇后实在过于聪慧。慧极必伤啊。”
“贫僧正是此意，古人有云，智过圣哲者不寿，察见渊鱼者不祥。”慧远说道，”一个人过于聪慧，难免有损寿数。“
赵纾道：“人家天生就是聪明，总不能与你一般的扮蠢。”
慧远笑起来：“若旁人说贫僧蠢笨，贫僧是断然不肯认的。但既然是秦王爷说，也就罢了。贫僧绝无他意，只是怜惜皇后娘娘才情，多嘴一句罢了。”
这时刘德全进来回禀：“陛下，娘娘来了。”
云黛裹的严严实实，抱着一个小小手炉，笑眯眯走进来，头顶和肩膀还落了一些雪片。
“下雪了呢，真够冷的。手都麻了，快来给我暖暖手……”她一路说着走进来，先看见秦王，随即又看见了慧远大师，不由顿住。
好死不死的，竟又遇上这和尚了。
年根儿底下，寺里很闲吗？
虽然慧远大师救了她和秦王，但她还是不想看见他。
慧远大师面对外人，当即就露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来，冲着云黛露出高深莫测的温和笑容。
“黛儿过来。”赵元璟放下棋子，“朕给你暖暖手。”
赵纾便起身坐到旁边去。
云黛也不好坐他做过的位置，就站在赵元璟旁边，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握住掌心里。
“下雪了吗？”赵元璟问。
“才下没多会，但挺大的。孩子们都高兴坏了，书也不念了，一心往外跑。皇上没见着，小二穿的多，在雪里摔跤，就跟个球似的……”
她说的高兴，声音也清柔悦耳。
屋里几人都注意听着，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听不见任何其他动静。
云黛意识到了，默默的闭上了嘴。
她发现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也开始不分场合的“晒娃”了。
以前她虽然有晏儿和两个公主，在外却极少提起。
如今在外面提起小二的次数，比他哥哥姐姐们加起来都多。
算起来，过了年她就二十五了。
往三字头跑了。
见她忽然沉默下来，赵元璟笑着问：“怎么不说了？冻的说不出话来？”
“不冷。”云黛放下手炉，“我过来，是想问问皇上晌午想吃点什么，我过年这几天不管商号的事情，闲下来了，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
第二千一百七十一章 贫僧还饿着
云黛明显注意到，她刚说完这句话，慧远大师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什么情况？
这和尚，长得怪英俊的，就是神神秘秘，神神叨叨的，也不知他想干嘛。
赵元璟笑道：“巧得很，刚才慧远还念叨着五年前，他在朕这里吃过一顿素斋，至今无法忘怀呢。”
云黛笑道：“是吗，大师也爱吃好的？”
“阿弥陀佛，罪过。”慧远道。
“装模作样，心里分明馋的要命。”赵纾给了个精准的评价。
慧远半点不尴尬，泰然自若。
毕竟是常年在贵族中厮混的大师，表面伪装功夫一流。
云黛就笑道：“大师是帮过我的人，既然大师喜欢吃素斋，今儿正好得闲，我便下厨做一桌，也算是感谢大师。”
“这个……”慧远犹豫不决。
“大师不必客气，下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云黛以为他客气。
赵元璟笑道：“黛儿你恐怕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他是说，他也要吃肉喝酒，不要只是吃素斋。”
云黛呆了下，问：“大师准备还俗了吗？”
赵元璟哈哈的笑起来，指着慧远调侃道：“酒肉和尚露馅儿了啊。”
赵纾也忍俊不禁。
慧远依旧面不改色：“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云黛明白了，这慧远并没有戒荤。
身为京都最有名的高僧，无数少.妇追捧的得道高人，还能这样？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慧远大师这人设立的太好了。
“既然大师不介意，那我就不做素斋了。”云黛又问赵元璟，“皇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赵元璟用巾子遮唇，轻咳两声，说道：“朕倒没什么想的，皇后看着办吧。”
他咳嗽一声，云黛眼底的忧虑就加深一分。
“今儿的药呢？”她问刘德全。
刘德全忙回答：“已经在煎了，约莫快了。”
话刚说完，宫婢就端着药来了。
云黛接过药，放到唇边吹了吹，然后才给赵元璟：“趁热喝。”
赵元璟端起碗，一口饮尽。
宫婢跪着呈上清水和巾子。
云黛拿着给他漱口后，又顺手从荷包摸出一块蜜饯，送到他嘴边。
这段时间赵元璟天天喝药，太苦了以至于影响到胃口，云黛就时常随身带些甜的，给他吃了药后吃。
平常没有外人，这会儿云黛纯粹是习惯使然。
待到发现赵元璟没有张嘴，她才醒悟，忙收回手，笑道：“我先回去了，过一会儿命人送晚膳过来。”
慧远笑道：“皇后娘娘辛苦。”
云黛朝他笑笑，抱着手炉离开。
路过赵纾身边的时候，赵纾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裹着厚厚的袄子和斗篷，什么都看不出来。
赵纾抬头，接触到慧远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知道赵纾在看什么。
赵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道：“慧远，本王记起来找你还有点事，不如你随本王回府？”
“现在？”
“现在。”
“贫僧还饿着……”
慧远弱弱道。
他知道秦王是故意的。
上次他一言不合就毁了珍贵的大红袍，现在又要毁了他的珍馐美味。
怎么可以！
第二千一百七十二章 母后好爱你
慧远暗暗摇头。
好端端的一个秦王，杀伐果决的强大男人，就这么栽在一个小女子手中。
一旦涉及到这女子的事情，他就这般不讲道理。
慧远心里是这么想，嘴里还得认怂。
不然秦王绝对会把他扔出去，不让他留下用膳。
赵纾见他老实了，也懒得与他为难。
云黛带着蜜豆在小厨房做了一桌饭菜。
浅儿跟在身后帮忙。
她性子静，学东西也很快，虽然才八岁，已经会做不少菜了。
