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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八节 梦兆(1)【国庆快乐】

    ();    春天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尽头。

    长安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了。

    关中的几个县,甚至出现了干旱。

    内史衙门紧急抽调了数十万石粮食,前往赈灾。

    然而,刘彻却知道,这场灾难只是一道开胃菜。

    一场更大规模的天灾,已然是迫在眉睫!

    “下月月初,那场史无前例的台风就要来袭了……”刘彻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刘彻记得很清楚,在前世,今年的四月初,一场汉室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特大台风,将从浙江登陆,一路横扫如卷席,摧城破寨,移山倒海。

    甚至,就是坚固的江都国都城,广陵城都在这场巨大的自然灾难面前,崩塌了!(注1)

    仅仅在汉境,这场台风就让十一个县城彻底变为废墟,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亡、失踪人口多达数千。

    灾后又爆发疫病,数以万计的人民丧命。

    这还只是汉室统治境内的损失。

    另一个重灾区,汉室的藩属国,东海(东瓯),在这场天灾面前,整个国家的政权与统治都受到了致命打击。

    在三年前,吴楚之乱爆发时,刘濞曾经裹挟东瓯、闽越、南越的军队。

    当时,仅仅是东瓯国,就自愿或者被迫的派出了四千多人的仆从军,跟随刘濞北上。

    但,二十年后的建元六年,当东瓯国举国内附,民众全部迁徙至庐江郡安置的时候,汉室官方,统计所有东瓯国民众,总共只有四万余人……(史记。东越列传,所载数据)

    从四千军队,到总人口四万余。

    东瓯国极有可能在这场灾难中,遭受无法想象的损失。

    这也可以想象。

    连坚固的广陵城城墙,都在这场台风中崩塌了。

    处于台风登陆地的东瓯。要承受多大的打击,不言而喻。

    而且,与汉室不同。

    东瓯国的医疗水平和防疫水平,约等于无。

    这就意味着。灾后疫病爆发时,笃信巫医、巫术的东瓯人,将直接暴露在病菌面前。

    假如,没有外来力量插手的话,东瓯人大概也就只有等到所有的病人全部死绝。才能杜绝疫病的流行。

    在西元前的世界,一场天灾,外加一场疫病,直接灭绝一个种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中世纪欧陆的黑死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刘彻甚至毫不怀疑,某些东瓯人聚集的城市和村庄,就是全城的人都死光了,外界也没有发现——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现在,距离那场史无前例的特大风暴登陆。已经走到了倒计时。

    要不要预警?

    要不要立刻以皇帝的身份,发布诏命,紧急疏散江都居民?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在一个月前,刘彻就已经开始为此准备了。

    他向蜀郡派去了使者,打着督查官仓储备的名义,巡视整个蜀郡。

    大量的粮食,已经被第一时间,调集起来,甚至就放在蜀郡的码头上,等待装船——当然。名义上是调往关中,但实际上,一个命令,这些船舶就可以沿江而下。直抵广陵。

    而在雒阳,刘彻也授意郅都发布了公文,鼓励和动员大户人家,参与‘慈善事业’。

    为此,刘彻甚至授权郅都,可以对慈善事业免税。乃至于给予退税。

    甚至于,在去年,刘彻就已经在为今天的灾难做准备了。

    那个脱胎于思孟学派的‘重民派’就是刘彻当初埋下的一颗棋子。

    本意是打算在灾难来临时,鼓动和动员豪商们捐款,甚至进行道德绑架之用。

    只是没想到,在郅都的压迫和其他种种原因的影响下,这个重民派竟然能成为河南郡的显学。

    但这所有的准备,都只是灾后的预案。

    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还需要刘彻来重操老本行。

    “哎……”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刘彻也在心里叹道:“只能如此了!”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在当了皇帝后,刘彻已经是决心,尽量不做了。

    统治者装神弄鬼。

    必然会让社会上的封建迷信思想和理念抬头。

    看看历史上,西汉以后,谶纬思想的肆虐吧。

    谶纬潮流,甚至深刻的影响了整个中国的古典时代,最终诞生了推背图这样的终究武器。

    但,在这样一个时代,装神弄鬼,却是一个统治者必备的技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这个物种,哪怕是到了科学昌明的时代,对神秘主义的向往和宗教的依托,依然存在,连爱因斯坦、牛顿这样的大能最终都要归于宗教。

    就连米帝大统领,致辞时也要说一句:上帝保佑阿米里加。

    更何况,中国的皇帝,本身就是政教合一的存在。

    所以,刘彻也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来人!”刘彻拍拍手掌,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侍卫在帘外的几位侍从官立刻趋步进来,拜道:“臣等在,陛下有何吩咐?”

    “立刻传召丞相、御史大夫与九卿、列侯入宫!”刘彻表情严肃的道:“另外,太史令司马谈,也一并请来,还有,长安城中善解梦之人,也给朕找来!”

    一听天子的话,侍从官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一人弱弱的问道:“陛下可是有所梦兆?”

    梦兆,这个东西,在中国古代的政治史上,可谓是有着重要的地位。

    后世人尽皆知的三国演义中,就不乏类似后主梦见山崩,然后果然折损大将一类的桥段。

    而在事实上,古典中国时代,梦兆这个东西,颇为流行。

    文王梦飞熊而得姜太公这样的故事,在此时,不是封建迷信,而是实实在在的象征着天命,象征君权天授的政治正确。

    古典时代的中国人相信。天子受命于天,凡天地鬼神,有什么想对天子说的,就会托梦。甚至于以天象来警示。

    而每每皇帝梦到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会请朝臣、专家(通常是职业的解梦人甚至是掌管着监测天象的太史令)共同讨论和谈论梦兆的意义。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古代中国,是极为严肃和极为重要的政治事件。

    比较典型的,类似于东汉明帝夜梦金人。于是佛教传入中国,白马寺建立。

    没有这个契机,我堂堂天朝,岂会准许夷狄之教传入?

    统治者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个不知好歹,竟然胆敢污染华夏贵胄精神世界的舶来外教给镇压了。

    因此,刘彻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快去传令吧,此事极为重要。务必将所有朝臣全部通知到,另外,东宫那边,太皇太后与太后也一并请来,共同商议罢!”

    “诺!”这下子,侍从官们立刻就打起了精神,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天子梦兆,从来都由不得半分马虎。

    要知道,这可是事关社稷根本,江山稳固和天下安宁的头等大事!

    ……………………………………………………

    一个时辰后。被紧急从各自官邸、家宅甚至是上林苑中传唤来的大小朝臣。

    包括丞相、御史大夫、大将军在内的三公九卿以及重要的在京列侯,就纷纷抵达未央宫。

    人人脸色沉重,表情肃穆。

    历来,发生了类似的天子有梦兆。而且还郑重的召集群臣,这样的事情,其问题的严重性,就直接上升到了关乎国家存亡,社稷延续的关键。

    更何况,三年前。还是储君的今上,就曾准确预言了吴楚叛乱和彗星来袭,雷击雒阳东宫大殿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敢轻视,更别说忽视时隔三年后的又一次天子梦兆了。

    “也不知陛下,这次梦见了什么?”丞相周亚夫忧心忡忡的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太仆袁盎道:“但愿,不是什么坏消息!”

    三年前,今上准确预见了彗星的来袭和雷击雒阳东宫,随后吴楚叛乱,战火延绵三月,波及三分之一的汉室疆域。

    三年后,类似的梦兆再次来袭。

    这次天子会梦见什么?

    即使是向来秉持‘敬鬼神而远之’理念的袁盎,也是表情严肃,颇为担忧的叹气道:“恐怕,梦无好梦!”

    很简单的逻辑,若是好事,那里需要召集群臣,如此郑重?

    只有出现了恶兆,才需要召集群臣,郑重商议,部署对策。

    而在另外一侧,御史大夫晁错亦步亦趋的攀登着宣室殿的台阶。

    他的身后,几位年轻的法家官员,紧随其后。

    廷尉赵禹则提着绶带,与其并行。

    当前汉室政坛,法家正迎来,自秦之后,最为兴盛的一个时代。

    从执法者(廷尉)直至监督者(御史大夫),全部被法家掌握。

    除了没有立法权,法家已经将法律的解释权和执行权以及律法的维护权利,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今上的许多主张和政策,譬如盐铁官营、压制地方豪强和清理地方官场,更为法家的兴盛添了一把火。

    现在的法家,可谓是烈火烹油,鼎盛至极。

    在这样的局面下,晁错作为法家的领袖,已然拥有了与其官职相匹配的庞大势力。

    “这次天子梦兆,或许可能成为吾等法家拂士,更进一步的契机!”晁错低声对赵禹说道。

    法家的政治家,从来都是将危机看成改革的契机。

    从子产开始,法家众人,就是不断借由一次次危机,累积自己的力量,促成一次次变革。

    因而,走钢丝,实际上就是法家的日常。

    钢丝走多了,自然难免断裂。

    晁错也知道,他在朝内朝外有多少敌人。

    一旦有一天,他脚下的钢丝断了,立刻就要粉身碎骨。

    但他不害怕。

    自商君以来,法家的弟子,就不怕死。

    他们只怕自己死后,后继无人,变革中断。

    是以,晁错很早就开始准备培养继承人了。

    赵禹,就是晁错选择的,他之后法家的扛旗人,最近年余以来,晁错几乎是将赵禹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将他所知所了解的一切,几乎倾囊而授。

    赵禹当然也看出了晁错的意思。

    他很感激,也很担忧。

    因为赵禹很清楚,晁错从未放弃过削藩的念头。

    哪怕今上不支持,这位御史大夫,也在顶着压力,做着削藩的相关工作。

    并且,不断的触及诸侯王们的痛脚。

    去年,晁错推动了取消诸侯王任命国中两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策,并取得了成功。

    今年,他开始向着收回诸侯王铸币和开矿权力的方向努力。

    这一次,晁错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诸侯王们,可以不要两千石官员的任免权,因为他们知道,吴楚败后,长安势必不会容许他们继续拥有对国中军政大权的控制。

    但是,收回其铸币和开矿的权力,这却是要那些刘氏宗亲的老命。

    不止诸侯王们反弹得厉害,就是列侯阶级们也极力反对。

    铸币和开矿,同样是列侯们重要的经济来源。

    赵禹实在很担心,晁错会倒在来自各方反对围攻之中。

    也曾委婉的劝过几次。

    但晁错,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甚至用了屈原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作为回答。

    这让赵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作为法家弟子,赵禹明白,晁错为何如此坚决。

    身为法家,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只有四个字‘富国强兵’。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赵禹知道,有朝一日,当他找到了自己‘富国强兵’的道路后,也会跟晁错一样,坚决彻底毫不犹豫的贯彻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点。

    这是所有法家门徒的使命,也是宿命。

    “晁公所言甚是……”想着这些事情,赵禹就点头道:“吾等法家拂士,向来就是在国家危难之际,社稷倾覆之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

    从法家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是为了解决国家面临的各种问题挺身而出,为富国强兵,为推动社会变革而存在。

    此时,宣室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天子近侍,大宦官王道,站在殿门口,对着众臣道:“诸位明公,请在此稍候,陛下正在召见太史令与长安几位知名方士……”

    众人一听,脸色更加沉重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竟让陛下需要单独先召见掌管着监测天象的太史令和几位长安的知名方士?

    恐怕,陛下所梦到的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预想。

    无数人内心开始焦急,惶恐和不安起来。(未完待续。)

    PS: 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五百七十九节 梦兆(2)

    ();    宣室殿中。

    太史令司马谈低着头,静静的听着上方天子的描述。

    “朕今日午休,恍惚入梦,梦一白头翁,对朕言:看这里!”

    白头翁?

    在汉室历史上,唯一一个活到六十岁的皇帝,就是开国之主太祖高皇帝刘邦。

    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汉室历史上,遇一白头翁说XXXX,或者梦见一个白头翁对自己说xxxxxx,基本上,这个白头翁,可以直接替换成高皇帝刘邦。

    就连后来,王莽篡汉,也玩了这么一个戏码——他梦到一个白头翁,将汉室权柄授予他。

    因而,白头翁这三个字从天子嘴里吐出来后,所有人都将精神集中,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静静听着,不敢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这样神神怪怪的行为,或许在后世,属于神经病的专属游戏。

    但在如今,却是跟万有引力一样不可动摇的真理。

    崇拜祖先的中国人,有着一千万个理由相信,祖先一定会在冥冥之中庇佑自己的子孙。

    刘彻却是静静的平直描述,道:“朕在梦中顺着白头翁的指点看过去,看到了风暴,前所未有的恐怖大风暴,从海上而来,席卷一切,摧枯拉朽一样的将民房卷上半空,将大树连根拔起,就是城墙,也被吹塌,最后,朕看到了江都王在倒塌的城墙上哭泣,士民黎庶,惶惶不安……”

    刘彻描述的梦境,让所有听到的人,只感觉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只是预警。

    这是高皇帝的预警!

    这是有先例的,三年前,吴楚叛乱前夕,今上不也曾经梦到了彗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

    因此,立刻就有一位被邀请来到未央宫的解梦专家,站起来出列拜道:“陛下,臣以为。这梦,当时高皇帝托梦无疑,此乃神明预警,请陛下早作准备!”

    在这个事情上面,解梦专家们承担的风险。是几乎无限接近于零的。

    换句话说,随便他们怎么评论,哪怕最后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瞎扯的。

    皇室也很难责罚他们。

    这就好比,后世的那些经济学家,各国政府都养了一大堆。

    这些家伙脑洞大开的比比皆是,甚至不乏有将各自国家带到坑里面的存在。

    然而,他们有人因此获罪或者被审判吗?

