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六百八十一章 只差一点点
钏钏哭着点头："姑母，谢谢您安慰我。" 云黛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叹道："女人啊，真是被生孩子这事儿绑架了。" "可是，女人若都不生孩子，将来不论北齐，还是大周，不都没人了么？" "是啊。"云黛笑道，"没了就没了吧，那又如何呢。浩瀚星辰，谁能知道，曾有过多少物种悄无声息的消失？" 钏钏怔怔的，似乎忘记了疼痛，喃喃的说："姑母，我听不懂您的话。" "你不需要懂。"云黛用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汗，"你只要知道，一切随自己心意即可。" 钏钏带着哭腔："姑母，我想让您一直留在我身边，没有您的教诲和指导，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害怕。" "我知道的。"云黛柔声安慰，"每一个人，不论他看起来多么强大，内心都有软弱的一面。即便你是女皇，也不需要无所不能。你要学会求助于人。将来姑母不在了，你可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治理国家，靠你一个人，可是不行的。要学会放权。" 钏钏摇着头哭泣："姑母，您不要走。我一个人不行的，我治理不好。如果我把北齐败坏完了，怎么办？我会成为****。" "你还有那么多有能力的臣子呢，要相信他们。" "不行，他们都笨，都指望我拿主意。可我指望谁拿主意？姑母，你别走。"她像个软弱的孩子，哀哀的哭泣和祈求。 床尾那边，思华年拿着银针，在她隆起的肚子里，扎的密密麻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在剧烈的动，想要离开窄小窒息的母体空间，迫不及待见识外面的世界。 这让钏钏痛不欲生。 她再也无力去祈求云黛什么，痛的几乎要打滚。 恨不得有人给她一刀，让她死过去罢了。 "小年，怎么样了？"云黛问思华年。 思华年神色还算镇定，但眉头紧锁："不太好。" "怎么不好？" "羊水几乎没了，孩子卡在那里，不好转动。再这么下去，恐怕孩子就..." 他没说下去。 在场之人却都明白那个后果。 谁能忍受辛苦怀胎十月，挣扎煎熬一天一夜，却不能平安把孩子生出来？ 就差一点点了啊。 君轻白急的要跳脚，质问接生姥姥。 接生姥姥流着汗说："这真不怨小人，小人接生过的孩子那么多，也有不好生的。可陛下这样的，是真没见过。大人们，你们还是快做决定吧，到底是要大还是要小。" "什么大啊小的，你说什么狗屁话？"君轻白大怒，"必须两个都平平安安的！~" 接生姥姥几乎要哭出来："我不是神仙啊。再这么下去，若是大出血，那就彻底完了..." 君轻白也被这个后果吓到，下意识朝云黛看。 云黛皱眉："让我看看。" "太后，您不能看，您晕血啊。" 云黛这段时间，因为极度虚弱，别说看，只是闻着血腥味，便觉头痛难受。
第四千六百八十二章 都是她的功劳
她现在还能坚持坐在这里，完全是出于对钏钏的担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论这个。" 云黛站起身，对思华年说，"还记得我送给你一套手术刀吗？" "记得。" 云黛曾经画过一套图纸，请工坊的师傅制作过几套精致锋利的手术工具，为的是让大夫们可以更好的处理受伤的伤口。 在实际使用中，也只能处理一些外部的伤口。 真正的手术是不可能的。 根本没有那个无菌的环境，很容易感染。 也缺少相应的药物。 思华年取来手术刀，颤声说："陛下，您该不是想要对陛下用那个...剖腹产吧？" "什么东西？"君轻白问。 "就是把肚子划开一刀口子，把孩子直接拿出来！"思华年解释。 君轻白和接生姥姥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怎么能行？陛下会死的啊！"君轻白说。 接生姥姥颤颤巍巍说："我记得小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那家子女人怀了好几个女娃儿，怀最后一个的时候，都说的男娃，家里太宠着，把孩子吃太大了，怎么也生不出来，最后..." "最后如何？"君轻白追问。 "最后..."接生姥姥仿佛想起了那令人恐惧的一幕，身子微微颤抖，"那女人的婆母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的孙子，拿了把杀猪刀，把，把女人的肚子划开了，把娃儿捞了出来..." 虽然身处充满了血腥味的产室中，众人依旧感觉到阵阵发寒。 "那女子呢？"君轻白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接生姥姥摇头，仿佛不愿意再回忆："死了。像一头刚刚被开膛破肚的猪。那一家子，除了几个小女孩，全都在庆祝他们刚刚得到的男丁。" "可恨！" 君轻白咬牙。 接生姥姥苦笑："女娃儿就是赔钱货啊。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如今的北齐，再不会这样对女孩儿了。" 君轻白看了眼云黛，"这都是她的功劳。" 云黛道："你们别害怕，我不是要给钏钏剖腹产。" "那您拿刀子？" "思华年，给钏钏喂一些麻沸散。青衣，你拿火来。" 云黛吩咐完，看着钏钏喝下一碗麻沸散，便拿起一柄刀子，仔细在火上消毒，顿了顿，问思华年，"我记得我教过你怎么提纯酒精的，你那里还有吗？实在没有，拿烈酒来也行。" 云黛教思华年提纯酒精，当然不是为了做酒卖钱，而是为了消毒的作用。 在受伤的时候，及时消毒，能够极大的避免感染的发生，降低因为外伤而导致的死亡。 思华年立即说："有半瓶，在我箱子里。麻烦青衣姑姑拿来。" 青衣忙取来酒精。 云黛让她使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毒，把巾子蒙住面孔，最重要的是堵住鼻子，尽量减少血腥味对她的干扰。 "云黛，你要做什么，不如告诉我，我来帮你。"君轻白看她这样，实在是担忧。 云黛想了想，把手术刀递给她："好主意，我教你，你来动手。"