起初蜜豆还不敢让她动手，后来云黛做饭的时候，由着她跟着，蜜豆才罢了。
云黛掌勺，蜜豆打下手，浅儿就坐在一旁剥豆子。
“浅儿，外面下雪呢，怎么不去跟你皇兄和妹妹玩？”云黛问。
浅儿双腿并拢，坐姿乖巧，软声说：“衣服若脏了，还要换。也辛苦尚衣局的姑姑们，还要为浅儿裁制新衣。”
云黛笑道：“浅儿真是小天使。”
浅儿是个软萌贴心的小姑娘。
蜜豆笑道：“大公主和二公主，真真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让我听听，谁又在背地里编排我呢？”幼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雪球，小脸蛋红扑扑的。
蜜豆嘿嘿笑：“是奴婢……奴婢错啦。公主万万不要拿那雪団扔奴婢。”
浅儿也说：“妹妹，这里的饭菜都是给父皇准备的，你不可调皮。”
幼儿闻言，乖乖放下雪球，走进来，伸出两只冰凉的通红小手，直接伸进蜜豆的衣襟领子里。
“哎呦我亲娘呀！”
蜜豆吓的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鱼给扔了出去。
幼儿咯咯直笑，转身就跑。
浅儿说：“母后您看妹妹。这两年她跟着太子哥哥学武，越发顽皮没规矩了。”
“我去收拾她。”
云黛站起身，叫来一个宫婢看着火，她自己跟着幼儿出去，随手抓起一大把雪，揉成团，对准幼儿的身上就扔过去。
幼儿在雪地里跑不快，当即就被命中。
雪球砸在她肩膀上，她直接就扑倒在雪地里。
周围伺候的嬷嬷宫女都很紧张，但这事儿是皇后娘娘干的，她们也不敢动。
幼儿自己爬起来，满脸满头都是雪，嘴里也塞了些。
她揉揉脸，看清是母后干的，强忍住没哭出来。
云黛过去，蹲到她面前，摸出帕子给她擦脸，笑道：“母后现在有时间，陪你玩？但你不许去打搅正在做事的人。明白了吗？活泼是很好，但若是不分时宜，就很讨厌了。母后不想让幼儿变成刁蛮任性让人讨厌的公主。那样母后会很难过的。”
幼儿听了，自己爬起来，带着哭腔说：“儿臣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云黛伸手抱住她，柔声说：“幼儿乖，母后好爱你。”
“儿臣也爱母后呢。”
幼儿依赖的把身子靠在母后怀里。
浅儿看见了，也丢下豆子，跑来求抱抱。
“娘娘，娘娘，锅糊啦！”蜜豆大叫。
云黛忙松开小姑娘们，冲回小厨房。
一锅红烧肉全糊了……
第二千一百七十三章 像是三辈子没吃过肉
最后桌上就少了一道肉。
但并没有影响到秦王和慧远大师的食欲。
尤其是慧远大师，吃的比谁都多。
筷子用的还灵活，一筷子一口，吃的又快又多。
在最后一块排骨被抢走之后，赵纾恨声骂他：“像是三辈子没吃过肉。”
慧远幽幽叹气：“贫僧总不好当着弟子们的面吃肉喝酒。罪过，罪过。”
赵元璟端着一碗蜜枣汤，慢慢喝着。
自从咳疾犯了，他的食欲就不大好。但看小皇叔和慧远吃的畅快，也是挺有趣的。
赵纾把一块肘子肉推到他面前，道：“元璟，你这两个月清减了不少，吃点补补。”
赵元璟笑道：“朕在喝药，御医说最好暂时戒掉这些大荤大腥的东西。免得影响了药效。”
“贫僧愿意为陛下分忧。”
慧远伸手。
赵纾看他一眼，想了想，自己也吃不下去了，就给了他。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雪已经很大了。
赵纾和慧远要告退离去。
赵元璟跟着走到承乾殿门口，看着漫天落雪，道：“明儿开始六部封印，朝廷休沐。小皇叔若是无事，不妨常来宫里用膳，省的你那府里冷锅冷灶的。”
慧远听了不由得羡慕万分。
赵纾笑道：“便是府里只我一个主子，哪个敢怠慢不成？”
赵元璟顿了顿，道：“论理，小皇叔也确实该娶妻了。”
赵纾沉默。
“小皇叔别误会，朕可不是在催你，也不是要逼你成亲。只是以一个侄儿的身份，为小皇叔着想。”赵元璟笑着说，“小皇叔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还有几十年的日子，总不能一生影单影只。”
从塞北回来后，赵元璟就没有再提及他对云黛的感情。
看起来是真的不再介意了。
可赵纾却始终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从无半步逾越。
他想了想，说道：“关于这件事，臣不强求，随缘罢了。若有合心意的女子，也会考虑婚嫁之事。”
“那个冷如霜姑娘，还在等着小皇叔吧，小皇叔真的不考虑把她收到府里吗？”
赵纾道：“我对如霜，只有兄妹之意罢了。若因感动而娶她，对彼此都是不公。”
赵元璟感慨：“冷如霜是个好姑娘，这些年……也是耽搁了。”
赵纾道：“我的确亏欠她良多。若他日她遇到良人，我会以兄长的身份，送她风光出嫁。若她不肯嫁，我也会照看她到老。”
“如此，倒也罢了。能有小皇叔这么个人在身边照顾，也算是她的福分。”
“相识便是缘分。”
赵纾没多说什么，跟慧远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一道离宫。
回府的路上，赵纾想到赵元璟的话，想到要过年了，便去采买了些过年用的东西，送去一间花韵。
一间花韵还是老样子。
冷如霜看见他来，还是笑容满面。
一如这么多年的每一次。
她忙着去拿碗筷。
赵纾道：“我在宫里用过了来的，你不必忙。”
“那就喝杯茶。”她提着茶壶和茶杯过来，倒了杯茶给他，顺势坐下，“我听别人传说，皇后娘娘的娘亲还活着，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二千一百七十四章 以后不会再来了
赵纾端起茶杯抿了口，扫她一眼：“你也变得这般长舌了。”
冷如霜笑道：“我都快三十五了，可不就是长舌妇的年纪了？我也是关心皇后娘娘嘛，王爷与我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
“这年节下，外头这么大的雪，又没事做，你就跟我说说。”冷如霜怂恿他，“大不了，这顿茶我不收你银子。”
“本王差你一顿茶钱吗？”
“说来听听。”
“本王不知道。”
“王爷怎么能不知道？”
“本王凭什么要知道？”