    道理是相通的。

    砖家们的言论,其实。就是在表达统治阶级或者说统治集团中的部分或者大部分人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统治阶级,很少有笨蛋。

    且统治者,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集团。

    方方面面,相关的人员、智囊团和幕僚,这些人的存在,足够将被忽悠的人劝回来。

    换句话说,人们眼中那些被忽悠了的国家政权,其实,根本不曾被忽悠过。

    他们被忽悠了,只是因为。统治集团本身就希望如此。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

    假如刘彻和东宫不相信这个专家所说的话,那么,他就算把唾沫说干了。也是没用。

    一个合格的皇帝,首先,就是一个冷静和自我的人。

    像秦始皇那样,决定的事情,就算撞破了城墙,也不会回头。

    刘彻听完此人的话。没用着急的立刻宣布结果——那样做的话,吃相太难看,而且,容易让聪明人看出猫腻。

    政治上的事情,无论如何,既然开始,那么演戏就要演全套。

    像司马氏那样,迫不及待的展露自己的野心和目的,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告诉天下人:司马氏之心,路人皆知。

    虽然最终然并卵,但,这个事情足以警示以后所有有志于大位或者屁股坐在大位上的人:亲,不能太着急了啊!

    刘彻将视线投向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呢?”

    另一位受邀而来的‘专家’立刻就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陛下之梦,也当是神明警示之兆……”

    其他‘专家’也纷纷附和。

    倒不是他们不想玩花样,提出些不同意见。

    实在是三年前刘彻玩的那些招数,让他们失去了异议的空间。

    ‘专家’们虽然说话可以不负责任。

    但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名声,等于一切。

    没有人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刷一次最终绝对失败的声望。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原本矛盾重重,意识形态迥异的各位‘专家’都空前的一致。

    就连太史令司马谈也道:“老臣夜观天象,见七星颈,光明大放,或主国有急事……”

    刘彻不由得多看了司马谈一眼。

    星象问题是由不得作假的。

    因为,观星,在汉室,不是一个两个人在观。

    星空这么大,想要在晚上注意到每一颗星辰的变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汉室养了数十名观星士,天天晚上盯着星空。

    每次观星后,所记录的文字,都要存档。

    司马谈既然这样说,那么,此事就肯定曾经发生过。

    这七星颈,刘彻也略知一二,指的是中国所称的朱鸟七宿的第四颗星,位于南方的星空上,因为其所在位置,恰似朱鸟之颈,因此常被星象学家称为‘七星颈’,又称为员官星,所谓员官,喉也!

    此星在中国星象学上,被认为主国家急事。

    至于这个急事是什么?

    那就见仁见智了。

    但现在,司马谈抛出来的这个七星颈的异常,却成为了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就被刘彻的这个梦弄得心神不宁的太皇太后窦氏和皇太后薄氏,都开始着急了起来:连天象都有显示,看来,这次皇帝的梦兆,真是祖宗显灵,警示了。

    “既然群贤意见一致,那这个事情,就必然是高皇帝托梦给皇帝,警示江都有风灾将来了。而且,以皇帝梦中所见,连广陵城都被吹塌了,此灾看来来势汹汹。皇帝立刻做决定吧!”窦太后马上就催促道。

    皇帝做梦,曾经清楚梦到过彗星来袭,天火轰击雒阳东宫。

    有着先例在前,加上专家们意见一致,又有天象背书。窦太后马上就全部相信了,而且笃定,这灾难是一定会来的。

    这就很好办了!

    薄太后也道:“哀家以为,母后(窦太后)所言极是,皇帝快快召见大臣,布置江都国居民的疏散和背灾事宜罢!”

    刘彻听了,心中大喜,嘴上却道:“儿臣谨遵母后,皇祖母谕旨!”

    在中国,只要最高层达成了一致。就很少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了。

    秦始皇一边修建万里长城,一边全国广修驰道,顺便还建了阿房宫。

    他活着的时候,一个人就吊打了全世界。

    项羽、刘邦,都只能羡慕嫉妒恨的站在道路两侧围观秦始皇的巡幸队伍。

    六国贵族,各地官僚,也只能私底下玩些小动作,谁也不敢举旗。

    刘彻和他的汉帝国,虽然现在拍马也赶不上秦始皇和他的秦帝国。

    但是,以皇帝的身份。下诏疏散整个江都国的居民和百姓,安排好背灾、救灾工作,却还是很简单的。

    汉室,有这样的执行力。

    历史上。小猪治下的汉政权,曾经完成过三次敌国【属国】居民的整体迁徙、安置工作。

    其中闽越国,更是一个人口数十万的大国。

    刘彻立即就对左右吩咐:“传召大臣,前来议事!”

    “诺!”

    不久之后,数十位重臣,联袂来到宣室殿中。礼节性的对着坐在上首的刘彻和薄窦两位太后一拜,齐声道:“臣等拜见陛下,太皇太后,太后!”

    “免礼!”刘彻吩咐着:“赐座!”

    便有侍从官,立刻下去,各自延请朝臣和列侯们,各自按照职位高低和排序入座。

    “未知陛下唤臣等前来,有何吩咐?”入座后,丞相周亚夫,立即就开口问道。

    刘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帘子里的两位长辈,然后才道:“朕,今日午间做梦,梦见江都大灾,风暴摧毁广陵城城墙,灾民哀嚎遍野,士民黎庶,伤亡惨重,朕诏长安诸名家并太史令征询,皆曰:陛下所梦白头翁,乃高皇帝显圣,神明知灾,故有所警,且太史令奏报,前日观星,七星颈颇有异常,主国有急事!”

    群臣听了,都是心中凛然。

    今上前次做梦梦见的事情,后来可都应验了。

    在事实面前,即使是不信鬼神的大臣,心中也都立刻紧张起来。

    中国人向来是这样的。

    讲究的是实用主义。

    鬼神什么的,无论信与不信的人,只要鬼神能显露自己的威能,那他们都会相信,并且是笃信。

    反之,就呵呵了,哪怕是最虔诚的信徒,鬼神要是不能显露自己的威能,那,充其量也就是个上上香,有事没事拜一拜的程度。

    所以,中国宗教,玩出来的花样和把戏,比起西方的基友教,就多的多了。

    无它,客户群体,完全不同!

    刘彻站起来,看向群臣,道:“群臣皆贤达,明于古今之事,熟知历史过往,不知,可还有别的解释?”

    这句话是必须要问的,群臣的赞同,也必须要征得。

    不然的话,那,对朝臣们的自尊心打击太大了,而且,很容易给人形成一种皇帝不尊重大臣、贤臣的观念。

    大臣们听了,相互看了看。

    这个事情,大家都没有太好的主意。

    因为,类似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没有人敢否认。

    鸟生玄汤,文王梦飞熊,类似这样的故事,是白纸黑字,写在青史之上的。

    但要是认可吧。

    那置大臣们于何地呢?

    别看中国的士大夫、贵族们,平时对神明、祖宗一脸崇敬。

    但实际上,要是神明、祖宗们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会无所适从。

    春秋以后,神权和宗教,就开始远离中国政治的主舞台。

    世俗化和去鬼神化的趋势。非常明显。

    利用鬼神,来达到自己的政治诉求和目的是一回事情。

    但让这个已经死去并且腐朽了的怪物,重新回到政治中心,成为重要力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思虑了良久后,最终还是丞相周亚夫,带头道:“臣亚夫启奏陛下:神明即已警示,天象又有所显示,陛下当速做决断。臣亚夫愚暗,唯顿首顿首,谨遵圣意而已!”

    鬼神、宗教、神权,是绝对不能再回到政治舞台上,成为力量一角的。

    但,又不能否认和拒绝接受他们的存在。

    于是,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当鸵鸟,就成为了群臣们的共识了。

    反正,俺们比较蠢,也没有办法沟通天地鬼神。这世界上唯一能与鬼神合法对话的人,也只有皇帝。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决断。

    陛下让俺们干什么,俺们就干什么好了。

    如此,既不会跟传统的认知冲突,又完美的解决了此事。

    当年,秦始皇想要长生不老,到处寻访长生不死药和仙人。

    当时,秦廷的大臣和贵族们,就是这样应对的。

    鬼神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

    周亚夫的话,立刻就点醒了众人。

    大家纷纷叩首拜道:“臣等愚暗。不达大义,不明所以,伏维陛下圣裁!”

    刘彻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也同样不想让宗教和鬼神,重新回到政治的舞台。

    要真有那个二货想要起哄,刘彻肯定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天子的恶意。

    刘彻看向群臣,一挥袖子。道:“既然如此,丞相!”刘彻看向周亚夫,发布命令:“立刻行文江都王,着其在四月之前,马上疏散广陵以西,所有士民百姓,命令敖仓,抽调两百万石粟米,调往淮泗地区,庐江、城阳两国郡兵,立刻动员,命令楚国、会籍、豫章,做好接受灾民的准备!”

    “诺!”周亚夫立刻叩首领命。

    这样的事情,虽然看着有些滑稽,堂堂国家政策和大规模的民众疏散,居然是以天子梦兆作为依据。

    但,他只是个执行者,奉命行事就可以了。

    刘彻转头看向御史大夫晁错,接着命令:“御史大夫衙门,全力配合,各地御史,要全部出动,监督和巡视辖区内的官员,做好相关工作,若有懈怠者,朕授权御史大夫衙门,可便宜行事!”

    “诺!”晁错大喜,这可是法家难得的契机。

    借助此事,可以进一步扩大和增强法家的话语权和势力。

    “大农令直不疑!”刘彻继续命令:“朕前时曾命使者前往蜀郡视察,抽调蜀郡之粮,输往关中,卿立刻行文给蜀郡,命蜀郡所抽调的粮食,全部装船,沿江而下,运到彭城,等候调派!”

    一条条命令,就这样不断下达。

    大半个中国的政权和军事力量,随着刘彻的命令,开始动员。

    从蜀郡到雒阳,从齐鲁至江都,跨越淮河和长江。

    所有的行政机构和军事部门以及少府所属的各个机构,立刻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紧急进入了工作状态。

    换句话说,借着这次的机会,刘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目前汉室在东南和西南方向的整个政权的能力和潜力,也能发现许多过去被隐藏在太平表面下的问题。

    虽然代价很大,付出的资源也非常多。

    一旦,此次预警被证明是虚惊一场,更会动摇刘彻君权的根基。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着三年前的成功经验,刘彻也多次确认了,此次风暴,在前世确实出现过。

    相信经此一事,刘彻皇位的神圣性和权威,将得到全天下的承认,从此以后,刘彻的命令和政策,推行起来,会更加顺利。

    不会有人胆敢在一位有着天地神明眷顾的神圣天子面前玩花招,甚至对抗。

    更重要的是,费了这么大手笔,刘彻想要的,显然不止是这些。

    他的胃口,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大!

    “和平统一三越,在此一举!”刘彻提着自己宽大的绶带,在心中说道。

    错过这个契机,未来,将很难再有这样简单和轻松解决三越割据问题的时机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节 加税?

    ();    “仁不异远,义不辞难……”刘彻看着群臣,用着悲天悯人的口吻,说道:“朕在梦中,看到风暴从西方海上来,广陵之西,乃东海,东海之地,汉家藩属,中国臣民也。今江都之民,可得有司疏散,东海之民奈何?”

    人类历史上,尤其是中国历史上,不管什么时代。

    扶危救难,存亡续断,都是一个永恒正确的话题。

    春秋历史中,秦繆公援晋旱,可算得上人类人道主义精神的一个闪光点。

    更是诸夏同出一源,守望相助的最佳注释。

    百里奚那句‘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更是数百年来,无数次回想在世人耳畔的名言。

    当然,两年后,秦国饥荒,晋国趁火打劫,则依然显示,那时的国际关系,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依旧是主流。

    回到现在,汉室天子君临天下,统御八荒**,号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东海国(东瓯)是汉室官方册封和承认的藩属。

    在理论上,它这个政权及其子民,都属于中国天子管辖下的臣民。

    秦繆公,一个地方的诸侯,都懂诸夏要守望相助,堂堂中国天子,岂能置自己的臣子于不顾?

    这就好比,后世的弯弯,不管它怎么跳,怎么恶心,怎么让人无奈。

    但天朝中央,却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同样的道理,东海国,汉室朝廷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不知道有风暴也就罢了。

    既然知道了,岂能不帮东海国一把?

    否则,灾后,三越怎么看长安,怎么看汉室,怎么看天子?

    三越的百姓,还如何相信和承认自己是中国臣民?

    只是……

    大臣面面相觑。

    这东海国,是汉室藩属没错。

    但人家可不是江都国这样的整个政权从上到下。都属于长安直接管辖的政权。

    其国内的政治、军事、经济,都是自行其是。

    除了国主需要长安承认和册封外,人家,压根就不归长安管。

    汉家天子的诏书。也影响不了东海国的官僚。

    更麻烦的问题是,现在,天子说他在梦中看到风暴从西方来。

    那么,这就意味着,整个东海国。几乎三分之二的地区和人口、居民,都需要提前疏散。

    汉室政府为了救援东海,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

    且不谈其他的问题,单单就是这个关键,就让所有的朝臣,都犯了难。

    为了江都国,出血,大家都能理解。

    这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人民嘛。

    但东海国?

    一没给朝廷上税,二没有给朝廷服役。

    就那每年上贡的那点土特产和贡品。就算历年以来的所有,加起来,乘以一百,恐怕也不够汉室要救援和疏散东海国人民所耗费的资源的一半。

    况且……

    “人家凭什么信呢?”有大臣心里嘀咕。

    东海不是江都,天子一声令下,从民间到官府,所有的一切力量,都要跟着天子的意志跳舞。

    估计,汉室派出使者,到东海国去传令。人家还会看笑话也说不定呢?

    可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想,只能做,不能说。

    这个事情也一样。

    只要汉室还认为并且宣扬。自己是四海共主,**至尊,受命于天,统御元元无穷世界的天子。

    那么,就不能抛弃自己的藩属国,特别是东海这样温顺听话的藩属。

    这是天下共主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

    谁也不敢站出来把天子的问题顶回去——那样的话,就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就像那个在秦援晋旱的故事中的那个被当成了百里奚的背景板的公孙支一样,恐怕再过一千年,人们提起公孙支,都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唾其脸面。

    但也不敢站出来接话。

    谁敢接话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为了一句口号,一个理念,就热血沸腾,丧失理智的地步。

    东海虽小,但人口也有个二三十万。

    可没有那个笨蛋,想让汉室财政背上一个这么大的负担。

    自北平侯张苍后,汉室的九卿大臣,个个都练就了一身优秀的算账水平。

    许多人都在心里腹诽着:陛下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轻巧,仁不异远,义不辞难?