第四千六百八十三章 侧切
君轻白："..."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手术刀拿在手中，像是举着千斤重，让她有点胆寒。 云黛麻利的拿起棉花给她的手消毒，说道："我差点忘记了，你君天官是用刀子的行家啊，我在你面前，还耍什么刀子？" 君轻白苦笑："你记错了吧，我擅长用的是剑。" 君家，以剑术闻名天下。 "区别也不是很大。" "唉，区别可大了。" "轻白，别紧张。我知道你是从小握剑的人，你的手稳。你一定能做到。" "您到底要我怎么做？"君轻白感受着手上的凉飕飕，小心翼翼问。 云黛拉她来到床尾，朝钏钏那边看了眼，顿时一阵头晕。 那情景，委实不太美好。 她强忍着要呕吐的**，仔细说给君轻白听："现在孩子出不来，卡在这里。你把把钏钏这里划一刀，让通道**些，孩子自然就能出来了。" "啊？" "啊什么，没听懂？" "听是听懂了，可是，您认真的？" 不仅君轻白，其余的宫人也都满脸惊骇。 云黛皱眉："这有什么不行？接生姥姥，你说，在你从业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中，难道就没有遇到过因为生孩子而导致撕裂的情况？" 这一次，接生姥姥淡定了："那可多了去了！" 云黛摊手，看向君轻白："你也算是个杀人如麻的了，不至于连这点口子都舍不得下手吧？" 君轻白嘟囔："你这是夸我呢吗。" "快点，别废话。再啰嗦，你家陛下就要不行了！这么点伤，针线一缝就好了，总比划开肚子好。" "好，我干！" 君轻白心一横，举起刀子，说一句"陛下，臣得罪了！"便直接下手。 云黛赶紧叮嘱："小心点手劲，别伤到孩子了！" 已经能看见一点点孩子的小手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以君轻白的心性和能力，瞬间就沉静下来，沉声说："放心吧，不会有事！你们两个，把陛下的腿摁住，别让她动。" 两个宫婢紧紧摁住钏钏的腿。 在麻沸散的作用下，钏钏感觉不到什么他疼痛。 君轻白深吸一口气，手起，刀落。 一道银光划过。 钏钏虽没觉得疼，但也似乎能感觉到皮肉被划开。 云黛忙对她说："钏钏，现在可以用力了，一鼓作气，相信姑母，好不好？" 钏钏点点头，用尽全力的力气，啊的叫了声。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她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身子像在云端漂浮。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问了句："姑母啊，我生了个什么？" "是个小男娃儿。" 姑母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越来越远。 云黛摸摸她的头，对君轻白说："累的睡着了。还得劳烦轻白，小年，把针线给她，帮钏钏的伤口缝好。" 这难住了君轻白："陛下，我拿刀剑行，针线活不行。从小到大，我也没干过啊。" 云黛抱着孩子："那你让我缝？" "我看行。" "行你个头。" 看着钏钏和孩子都平安，云黛已经放松下来。 这时青衣笑道："主子，如果您不嫌弃，不如让奴婢试一试？"
第四千六百八十四章 缝合
青衣的针线活，虽说是比不上红豆那样的顶级水平，但在云黛和君轻白面前，也相当于大师级别的了。 君轻白闻言，不等云黛说话，便立即把针线都塞给青衣，"好姑娘，你若是帮了我这个忙，我忘不了你的好处！" 青衣抿嘴笑笑："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其余人都让开位置。 云黛在旁理论指导，青衣实际操作。 青衣问了句："主子，这线怎么怪怪的，不像咱们平常用的棉线。" "傻子，这是缝肉呢，怎么能用普通的棉线。"云黛仔细叮嘱，"要麻利一些，缝好一点，否则以后麻烦。你不要紧张，就当你平时做针线一样。" "奴婢明白。" 青衣凝神，飞针走线。 侧切的时候都没有喊一声的钏钏，硬是被缝补的疼痛弄醒了。 她呻吟着辗转："姑母，好痛。" 云黛看向思华年。 思华年擦汗："可能是药量轻，药效过去了。" "为什么不多加药量？" "我怕对孩子有影响。"君轻白解释，"再者，若是药量重了，陛下会想昏迷，也就没法自主生孩子了。" 这个解释，得到了云黛的认可。 就算是剖腹产，一般也不会全麻的，大多局部麻醉。 她便笑道："小年，没想到你对这块考虑的还挺周到。" 毕竟他并不擅长千金科。 思华年笑道："医者父母心嘛，下笔开方子之前，总是要各方面多斟酌一些。" "你是个好大夫。" 云黛夸完思华年，把孩子递给君轻白，自己过去安抚萧钏钏。 君轻白看的直皱眉，不忍再看下去，接过云黛怀中的孩子，带着丫鬟去一旁用热水给孩子洗一洗，穿好衣服，裹好小被子。 钏钏哼哼唧唧："姑母，太难受了。" 云黛摸摸她的脸，柔声说："有伤口呢，一定要缝好了。青衣手快，很快就好了的。" 不等钏钏说话，已经传来青衣的声音："好了。" "这么快？"连云黛也惊讶。 "君大人的技术好，伤口不大，且整齐，很好缝的。"青衣笑着说。 她站在床尾，举着针线，双手都是血。 但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似刚刚做完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云黛瞥见她的神情，不免心中微动。 思华年站在不远处，又叮嘱青衣，该怎么再护理伤口，青衣全都一一应下。 等宫婢来为钏钏清洗更衣完毕后，又端来一碗参汤。 钏钏到底年轻，底子好，折腾这么久，还能喝下去一大碗参汤，又看了看孩子。 "你若是困，就睡一会。"云黛说。 "刚才眯了会，现在又不怎么困了。"钏钏靠着枕头，看着云黛怀里的孩子，神色很平静，没多少初为人母的激动。 倒是简云生激动万分。 云黛问她："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也没有。"钏钏摇头。 "有什么心事，便说出来。你才生完孩子，不要憋屈自己，免得出问题。"云黛开导她。 萧钏钏却只是红着眼眶，不说话。