“王爷别装，我就不信，谁能忍得住不去关注自己心上人的事情。反正这里也没旁人，王爷跟我说说，您如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喜欢人家吗？”
“你真是闲得慌，干点正事不好吗？”
“忙了一年正事，年底还不兴人家歇几天？说来听听。”
冷如霜摸一碟子瓜子儿，递给他，“边吃边说。”
赵纾不理她，转头看外面的雪。
冷如霜心里痒痒的，就是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最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可惜这个冷酷的男人，甚少表露自己的心思。
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没有过。
有时候，冷如霜会忍不住想，这么一个冷漠的男人，在他心爱的女子面前，会有另一面吗？
遗憾的是，那不同的一面，她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
想到这个，冷如霜也就没有了八卦的心思。拿起一枚瓜子磕着，与赵纾一道看着外面的雪。
雪很大，一团一团，像是满天的柳絮。
一个男人走过来敲门，手里还拿了许多东西。
冷如霜嗑着瓜子，坐着没动。
“来客人了。”赵纾提醒她。
“他不是。”冷如霜咔嚓咔嚓嗑瓜子。
赵纾也就不说话，朝那个男人看。
男人走进来，拍打了满头满身的雪，露出真容来。
是卫锦泰。
他也提了许多年货。
看见秦王，他忙行礼。
赵纾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冷如霜问：“这些东西是给我的？”
“是的，也不知你需要些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些。”卫锦泰跺跺脚，把鞋子上的雪震落，这才把东西提进来。
他搓着通红的手，年轻的脸庞上有几分忐忑。
冷如霜道：“我不是说过吗，你不要再买东西给我，我什么也不缺。你带回去给你姐姐和外甥女吧。”
卫锦泰笑道：“她们的都买好了，这是给你的。”
冷如霜道：“大过年的，我也不忍心拒绝你的好意。但是……阿泰啊，我还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到了我这个年纪，嫁人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若我不中意你，我便绝不会因为你对我好，就答应你。”
卫锦泰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明白的。今天我过来，也是要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嗯？”冷如霜看向他。
卫锦泰犹豫了下，说道：“姐姐请媒人相看了个姑娘，待会，我就得回去见见。”
第二千一百七十五章 该长皱纹了
冷如霜怔了下，随即笑道：“这是好事儿啊。谁家的姑娘？”
“我没问。”
“以你的人品前程，必然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冷如霜真心为他高兴，“既如此，你就快回去吧。别叫人家等着，该怪你不知礼数了。”
卫锦泰站着没动。
连一旁的赵纾都能看得出他此时的不舍和难过。
卫锦泰朝冷如霜看。
冷如霜笑吟吟的，眼神清亮，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甚至没有半点波动，更别说失落难过。
卫锦泰心里就更难受了。
他站了一会儿，握了握拳，道：“那，我就走了。”
他转身往外走。
一开始，走的很慢。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下，随后脚步加快，走进漫天落雪中，直到看不见。
赵纾淡道：“你伤了人家的心了。”
冷如霜慢悠悠的嗑瓜子儿，闻言妩媚一笑：“小孩子罢了，你到把他的话当真。回去后相看了年轻漂亮的闺秀，很快就好了。”
虽然她年纪不算轻了，但因为不曾嫁人生子，也无什么愁心的事情，看着还是如二十多岁时一样的妩媚。
她斜睨了眼赵纾，“王爷盯着我看什么？”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自言自语：“有皱纹了吧。”
赵纾摇头：“没有。”
冷如霜笑道：”一般的女子，十五六岁嫁人生子，操心一大家子的事情，过了二十五就开始老了。变成了男人眼里的年老色衰，转而去寻找别的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我已经三十五了，虽然比别的三十多的女人看着年轻些，也该长皱纹了。”
赵纾淡道：“每个人都会老的，不必紧张。”
冷如霜抚摸自己的眼角，看他一眼，笑问：“说起来，咱们的皇后娘娘转年也二十五了吧？她倒是十四五就嫁人生子了。不知她的眼角可有了皱纹？”
“不知道。”赵纾冷淡。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赵纾看向她：“冷如霜，你今天旁敲侧击的打听皇后，想做什么？既然这么在意，不如亲自进宫去见她。她对你向来欣赏，你若是愿意去，她必然见你。”
冷如霜笑道：“王爷您急什么，我不过是闲问几句罢了。若非她是王爷的心上人，我也不会问。”
赵纾冷冷道：“因你这里清静，时常来坐坐，若你以后总这般，本王也就不必来了。”
“好，是我的错。不该说不该说的话。”
冷如霜笑着轻轻打嘴，说道：“这么大的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那里有新鲜的鹿肉，再温一壶好酒，王爷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赵纾道：“若烤的不好，本王可不给钱。”
“您等着便是。”
冷如霜很快就架起了网子架子，割一块鹿肉来，用小刀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搁在网子上。
她笑着说：“王爷没见过这样烤肉的法子吧？”
“见过。”
“啊？”冷如霜诧异抬头，“我这可是跟皇后娘娘讨教来的法子。”