    怎知,其实,仅仅是疏散江都国的居民,汉室财政和整个国家的运行体制,都要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

    许多人甚至觉得,今年,汉室的财政,将迎来自吕后之后,第一个赤字。

    一次对一个诸侯国中的数十万居民的大迁徙和大安置,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十万人要撤退和疏散到安全的地区。

    一路上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这朝廷要费多少劲?

    更别提之后的回迁,还有这些人今年的口粮,来岁的耕种种子和重建家园的费用了。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

    这次国库,恐怕要跑耗子了。

    属于军方的几位列侯更是一脸苦瓜色。

    国库没有余钱了,那,势必就要拿军队开刀了。

    总不可能朝廷和天子,会把主意打到宫廷和官衙的开支上面吧?

    这样一来,计划中的换装工作和骑兵的扩大计划,又要遥遥无期了——历史经验告诉大家,通常一年赤字,需要数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来抚平。

    除非……

    有人将眼睛看向了丞相和大农令。

    “加税!”无数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因为灾难,加征特别税,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

    况且,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是三十税一,地方上的财富也积攒不少了。

    是时候割一波羊毛了!

    只是……

    问题是加谁的税?

    中国自古以来,税赋是分开计算的。

    所谓苛捐杂税,这四个字,在中国古代,真是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只是。二十一年前,北平侯张苍担任丞相。

    这位被世人称为‘计相’的丞相,任上,主要的成就是两个。

    第一个。制定和完善了官员考绩和审核制度。

    第二个,推动和健全了所谓‘量出为入’的地方杂税征收制度。

    前者,在官员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让他们不得不起码在表面做出很努力的模样。

    后者,则在这些家伙的手上套了一个镣铐。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乱收税。

    其他什么废除肉刑啊,制定历书,完善刑律,与这两个影响整个汉室的政策相比,只是些旁枝末节。

    张苍去职后,朝野各方势力,对于前者,都是大为赞赏(就算想诋毁,也找不到切入点,更不可能被皇帝认同。)

    但后者。却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废除。

    根据张苍制定的规则,地方的郡县,在朝廷规定的正税之余,只能收取去年本衙门支出的官衙修葺费用、道路维护费用以及各官俸禄的总额,不许超过这个数字,并且,明确规定,刍藁税,地方可以截留部分作为运营费用。

    这样做。就可以防止某些官僚,太过丧心病狂。

    这就直接导致了,整个汉室的官僚系统,顶多只能在岁末突击花钱。好让自己今年的支出能超过去年,以方便来年加税。

    却不敢用其他理由来光明正大的加税。

    但,这个政策的提出人不是张苍,而是刘邦,张苍只是完善者。

    大家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二,并且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终结这个制度。

    只是可惜,过去几十年,汉室政权,从来都是只减税,不增税。

    今上更是豪言:永不加赋。

    这可真是急坏了许多官僚!

    朝廷不主动加税的话,他们怎么破坏‘量出为入’?

    一旦这个制度崩坏,那么什么三倍五倍的杂税?简直是个笑话!

    胆子大的人,直接敢把杂税的额度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汉家已经在超过三十年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主动加税的情况。

    太宗皇帝甚至有过几次免除当年所有田税的举动,自太宗皇帝前元四年后,汉室的田税水平就恒定在了三十税一,只有前朝秦代的一半。

    当今天子,更是曾经宣誓天下,永不加赋。

    天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话,人头税,和其他相关的赋,都不可能增加。

    而田税,朝廷更不敢动。

    三十年了,天下百姓早就习惯了三十税一的田税额度,官僚们倒是想恢复十五税一的制度,那样的话,从上到下,所有相关的官僚及其家族都能吃个满嘴流油了——田税增加后,田租肯定会涨,田租涨了,佃农的生活更艰难,佃农破产,就只能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另外田税增加,还会加快自耕农的破产速度,为广大地主带来更多的佃农。

    而最终,这些收益的大头,将被官僚吃下去。

    没有官方背景的地主,在这场盛宴中能保住自己不被吃掉,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现在的汉室,不可能存在恢复田税的政治基础和政治气氛。

    掌权的人,从皇帝到东宫,从丞相到列侯元老,都不会坐视太宗皇帝的政治成果被抹杀,被吞噬。

    因此,这个事情,也就只能是官僚集团及其附属的地主豪强阶级们的一厢情愿。

    这也是西汉初期与西汉中后期的最大区别。

    当此之时,官僚集团方兴未艾,国家依然面临着匈奴的庞大军事压力,在随时可能要被发左袵的危机压迫下,国家的精英阶级知道,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和国力来保护和守护自己的一切。

    而构成了汉家主体和主要作战力量的良家子,则是这一切的基石。

    而且有着对匈奴的切肤之痛的广大北方地主阶级,也愿意做出妥协。

    而到了中后期,贵族列侯集团扑街了,匈奴也被打败,大家当然可以排排坐,赤果果了。

    能做到朝臣的人,自然笨不到哪里去。

    哪怕是列侯,能出现在宣室殿,参与议政的列侯,也不是那些斗鸡走狗,玩女人的纨绔。

    更何况,现在的汉室,整体处于一个上升阶段。

    任何一个朝代,当它处于上升时期的时候,统治阶级里脑残是有,弱智也存在,但整体的素质却有保障。

    因此,大家很快就否定了,天子可能要对农民加税的判断——就算天子有这个意思,东宫那边也不可能通过。

    那么……

    大家都心惊胆战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陛下,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吕后死后的三十余年后,那个已经被诸侯大臣们彻底变成一张废纸的《市律》可能要借尸还魂了。

    这几乎是很多的人的直觉与共识。

    而且,这个事情,也早有预兆。

    天子去年就开始表露出对工商业下手的征兆了。

    盐铁官营政策的强力推动就是明证。

    在尝到了甜头后,今上未必不会对商税下手,重新开征那些针对工商业的各项税收。

    同时,还有《金布律》中规定的那些严苛的交易规则与交易税,也有可能卷土重来!

    虽然,大多数朝臣,在工商业中没有什么利益。

    但是,一旦市律借尸还魂,那么,金布律就极有可能重新出现。

    相比工商业的利益,金布律影响就大了。

    这是汉室第一部金融法律,也是中国第一部严禁铸造私钱的法律,更是一部矿税,同时,它还是一部规定了,奴婢和奴仆有权利赎买自身的法律。

    换句话说,市律打击的是商人,而金布律则是个地图炮,全方位覆盖了所有的特权阶级。

    其规定的奴婢与奴隶可以赎买自身的条例,简直就是贵族、地主和商人阶级的共同敌人。

    而且两者是紧密相连,互相呼应的。

    市律恢复,金布律复活就不远,而市律沉寂,金布律则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过去三十年,汉室的群臣们,是用着防火防盗放市律的精神,对市律严防死守,决不容许其复活。

    哪怕是用其他名义,换马甲也不行!

    无数人的眼睛纷纷盯着端坐在天子位上的刘彻。

    他们宁愿国家财政去背江都国这个包袱,也不愿意看到任何市律复活的举动,更不会接受任何可能的强制性工商税征税的政策。

    三十年前,诸侯大臣共诛吕氏的政治成果,不容抹杀,不容翻案!

    大臣们也相信,自己是必胜的。

    因为,哪怕是天子要一意孤行,东宫也不会答应!(未完待续。)

    PS: 抱歉啊,前两天国庆昏了头,章节名打错了!

    前面两章应该是558和559~

    周一找编辑修改,万分抱歉!

    我眼抽了~~~~

    PS:金布律中有一条规定:有赎买其亲者,以为庶人,勿得奴婢。

    还规定了无数的针对各种采矿、交易和煮盐的税率,甚至具体到了某个矿种采取什么税率的地步,譬如,金银铜铁的税率就完全不同。so,所以它被干掉,理所当然。

第五百六十一节 左勾拳

    ();    沉默片刻之后,相对来说,跟皇室比较亲近的桃候刘舍出列,拜道:“陛下布仁,施于四夷,臣为天下贺……只是……”刘舍微微抬头,看着上首的天子,然后匍匐在地,问道:“朝廷府库,即只负担江都,恐怕都有所不逮,若加上东海,臣恐怕少府难以承受,国库也没有如此多资源!”

    这确实是事实。

    刘舍当然也就不怕因此得罪了皇室,被疏远。

    老刘家,这么点心胸还是有的。

    因此,刘舍非常大胆的问道:“臣请陛下明示:若救东海,财从何来?”

    在封建社会,没有遍及全国的铁路系统和高速公路,没有飞机火车卡车以及信息化。

    国家的资源调配和力量动员,都存在着一个极大的消耗。

    地方上,要将一石粟米运到长安,其中一斗,就要消耗在漫长的运输道路和中间环节的浪费上。

    这还是理想情况。

    同样的道理,想要把一石米,从长安运到地方,中间的损耗也是非常巨大。

    这是封建社会,无法避免也无法消除的问题。

    疏散江都国,差不多可能就要榨干整个淮泗和上游的楚国以及江都国自己的历年所有积蓄。

    再去管一个比江都还远,没有驰道,没有汉室精干专业的官僚系统控制的东海。

    这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将是一个无底洞。

    恐怕,把整个少府的积蓄都搭进去也不够。

    无数的大臣,在此刻,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刘彻身上。

    刘彻甚至不用去看,都知道,这些人就等着他开口说加税了。

    但何必加税呢?

    市律、金布律好不好?

    当然好!

    当年吕后掌权初期,整个汉室的府库,空的都能跑耗子了。

    丞相上朝,坐的是牛车。就是皇室也找不齐四匹颜色相同的马。

    吕后二年,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同时也为了进一步发展经济,休养生息。包括市律、金布律在内的十几部补充性法律出台。

    吕后用着她的铁腕和老道的政治经验与手腕,扫平了一切反对声音,将这些律法贯彻到了天下。

    从吕后二年,到六年,汉室基本摆脱了财政危机。国家收入大增,朝廷权威得到树立,同时天下治安好转,大股的盗贼基本被剿灭,只剩下‘行侠仗义’的游侠儿们。

    这些事实证明,吕后推行的法律,在现实范围内具备可行性,而且对国家大有裨益。

    但问题是,很多事情,在国家这个层面。不是说对国家好的,就一定会得到支持。

    刘彻现在确信无比,只要他敢推动恢复那些吕后时的‘苛政酷法’,现在还一团和气的汉室朝野首先就要面临一场大撕逼,整个朝野都将分裂,天下局势,更将陷入动荡。

    有史以来,任何敢把刀子挥向既得利益集团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刘彻要是傻兮兮的就把主意打到工商业和地主阶级的脑袋上。

    那前面等待着刘彻的除了地雷阵,就是万丈深渊了。

    保准各方势力。联起手来,把刘彻炸的妈妈都不认识!

    “但是,为什么要碰这个地雷阵呢?”刘彻心里呵呵的笑着。

    相比朝臣,刘彻比这些政治精英最大的优势在于视角。

    这些家伙的眼睛只能看到过去。

    而刘彻却对未来。清晰无比。

    中国历史上,在古代封建社会,最大的财源是什么?

    农税?人头税?工商税?

    答案是,都不是!

    哪怕在南宋时期,南宋小朝廷有大半财税,来源于出口和贸易。

    但。真正的财富之源与社会经济的基石与动脉,从来都不是贸易。

    盐,才是自始至终,贯彻在古代中国经济中的白色黄金。

    翻看史书,你就能清晰的看到,历代政府的强弱,国家财政的富裕与否,取决于政府在盐这个东西上的话语权。

    去土里刨食,能有多少钱?

    把农民逼死了,国家也收不到多少。

    那些财富与粮食,最后都进了上上下下的官员和胥吏的兜里。

    而盐就不同了。

    在古代,盐在中国的地位,基本相当于后世地球的石油。

    只要政府能控制好食盐的生产销售,基本上,就不用为财政发愁。

    甚至,周边的四夷,也可以通过盐来控制。

    一如后世米帝,用石油美元操纵全球。

    而在现在,整个世界,对于盐这种白色的结晶体的威力,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哪怕是刘濞在吴国,靠着煮盐、铸铁,发展出了能与朝廷叫板的力量。

    人们对它的认知,也很少很少。

    高冷的贵族列侯们,鼻孔高高向上,甚至懒得去理会,对盐的生产和销售,基本都是放任自流。

    即使是法家,也一门心思扑在‘尽地力之教’上,没去理会盐的问题。

    在大家的潜意识里,盐的作用,大体上跟铜钱、布帛是一样的。

    属于一种流通的商品,精明一些的聪明人,也顶多以为,不过是个交易的等价物罢了。

    认知的不足,见识的不足,就让刘彻拉开了与他的朝臣们的距离。

    在这些人一门心思的在琢磨田税、人头税,聪明一些的人,则最多考虑杀商人这头肥猪过年的时候,刘彻已经在开始准备,将盐作为一种战略物资以及基本等价物,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当然了,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种物资,地位与盐,相差无几。

    那就是铁!

    现在的汉室,农业发展,需要铁,军事装备,也需要铁,民生工程更离不开铁的供应。

    作为一种在战国时期才逐渐发展起来的全新金属。

    铁。现在刚刚战胜了它的宿敌青铜,坐上天下第一金属的宝座。

    但离它的全盛时期,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普及度,更是远远不够。

    现在。就连汉军之中,也起码还有一半的郡兵,依然在使用那些秦代的老古董。

    全铁器化的目标,任重道远。

    但,铁的普及和全面进入人民的日常生活的条件已经具备。

    它的成本、冶炼技术和铸造技术。都已经达标,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和大规模应用。

    特别是,随着高炉炼铁技术的出现,用高耗能和高污染做代价,汉室,已经具备了将生铁白菜价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熟读史书的刘彻知道,在春秋时期,战国初年,中原各国的货币。是以青铜为载体的。

    换句话说,在现在和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铁,同样也可以承担一部分货币的作用。

    而盐铁相结合,在目前来说,跟黄金差不多。

    是硬的不能再硬的硬通货!