第四千六百八十五章 不高兴
云黛再三询问，她才说："姑母，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您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才会高兴。" "有孩子出生，就有人会死去。这是天理循环。" "那我宁肯不要孩子的出生，也不想让亲人离开！" "你也说孩子气的话。"云黛笑道，"刚才我还骂萧子良，不管如何，不要把自己的愤怒撒到孩子的身上。怎么你也这么做，那你跟萧子良有什么区别？孩子也太无辜了。" 萧钏钏没吭声。 云黛道："你若是不困不累的话，就抱抱孩子。" 萧钏钏别过脸去，连看也不想看孩子一眼。 "你这孩子真是..."云黛也拿她没法子。 她熬了一天一夜才生的孩子，云黛也不忍苛责她什么。 这时简云生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过来，弯腰在她床边，笑道："陛下，您看看咱们的孩子，长得跟您可真像。" "抱走！"萧钏钏不耐烦，"烦死了！" 她翻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 简云生有些不知所措。 怀里的孩子也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嫌恶，哇哇大哭起来。 "可能是饿了，交给乳母吧。"云黛说。 "是。" 简云生忙抱着孩子出去。 外间，浅儿和幼儿都围过来，满脸稀奇的围观。 虽然她们都生过孩子，但无论何时何地，刚出生的小孩子，总是惹人好奇的。 "真粉嫩嘿，这小脸蛋子。"幼儿伸出手指戳了戳。 小娃娃哭的更大声。 浅儿把她拉开，笑道："刚出生的孩子，哪里有好看的，你别扯了。别挡着路，让简亲王把孩子送去喂吧。" "母后说，咱们出身的时候，就很好看的。" "那是的，在当娘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无论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浅儿笑着看向萧子良，"小舅舅，你外孙子哎，不过来看看吗？" 萧子良这个人，别的不好说，对子嗣是极看重的。 他那么多子女，如今又增添许多孙子辈，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和生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换做平常，他早喜滋滋的蹿过来要抱自己的外孙子了。 可是，此时他却蹲在廊下，听见浅儿的话，也只是朝这里扫了眼，眼神冷淡，身体也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小舅舅。"幼儿走过去，"您闺女刚生完孩子，不进去看看吗？" "死了？"萧子良问。 "...当然没有。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幼儿皱眉。 "既然没死，有什么好看的。"萧子良朝屋里看了眼，喃喃自语，"真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 "小舅舅您说什么呢？"幼儿听清楚他的话，立即不高兴起来，"您倒是说说，谁是该死的？您的女儿萧钏钏？" 萧子良冷冷说："如果她死了，能换我姐活着，那我愿意。" "您这话太过分了！" "你不愿意，幼儿？"萧子良抬头看她，"如果让别人死，能换你的母亲活着，你愿意吗？" 幼儿愣了下，缓缓摇头："别说我不能决定生死，便是能，我也不能用无辜的命换母后的命。"
第四千六百八十六章 人命有贵贱
萧子良忽的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你以为人和人的命是一样的吗？那街头乞丐的贱命，别说和我姐比，和你我能一样吗？" 幼儿道："我倒是没觉得，自己的命比乞丐的命高贵到哪里去。" "是吗？"萧子良笑了。 他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说道："你出去看看这北齐的万里河山，国泰民安，再想想从前的战火连绵，民不聊生。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的功劳？" "若说功劳，很多人都有。但母后的功劳最大。" 这一点，幼儿也绝不能否认。 "那你说说，你母后的命，和外面那个乞丐的命，是一样的吗？知道你母后活着一天，能为天下百姓造福多少？" 幼儿没说话。 浅儿听了半天，言道："小舅舅，母后的命是她自己的，难道因为她聪明能干，她就必须对天下，对你我的生活负责任吗？" 萧子良愣了愣，半晌没说话。 浅儿又道："小舅舅，我明白您在乎母后的心情。咱们谁又不在乎呢？当初我们兄妹几个知道的时候，也伤心难过了很久。但伤心归伤心，您不能因此而指责任何人，也不能要求母后一直活着，为您的未来保驾护航。那对她来说，就公平吗？" 萧子良沉默良久，慢慢说："难道在你们眼里，我这个舅舅，就是个只想利用你们母后的废物吗？" 幼儿心想，在母后心里，你确实是这样的人。 浅儿说："小舅舅，我们都明白，您心里是真的舍不得母后。但是，您知道因为您的迁怒，让钏钏吃多大苦头吗？万幸她们母子平安，万一钏钏有个好歹，对于北齐来说，会造成极大的动荡。百姓的日子才刚刚好一些，您要考虑大局。" 萧子良冷笑："没了萧钏钏，这北齐的皇位就没人做了么。" "小舅舅，您这话，实在太不理智了。钏钏登基三年，早入深入民心，难道您想让北齐再起动荡？" "那与我无关！"萧子良赌气似的说。 "天下人都与你无关，只有你萧子良一个人最要紧。" 云黛走过来，"萧子良，你多大了？你被我骂了一辈子废物，你就真把自己当废物了？" 看见云黛，萧子良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但这次，他忍住了，没有再嚎啕大哭。 云黛看着他，脑中忽然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再强烈的情绪，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平复下来。 "姐。"萧子良的声音正常了些，没有再一味的叫嚷和卖痴，"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您现在看着不是挺好的吗？若是需要什么药..." 云黛抬手打断他："萧子良，你能想到的办法，我能想到，你想不到的，我也能想到，所以什么都别问了。我只能告诉你，思华年说的是真的。" "姐..." "不妨与你说实话，我这次回来，便是为了看看北齐，看看钏钏和轻白他们。如今人都见过了，钏钏也平安生下了孩子。我明天就走了。"