赵纾没说话。
冷如霜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必然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看到过，大概也吃过。
第二千一百七十六章 我想陪着你
她笑道：“既然见过，王爷也自己动动手。”
赵纾便接过筷子，给肉块翻身，撒上调料。
冷如霜取来温好的酒，给他倒一杯，给自己也倒一杯。
她喝一口酒，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被烫的直吸气。
赵纾道：“本王不会跟你抢。”
“乖乖，好吃，太好吃。”冷如霜一边吸气，又夹一块吹着气，“又嫩又鲜辣，配这酒，好生爽利。皇后娘娘可也太会吃了。王爷您也快尝一尝。”
赵纾夹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嚼着。
冷如霜摇头：“王爷吃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太斯文。这个时候，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爽快。”
赵纾道：“吃你的吧，这么多话。”
他还是不紧不慢，优雅从容。
冷如霜吸吸呼呼的吃着烤肉，喜不自胜说道：“赶明儿我真得再进宫，好好跟娘娘讨教一番。有了这些手段，还用担心客栈没客人来吃吗？”
赵纾安静的吃肉，喝酒，赏雪。
待到暮色将起的时候，他搁下筷子，说道：“我该回去了。”
冷如霜吃的正酣畅，脸颊已经出现一抹酡红。
“王爷这就走拉？还有好些呢。”
“三餐有时，且要节制。否则对身体不好。”赵纾伸手拿起裘皮披风穿上，叮嘱道，“你也少吃些，吃完了去睡觉。这么大的雪，夜里会极冷。”
“天还没黑呢，着什么急……”冷如霜嘟囔。
“过两天再来看你。”
“明天……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蝶也愁呐。”冷如霜捏着酒杯，嘟嘟囔囔的说。
赵纾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冷如霜笑道：“王爷不知道吗，这是皇后娘娘那本诗集里的诗句啊。王爷这么喜欢人家，连人家的诗句也不读的吗。”
赵纾摇头：“别喝了，再喝就醉了。过来，把门拴好。”
“后院有伙计守门呢，怕什么。”
“过来栓门，听见没？”赵纾坚持。
“好吧好吧。”
冷如霜放下酒杯，跟过去，歪着头看他走到门外，忽然说，“王爷，您真的有必要永远保持这样的冷酷理智吗？”
从不会让自己喝醉，连吃饭都克制在七分饱。
从不会外漏自己的情绪，永远冷静。
冷如霜真想撕开他冷漠自持的外表，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是否也有孤枕难眠和情难自禁？
赵纾撑起一把黑色的伞，说道：“你醉了，栓好门，回屋睡觉。”
“王爷……”冷如霜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孤寂和落寞，“王爷，如果，如果我说，我想做你的女人，哪怕是最低贱的妾室。你可愿意带我回王府？”
赵纾轻轻拿开她的手，语气温和但坚定：“如霜，在我眼里，你是妹妹。从你决定帮忙照顾元和，与你父亲决裂那天起，本王便决定，把你当亲妹妹照顾一生。”
冷如霜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她抬手抹掉眼泪，说道：“可是，王爷啊，我真的很心疼你。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走。我……想陪着你。”
第二千一百七十七章 雪夜，伤心人
赵纾说道：“如霜，没关系。回去好好睡觉。”
他看着她。
冷如霜没办法，只得把门关上，拴好。
软弱如她，在那样一个男人面前，只能无能哭泣。
她隔着门缝，看着他黑色的斗篷走远，最后与雪夜融于一体。
她回到桌边，拿起酒杯，狠狠灌下一口酒，被呛的不停咳嗽。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她回头问：“谁？”
“来打酒的。”
“打烊了！”
“冷老板，我转了一圈，只有你这家灯还亮着。我就买一壶酒就走。”门外男人的声音，莫名有点耳熟。
冷如霜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虎。”
“哦……”冷如霜记起来，他是宫里的锦衣卫指挥使，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那会儿她天天去宫里给皇上诊治，也经常见到许虎。
既然是熟人，冷如霜便起身去打开门，让他进来。
许虎进来，也带了几分酒气。
“你喝过酒了，还来买酒？”冷如霜诧异。
“家里的酒喝完了。”许虎神色悲戚，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
冷如霜笑道：“快过年了，你不陪着夫人孩子，倒出来打酒。”
许虎露出一抹苦笑。
冷如霜拿来一坛子酒递给他，见他神情有些不同，随口问：“许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情？您是要在陛下身边当值的，看着可不像是喜欢喝醉酒的人。”
许虎声音低沉：“孩子的娘过世了，皇上准我十天假，料理后事。”
冷如霜微怔，忙道：“对不起。你的孩子呢，总该去陪陪他们，这么冷的天，别喝酒了。”
许虎摆摆手，“两个孩子都送去岳丈家了，我除了喝酒，也没别的事做。”
冷如霜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许虎喝酒，必然是思念亡妻。
他提着酒，又问：“可有下酒的小菜？”
冷如霜扫视周围，“年底了没做生意，没备小菜。我这里还有点肉，要么，许将军将就着吃一口？”
“这，会不会太打扰？”
“没事，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许将军来了，说说话也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虎就抱着酒坛子坐下。