    有着这个底气,刘彻才敢做出大范围迁徙江都国居民的决定。

    不然的话,以统治者的尿性,哪怕明知道会发生那样的灾难,但你要是让他自己出血甚至要来一次半身不遂。恐怕,他会犹豫,甚至会装鸵鸟。

    刘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刘舍,张口轻轻吐出两个字:“盐铁!”

    刘彻拍怕手掌,早已经得到了吩咐的王道,捧着一张诏书,站到前台,开始宣读:“朕闻之。仁不异远,义不辞难,今天下虽丰登,山林池泽之饶,与民共之。然,风暴将袭江都,黎庶流离失所,朕甚闵之。且江都之地,火耕刀耨,生民不易,今迁之,朕惧其饥寒不活,乃命少府,行盐五十万石,铁一百万斤,致之雒阳,布告天下,凡有运粮至彭城者,粟米百石,可得盐十石,铁两百斤!”

    这诏书一宣读。

    顿时,满殿鸦雀无声,无数人心里的腹稿和预案,统统憋回肚子里。

    大家虽然不了解,盐铁的威力。

    但是,这盐铁的价值,却多少有所了解。

    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坐的都是重臣,接触的事情多,当然很清楚,百姓生活,是离不开盐的。

    盐这东西,只要有,就不怕卖不出去。

    至于,铁,就更稀罕了。

    在不产铁矿的许多地方,一铁难求。

    即使是铁矿产区,铁的供给也是常年不足。

    同样,这东西,也不愁销路。

    商人们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只要有钱赚,哪怕打断腿,也要去!

    这个事实,大家同样都很清楚。

    这样一来,自然就会有无数的商人,会运着粮食,前往彭城。

    再加上之前已经决定调往彭城的蜀粮和淮泗之粮,江都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甚至,东海问题,也不是不能谈了。

    而汉室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从先前要砸锅卖铁,变成了现在的,不过是一部分蜀粮和淮泗地区的存粮,加上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

    虽然依旧代价巨大,但是,也只是吃力而已,远不到伤筋动骨,甚至动摇国家财政的关键上。

    于是,代表军方利益的列侯与将军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军费能给足,计划中的军队换装和扩充问题不受影响。

    朝臣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大臣们则将疑惑的眼神看向王道。

    大家都知道,少府这个怪物,本身就是盐铁的生产者。

    但是,少府的盐铁产量,在过去几十年都很有限。

    好吧,或许太宗孝文皇帝时期,邓通在蜀郡干的不赖,但那也就是年产铁几十万斤,盐十几万石的规模。

    邓通以后,少府的盐铁产量直接跳水腰斩了大半。

    少府能拿得出这么多盐铁吗?

    无数人心里打着鼓,疑惑着。

    要是拿不出来,那就丢人丢大了!

    更是会严重影响朝廷的信誉!(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节 教育列侯

    ();    于是大家伙把视线集中在了少府令岑迈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少府令,现在把自己的全部身心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凌烟阁’的筹备事宜中。

    整个少府的日常工作,交给了下面的少府监。

    但少府监显然不够格参与这样重要的会议。

    于是,大家就只能让这位在实际上已经去职,就等着交割政务给新少府的岑迈出来负责了。

    岑迈,却是不急不慢的站出来,接受命令。

    “臣迈奉诏,不敢有违!”岑迈叩首接命,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

    在汉室,接受了命令,就必须完成。

    完不成,就等着掉脑袋吧!

    岑迈敢接诏书,这就说明,少府的库存里,起码有个百万石盐,几百万斤铁的储备。

    没有这个底气,少府绝不敢接受这样的命令。

    倒是丞相周亚夫与太仆袁盎还有大将军窦婴等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周亚夫是想到了去年他在上林苑见到的那些高炉。

    那些一日炼铁上千斤的怪兽,要是全力运作,不计成本和损耗,区区百万斤铁,不是难题。

    更何况,现在,张汤已经在南阳郡扎根下来。

    那么,那个天子所说的年产生铁数百万斤的炼铁基地,也应该开始建设了。

    因此,少府现在已经不需要特别储备生铁来应付突发事件了。

    要知道,在去年,少府的开支,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万万钱,几乎与去年汉室军费相差无几。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有个百八十万斤生铁储备,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蜀郡的两位外戚,程郑氏和卓氏的全力配合和帮忙。

    只是,盐的问题。让周亚夫百思不得其解。

    五十万石盐,恐怕,整个少府去年,全年在各地盐池的产出。也不过如此了。

    而少府产出的盐,是要供应两宫,军队和各官署的。

    向来不外卖。

    周亚夫很好奇,少府到底要用什么办法,玩什么法术。变出五十万石盐来。

    因此,周亚夫不免好奇的问道:“敢问陛下,盐铁,从何而来?”

    其他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回答。

    自从盐铁官营在关中实施以来,大量的平价盐铁,开始充斥市场。

    大农令下的盐铁衙门,在长安九市之中的五个,开设了盐铁售卖基地,每隔三天一次。无限制的敞开向市场供应。

    一石盐的价格在五百到七百钱左右,一斤铁的价格,在十钱左右。

    这大大低于市场价。

    盐铁衙门成立数月,弊端大家暂时没看到。

    好处,却是人人都尝到了。

    每逢盐铁售卖之日,长安的列侯勋臣,各个衙门的巨头,以及关中的各大豪族,都派了自己的家人,奴仆。运着一车车的铜钱,甚至直接拿着黄金,在各个售卖点蹲点。

    盐铁衙门供应的平价盐铁,就这样。被各个家族、势力和利益集团,用着这样光明正大的手段,一口气全吃了下去。

    普通百姓想要买到平价盐铁,几乎是做梦!

    这些人买了盐铁后,通常加价三到五成,转手就能卖给百姓。

    一个个都是赚的盘满钵满。

    甚至有些聪明人。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安城的盐铁不好卖了。

    他们就运去关中其他县,加价一倍,照样赚的满嘴流油。

    最近这段时间,做这个倒卖生意,赚的最多的列侯,甚至赚取了超过了他的封国租税的财富。

    真是让人羡煞!

    于是,盐铁官营政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

    在列侯和官僚们看来。

    这盐铁官营,简直就成了天子给大家派发福利的政策。

    自己只要趟在家里,派个奴仆,带着钱,蹲点,就能获取前所未有的利益。

    这比冒着犯法的风险,去盘剥、欺压农民,贪污受贿,来钱更快,甚至比长安城里的子钱买卖的来钱速度还要快。

    毕竟,子钱买卖,还存在本钱无法收回的风险。

    但这个买卖,却是只要用着自己的名头和社会地位,就可以平白获得好处。

    甚至有些没节操的家伙,买了盐,回家自己掺土、掺泥,然后照样能卖出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知道了这么个发财的路子。

    于是,发财的途径,就变窄了。

    特别是,当窦氏和陈家、薄家也下场的时候,大量不够分量的人,被驱逐出了这个市场.

    基本上,现在不是朝臣,连进去分杯羹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就是列侯,也挤不进这条食物链了。

    汉室列侯,现在还有名有姓有封国食邑的,差不多有百五十人。

    而在长安常住的,几乎占到了列侯总数量的一半。

    自然,在长安,列侯这个名词,是会贬值的。

    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列侯阶级,却拥有着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大量财富。

    中国的地主和贵族,向来,都很喜欢积蓄。

    像明朝,大量的白银,就被地主老财们藏在自己的地窖里等着发霉。

    而汉代的列侯阶级,则储存了海量的黄金。

    这些黄金,绝大多数情况下,最终会随着这些列侯,深埋地下。

    另外,作为列侯,他们还占有了大量的土地。

    尤其是在各自的封国,土皇帝一样,有着超然地位的列侯家族,几乎就是当地的霸主。

    他们的粮仓里,同样储存了大量的谷物。

    通常情况下,这些家伙是宁肯自己家的仓库发霉,也不愿意将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的。

    而关中实施了粮食保护价后,这些列侯们,就再也没有从自己的封国里运粮来长安了。

    关中的粮价已经无利可图,精明的列侯们当然会选择将自己的粮食存在封国的仓库里,甚至,有些更聪明的家伙,选择将自己封国的奴婢和家臣家眷。也带到长安来吃便宜的粮食。

    可这样子做,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列侯们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粮食被贱卖,而运粮到关中,又无利可图。那么,这些粮食,就只能在家里发霉。

    粮食不像黄金,随便丢个地方藏起来就好。

    粮食会腐烂,会发霉。会变质,长期储存,更要成本。

    而假如卖不出去,就只能白白丢掉,甚至还要搭上不菲的管理成本。

    在以前,列侯们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封国的仓库里,大量的粮食发霉变质。

    别说是他们了,朝廷的官仓里,这样的情况。最近这些年,也不断发生——甚至连串钱的绳子都腐朽了。

    这样的情况不断持续,很多列侯,心里面其实都是焦急的。

    每天看着自己的粮食不断腐烂,这样的心情,就跟后世资本家,把牛奶和咖啡倒到大海里是一样的。

    他们亟需给自己的财产找到一个保值的途径。

    还有什么比这次天子开出来的条件和政策更保值、增值的方法?

    对掌握了大量特权和财产以及土地的列侯来说,将粮食从封国,运去彭城,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有着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就算是食邑几百户的列侯。家里面也养着几十上百的奴仆。

    这些人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运粮,还能增加收入。

    而将那些在仓库里等着发霉的粮食。运到彭城,转手就拿到堪比黄金一样的硬通货的盐铁。

    别说是一百石粮食换十石盐,两百斤铁了。

    就是两百石换这样数量的盐铁,他们也有的赚!

    至于朝廷会不会赖账不给?

    列侯们就更不担心了。

    三年前,吴楚之乱,长安的子钱商人无盐氏贷款五千金给窦婴和周亚夫当军费。吴楚之乱平定后。无盐氏连本带利,赚回了十倍的收益。

    连子钱商人的债,朝廷都不赖。

    就更不会赖他们这些国之功臣,休戚与共的列侯的帐了。

    他们唯一担心的只是:盐铁的数量,到底够不够?

    要知道,随便一个列侯,都可能拿出上万石的粮食出来。

    万一要是粮食运了去,结果回头少府说:哎呀,君侯可能要等上半年一年,等俺把盐铁生产出来。

    那就惨了!

    谁不知道,少府最擅长的就是拖?

    拖你个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也是可能的。

    毕竟,单个的列侯,也无法去跟九卿之一的少府打官司——也打不赢。

    假如要是少府真的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盐铁来……

    许多列侯,甚至大臣,都在心里计算起了自家的粮食储备。

    跟着天子政策走,有肉吃。

    这是最近一年来,长安贵族大臣们总结出来的心得之一。

    譬如去年,天子将小麦纳入粮食保护价政策,提前收到消息的列侯贵族们,在关中甚至关东,大量收购廉价的小麦,转手卖到少府,多的赚了五成,少的也赚了两三成。

    然后,天子又推广水车。

    大家咬咬牙,出了钱,在自己的庄园里架起了水车。

    结果,下面的人欣喜的禀报,许多本来已经要休耕甚至已经因为地力已尽,沦为下田的土地,都成为了上田,庄稼长的特别好。

    而通过水车架设,从内史那里得到的‘退税额度’,又免费的购买到了许多便捷先进的农具。

    这些农具好用的很,大大提高了农庄的生产效率。

    譬如以前,要耕一百亩地,需要四个男人,足足三四天的功夫。

    现在,两头牛一具犁,一天就能耕两百多亩!

    许多贵族大臣,因此受益无穷。

    这次,若是真有那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

    大家伙觉得,就不用麻烦天下的商贾和地主了。

    自己内部就能解决!

    区区五百万石粮食而已!

    闭着眼睛都能凑齐啊!

    刘彻轻轻敲击着手指,微笑着回答周亚夫的问题:“少府去年,在江都国开了盐田一百顷,如今,仅仅在广陵城里,就已经有着不下一百万石的盐储备……”

    这话一出,无数人都是被震的七荤八素。

    盐田?

    盐还能种?不是煮或者卤制的吗?

    大家纷纷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但刘彻不想讲太细了。

    暂时来说,国家需要垄断晒盐技术和高炉炼铁技术,以敛聚财富。

    只有等到下一个稳定的财源出现,才会放开此类技术的限制。

    当然了,仅仅只是放开而已。

    国家对盐铁的管控和强力控制还是需要的。

    盐,关乎国计民生,铁是战略基石。

    这两者,不管在什么时代,都还是以国家为主体来控制和推动比较好。

    让民间去自由发展和管理,那注定了只会变成一个悲剧!

    少府令岑迈也微笑着道:“今年以来,敖仓中的盐储备,也已经接近了八十万石!”

    这就是一百八十万石的总储备了!

    无数的大臣贵族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既然连盐都可以像变魔术一样变出这么多,那区区百万斤铁,更是不在话下了。

    现在,大家的想法,从少府有没有这么多盐铁,变出了,少府能不能多给点盐铁啊?

    天下盐铁的缺口何其大!

    这五十万石盐和一百万斤铁,别说整个天下了,就是关中,都能消化掉!