第四千六百八十七章 离开前夜
"你去哪里？"萧子良追问，"回京都吗？我送您回去。" 云黛笑道："浅儿他们姐弟几个从京都送我到北齐，你又要从北齐送我到京都，这送来送去的，也没完了。照这么下去，我不得死在路上？" 这话让浅儿和幼儿都有些破防。 她们不忍再听，默默的转身走开。 萧子良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 甚至连云黛走开，他也似乎没有察觉。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到了宵禁的时候，宫里就要落锁，不相干的外人都得出宫。 换在往常，萧子良必然不依不饶。 毕竟皇帝是女人，后宫都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有什么必要非得出宫？ 但今儿，他反常的照着规矩，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回家去了。 吃过晚饭，云黛裹着厚厚的大衣，赵元璟举着伞，陪她去钏钏的寝宫。 钏钏躺在床上，正看折子。 屋子里暖烘烘的，安静的落针可闻。 "钏钏。"云黛走进屋来，先去炭盆那里暖暖手，把大衣脱掉，驱了身上的寒气，才来到床前。 萧钏钏忙坐起身："我刚听说外头的雪越发大了，这么晚了，您还过来做什么呢，再冻着。" 云黛笑道："我穿的暖，不碍事。" 她伸手把萧钏钏手中的折子拿开，说道："你才生完孩子，还是依着民间的规矩，好好坐个月子吧。" "我这不是躺着休息呢吗？眼睛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折子。总不能都辛苦韩相和君大人。" "那也不行。你非要看，就白天看一会儿，晚上仔细伤眼睛。" 云黛不许她看，萧钏钏也就罢了。 "孩子呢？"云黛问。 "在简云生那里呢。" "怎么不搁在你屋里？" "我这么忙，哪有空看孩子。简云生自己愿意伺候孩子，就让他伺候嘛，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屋里多得是乳母宫人帮他。"萧钏钏毫不在意。 对于刚刚生下的孩子，也似乎没有什么感情。 云黛道："虽说你是皇帝，但孩子也不能就这么扔给旁人。孩子也是需要娘亲的陪伴的。" "世间那么多没有娘亲陪伴的孩子，也不好好长大了？何况他有那么多人照顾。"萧钏钏拉着云黛的手，"姑母，您小时候不也没有娘亲照顾吗？您的那个养父，对您也不好。" 云黛笑道："是啊，看我多可怜，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跟你一样可怜？" "他又不可怜，何况是个男孩，就该粗养。"萧钏钏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姑母，等我养好身子，下次生个女孩儿。" "下次？"云黛愕然，"几个时辰前，你还亲口说，你再也不要生了的啊。" "有吗？"萧钏钏眨眨眼，"可能吧，不过那会儿我疼的受不了，说话不算数的。" "你这孩子。" "唉，我还以为我能生个女孩子呢，谁知竟是个男孩。"萧钏钏明显十分失望的模样。 云黛笑道："男孩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女孩子？"
第四千六百八十八章 男人不好
"不好！" 萧钏钏这话，说的十分肯定，毫不犹豫，"男人不好。" "哪里不好？"云黛笑道，"我看你挺喜欢简云生啊。" "我不是说我不喜欢男人，是觉得男人不好。"萧钏钏说完这句话，偷偷瞄了眼赵元璟。 赵元璟的身份，她自然是清楚的。 但赵元璟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冷漠如冰山的，萧钏钏从来也不敢试图跟他主动说句话。 他在旁边，萧钏钏就觉得压力倍增。 她说男人不好，心里还是很担心会惹这位姑父不高兴的。 但赵元璟又怎么会在意外人说的话。 他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外面寂静的雪夜，完全没有理会这里的谈话。 只留给她们一道漆黑的剪影。 萧钏钏见他似乎没有在意这边，略略安心，又接着说："姑母，我想，再生个女孩子，一定要好好教养，让她能够接任女皇的位置。" 云黛有些意外，笑道："你才多大，就考虑这种事了。" "我是想着，要早些准备起来。毕竟世事无常，姑母您说，我想的对吗？"萧钏钏问。 云黛道："你是皇帝，将来继承皇位的人，也是你来决定。倒是不必考虑我的想法。" "姑母，您是说放手，就真的放手，一点也不管我了。"萧钏钏有些幽怨。 "你这孩子倒是怪，历来哪有皇帝愿意让别人辖制自己的？独揽大权不好吗？" "我不是那种人。"钏钏靠着她，"想到有姑母在身边，我就十分的安心。可是..." 一时又想到姑母的身子，她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心里沉甸甸的。 充满了茫然和惶惑。 云黛拍拍她："你这几年的皇帝，当的很好。至于皇嗣这件事..." "姑母，我爹一直闹，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希望等我不当女皇后，把皇位传给他的其中一个孙子。" "这种事岂是他说了算的。" "他曾经说过，姑母您当初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女，我也应该效仿您的高洁作风，把皇位传给侄子。如此一来，皇位还是在萧氏的手中打转。" "你的孩子也姓萧吧。" "话虽如此，您还不了解爹这个人？在他心里，即便我的孩子也姓萧，但因为我是女的，孩子就算是外人。在他看来，只有儿子和孙子生的才是真正的自家人。" 云黛笑道："这么说，在他心里，我也是外人。" "姑母，您是不同的。" "我不也是女人？" "在爹眼里，您不一样。"她拉过云黛的手，把袖子稍微往上拉，露出她手腕上那个鲜红的枫叶印记，"有这个，足以说明您是萧氏血统最纯正的传人。" 云黛一笑，"傻子，什么血统不血统的。这就是个遗传下来的胎记。就像你的大眼睛双眼皮一样，有的孩子没有遗传到大眼睛，也不能说明他就不是萧家的孩子。" "正是这样。" "..."云黛心想，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跟他们说，似乎有点说不通。