冷如霜笑道：“我给你把酒温一温，这样冷酒喝的要心里难受的。”
许虎道：“不必，就这样很好。”
他见桌上的烤肉，伸手拿一块扔到嘴里，竟无比香辣美味。
“下酒的好东西。”他说。
“是吧。”冷如霜笑着举起酒杯吗，“不够的话，厨房还有肉。”
许虎看见桌上原本摆着多了一副碗筷，问：“这里还有别人？”
“没有，就是一个朋友。已经回家去了。”
冷如霜想到之前那一幕，心头未免苦闷。
许虎也是伤心之人，两个人默默无言，各喝各的，一坛子酒空了，又拿来一坛。
一直喝到夜深。
肉吃完了，酒坛子也空了。
“不，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许虎晃晃悠悠站起身，还不忘又摸出一块银子放下，“走了，走了。”
冷如霜原本趴在桌边，迷迷瞪瞪听见回去二字，伸手就拉住了他的手，喃喃自语：“……别走。”
第二千一百七十八章 她不想松手了
许虎正喝的上头，忽觉手腕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不由身体微僵。
他回头，看见冷如霜双眼迷离，面颊酡红，神色幽幽的看着自己。
“冷，冷姑娘。”
他的酒清醒了几分，忙要挣脱。
冷如霜随着他的力气，被他拖着站起了身子。
她抱住他的手臂，呢喃着说：“为什么总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每一年，每一天，我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离去。你，太远了……”
许虎虽有些酒意上涌，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这女人嘴里说的人，并不是他。
也不是要叫他留下。
冷如霜与秦王的事情，他大略也知道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妩媚洒脱的女人，竟也有如此悲苦幽怨的一面。
他扶着她，让她坐到椅子里，轻轻把她的手拿开，说道：“冷姑娘，你喝醉了。在下是许虎，不是秦王爷。”
冷如霜眼前的画面是模糊的。
对方说话的声音，也是低沉不清的。
她只知道，他是秦王。
是她肖想了二十年的男人。
过去的二十年，她留在这里，只为了等他来，然后看着他离开。
而这一次，她不想松手了。
她想留下他。
许虎把她的手拿开，她又紧紧拉住。
“王爷，别走，再陪我喝一会儿酒。”她嘟嘟囔囔的说。
许虎沉默片刻，又坐回椅子里，说道：“也罢，反正无事。今晚我老许就舍命陪君子了！”
冷如霜见他肯留下，心中欢喜，摸索着给他倒酒，笑道：“哪儿有君子？王爷也糊涂了……”
许虎道：“别喝酒了。不如喝茶吧。”
“茶？”冷如霜扶着桌子站起身，“茶壶里的大概已经冷了。我去煮一壶来……”
许虎道：“冷姑娘坐着别动，我去煮茶。”
他起身去了厨房。
冷如霜撑着下巴，模模糊糊的看着他走进厨房的声音，心里想着，王爷什么时候也肯下厨了……
在寒冬雪夜，有个男人肯为自己下厨煮茶，感觉……
真不错。
许虎提着茶壶回来的时候，发现她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笑笑，倒杯茶给自己喝下去。
酒也已经醒了大半。
他的酒量不小，只是因为借酒浇愁才喝成这样。
外头雪不小，屋里的炭盆也快燃尽了。
若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夜里必定要着凉。
许虎想了想，把她扶起来，随便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让她到床上躺着，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他才下楼，踩着雪回家。
回去的路上虽然风大雪大，但当他回想起那双温软的手，属于女人的手，心头也不由得涌起一些悸动。
妻子病了许久，他忙着锦衣卫的事情，还要照看孩子。
已经很久没有与女人这般靠近温存过。
踩着雪，他的脚步莫名轻快了几分。
……
冷如霜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客房里头，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掀开被子下床，来到楼下大堂里，看见小伙计正扫地，收拾碗碟。
第二千一百七十九章 温暖香甜的气息
昨晚的事情，她不大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喝酒，说话，反正还挺高兴。
……
卫锦泰回家后，相看了工部侍郎家的石小姐，是个腼腆温柔的小姑娘。
眼神如水一般的清澈。
是需要人好好爱惜和呵护的类型。
小姑娘一眼就看中了卫锦泰，红豆对她也很满意。
卫锦泰没表态。
虽然决定不再纠缠冷如霜，但要他一下子去接受别人，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姐，我还得回宫里当值。这边……您看着办吧。”卫锦泰对红豆说。
红豆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你去忙便是。外头雪还下着，把披风穿上。”
卫锦泰抓起披风走出来。
“等，等一下。”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卫锦泰回头，看见工部侍郎家的小姑娘伸出纤细的手，递过来一把油布伞。
她脸蛋粉粉的，显然也很羞怯。
卫锦泰朝她看了眼，声音温和了几分，道：“我骑马回宫，不需要这个。你自己用吧。多谢。”
他从小厮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踏雪而去。
披风扬起一片雪雾。
……
过年忙了半个月，一直到元宵节过去，这个年才算结束。
事实上，宫里真正忙活的是齐筱和靳姗两个，云黛当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她除了给赵元璟研究药膳，就是领着几个孩子读书游戏。