    将家里没地方去的粮食,变出马上就能换成钱的盐铁。

    对贵族列侯和大臣来说,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刘彻看着这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讨好模样的大臣贵族们,在心里面也是笑了起来。

    列侯们的财富和人力物力,在实际上,也是汉室国力的一部分。

    只是在和平时期,这些力量,都白白的浪费掉了。

    更麻烦的是,这些家伙,没有什么投资概念,他们就像一个守财奴一样,守着自己的财富和资源发霉,最后一起带着这些东西,去地下腐烂。

    这样的情况,在封建社会非常常见。

    譬如明朝时期,大量的美洲白银涌入中国,但明政府却偏偏闹起了银荒,这真是哭笑不得。

    汉室也一样,整个上层拥有大量的黄金。

    这些黄金要是利用好了,足够推行金本位。

    但偏偏,从皇帝到下面的贵族,大家更爱把黄金带到地下。

    也就后来王莽玩了一次不成功的黄金-铜钱兑换机制。

    这次,刘彻打算,好好给这些家伙上一课。

    让他们知道,财富只有流通起来,才有力量。

    不能流通的财富,充其量,就是一堆无用的金属。

    同时,也让法家知道,盯着土地,已经不在能富国强兵了。

    新的时代,力量的源泉,来自于工业和人力的结合,是铁与血的组合。(未完待续。)

    PS: 王莽新朝改革,有一个历史性的决定,就是规定黄金与铜钱的兑换率,黄金一斤值钱一万。

    但,这然并卵。

    基本没有起任何作用。

    因为上层的贵族,才不需要铜钱呢。他们自己就能铸钱!

    更麻烦的是,经过王莽这么一闹,到了东汉,广大的贵族和精英阶级们觉得,钱这个东西,真是万恶之源!

    于是大家一拍屁股,决定从今天起,咱们都不用钱了!

    于是,东汉政府在前中期,废除了钱币……

    改用了布匹、粮食作为一般等价物。

    于是,东汉政府的权力和力量,大大削弱。

第五百六十三节 贪婪

    ();    发现了利益,朝臣们都是非常兴奋。

    于是,所有的决议,都以无比迅速的方式通过。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刘彻的意思开始推动。

    散朝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家,准备调集粮食,参与到这个盛宴之中。

    少府既然有这么多的盐铁储备,那么,大家就纷纷觉得,区区五十万石盐,一百万斤铁,连塞牙缝都不够!

    最好是能将少府的储备全部吃下来!

    许多的脑筋立刻开动,很显然,这场盛宴能吃多少到肚子里,取决于自家粮食储备。

    可问题是——哪怕是食邑万户的顶级列侯,说句实在话,自家的粮仓又能有多少储备呢?

    一万石粮食,堆起来,就已经跟小山一样了。

    十万石粮食若是集中在一个地方,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大家只是列侯,又不是诸侯王,更不是皇帝。

    不可能有那么完善和强大仓储基地和人力物力来维护一个大规模的粮食仓库。

    更别说保护其安全了。

    多数列侯的粮仓里,撑死了也就两三万石的规模。

    再多,不止他们的仓库吃不消,成本和维护,更是让人头疼!

    而两三万石粮食,在这场盛宴里,算个什么?

    毛都不算!

    难道大家辛辛苦苦许久,就为了把家里的粮食,换成两三千石盐?

    想想心里面都不舒服啊!

    许多人眼皮子一跳,又将主意打到了少府和大农令身上。

    众所周知,朝廷在关中实施粮食保护价政策。

    这个政策的核心就是:不管外面怎么山崩地裂,烽火四起,关中的粮食价格,永远会恒定在少府规定的底线之前。

    只要超过少府的底线,朝廷在关中的官仓就会开始干预。

    大量的储备粮,足以将任何敢在关中玩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奸商打的妈妈都不认识。

    但反过来说,这个政策。也有着一个极大的漏洞。

    那就是:少府和大农令,必须确保,在任何时候,关中的粮食价格都保持在他们认可的水平线上。

    也就是说……

    大家嘿嘿的笑了起来。

    有人刚刚走出宫门。就一脸正义的大声道:“如今,正是孟春之月,青黄不接,关中粮价居然高达五十七钱一石,这叫黎民百姓如何过活?吾辈臣子。身为朝臣,当为民请命!”

    立刻就有人接口道:“正该如此!这关中粮价,依仆之见,应当是四十钱左右比较好!此事,吾当去与大农令和少府监好好说道说道……”

    无数人相视一笑,满脸的欣喜。

    少府,那就是个筛子!

    大家在过去六十年,持之以恒,始终不断的挖着少府的墙脚,各项技能与各种手段。都已经max。

    每年,少府都有着至少五千万钱的财富,被各路好汉瓜分。

    在这其中挥锄头的有大臣,有列侯,甚至,锄头挥得的最勤快的人,也姓刘,是当今天子的姑姑,馆陶太长公主!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挖少府的墙脚。那叫挖的一个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传闻,去年,馆陶大长公主生辰。直接就从少府的厨令和织室哪里把牛羊鱼盐酱和布帛丝绸往家里拉,足足拉走了十几辆大车的物资。

    甚至,连招呼都没跟少府令打一声。

    事后,少府却还得腆着脸,送上一张文书,求着馆陶签字认可:这些东西。确实为馆陶长公主所调……

    这尼玛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不挥一下锄头,都对不起自己啊!

    如今,大家遇到了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当然还是找少府!

    少府和大农令、内史共同执行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在此刻,变得无比可爱起来。

    少府的粮食很多。

    仅仅在关中,就起码有着大小十几个粮食储备基地,存储着至少四百万石的储备粮。

    在关东的雒阳、睢阳、荥阳和敖仓,起码还存着两倍于此的储备。

    敖仓的粮食,除了天子,没人敢动。

    但其他的地方的嘛,就呵呵了。

    大部分的人,立刻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当然是联合起来,先让少府将粮价降下来,然后自己等人,就可以疯狂扫货。

    而少府为了平抑粮价,就必然会调粮。

    然后,大家再拿着这低价粮,去少府哪里换盐铁。

    这一转手,就能赚个盘满钵满。

    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关系硬,背景大的人,连这个步骤都懒得去做了。

    他们打算,直接去找少府要粮食。

    以市价,将少府的粮食‘买下来’。

    只是,这个‘买’有些特殊,谁叫自己一时手头有些紧呢?

    但善解人意的少府和大农令肯定会充分理解自己的难处。

    最多打个欠条嘛。

    堂堂列侯(两千石巨头)难道还会欠钱不还吗?

    接下来,好戏就上演了。

    他们甚至连运去彭城这个步骤都省了。

    直接将粮食交给少府,让少府去帮他们运粮。

    反正,少府本身也要调粮去彭城的吧。

    那些敖仓的粮食,蜀郡的粮食,都要过去。

    那顺路,帮本君侯(本官)把粮食捎带过去吧。

    相信,聪明的少府同僚以及大农诸曹,都不会拒绝一位列侯(两千石)伸出的友谊之手。

    于是,这左手倒右手,一个铜板都没掏,轻轻松松就能入手上万石的盐铁。(不是不想多搞一些,只是,这吃相太难看,可能要被人扇耳光,况且,吃的太多了,会犯众怒的,万一犯了众怒,遇上个二愣子,把事情捅出来。那还玩毛?)

    许多心中这样想,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话语,行动上更是迅速无比。

    很快,不过半天功夫。整个少府和大农令,全部沦陷。

    在如此多的大臣列侯们组成的游说团面前,少府和大农令的许多官僚,甚至还没弄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膝盖就已经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马上就跪舔。

    有几个想要矜持矜持的。也马上就被各种威胁恫吓,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闭嘴。

    而剩下的,不肯同流合污的,本来就少。

    而且,位置也不关键,他们发出的反对声音和质疑声音,几乎被无视了。

    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效!

    更何况,列侯大臣们。是带着大义来的。

    反对的人,甚至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扣上一顶‘罔顾生民之艰难,为一己之私,而害万民的贼子’的大帽子,然后无数的口水喷了过来。

    这些反对声音,于是,立刻被淹没在了‘叹生民之多艰,悯其苦难’的感慨声中。

    第二天,少府与大农令衙门就联合宣布:在经过研究后。他们觉得,孟春之月,长安粮价太高了,有必要打压。

    关中粮价应声而落。立刻就开始跳水。

    上午直接跌到了五十钱一石。

    到了下午收市之时,长安粮价的最新报价,已经变成了四十五钱。

    只是……

    奇怪的是,虽然粮价一直在跌。

    但许多兴冲冲的百姓,拿着各种粮袋和斗具,去各个粮店甚至衙门买粮。却都发现……没有粮食了。

    整个长安,所有大小粮店和官衙的粮食都已经售罄。

    但除了那些确实急着要买粮回家下锅的百姓外,大多数的民众对此都是无所谓。

    粮价一直在跌,而且不停跳水。

    这是好事!

    今天就买不到就买不到呗!

    甚至坊间开始流传起了,少府决意将粮价打压到四十钱以下,让百姓都吃上便宜放心和优质的粮食!

    于是,观望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都想着,等到粮价到了四十钱或者以下再买。

    就是那些缺粮的人,也不急了。

    他们回家以后,就跟街坊邻居还有亲戚借粮。

    既然粮价肯定要跌,大家也都乐意借粮。

    但是,无论大臣、列侯,还是百姓,都忘记了,现在,长安城里,还有着一双隐秘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绣衣卫的报告,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未央宫。

    刘彻在粮价开始变化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事情。

    等到晚上,刘彻彻底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前因后果。

    “这些家伙……”刘彻拿着绣衣卫传回的各种报告哭笑不得。

    在这个事情里,摩拳擦掌的列侯大臣们,根本就没提防,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提防的意识。

    绣衣卫,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清楚,这个新生的特务机构,到底有多大威力。

    他们也从未接触过,特务们的厉害。

    在多数人心中,这个事情一不是谋反,二没有反对天子,三没有违法。

    皇帝老子根本就管不着!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不教而诛,这可是大忌!

    法无禁止即合法,况且,大家都占着大义的名头。

    打着为民请命,造福父老,关心生民的旗号。

    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能说,你们真是太年轻了……”刘彻将那些记录了列侯们商议、瓜分粮食的各种卷宗往地上一扔。

    这个事情,刘彻明着,肯定是不能干涉的。

    甚至还不能反对。

    反对的话,就这民怨就要到他这个皇帝身上来了。

    老百姓可不管这个事情里面有没有阴谋,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弊端。

    他们只知道,在孟春之月的时节,青黄不接,所有人都要买粮度日。

    粮价自然越低越好。

    穿越前,是一个升斗小民的刘彻,太理解百姓的这种思维方式了。

    在问题没有暴露前,他们只会为了低粮价喝彩和鼓掌。

    只有等到他们发现了,这低粮价只是一个短暂的风潮,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人忽悠了以后,他们的愤慨和怒火才会被点燃。

    到时候,受伤的,同样是刘彻……

    没办法,谁叫他是皇帝?

    皇帝既然是最高统治者,享有无穷的权柄和至高的权威。

    那么相应的,也要承担一切好的,不好的,他的锅和别人的锅。

    事情,真要拖到民众发现自己被忽悠了的时候,刘彻最好的结果,也是民望大降,同时还得丢几个替罪羊出来。

    但那没有用!

    老百姓们从此会对政府的信任大大降低。

    国家这个东西,只要忽悠了百姓一次,那第二次再颁布什么政策的时候,大家就都会用怀疑和疑惑的眼神看待。

    公信力这个东西,只要丢掉了,再想找回来,那就难了!

    所以,刘彻看上去,唯一的选择,似乎只能是认下这个亏,合着血将牙齿吞下去,在这些家伙吃饱喝足了以后,继续大出血来维持低粮价。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在现在就激怒百姓,将百姓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和未来被人怀疑和不信任中做选择。

    “恐怕,这些家伙笃定了朕,会选择后者……”刘彻冷笑两声。

    统治阶级的节操一向低的令人发指。

    说过的话,就像放过的屁一样,不是偶然,而是常态。

    在不利的时候,忽悠百姓背锅接盘,有好处的时候,一口独吞,连渣渣都不剩下。

    对于官僚和贵族们来说,忽悠百姓算个毛的罪啊?

    孔夫子一句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道尽其中的真髓。

    只是……

    “朕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肯如尔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丢了节操?”刘彻深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无论是与匈奴争霸,还是未来殖民印度。

    他都需要他的子民清楚的知道,他这个皇帝,说话算数。

    就像商鞅原木立信,给秦帝国七代的风光和强盛。

    但毁掉这一切,却只需要一年。

    当秦帝国灭亡的时候,连关中大本营,三秦父老,都抛弃了它。

    那些曾经帝国的基石,支撑秦帝国追亡逐北,统一天下的三秦子弟,袖手旁观,看着咸阳毁灭,看着赢氏坠入尘埃,落入地狱。

    孝公之时,秦国连函谷关都丢了,河西之地尽入敌手,秦没有亡。

    秦武王之时,秦国被天下围攻,秦没有亡。

    长平之战时,面对赵国的消耗战和相持战,秦人连八十岁的老人,都开始向前线运粮,秦还是没有亡。

    六国攻秦,兵临函谷关,全天下都开始围攻秦,秦还是没有亡。

    为什么在其统一天下,南并三越,北逐匈奴,几乎全盛之时,被几个农民吼了一嗓子,他就亡了?

    历朝历代,无数人给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在刘彻看来,秦的灭亡,是因为它亲手毁灭了它赖以为强盛的基础。

    这个基础来自商鞅的原木立信。

    当秦帝国失去了它的公信力,它的贵族阶级,它的统治阶级,和它的官僚阶级抛弃了它的本来。

    于是,它的灭亡,就不再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节 司马季主出仕

    ();    “去将剧孟叫来……”刘彻稍微思考一下,立刻下令:“还有义纵、汲黯,也都一并叫来!”

    今天不是休沐日,义纵、剧孟、汲黯,都在宫里面当值。

    一刻钟后,三人就联袂来到了刘彻面前。

    “有个事情,你们去办……”一见面,刘彻就布置任务“虎贲卫和羽林卫,明天全部出勤,去少府、内史、大农令在长安的各官衙和粮仓戍卫!”

    义纵和剧孟显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但出于本能,他们还是立刻领命,拜道:“诺!”