第四千六百八十九章 下一个孩子
若要说清楚这个问题，就要说到基因，这还怎么聊下去。 "你不用管他的想法。"最后云黛这么说，"我认可你的孩子，他们完全有权利继承你的皇位，你还担心什么？" "姑母，我知道您是一定支持我的。所以，我一定要生出一个有出息的女孩子，将来把皇位交给她。"萧钏钏兴致勃勃的，全然没了生产时的痛苦煎熬。 她哭喊着说不要再生孩子的声音，似乎还在云黛耳边回想。 转眼间，她竟开始计划下一个孩子了。 除了说她好了伤疤忘了痛，云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没必要执着于让女孩子继承皇位。只要有能力做个好皇帝，男女皆可。"云黛说道，"为人父母，还是要公平。从老大开始考虑，除非老大不成器，那就往下顺。否则将来难免兄弟阋墙。" "姑母，别的我不管，反正我的皇位，肯定要交给女孩子来做。" "为什么？就因为我把皇位传给了你？" "不全是这个原因。"萧钏钏想了想，"姑母，咱们北齐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若将来换个男人当皇帝，女人的地位岂非又掉下去了吗？" 云黛笑道："你想的倒是挺远的。" "姑母，我仔细想过了，只有女人继续当皇帝，才能保证女人的地位继续维持。那些男人，哪个愿意站在咱们女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呢？他们只想让咱们老老实实待在后宅，给他们生孩子。" "这倒也是。"云黛笑，"不过，凡事得讲究个平衡，你可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姑母，我不懂。" "如今北齐的风气，我也大概了解一些了。女人的地位是提高了，却有把男人当女人养的趋势。照这么下去，北齐岂非变成了女尊国度？" "女尊？" "是的。"云黛站起身，"我想要的北齐，是男女平等的世界。而不是一方打压另一方。" 萧钏钏若有所思，犹豫着问："可是，咱们这么想没有用的。关键是，男人们不这么想呀。姑母，别的不说，您看大周国呢，晏儿哥哥做皇帝，他是不会考虑让女儿继承皇位的，也不会开科举，让女孩儿参加考试。" "你考虑的很周全。"云黛点头，"要改变世俗的认知和想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不是一个两个统治者能够完成的。你要相信，未来的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也许咱们有生之年都不能看见，但没关系，我们要做这个开拓者，不惧怕失败，心中永远怀有坚定的信念。" 萧钏钏的心中燃烧起热血。 她不知不觉坐起身来，说："姑母，我一定会继承您的愿望，坚定自己的信念。" 云黛欣慰道："钏钏，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但是姑母，我还是要把皇位传给女孩子的。"萧钏钏小心翼翼的说，"您也说过，短时间内，男人们的想法不会改变。至于下一任女皇会把皇位还给男还是女，那也由她自己决定。我绝不干涉。"
第四千六百九十章 急
云黛笑道："我说过，你的皇位，你来决定。我既然选了你，便相信你的决定。" "姑母，您真好。"萧钏钏看着她的眼神，全都是孺慕之情。 云黛摸摸她的脸："好好养身子，我呢，就是来看你一眼。明儿，我就走了。" "走？走哪儿？"萧钏钏一惊，立即坐起来。 "你别激动。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看到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也算是了了牵挂。"云黛轻声说，"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钏钏，好好守护北齐。" "不，姑母，你不要走！"萧钏钏紧紧拉住她的手，眼眶瞬间蓄满泪水，"你就留在宫里，我侍奉您，不管您还有多少时间。我也是您的女儿，我给您养老送终。" 云黛笑道："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女儿了。" "既如此，您让浅儿姐姐和幼儿姐姐侍奉您来到北齐，我就不能侍奉在您身边吗？" "你不能。"云黛沉声说，"钏钏，时刻不要忘记你肩头的责任和担子。" "姑母..." "你没发现，我这次来北齐，只有浅儿幼儿和小二跟着吗？" "是，我看见了，晏儿哥哥没来。"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是皇帝。" "没错。在其位，谋其职。既然你当了这个皇帝，就要顶住压力和辛苦，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 钏钏捂住脸，低低的哭泣。 "别哭啦，坐月子呢，眼睛会哭坏的。"云黛柔声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回来了嘛。" "姑母，我舍不得您。"钏钏扑到她怀中，嚎啕大哭。 赵元璟回头看过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声音也极平静："黛儿，不早了，该回去歇着。