早睡早起，把前一段时间的觉全都补回来了。
过了个难得的温馨安乐年。
赵元璟一直说要带云黛出去逛逛，因着大雪不断，他的咳疾也始终不见好，甚至有隐隐加重的趋势。
始终也没能成行。
开春后，三月初三这天，齐筱和靳姗一块到凤仪宫来求见，还捧着一本名册子。
云黛正带着两个公主，在小竹林里拔草、挖笋子。
她打扮的很简单，甚至有些朴素。一条棉布裙子，扎起来，挽着裤脚。脚上的布鞋已经沾满了新鲜的泥土。
她把袖子卷起到胳膊肘处，头上还包着一块碎花的小巾子。
两个公主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只是头上不是扎巾子，而是带着小巧的草帽。
她们两个认真拔草，堆到小柳条筐里，然后拿去喂兔子。
小脸蛋儿都红扑扑的。
青衣坐在廊子下做针线，通身上下倒是干干净净的。
小厨房里弥漫出食物的香味。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春日的温暖香甜的气息。
齐筱和靳姗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齐筱就笑道：“不知道的人看见了，怕是不敢相信，这里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
“从古至今，也没见过这样的皇后娘娘。”靳姗说，“皇后娘娘不就该尊尊贵贵的坐着，等着旁人伺候就行了吗？您倒是闲不下来。真是……若当了贵人就是这样，人家还挤破了头，费尽心思进宫作甚。”
“我不喜欢做那种病歪歪等人伺候的皇后。”云黛朝她们扔过来一截嫩笋，笑道：“尝尝，很嫩的。”
靳姗接住笋，咕咕叨叨的：“您能不能有点皇后娘娘的样子啊。还有，这后宫的事情，您也不能全都丢给我们两个管，您好歹也问一声。”
第二千一百八十章 宫女出宫
齐筱道：“这是皇后娘娘信任我们，你若不愿意，就走啊。”
靳姗白她一眼：“我偏不走，你咬我啊。”
齐筱道：“一天天的话这么多。”
“我争不了宠，我还不能多说几句话？”
“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在一起能安静些，不吵架？”云黛臂弯挎着小篮子走过来，“到那时候，我的耳根子才算真的清静了。”
齐筱觉得有些愧疚。
靳姗倒是无所谓，道：“娘娘，我们俩有事跟您商量。您这……忙完了吗？”
“什么事，说罢。”
云黛坐到藤椅上，端起茶杯喝茶。
齐筱捧着名册过来，说道：“过完年后，尚宫局那边说有一批宫女到了年纪，该放出宫了。我们两个就把宫里这些宫人们大致梳理了一遍，做成了册子。娘娘您看。”
云黛接过册子，大略翻了翻，问：“这些都是到二十五岁的宫女？”
“是，大概有六十几个。”
齐筱说道，“妾身想着，娘娘这凤仪宫里，大概也有几个到年纪了。但若是娘娘使惯了的，倒也不必着急。”
云黛笑道：“我不着急，人家自己不着急吗？”
齐筱笑道：“别处也便罢了，只皇后娘娘这里，担心去了大宫女，娘娘用别的不顺手。所以还得娘娘亲自过问。”
按规矩，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该放出宫回家，让她们自行婚配去。
除非是自己求了恩准，愿意终身不嫁，留在宫里侍奉的。
凤仪宫里也有四五个大宫女到年纪的。
云黛进宫已经十年，与她差不多大的宫女，都到年纪了。
尤其青衣，她比云黛还大两岁，已经二十七了。
去年云黛就与她谈过这事儿，但青衣是立誓不出宫的，情愿终身留在宫里，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
云黛尊重她的意愿，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除了青衣，蜜豆也到岁数了。
云黛把蜜豆以及其余几个到年纪的宫女都叫过来，询问她们的意思。
青衣安安静静做针线，没理会这事。
蜜豆在京都是有父兄的，似乎也都盼着她回去。
云黛说：“蜜豆，你我之间的情分，比红豆也不差。这次你出宫，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若是要嫁人，本宫便添一份嫁妆给你。”
蜜豆叹了口气，说道：“说实在的，十七八岁的时候，奴婢有时候还会想想嫁人这事。可如今，奴婢已经二十六了，又养的这副模样……主子您说，奴婢即便想嫁人，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她从前就是微丰的，因为爱吃，这几年整个人越发的丰盈起来。
都说宫女日子清苦，根本就胖不起来。
可蜜豆跟着云黛，却始终过的安稳舒服，从来也不愁吃喝。
年纪大了点，不爱动，吃的又不少。
她现在这样，已经算胖了。
倒是显得越发皮肤细腻红润。
云黛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俊不禁：“头两年，我就说过你，少吃些，跟着幼儿她们多动动。多少次了你也不爱听，如今倒烦恼起来。”
第二千一百八十一章 一辈子给娘娘做好吃的
蜜豆说道：“所以呢，奴婢也就不想出宫了。”
齐筱道：“你家父兄还等着你出宫呢。”
“他们无非就是想着把我嫁了，拿一笔聘礼罢了。”蜜豆撇撇嘴，“我进宫十年了，哪个月不把月银拿给他们，补贴过活？还想从我身上算计最后一笔呢。”
靳姗不由笑道：“蜜豆看着憨憨傻傻，心里都明白。”
“人家只是长得傻，不是真的傻。”
蜜豆瘪了瘪嘴，“我都二十六了，长得也寻常，出宫了嫁人，要么给人做继室，要么就做妾。去人家看颜色，伺候男人和别人的孩子，委屈求全过日子，我是不肯的。”
云黛问：“那你心里是怎么决定的？”
蜜豆说：“奴婢也跟青衣姐姐一样，情愿待在娘娘身边，哪儿也不去。一辈子给娘娘做好吃的。”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真决定好了？”
“这几年，奴婢早就想无数次了。”
“你既然不愿意出宫，随你。”云黛说道。
“谢谢皇后娘娘恩典。”蜜豆磕了个头，起来了，兴高采烈的站到青衣身边。
其余的几个，也有两个不肯出宫的，其余三个都愿意出宫。
云黛让青衣给她们一笔银子，放她们出去。