    如今虎贲卫和羽林卫,都经过了一次扩充。

    各自达到了三千人的规模。

    合起来就是六千武装力量,这支力量,别说是监视少府、大农令和内史衙门了。

    就是在长安实施戒严,都是绰绰有余。

    “汲爱卿,明日卿带着宫中所有不需要随驾的侍中、尚书、谒者以及郎中,下到少府、内史和大农令的所有衙门和官仓之中!”刘彻对汲黯布置任务。

    汲黯倒是对外面的事情有所耳闻,闻言立刻就恭身道。

    汲黯早就知道,外面的那帮家伙想要做的事情,是注定不会得逞的。

    因为,当今天子的性格,就是一个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更别说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影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在这位年少天子满脸温和笑容的背后,隐藏的是一个随时准备掀桌子的独裁者。

    想跟他玩手段?

    就要做好被发现后,被他一脚踩到地上,还反复抽上一百个耳光的准备。

    过去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这位天子的脑洞跳跃性非常大,所作出的掀桌子策略,常常超出人们的想象,却又能避免打击面太大。

    正如这位天子自己所说的:治政之道,在于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倒霉的一小撮是谁了?

    单从这架势上来看,那些家伙。估计要死的很惨……

    汲黯,当然不会同情这些发国难财和趁火打劫的五蠹和蛀虫。

    甚至,他一点也不介意,在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的尸体上踩上一万脚。

    因此,他非常乐意的道:“诺!”

    然后。想了想,汲黯问道:“请陛下示意,臣此去的方略……”

    刘彻闭上眼睛,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限购!”

    “卿带人下去后,盯着所有的衙门,不管是谁来购粮,都必须出示户籍竹符,每人每天,最多只许购粮五石,同时。关中所有粮仓,一应粮食谷物的进出,卿都给朕盯紧了!”刘彻睁开眼睛,看着汲黯道:“此事,事关重大,卿跟下面的官员都要交代好,不管是谁,拿着谁的名帖,说什么话,都不要听。也不要接话,有竹符,就给粮,最多五石。多了没有!”

    那帮列侯大臣,打的是什么主意,刘彻自然清楚。

    在正常情况下,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刘彻真是没什么办法。

    但,作为穿越者。刘彻却有的是处理这样的官商勾结,左手倒右手的抢劫的对策。

    一个限购令,足以让这些人的算盘落空。

    只是,仅仅下令,是不够的。

    历朝历代,都有的是皇帝下令,严令下面的人怎样怎样,结果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撒泼打滚的例子。

    若是没有尚书台的监督,刘彻毫不怀疑,下面的人,肯定能把他唬弄了。

    最多,就是做做样子,将明目张胆的抢劫行为,变成私底下私相授受的权力交易。

    类似诸如此类的事情,翻开人类历史,简直不要太多了!

    所以,才要将虎贲卫和羽林卫派出去,守卫各个衙门和官仓,告诉这些家伙,别玩火,玩火必**,同时,让汲黯带着尚书台和宫里面的近侍下去监督,防止有人玩暗度陈仓,甚至打着红旗反红旗。

    至于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刘彻现在却只能选择默认和承认。

    没有办法,这是汉室的传统和立国精神——法无禁止则不纠。

    在法律没有规定,甚至就是规定了,但相关条文还没贴到露布下,广为人知,那么,政府也没有理由去管——在古典中国,子产以后,法律和政府政策,就已经从过去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神秘法,变成了铭刻在青铜鼎上,公开示众的公开法,秦国更是极力追捧子产的国家,所有法律,制定后,全部公开贴在露布下,这就是所谓的‘以猛服民’政策,汉承秦制,同样继承了这个制度,执法者们都认可子产的理论,认为只有让百姓知道犯法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才能制止犯罪。并引申出了‘不教而诛是为罪’的执法理论。

    而经过前廷尉张释之与太宗皇帝联袂出演的那几个著名的故事后。

    这个精神,更是已经深入人心。

    刘彻不想也不愿意自己破坏了这个传统。

    但是,没有人能在占了统治者的便宜后,还能逍遥法外,不受惩罚。

    刘彻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处置他们,不意味着,不能在其他地方给予惩罚。

    对皇帝来说,自由心证,可是必修课。

    “等明年岁首,朕再与你们算算帐……”刘彻心里,几位在这次的事情上蹦跶的最欢的人名一闪而过。

    对付大臣,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明年大朝仪上的座次排序。

    对于列侯,他们的睾丸则在于酌金。

    实在不行,还有定向反腐这个杀手锏。

    只是,不能对所有的硕鼠和蛀虫开刀,还是让刘彻有些念头不通达,心情微微有些郁闷。

    但很快,刘彻就开心了起来。

    因为,太史令司马谈的奏疏送递了刘彻御前。

    司马季主,终于接受了刘彻开出来的‘太史令丞’加两千石《易经》博士的价码,同意出仕。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这意味着,汉室的宗教界。从此就趴在了刘彻的膝前。(另外一个宗教界的巨头,许负早就是体制内的了)

    天地人鬼神,在这一刻,全部臣服在了皇权面前。

    汲黯看到刘彻在接到了一封来自太史令的奏报后。脸上都笑开花了,不由得好奇的问道:“陛下……有何喜事?”

    “司马季主先生,已经答应出仕,将担任太史令丞、易经博士……”刘彻当然愿意将这个喜事分享给自己的臣子们。

    司马季主的投降,意义重大。

    哪怕是最不懂政治的剧孟。都明白,司马季主这位天下闻名的大能,答应出仕意味着什么。

    作为天下唯一的,同时也是最权威的日者。

    司马季主的出仕,意味着,当今天子将彻底掌握一切神鬼与天像的解释权。

    更别说,此人已经连续三十年,拒绝了朝廷不下八次征辟,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都不能将此人招徕。

    而今上即位一年多,就令此等名士欣然入瓮,这样的事情,等于表明,今上确实是神圣天成,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

    于是,三人立刻就跪下来恭喜道:“恭喜陛下!”

    刘彻矜持的笑了笑,道:“司马先生即来,不可怠慢,马上让石渠阁那边整理出一个静雅的别苑。作为先生的居所……”

    “诺!”汲黯领命道。

    这石渠阁,作为兰台的附属建筑,理论上也是归汲黯管的。

    ………………………………

    司马季主,是在今年的冬十一月。结束了他长达一年的游历,回归长安的。

    这位永远都喜欢白衣飘飘,一大把年纪,还爱满天下的跑的日者,所有与他关系好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当年。太宗皇帝的亲信心腹,地位几乎等同于今上身边的颜异、汲黯的贾谊与好基友宋忠,听说了司马季主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

    本意嘛,当然是想听些好话,顺便刷一波声望。

    结果,两个家伙都被司马季主的口才和理论洗脑了。

    洗完脑不要紧,还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这也没什么。

    司马季主的脾气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顾忌什么地位名利。

    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但事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

    先是,宋忠以中大夫之职,出使匈奴,结果走到半路,跑了回来。

    因此被论罪,丢到了官职,从此,不复有闻。

    后来,贾谊又因为其教导的希望与爱徒梁怀王刘揖坠马身亡,悲痛欲绝,在内疚与自悔之中绝食而死。

    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哄。

    说是司马季主当初为这两人占卜,卜语是:务华绝根。

    于是,司马季主的名声顿时大噪,天下闻名,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拿着金银珠宝,上门拜访,只求一卦。

    司马季主烦不胜烦,索性带着弟子和家人,到处云游。

    其实,真正熟悉司马季主的人,都很清楚。

    这位天下闻名的日者,号称卜卦天下第一的人物,其实,对卜卦的兴趣,并不大。

    甚至于,对那些算命的同行,无比鄙视。

    认为这些家伙是侮辱了《易经》,玷污了卜噬的蛀虫。

    对那些求卦之人,哪怕时皇帝,他也懒得理会。

    但,正是这样高冷的做派,反而让人将他捧上了天下第一卜者:日者的宝座上。

    此时此刻,与司马季主对坐的是他的本家,太史令司马谈。

    “公答应出仕,陛下必然欣慰,委以重任!”司马谈对司马季主忽然改变主意,非常高兴。

    作为多年的好友,司马谈很清楚,司马季主的知识和学问有多少。

    此人的学识与知识储备,只在司马谈之上!

    甚至,在许多关键的地方,譬如星象、轨道计算和推算上,司马季主才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因为司马谈知道,别人,哪怕是他,学星象、琢磨轨道和推演星辰运行,那是工作。

    但司马季主,却是将之当成了自身的爱好。

    几十年来,司马季主明着是游历天下,但实则是在寻找各种有利观测星辰运行的地方,推算日月天地的运转规律。

    更何况,司马季主手中还掌握着一份司马谈眼馋了许久的重要文献——竹书残篇。

    这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官方史书。

    且来源非常古老,据说能直接追溯至夏朝。

    要编纂史书,理顺三代故事,竹书的记载,就是一个必须参考的文献。

    只是……

    当年,秦统一天下,曾焚毁了六国的史书,只在咸阳留下备份。

    但秦末战乱,项羽一把大火烧毁了秦国的所有宫廷以及深藏其中的所有文献。

    其中就有六国史书和秦国王室收藏的各种文献典籍。

    汉室成立后,丞相萧何奉命营建未央、长乐两宫,在秦国宫殿的废墟里,发掘和整理出了许多典籍。

    但可惜的是,竹书,不在此例。

    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但,司马谈听到传闻,日者司马季主,从其老师那里,继承了一部分的竹书残篇。

    虽然只是传闻,但也让司马谈非常兴奋。

    传说,竹书,用了从夏商周三代的文字,分别记录这三代的史料。

    仅仅是这三种文字,就足以让司马谈为之神往了——三代不同法,不同历,这是人所共知的史实。

    特别是去年,朝廷消灭了卫氏朝鲜政权,战利品中,有一部分,就是曾经的萁子朝鲜王室的史料,其中,几个有关殷商的记载,让司马谈大开眼界,甚至,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这让司马谈对司马季主手里的竹书,更为期待。

    对于一个史官来说,再没有比那些传承悠久的史料,更有吸引力的了。

    司马季主,当然清楚,司马谈觊觎的是什么。

    只是,那竹书残篇,是他老师的遗物。

    别说是好基友了,就是儿子,也不能给看的。

    只有得到了他衣钵的弟子,才有机会获得继承。

    这就是他这一系的传统——薪火相传。

    只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

    眼看着年纪渐长,他的心里真是焦急万分。

    好在,这次回归长安,让他颇为惊喜。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能继承其衣钵和传承的合格传人——他的好友,司马谈的幼子司马迁。

    为了近距离的考察和观察司马迁是否具有继承他的衣钵的能力和资质,他这才勉强答应了天子的征辟——当然,天子许诺的历书、律书和封禅书的编篡和筹备,也是重要原因。

    不然,司马季主才不愿意当官,束缚自己呢!

    在他的思想里,朝廷里的人,都是一帮龌龊的政客和无耻的小人。

    他这样的君子,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节 风暴(1)

    ();    长安城中贵族大臣们左手倒右手的游戏,刚刚开始,就被迫谢幕。

    虎贲卫与羽林卫,入驻少府、内史和大农令的所有办事机构和粮仓。

    未央宫里的尚书、谒者、侍中和郎中下到每一个官衙办公。

    这些天子近臣,严格执行了天子对于粮食交易的规定。

    任你如何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也要拿着户籍竹符,才能买到粮食,而且,一次最多只能买五石。

    这样一来,大家都是泪眼婆娑,好不伤心。

    整个官僚贵族阶级的反应,都有些大。

    自古以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只有一个两个怨怼,那叫心怀叵测,阴谋不轨。

    十个二十个唧唧歪歪,那是反刘反汉,罪大恶极。

    千人万人齐声呐喊,那就是义师四起,共讨暴君了。

    对此,刘彻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历朝历代的教训,都告诉刘彻,对官僚权贵,可以打压,但绝不能将他们逼到墙角。

    对权贵官僚集团,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所以,刘彻随后就下诏:列侯及两千石,国家柱石,佐朕统天下,功莫大焉。褒功臣,美教化,此三代先王之德也,朕虽不敏,仍愿效之。其赐,列侯及两千石,子一人为秀才,以褒其功,以美其劳。

    于是,许多人原本受伤的心灵,稍微得到了些慰藉,心里舒服了一些。

    而刘彻给出的这颗甜枣,其实也是在今年考举时,必然会宣布的一个政策。

    考举士子们,必然要走向全国,去各个郡国,成为统治阶级的重要组成部分乃至于主要组成部分。

    但。旧有的官僚贵族集团,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看着新兴政治势力取代他们。

    这些人要是鼓噪起来捣乱,刘彻也会有些hold不住。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收买他们。

    让他们参与到这个政治进程中来,给他们一些好处和特权。

    这样,他们才不会成为这场变革的阻碍者和破坏者。

    这个诏书下达后,贵族大臣们虽然还是有些牢骚和不满,但大多数人。还是认清了现状,知道天子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破坏关中的安定。

    甚至有不少人清醒了过来,然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的计划要是真得逞了,关中几百万石的粮食储备,可能剩不下多少了,也没办法剩下多少。

    而失去了粮食储备的少府和内史,必然会失去对关中粮价的掌握。

    到时候,粮价疯涨,民生经济被破坏。

    急眼了的未央宫,未必不会拿他们的脑袋来开刀。用几位罪魁祸首的血,来向国民谢罪。

    顶级的列侯,皇室的亲信,肯定不会挨这一刀。

    那么,很显然,自然是他们这些小虾米来背锅了。

    “这又何必呢……”许多人虽然还是很难对一笔唾手可得得财富,不翼而飞释怀。

    但是,想想自己得脑袋和身家性命。

    他们毫无疑问的缩卵了。

    而接下来一个小道消息,更让这些人迅速抛掉了先前的那一点点不满——坊间传闻,天子连日召集尚书台和近臣。研究在新化——怀化地区,划定新的封地的计划。

    据说天子认为,新化城和怀化城之间的数千里土地,亟需开发和利用。

    但当地人口稀少。

    而且天寒地冻。森林众多,又在长城之外。

    愿意迁徙去当地的人,少之又少。

    哪怕是屯垦团,在当地也不好布置。

    于是,天子将视线对准了‘国家柱石,社稷功臣’的广大列侯们。

    决定将当地的数千里土地。除了濊人地盘外的其他地区,分封给‘有功大臣、国家柱石’们。

    据说,哪怕是食邑五百户的低级列侯,也能得到方圆十里的封地。

    顶级的万户侯,甚至能得到方圆百里的封国。

    封国的所有一切矿产、森林和资源,全部归受封列侯所有。

    这个小道消息一传出,整个列侯阶级,立刻迎来地震。

    谁会嫌弃自己的封国太小,土地太少呢?