萧钏钏，你得到的已经很多，不要过多奢求。" 这是他头一次，对萧钏钏说这般威严的话。 萧钏钏似乎很害怕他，立即停止哭泣，松开云黛，慢慢垂下头去了。 云黛朝赵元璟看了眼。 赵元璟走过来，向她伸出手。 云黛嗔道："时辰还早，急什么呢。" "急。" "..." "姑母，的确外面冷得很，您还是早些回去吧。"钏钏识趣的帮着劝道。 "那你要好好养身子。"云黛站起身来，"至于韩羽和轻白他们，我已经与他们谈过了，他们不会立即离开北齐，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过渡。" 萧钏钏红着眼眶："姑母您要走，韩相和君大人他们也要走。我这心里...太难受了。能不让他们走吗？我需要他们。" "钏钏，你已经太依赖他们了。如今你已经长大，也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事实上，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只是没有机会。钏钏，只有经历风雨的雏鹰，才能真正的成长。"云黛柔声说，"钏钏，不要怪姑母狠心。" "不。"萧钏钏流着泪摇头，"姑母的一片苦心，我全都明白。是我自己太软弱了，是我自己没用，总是想有依靠。"
第四千六百九十一章 理想中的国度
云黛笑道："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只有明白自己的弱点，才能改变和强大。" 她怜爱的摸摸萧钏钏的头发，"钏钏，再见了。" 赵元璟把大衣为她披上，她把手放到赵元璟手中，由他牵着自己，转身向外走去。 萧钏钏的眼泪猛地涌出来。 她跑下床，跟着走到门口。 "外面冷，不要出来了。"云黛没有回头，只轻轻的叮嘱了句。 "姑母，姑母！" 萧钏钏不顾女官和嬷嬷的阻拦，推开她们，哭着追出去。 赤足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也似无所觉。 不论她怎么呼唤，云黛始终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逐渐隐入了风雪中，转出门后，彻底消失在萧钏钏的视野中。 她慢慢跪坐到地上，泪水流出来，很快变得冰凉。 女官慌着跟出来，为她裹上袄子，套上鞋子，苦劝道："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落下病根可怎么好？奴婢扶您回屋。" 萧钏钏坐着一动不动，只不停的流眼泪。 直到简云生过来，看见这一幕，慌忙跑过来，把她抱到床上，被子盖好。 她手足冰凉。 简云生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陛下为何如此不爱惜身子？若是您病了，北齐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萧钏钏抱着膝盖，不停的流泪。 "眼睛会哭坏的啊。"简云生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心疼的为她擦拭，"到底是为了什么，陛下跟我说说，让我为您分担些。" 萧钏钏抬起泪眼："姑母要走了。" 简云生微怔。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便一直是冷静的，沉稳的，果敢的。 她极少露出稍微软弱的一面。 更别说掉眼泪。 这两天，她却崩溃的哭了好几次。 除了生孩子那次，其余的所有泪水，都是为了那位姑母。 简云生轻轻搂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陛下，你是个勇敢坚强的人。我明白，你对姑母的感情不同，但你一定要坚强。毕竟，姑母在你身上投注了她所有的理想啊。" "理想？"萧钏钏看他。 "是啊。她那样的一个人，想在北齐建立一个她理想中的男女平等的国度。她可以有那么多选择，却选了你做继承者。这说明，在她心目中，你是唯一那个可以帮助她实现理想的人啊。钏钏，不要辜负她的期望。只要你朝着这个目标前行，无论她在哪里，她都在你身边。" 萧钏钏怔怔然。 ... 赵元璟举着伞，牵着云黛的手。 风很大，雪很急。 向来怕冷的云黛，手却暖融融的。 赵元璟朝她看了眼。 夜色中，她的眼眸亮晶晶的。 美的摄人心魂。 赵元璟俯身过去，在她脸颊吻了下，轻声说："走吧。" 云黛看他一眼，笑道："好，不过，走之前，我得回去一趟，还有一点点事。" 赵元璟摇头："你呀，总是牵挂太多。" 虽然抱怨，但他还是陪着她回到落英殿。 夜色静静的。 云黛把事先写好的一封信拿出来，放到枕头上。
第四千六百九十二章 我会轻轻的走
"罗盘呢？"她问。 "在这里。"赵元璟立即从怀里取出来。 这个罗盘小且精致，是云黛请工坊的师父仿照明敏的那个罗盘制作的。 效果有没有原版好，她也不清楚。 总之，聊胜于无。 赵元璟只给她看了眼，便又立即收起来。 云黛笑道："防着我呢？" "你明白的。"赵元璟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警觉，"你别想拿走罗盘，自己一个人走，把我丢下。" "咱们都同生共死了，我还丢下你做什么。"云黛摇摇头，"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谁管你。" 赵元璟催促，"现在可以走了吧？" 云黛说："我口渴。" "好。" 赵元璟立即转身去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中。 云黛端住茶杯喝了口，皱眉："好烫。" "怎么会？我刚才特意试了试水温的。" "你忽悠谁呢，我怎么没见着你喝水？" "你还说我不信你，你也不信我嘛。"赵元璟拿过茶杯，尝了口，"一点也不烫。" "那可能是因为你皮厚。" "..."赵元璟捏她脸颊，"少油腔滑调的，信也拿了，罗盘也看了，茶也喝了。你还有什么事没做，一并做了，然后咱们就走。" 