再加上名册上的，这一次就放出去七十个宫女。
虽说要付一大笔钱，但宫里也节省了许多用度。
只是有些地方，人手就有些不够用。
比如尚衣局。
放出去的七八个宫女，都是技艺高超的，她们一走，尚衣局就捉襟见肘起来。
齐筱向云黛提议，再选一批秀女进宫。
赵元璟登基至今八年，只选秀过一次，还是太皇太后力争办的。后面这几年，始终没有再选秀。
赵元璟对此事毫无兴致，云黛自然也不会提。
虽说不选妃，但宫女们一年年的大了，每年都放出去一些，人越来越少，始终没有补充的。
宫里迟早得没人用。
这肯定不行，虽说宫里主子少，但要维持这么大个宫殿的正常运转，需要的宫人数量就很庞大。
这么一座精美的宫殿，若是荒废了，云黛这个皇后就是历史的罪人。
她考虑了下，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就去跟赵元璟商量。
赵元璟上完早朝后，又见了几个工部大臣，商议开春后的修渠道的事情。
云黛到的时候，工部大臣们刚离开，赵元璟正在喝药。
他喝药还是那个样子，端着药，俊美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犹如喝茶水似的，一口气喝下去。
一如当年，云黛在东宫见到他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
如今回想，便是天天喝药的人，也还是会觉得苦。
否则也不会喝的那么快。
看他独自坐在桌后喝药的样子，云黛有些恍神。
赵元璟喝完药，巾子掩唇，咳嗽了一阵子。
云黛忙过去，帮他顺着后背。
“我觉得，你的咳嗽变严重了。”
“不是，刚才喝的急了些，呛着了。”赵元璟解释。
云黛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
第二千一百八十二章 陈年旧疾
但她在身边看着，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病情的加重。
去岁入冬时，只是零星的咳嗽几声。
整个冬天过去，原想着开春天气暖和，他的咳疾会逐渐好起来。
谁知并没有。
反而越发严重，人也清减了几分。
云黛面上不说，心里特别特别担心。
她每天都过来，拉着老孟和欧阳，轮流来给赵元璟诊治。
按照孟御医的说法，是皇上幼年时至今累积起来的陈年旧疾，前几年被压下去了，在战场那半年受过伤加上接连的国事操劳，旧疾就压制不住了。
欧阳的意见与孟御医大致相同。
但他认为，单单是战场那点伤，还不足以对皇帝的身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可能是饮食上的原因。
如今后宫尽在皇后一手掌控，任何人想有点小动作，都绝不可能。
云黛还是很信任欧阳的判断的。
她很想找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让皇帝旧疾复发，且病情一日重似一日。
等赵元璟咳嗽平息下来后，云黛先与他说了放一批宫女出宫的事情。
他笑道：“既年纪到了，便放出去。这些小事，黛儿自己决定便是。”
“这倒是小事，齐筱她们已经在处理了。但还有另一件要紧事，宫里也该举行选秀了吧？”
“选秀？”赵元璟看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云黛失笑，“不是给你选妃，是给宫里补充宫女。你登基八年了，宫女一茬一茬的往外送，却没补充的。现在都没人做事了，那些空着的宫殿，迟早得荒废了。”
赵元璟想了想，确实如此。
云黛那一批，就算是最后进来的宫女了。
后面就很少了。
太皇太后过世后，更是完全没有。
如今云黛已经二十五，也就意味着与她一批的那些宫女们，全都要放出宫去。
赵元璟笑道：“既如此，就选吧。”
云黛道：“我是想着，往年选秀都是官宦贵族家的姑娘为先，她们都是奔着侍寝晋升来的。既然没这个希望，就别叫她们进宫了。选些民间的平民女子，家里穷苦想着赚钱补贴家用的那种。”
赵元璟捏捏她的脸，神情宠溺：“好，都听你的。后宫的事情，你不必跟朕商量，全由你一人做主即可。”
云黛笑道：“那也不太好，大事还是要与你说一声的。另外，还有一件事，齐筱和靳姗。齐筱是与我一般大的，已经二十五了，靳姗小一岁，也不小了。她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们当初进宫都是太皇太后的主意。若愿意在宫里便养着她们，不愿意就回家自行婚嫁。在朕眼里，她们与其他的普通宫女没什么区别。”
“毕竟是有品阶的，怎么也不可能与普通宫女一般。”
“黛儿怎么想的？”
“齐筱大概是不肯离宫的。靳姗呢，不好说。我再跟她谈谈。”
“都行。”
“这些年，她可从未放弃过想侍寝的愿望呢。”云黛笑道。
“她就算了。朕今晚倒是想让皇后侍寝。”
赵元璟拉她到怀里，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摸，声音低沉，“晚上留在这里，还是朕去凤仪宫？”
第二千一百八十三章 你嘴里苦
云黛道：“你身子没好呢。”
“不过是一点咳疾，半点也不影响。”
“若是……”云黛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面红停了下来。
赵元璟忍不住要撩她：“若是如何？”
“没……什么。”
“前两天夜里，你忘了不曾？”他低声说。
云黛站起身：“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好好歇着，我该回去了。找齐筱她们两个谈一谈。”
“着什么忙。”赵元璟勾住她腰身，不许她走，“她们又不等着这两天出宫去。你别跑，跟朕好好说会子话。”
“既然要说话，便好好说，别说那些荤素不忌的。”
“若是旁人，朕还不想说呢。”
赵元璟说着就勾住她要亲。
云黛忙盖住他的嘴：“晚上还闹不够，青天白日也要这样。你这咳疾迟迟不好，说不定就跟这事有关系。”
“哦？跟什么事有关系？”
“这件事。”
“到底是哪一件，你说清楚嘛。”
“就是你……”云黛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当即明白过来，这货是在调戏她。