    至于新化城那疙瘩,天寒地冻,气候恶劣,开发程度极低。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白得一块土地,谁不喜欢?谁不愿意?

    且,列侯们都是家大业大的。

    谁没有兄弟子侄,亲朋故友需要照顾?

    一块土地,再怎么贫瘠,环境再怎么恶劣,也总是能养活人的。

    特别是……

    新化那边虽然又冷又偏,而且山高林密。

    但总是能养活人的嘛!

    大不了,中国百亩养一家五口,新化那边千亩养五口嘛!

    更别说,濊人跟真番等国最近年余,卖到长安的人参,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单凭当地能出产人参这一点,就让许多人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了。

    而墨苑和少府‘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一个消息,更是点燃了无数人的热情与期盼——根据少府和墨家派去新化那边的农稷官和墨者报告:新化之地,虽苦寒,然则,地甚肥,可种豆。

    而军方也有消息说:有士卒在新化城外,巡逻过程中,捡到了狗头金。

    这表明,当地有金矿、铜矿的存在。

    这下子,无数人眼都红了。

    大家伸长了脖子,等着未央宫里的消息。

    至于之前的事情,立刻就被众人抛到了脑后:一个一次性的外快,能跟可以世世代代继承,传给子孙后代的土地比吗?

    而在这些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音中,长安城发出去的命令,终于到了江都国。

    当使者喘着粗气,将来自天子的诏命,递交给江都王刘阏后,刘阏立刻召集了江都国内的大臣,商议具体部署事宜。

    刘彻给刘阏配置的丞相是前廷尉张释之,太傅是太宗朝有名的贤臣冯唐。

    张释之虽然身体不太好。但经验丰富,冯唐也在官场上沉浮了二三十年。

    有这两人,刘阏其实并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

    国中的一切事情,都被这两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一次也一样。

    “神明示警。寡人自当奉诏!”刘阏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就看着这两位贤臣,道:“这疏散之事,和具体的安排,寡人就全部托付给丞相和太傅了!”

    张释之与冯唐相视一笑。

    他们也习惯了刘阏这样的行为。

    相对来说。这样子的刘阏,对他们两个来说,等于明主。

    刘阏这样,不管什么事情,全部交给臣子,自己袖着手,只管跟长安写信诉苦,顺便卖萌的主君,简直太难找了。

    整个汉室,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了。

    只是。这天子诏命,却是让这两人都有些头大——依据一个梦,就迁徙整个广陵以西十几个县,数十万的居民,这真是有些搞笑!

    但天子的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硬着头皮下去,组织和动员民众的疏散。

    好在,张释之是名动天下的前朝大臣。冯唐在东南,也是广有民望,德高望重的名人。

    地方上的官员们,在这两个大佬面前。除了战战兢兢的配合执行外,连个牢骚也不敢发。

    就是百姓,有些麻烦。

    中国人的故土情绪,是全世界所有民族中最重的。

    许多百姓,宁愿饿死在故乡也不愿去其他地方。

    狐死首丘,越鸟南飞。

    尤其是农民。这种情怀尤其深重。

    好在,江都国,本来就是移民为主的地区。

    自刘濞立国以来,生活在此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从齐鲁甚至燕赵等地迁徙来的流民。

    因此,民众的动员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好做。

    但这也只是相对来说而已。

    总有些不愿离开故乡的人,也总有些你不管怎样,他死都要死在家里,舍不得家中田亩和庄稼的农民。

    对于这样的人,汉室官员,在劝说无果后,直接上了手段。

    这个手段,很是简单粗暴——直接动用了郡兵,强制将人绑上了迁徙的马车。

    短短五天之内,广陵以西的十二个县中的十个就已经完成了基本的迁徙。

    数十万百姓,在三万多军队,两千多名各级官吏、士绅的组织和保护下,沿着长江,一路向北,前往上游的楚国和淮泗地区。

    楚国和淮泗地区的诸郡,同样也开始了动员。

    因为现在楚王还没决定到底是谁,所以楚国实际上属于中央代管。

    朝廷任命的楚国丞相和内史,直接将原来刘戊的两个行宫和别苑以及庄园,统统清理出来,准备作为江都国避难民众的住所。

    淮泗诸郡,则将各地的的兵营和军寨,都腾了出来。

    虽然按照诏书,这些难民,只会在楚国和淮泗地区,避难一个月。

    但,几十万难民,加上官员士绅,以及相关的照顾这些人的军队,人吃马嚼,消耗也是巨大无比。

    好在,来自蜀郡和敖仓的粮食,顺流而下,开始抵达彭城。

    缓解了楚国和淮泗诸郡的压力。

    可也只是缓解而已。

    任何地方,一下子涌入大量外来人口,对当地的经济和民生,都必然造成影响。

    现在还好,有着天子的威压和朝廷的大义在。

    无论是官员还是下面的百姓,都得老老实实的听命。

    可是,万一……天子做的那个梦没有成为事实。

    这个台阶,可就没那么好下了。

    先不说天子威信的折损,单单就是几十万被迫迁徙避难的民众的怨念以及楚国和淮泗诸郡地方民众的残念,就足以让汉室朝廷的威信,在整个东南,荡然无存。

    对此,齐鲁诸王,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关注。

    “此事,长安的天子,还是太毛躁了……”齐王刘将闾如是评价。

    抛开天子所做的那个梦,是否真的是神明示警。单从政治角度考虑,这个事情,也是危险极大的。

    要知道,江都国。原本就是吴王刘濞的治下。

    刘濞在旧吴诸地,有着庞大的影响力——哪怕是他死了,这个影响力,也无法消除。

    要知道,刘濞在的时候。吴国可是全民免除徭役的。

    至于楚国,则是另一个祸源。

    虽然,吴楚失败了,大批的相关利益集团和忠于吴楚的贵族和官员被清洗。

    但总有些漏网之鱼。

    这些人,平时是不可能造成什么问题的。

    但一旦,天子的梦兆被证明是假的。

    那么,东南烽火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安天子,靠什么统治天下?

    一是兵强马壮,二是大义名分。

    尤其是后者。极为关键。

    天下人心在汉,天下英雄都认可刘氏统治的神圣性和合法性。

    但假如这个基础失去了。

    那么……

    别说刘将闾了,就是他的那几个草包兄弟,譬如刘贤和刘雄渠,也开始再次不安分起来。

    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几个本来该按照命令,要被迁到关中的豪强大户的迁徙工作,一下子就滞后起来。

    大家都在观望,观望此事的结果——天子梦兆中是四月初,江都将有大风暴来袭。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了。

    顶多,也就十来天,此事就可以见分晓。

    到时候,长安天子到底是君权天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真天子,还是沐猴而冠,获罪于天的罪人,立见分晓。

    若是前者,大家当然立刻三呼万岁。从此以后就当长安的乖宝宝。

    若是后者……

    恐怕立刻就是称病不朝同时,暗蓄兵甲,以待时机了。

    除齐鲁,三越也是瞪大了眼睛,等着此事的结果。

    东海国,不去说它。

    这个汉室羽翼下的小国,原本在得到汉使的警告时,还以为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但是,当他们看到汉朝真的开始迁徙自己的民众时,笃信巫术和神鬼的东海人,立刻也紧随其后,开始动员民众疏散。

    虽然,这个政权的执行力和动员、组织都全面落后汉室。

    但是,几天下来,好歹也撤离了不少临海的居民。

    尤其是贵族和官员们,更是飞快的逃离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地区。

    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中,整个东海的秩序都开始混乱起来,最后还是拿着刀枪的军队出场,才算稳定了一下局势,没有让整个秩序崩坏。

    而闽越国,则是按捺不住的开始躁动起来。

    汉朝撤离了它在江都国西部的所有军队和居民。

    东海国也开始混乱。

    闽越人的野心,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这对闽越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连刘濞那两个逃到闽越的儿子,也是蠢蠢欲动,不断的游说和鼓动闽越王族和贵族,发动战争。

    但,闽越人最终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他们同样笃信鬼神和巫术。

    万一,汉天子的梦兆是真的,那闽越起兵,岂非与天地鬼神为敌?

    那就是要灭国灭族的大祸!

    闽越人没有这个胆量。

    倒是南边的南越王赵佗,对这个事情,是完全不相信。

    “长安的小皇帝,这是要干嘛?”赵佗对他的丞相吕嘉道:“这是自毁长城,跟当年咸阳那帮蠢材一样!”

    赵佗对此确信无比。

    鬼神什么的?

    赵佗自己是不信的。

    他活了太久,见过太多,知道太多。

    且,多数秦国体制下的官员,对于鬼神的敬畏,几乎等于无。

    赵佗的偶像,是西门豹,是李冰。

    只是,汉朝的这个小皇帝,似乎有过一次成功的预警?

    赵佗虽然觉得,三年前的那个事情,是汉朝自我吹嘘和粉饰的故事。

    但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看汉朝的样子,也不像有阴谋的样子。

    “难道汉朝皇帝,真能沟通天神?”赵佗对此,无比狐疑。

    倒是吕嘉,对这些事情,深信不疑。

    没办法,越人就爱这个调调。

    百越诸族,连生孩子、种田和盖房子,都要问计巫神。

    “大王不妨静观其变……”吕嘉对此提出意见:“等等看……”

    “等?”赵佗咬了咬嘴唇,他拄着拐杖,道:“若有可能,寡人真不想等!”

    很明显,现在出兵的话,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甚至,到时候若是风暴没来,汉朝的整个东南都将混乱,他赵佗趁势而入,入主东南,与长安划江而治,也未可知。

    可问题是,若那个风暴来了。

    那么,出征的南越士兵中的越人,肯定第一个逃跑——再没有比越人更笃信鬼神的族群了。

    而剩下的人中,恐怕也只有跪地请降的份了。

    谁敢对抗有天命的天子?

    至少在中国,没有那个家伙,有那个胆量。

    只是,若就是这样旁观。

    一旦风暴来临……

    赵佗都不敢想象,万一长安小皇帝的梦兆成真的后果了。

    最起码的一点,赵佗敢肯定——他国内那些笃信鬼神的部族和贵族,必然会对长安无限跪舔。

    对鬼神的崇拜和迷信,已经深入了百越诸族的骨髓之中。

    到那个时候,恐怕,只要长安的小皇帝活着,南越国,就只有臣服和恭顺的命。

    任何来自长安的命令,都可能被国内的部族奉为神命。

    神明下令了,作为凡人,难道还敢对抗不成?

    这样,南越国恐怕,就要失去全部的独立自主,慢慢被长安所吞并。

    就像当年汉朝对长沙的吴家干的那些事情一样。

    先是控制军队,然后是官员,最后,找个借口,踢开赵家,用刘家人为王。

    整套程序,赵佗都能倒背如流。(未完待续。)

    PS: 抱歉,昨天颈椎疼的实在太难受了,只能去做个理疗~

    明天补吧

第五百六十六节 风暴(2)

    ();    .Shumilou.Co M.Shumilou.Co

    夏天在不经意间到来了。

    东南地区的气温开始上升,连续四天,齐地都是艳阳高照。

    火辣辣的太阳高悬空中,除了忧心庄稼的农民,没有人出门。

    士绅官员贵族们,都坐在家里凉爽的竹屋中,喝着茶汤,享受着婢女的按摩和音乐。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讨论发生在南方的事情。

    “陛下这次太草率了啊……”许多心向朝廷的官员,心惊胆战的说着。

    齐鲁吴楚,这一带,本来就很不安分。

    在汉室建立之初,齐鲁吴楚地区,甚至可以用敌国之土来形容。

    齐国是田横的大本营,田横虽死,但思念田横的齐地贵族和士绅,却也有不少。

    所以,高皇帝才要以诸侯王之礼,厚葬田横,然后,分封长子刘肥,坐镇临淄,监控齐地。

    至于鲁,那不用多说了。

    项羽的大本营,就是现在,鲁地的地主士绅之中,怕是依然有不少人是遵奉项羽为故主的。

    而吴楚……

    高皇帝本人都是死在讨伐英布的归途上的……

    甚至于,刘濞之所以能成为吴王,也纯粹是因为,汉室需要一位成年的皇~ 族镇守吴地,而在诸多皇族成员里,只有刘濞符合要求——不然,以刘濞他老爹刘仲临阵逃脱的前科,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高皇帝的侄子来做这个吴王。

    齐鲁吴楚,就是个火药桶!

    汉室成立以来,这个地区就发生了两次暴力对抗中央的事情。

    第一次是齐哀王刘襄跟琅琊王刘泽首倡反吕。

    第二次是刘濞起兵造反。

    这两次事件。都深刻的证明了,齐鲁吴楚地区。是多么的不安分。

    况且,三年前。刘濞起兵,这齐鲁诸王,可基本上都跟刘濞有过眉来眼去的故事。

    很多事情,甚至就是公开进行的。

    这些事情,朝廷虽然没追究,但也没说不追究。

    无论是齐王、济南王还是胶东王,心里面都是打着鼓。

    “若预言不成,恐怕齐鲁立刻就要动荡啊……”有识之士无不忧心忡忡的想着:“甚至吴楚,恐怕也会有反复……”

    朝廷现在能压制这些人。是因为民心在汉。

    但,现在天子却兵行险着。

    一旦失败,等于葬送了汉室在齐鲁吴楚地区几十年的宣传造势成果。

    失去了神圣光环后的长安,怎么可能还能命令得动这跟长安离了几千里的齐鲁吴楚之地?