云黛站起身，环顾四周，说："我还想再去看看孩子们。" "黛儿，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走？" "我自然要去的。" "放下那些牵挂吧。"赵元璟低声说，"这些日子，该说的，该做的，该见的，全都做过了。你现在去见她们，把她们吵醒，必定又走不了了。" 云黛道："我会轻轻的。" "黛儿..." "赵元璟！"云黛坚持，"你将再也见不到女儿和儿子了。你确定不再去看她们一眼？" 这话，果然让赵元璟不再反对。 他向来最疼两个女儿，又如何舍得呢。 但为人父母，哪里可能永远看着儿女，终究有一天要离开的。 赵元璟沉默的跟着云黛，先去了浅儿和幼儿的房间。 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浅儿安安稳稳的盖着被子，幼儿则睡姿不雅，被子也只盖了一半。 云黛把幼儿的被子盖好，坐到床边，仔细看着两个女儿的脸，看到眼睛酸，心也酸。 两个孩子出生时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 转眼间，她们也已为人母。 云黛实在有太多的不舍。 临走前，她分别在两个女儿的脸上亲了下。 赵元璟瞧着这一幕，神色微动。 "走吧。" 云黛站起身，慢慢往外走。 赵元璟跟上去："你给她们下药了？" "哪有。" "还狡辩。不说浅儿，以幼儿的武功，你这么大的动静，她都睡不醒。除了下药，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你说是就是吧。"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给她们下的药？" "没有下药。"云黛笑道，"不过，在她们睡着后，朝屋里吹了点***，叫她们睡的沉一点而已。" "你还给谁下药了？" "还有小二啊，保兴啊，青衣啊，等人。" ""还有谁？"
第四千六百九十三章 那就走吧
云黛想了想，回眸一笑："忘了。" "你不会给我下药吧？" "怎么可能。你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我就算想...不，我不想。"云黛笑着靠到他怀里。 赵元璟拉开披风，把她裹进去，"是不是还要再看看小二？" "就不看了。" 云黛埋首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小二是男孩子，我对他和晏儿都极放心。" "那就走吧。" "嗯。" 云黛把手给他，二人撑着伞，离开静悄悄的，只有落雪声的落英宫。 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赵元璟坐到车辕上，亲自驾车。 云黛侧靠到他身边。 "时候还早，你去车厢里面睡一会儿吧。外面太冷了。"赵元璟侧头在她额头亲了下，柔声说。 "不，我要在你身边。" "好。" 赵元璟没有拒绝。 他把她的风帽带到头上，披风系好，又拿了一块柔软的巾子，把她的脸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确保没有一粒雪可以吹到她。 "我现在不怎么怕冷了。"云黛靠在他身边，伸出手，接掉落的雪花，"雪落到手上，好像暖呼呼的。" 赵元璟没说话。 马车缓在行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好一阵子没听到她说话，赵元璟低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小脸被狐毛包裹着，靠在他的肩膀，安安稳稳的闭目沉睡。 赵元璟注视她片刻，抬头看向前方。 马车到达城门的时候，城门守卫过来盘问。 宫门宵禁后，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出的。 除非有特殊的紧急情况。 守卫过来问话的时候，看见靠在赵元璟身边的云黛，心中不免有些警觉："那人怎么了？" "睡着了。" "是吗？"守卫朝云黛张望。 她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闭着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坐在马车上，怎么也该被惊醒了。 守卫面露狐疑，问赵元璟："你出城做什么？" "有事情。"赵元璟随手递过去一个牌子。 守卫一看，是宫里的牌子。 但，守卫是个机灵的，只是有牌子能说明什么？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的，难道是... 守卫仔细看了会牌子，示意伙伴去找人来，自己拖延时间。 赵元璟气定神闲的等着："可以开城门了吧？" 守卫说："急什么？你把那个人叫醒，我得问她几句话。" "她睡着了。" "什么人能睡这么死？"守卫心中越发怀疑，怀疑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男子，是个作奸犯科的人。若非他衣衫华丽，满身贵气，守卫大概便要直接动手了。 赵元璟知道云黛睡的这么沉的原因。 因为身体原因，她现在的状况，甚至不能叫睡觉，而是半昏迷。 除非她自己睡醒，否则便很难把她叫醒。 当然，不包括暴力叫醒的情况。 赵元璟怎么可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除了在云黛面前，他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良善之人。 如果守卫再啰嗦，他便可能直接动手。
第四千六百九十四章 一辆马车，两匹马