她推他一把：“你……真够讨厌的。”
她难得露出这般娇俏柔软的女儿家娇态，赵元璟忍不住心摇神动，忍不住去吻她。
云黛感觉到他唇中有淡淡的青涩的药味。
只有一点点残余的味道，不讨厌，甚至令人有点着迷。
她抬起双臂，搂着他的脖子。
赵元璟立即感觉到她变得主动。
许久后，才分开。
云黛双颊一片绯红。
赵元璟温柔捏着她的下巴，低笑道：“极少见你这般热情的呀。平时白日里朕想与你亲近亲近，你都推三阻四的。今儿是怎么了？”
云黛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对视：“你嘴里有些药的味道。”
“嗯？”赵元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平时喝完药，已经很努力的在清除苦味了。
但刚才也许是刚喝完，所以还有些苦味残留。
他有些抱歉，给她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以后朕想亲你的时候，便不喝药了。”他笑道。
“别浑说，药是要按时吃的。再者，我又不是嫌弃你。”
“你向来不大喜欢药味的。”
“我时常做药膳，也不是说讨厌药味……不过，这些都与我要说的没有关系。”
“你要说什么？”
“我是要说……我想与你分担这份苦味，我想知道你有多苦。”云黛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赵元璟怔住。
他慢慢的敛了笑容，注视她良久，把她搂到怀里，低声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云黛正要说话，赵元璟忽然松开她，拿起巾子掩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赵元璟，你没事吧？”
云黛看他咳的脸色发红，心中又痛又急。
赵元璟不想让她担心，他想平息下来，偏生停不下来。
云黛抚着他后背，除此之外，竟无能为力。
在她忍不住要喊御医的时候，赵元璟的咳嗽平息下来。
他接过刘德全捧过来的茶水喝了口，哑声说：“朕没事，你别担心。”
却没听见云黛回应。
第二千一百八十四章 你可知我的心
他回头，看见她红着眼睛，泪水已经在弥漫。
赵元璟拉她过来，抬手擦掉她的眼泪，笑道：“怎么还哭了？”
声音还有些沙哑。
却意外的温暖。
“你，到底是怎么了？”云黛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无法控制的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朕没事，只是咳嗽罢了。”
“怎么变得这样严重了？”云黛说道，“难道平时你都是瞒着我不成？”
“朕也不是要瞒你……朕知道你这女人，心事多，与你说了免不了要胡思乱想。”
“我想不想是一码事，你说不说是另一回事，不要混为一谈。”云黛道，“赵元璟，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你对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你还记得那年，诚王造反，你受了伤，瞒着我，却愿意叫靳瑶照顾。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但你可想过，我对你的心？”
“你对朕的心？”
“你只顾着自己心里舒服，可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着再久，迟早也会被我知道。你可想过，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
她的眼泪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渲染了衣衫。
赵元璟心情复杂，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仔细想想，他的初心是好的，但到最后，对她造成的伤害，却一点也没减少。
“对不起，黛儿……”
“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我也不是怪你。”云黛轻声说，“你我夫妻一体，你有什么事，我希望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不想被瞒在谷里。这让我很难受，特别难受。无论什么结果，我想与你一起承受。”
赵元璟深受感动，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倒也没你说的这般严重，只是……朕一直觉得就是老毛病罢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何必还要你天天惦记，吃不好睡不好的？若哪一天，朕真的不行了，绝不会瞒你。”
“你又在胡说什么？”
云黛心中一痛，勃然怒道，“自己病了这么久，说话也不知忌讳些！你若不行了，叫我……叫孩子们怎么办？”
赵元璟话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见她红着眼睛的样子，心中更为愧疚，忙道：“是朕说错话了。朕以后不说便是。你又气成这样。”
云黛不说话。
赵元璟只得百般哄着：“好黛儿，别气了。朕真的没什么事儿，你看看，这么久了，除了咳嗽，朕并无其他不适。”
云黛道：“你不照镜子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比年前清减了许多？”
“这与咳嗽无关，只是因为天天喝药，没什么胃口用膳。”赵元璟说道，“还有啊，朕除了要喝御医开的药，还要吃你的药膳。”
“你嫌弃药膳难吃。”
“朕不是嫌弃，只是想跟你说，朕的病一点也不严重。”赵元璟笑道，“瞧你眼泪汪汪的，吓成什么样子了？往日也没见你胆子这么小。放心吧。朕不会叫你变成寡妇的。”
云黛抬头看他。
赵元璟接触到她的泪眼，忙拉她的手：“朕又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