正当赵元璟在思考，怎么能动手扔了守卫，还能让云黛安安稳稳睡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把城门打开。" 一道冷酷威严的声音传来。 守卫就着灯笼的光仔细一瞧，嗯，眼熟。 马背上的人跳下来，大步走到守卫面前，冷冷说："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守卫瞬间看清楚他的脸，慌忙下跪："卑职参见卫大将军！" 来人正是卫锦泰。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卫锦泰下马的时候，他也下了马，来到马车旁，先是看了眼熟睡的云黛，才对赵元璟说："父皇和母后要走，也该让儿子送一送。" 赵元璟看见他，有些意外："小二，你为何..." "为何没有像姐姐们那样被迷倒昏睡？" 小二摇摇头，神色冷静，"母后压根就没有给儿子下药。"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母后认为儿子是个生性冷漠的人，对父皇母后的离去，不至于过于激动和无法接受。" 赵元璟朝不远处的卫锦泰看了眼。 卫锦泰已经打发了守卫。 城门缓缓打开。 卫锦泰走过来，说："陛下，让卑职来赶车吧。您和太后到车厢里面去，外面太冷了，太后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赵元璟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卑职毕竟...职责所在，对于都城皇宫内外的动静，都还算了解。"卫锦泰说道，"陛下不必顾忌什么，卑职只护送您和太后，绝不会多问一句其他。" "好吧。" 赵元璟虽然是打算和云黛两个独自离开，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有卫锦泰这个北齐大将军的护驾下，更加方面。 于是赵元璟把云黛抱到后面车厢中，卫锦泰驾车。 小二跟随在马车旁边。 一辆马车，两匹马，披风冒雪。 向青鸟城，朝酷寒之地前行。 云黛一直睡到天亮，又到晌午。 中途赵元璟和卫锦泰以及小二，停下来休息，给马儿补充水和草，他们自己也补充干粮的时候，云黛依旧窝在马车里，呼呼大睡。 小二几次探头张望，终于忍耐不住，问："父皇，要不要把母后唤醒啊？她睡了好久。" "她身子不好。"赵元璟道。 "可是，也不能由着她这么睡...她都多久没吃东西了？"小二很是担忧。 "你可以试试看。 "我直接唤醒母后，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吧？" "你母后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影响？" "也是..." 小二心里念叨了几句，便掀开马车厚厚的帘子，小心翼翼叫道，"母后，母后！" 云黛毫无反应。 若非随着呼吸，她的胸口在上下起伏，小二几乎要以为母后已经死了。 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母后，醒醒啊。" 还是没有反应。 小二慢慢回头，朝父皇看了眼。 他正坐在树下喝水，眼睛看着远方，完全没有注意这里。 小二心一横，伸手就堵住了母后的口鼻。 没有了通畅的呼吸，云黛立即被憋醒。
第四千六百九十五章 雪人儿
云黛睁开眼，神色还陷于迷茫中。 "母后，醒啦？"小二的脸出现在她上方。 "唉，是啊。"云黛茫然的叹了口气，撑着胳膊坐起身，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无。 睡的太久了。 骨头也酸软了。 她朝外面看，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中，马车停在一片落雪的荒野中，到处都是苍茫雪色。 马车外面光秃秃的树下，赵元璟坐在一块石头上，卫锦泰站在他身边。 "到哪里了？"云黛探出头，铺面而来新鲜清冽的风，让她清醒了些。 "快到了。" 为了保证云黛的舒适，马车行驶的异常缓慢。 上次赵元璟带着几个孩子去冰山，全程千里马疾驰，仅用一天一夜便走了个来回。 云黛裹上斗篷，下了马车，踩着雪，来到赵元璟面前，笑道："饿的我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赵元璟拉她坐到身边，递给她热水和馒头，随口说："你对小二和卫锦泰的出现，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云黛笑道："我没给小二下药啊，至于卫锦泰...他职责重大，我当然也不能对他如何。他能跟着来，也是我意料之中。" "如果你想的话，有什么不能？" "赵元璟，你什么意思嘛。" "你是有意让卫锦泰和小二跟过来的，是吗？"赵元璟一双眼眸注视她，似乎想洞察她的内心。 云黛撕下一块馒头，塞进嘴里，笑道："我知道你必定要日夜兼程的赶路，我也是怕你太累了。小二和阿泰，都不是感情用事的性子，让他们跟着，倒也没什么。" 若是让浅儿和钏钏，轻白，姬棠棠她们跟着，那就麻烦了。 倒是哭也哭不过来了。 而卫锦泰和小二这一路上的表现，也的确证实了云黛的想法。 他们两个的确是最冷静理智的人。 十几岁时的阿泰便可以面对狼群而冷静沉着，年幼时的小二更是可以和家人兄弟姊妹逆向而行。 他们都有一颗坚定的冷酷的心。 简单的吃完午饭后，他们便继续赶路。 越是朝北，天越冷，风雪也就越大。 靠近冰山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滴水成冰。 云黛尽量不让自己睡着，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马车外面，有时候会与赵元璟同骑一匹马。 小二和卫锦泰则换着班，一个休息，一个赶车。 在外面待片刻，云黛的睫毛上便结了冰珠子，远看像长了白眉毛，白睫毛。 加上她愈发苍白的肌肤，让她看着像冰雪雕刻而成的雪人儿。 赵元璟坐在她身后，把她整个人罩在自己怀中，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前行。 到达青鸟城，他们就必须舍弃马车和马儿，步行而上。 青鸟城早已经废弃，房舍周围长满了树木，如今被大雪层层覆盖。 便是在此处，云黛遇到了姬棠棠，而赵元璟也身受重伤，改变了余生的命运。 再次来到青鸟城，云黛感慨万千。 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想把斗篷扔掉。 尽情拥抱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