    但,现在,大家也就只有祈祷天子这次能重现三年前的神迹了。

    有担忧的,自然有看笑话的。

    “善!善!善!”刀间看着刚刚快马从广陵城传来的消息,全身都松了一口气。

    自从天子以有梦兆下令疏散广陵城以西的十几县居民后,有关强制迁徙他的流程。就停滞了下来。

    当然了,齐国官僚表面上的说辞是要全力配合,集中人力物力,援助江都难民。

    但实际上。齐王打的什么算盘,根本瞒不过人。

    这几天,来自济南、胶东、胶西和淄川的信使。一波接一波。

    悼惠王的子孙们聚在一起,谁都知道。他们在算计着什么。

    别说是刀间了,就是临淄城里的三岁孩子。都知道,王宫里的大王,在等广陵那边的消息。

    而对刀间来说,广陵城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天已经是初四了……”刀间放下帛书,盘算着时间。

    长安的天子给出的预兆是四月初,这个初字,虽然没有指名时间,但却也限定了,这场风暴最迟不能晚于四月十五。

    过了十五号,就证明,长安天子在胡说八道!

    甚至,根本不用等到十五号!

    十号之前,风暴没有来袭,长安天子的信誉就要破产。

    这大江南北,天下郡国,就全部都会知道:长安城里坐在天子大位上的皇帝,根本不是真命天子!

    真正的天子,尚在蛰伏之中。

    到时候,先帝十子,太宗苗裔,高祖子孙,天下英雄,恐怕都要按捺不住对皇位的憧憬了。

    刀间根本不关心谁会获胜。

    他只需要,长安城里现在坐着的那个皇帝下台。

    那么,依传统,下台的天子,必然是错误的,他的全部政策都要推翻重来,甚至打倒在地,踩上一万脚!

    那他刀间,就可以继续逍遥快活的在这繁华临淄城里作威作福。

    甚至……

    日子过的比以前更潇洒!

    没有了长安的压力,地方上不就是他们这样‘德高望重’‘身负民望’的乡贤说了算吗?

    至于天下百姓,会因此死多少,多少地方要被打成废墟,多少城市,要从此废弃,多少白骨,密布荒野。

    这些事情,与他刀间何干?

    刀间甚至,对此还颇为期待——只有战争、混乱和失序,才是他这样的人的天堂。

    整个关东,类似刀间这样的想法的人,数不胜数。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对长安刘氏,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不断割韭菜和不近人情的陵邑迁徙制度,无比痛恨,并且对汉律无比厌恶。

    对他们来说,继承自秦代的汉律,简直每一个字,都是有罪的,流着‘良民忠臣’的血与泪。

    反应过来的汉室朝臣,大惊失色。

    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胆战。

    原本,许多人都没太搞明白,这迁徙江都民众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了全天下的安定团结之上。

    那时候,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怎么借着此事谋求利益上,利令智昏,当然就不会考虑这么多了。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后。

    整个统治集团的第一反应就是——迁徙和安置难民,必须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所有的细节,都要做好!

    甚至就连未央宫里的那个分封的传闻,大家也都没心思管了。

    与天下局势动荡相比,分封的土地,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自己跟天子,是一条绳子的两只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用去看别人,就看当初诸侯大臣共诛吕氏后,那些与吕氏走的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吧?

    即使是侥幸活过了那场大清洗的人,事后,也被迅速秋后算账了。

    辟阳幽候,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堂堂列侯,曾经担任过两千石九卿的重臣,在自己家的屋檐下,被淮南王一锤杀死,事后,朝廷连惩罚刘长的行动也没有一个,只是假惺惺的责罚了几句。

    要是现在的天子倒台,大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问自知!(未完待续……)

    ps:嗯,今天有点抱歉,本来写了八千的,但是,后面六千没写好,被我干掉了~~~

    

第五百六十七节 风暴(3)

    ();    事实证明,爆发出自己全部潜能的官僚阶级是恐怖的!

    后世二战时期,米帝用一星期一条航母的速度下饺子,直接干垮了霓虹和不可一世的纳粹德国。

    苏联的卫国战争中,苏联的拖拉机厂在大炮的轰鸣声中,在整个战争中生产了十万辆各型坦克。

    t34海活活的把汉斯淹死了。

    就算是那场大战中,最不靠谱的面条国,其实生产效率也不低。

    而制定督促实施并且参与堪称奇迹与伟大的生产计划的人,恰恰是这些国家的官僚集团们。

    面临生死存亡之时,官僚集团所能爆发出的能量,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因为,这些人,是全社会最顶尖最聪明和最有能力的人。

    现在也是一样。

    一位位地位尊贵的列侯,带着自己的家臣子弟,沿着长江和驰道,视察和督促粮船的运输和保障工作。

    他们日以继夜,不分昼夜的巡查着每一条河道,每一段道路。

    同时,家里的粮食,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彭城。

    更有许多列侯,亲自带着亲信家臣,来到了彭城和淮泗诸郡,参与到了对难民的安置和安抚工作中。

    这些列侯,几乎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

    其中,甚至不乏曾经担任过郡守乃至于九卿的重臣。

    在这些的带领和督促下,难民安置工作,出奇的顺利和平稳。

    而中央的大臣和列侯们,则充分发挥了官僚统治集团的优势:一级压一级!

    丞相周亚夫主动召集九卿和各衙门的主要官员,布置任务并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

    这些人回头,就把自己下面的属官召集起来,同样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限期完成某事,完不成的,就可以准备滚蛋了。

    而地方郡县。则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强大压力。

    一个个郡守、郡尉,纷纷接到了自己恩主或者顶头上司的命令。

    于是,沿途的各郡,一下子就将救灾和援助灾区的事情。摆在了头等大事的地位。

    各郡的县令和县尉被要求,亲自带人,巡查河道、道路,并且组织民众,帮助运输。

    于是。整个难民安置工作以及各项后勤保障工作,以一种连刘彻都膛目结舌的高效进行。

    “可惜啊……”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恐怕此事过后,他们就又要恢复原状了……”

    这是肯定的事情!

    米帝在冷战时,为了跟苏联刚正面,上马了阿波罗计划,并且实施了载人登月。

    等到了新世纪,特么米帝居然连航天飞机都要跟已经奄奄一息的大毛借,节操都碎了一地。

    官僚阶级就是这个样子的,在平时,你抽一鞭子。他就动一下,你不抽,他死都不会动的。

    只有面临生死存亡危机之时,或者有着重大利益需求时,他们才会爆发出他们的恐怖力量。

    好在,经此一事,刘彻也摸到了些让这些家伙积极起来的条件的门槛。

    毫无疑问的,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官僚集团,只有在扩张期和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高效运转。

    孟子不就说过: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后世米帝和西方,天天喊天朝威胁论。

    难道只是闲的蛋疼。想给自己找个敌人,然后愉快的开启地球ol废土版本预告?

    答案很简单,他们需要为自己找个心理对手,然后假想这个家伙很强大很恐怖,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

    不这样的话,他们的整个统治集团。就要在和平的靡靡之音中腐朽、堕落并且滑向深渊——虽然,其实在实际上,他们已经在滑向那个深渊了,但好歹,能延缓一下速度,喘上几口气不是?万一在这过程中,发生奇迹了呢?

    譬如毛熊之死这样的盛宴。

    那大家就又能愉快的活上几十年了不是?

    找敌人这种事情很简单,特别是现在。

    匈奴是个再好不过的MT了。

    但问题是,现在,汉匈关系非常好,短时间内,刘彻也不想破坏这种和平的环境。

    种田没种完,怎么能打架?

    所以,公开的全面的大规模的宣传仇恨匈奴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匈奴人又不是瞎子和聋子,他们在汉室内部,也有眼线和情报来源。

    核心的机密他们探查不到,但公开的消息,却总是会知道的。

    刘彻可不想,现在就面对四十万匈奴铁骑。

    那么,就只能从利益方面着手了。

    让广大官僚集团和权贵阶级,分享国家发展和扩张的好处。

    虽然说,其实皇帝分不分享,无所谓。

    中国的历朝历代,皇帝通常都以为天下是他的。

    但实际上,却是官僚权贵们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集团公司,创业之初,老板肯定有着绝对控股权,但发展壮大后,许多人可能连百之十的股权都没有了。

    一家公司,要发展,而且要发展好,就不能不给下面的人股权,也不能不用股权去拉拢更多的人为自己的发展壮大保驾护航。

    国家其实也同样如此。

    不管什么政体,统治者如何如何的强力,设计的制度如何如何的bug。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要面临一个问题:这蛋糕要不要分?分给谁?分多少?

    而中国的王朝在这个问题上,普遍做出了看似很美好,但实际很糟糕的抉择。

    准确的说是,为了面子而放弃了里子。

    王朝发展到中后期,表面上,皇帝君临天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实际上却是个傀儡、雕塑。

    大臣们总是能让皇帝知道那些他该知道的事情,同时也能让那些不该让皇帝知道的事情,皇帝永远无法知道。

    历史上,汉室在小猪后,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进入了衰退期和腐朽期。

    看看刘贺的模样就知道。当时的皇族已经堕落到什么地步了!

    但汉室运气好,出了个刘病已。

    这位生长在民间的天子,给西汉王朝续命了。

    但也仅仅是续命而已,宣帝的太子。毫无疑问的再次被文官们洗脑了,然后,西汉王朝就滑向了灭亡的深渊。

    至于西方,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最起码的一点——中国的皇帝可以被废黩,可以被杀。可以被幽禁,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像英国那样,贵族们逼着皇帝签下所谓‘大宪章’的事情。

    而且,西方的模式,弊端重重。

    在中国,一个底层的穷酸,可以通过科举,走到权力的巅峰,西方能吗?

    要不是大航海的发现,和后续的殖民地。让西方人用其他民族的血泪,完成了他们的资本积累和技术积累。

    恐怕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欧陆之上,贵族也依然是贵族,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

    这种一成不变,浑身腥臭的贵族政治和领主制度,要是出现在中国,早他妈被陈胜吴广打的妈妈都不认识了。

    在刘彻看来,中国是根本不适合西方那一套制度的。

    唯才是举,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中国的价值观。

    当然了,西方的东西,也是有些好的,可以借鉴的。

    取长补短。兼容并蓄,向来就是中国的优点和传统。

    刘彻这些天,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

    毫无疑问的,官僚集团和权贵阶级和普通民众,都必须得分享国家发展、扩张和技术进步带来的好处。

    就像秦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一样,清楚明白的告诉天下人。这样做,你就可以出任官员,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反之,你就只能泯然众人,被别人骑在脑袋上。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却是远超刘彻预计的。

    哪怕他把兰台的尚书们也叫到一起,集思广益,讨论了好几天,也依然没有头绪。

    毕竟,刘彻不是开国之君,可以在一张白纸上画画。

    更不是天朝太宗,可以在别人已经写好规则和定好秩序的游戏框架里,用地图编辑器,再开个新游戏。

    这种要在已有制度上,开刀,并且重新改写规则,还能让人接受的事情,无疑,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搞定的。

    倒是外面的人看到刘彻天天召集心腹亲信议事,还以为天子也没有底气,纷纷开始在心里琢磨和准备,怎么给天子擦屁股这种事情。

    但其实,刘彻根本就不担心那场风暴不会来。

    担心也没有用!

    但别人不知道啊!

    于是,东宫在这样的局面,有些坐不住了,把刘彻叫了过去询问对策和预案。

    刘彻没有办法,只好给东宫两位太后打气和鼓劲。

    东宫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事已至此,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别无选择。

    大不了,风暴没来,就准备开干呗。

    谁跳出来唧唧歪歪,就扁谁!

    在这个问题上,刘彻有着非常坚决的意志。

    现在的汉室中央,依然有着对地方势力和诸侯王势力的绝对优势,从军事、财政到人心向背。

    一两个错误,是无法让这样强势的中央垮台的。

    只有连续不断的错误,才有可能。

    就像米帝,越战的失败,确实让他伤筋动骨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有毛熊那样,从一个错误走向另外一个错误,并且还天降地图头,才导致其解体。

    更别说,刘彻坚信,风暴,马上就将来袭了。

    而且,这一次的对灾难的预警,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几十年中,汉室还将遇到包括洪灾、地震在内的数场大规模天灾。

    特别是十年后将发生的那场大地震。

    有了这次成功的预警,下一次灾难来临时,汉室就能非常从容的应对了。

    虽然,这样做,会让后世的史书上刘彻的形象变得比刘秀还bug,而且还会导致神棍们进入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这样做是值得的。

    刘彻这样开挂般的预警,将使得随后二三十年,汉室在大规模天灾面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国力和人力物力,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留。

    更关键的是,能树立起刘彻这个天子空前绝后的权威和史无前例的地位。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力量,再可以阻拦这样一位被证明受命于天,鬼神庇佑的天子的意志。

    只要此事一成,刘彻将来想干嘛干嘛,真正的言出法随,出口成宪,且国内民众会坚决支持和拥戴。

    有着这样的地位和名望。

    有什么事情,刘彻不能推动,有什么事情,是刘彻不敢推动的?

    而且,有着这样一层光环在,很多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实现的事情,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更别说面对一位能与天地神明沟通,并且准确预知未来的天子。

    这天下四夷诸国敌人,谁还敢对抗?就算敢,对阵的时候,敌人的士气,首先就要掉一个等级。等于仗还没打,汉军就获得一个额外的buff加成而敌人则被上了个debuff。(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节 灾难!

    ();    元德二年,四月初八,江都国射阳县,晴转多云,有东南风。

    主父偃与周仁站在射阳县的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大海。

    射阳是古城,也是中国传统的煮盐基地。

    吴逆刘濞之时,这里更是与吴逆的铜山一样重要的煮盐之地。

    最巅峰时,有十几万人在此伐薪煮海,取盐。

    一年产盐量,高达百万石以上!

    刘濞就是靠着会稽的铜山与射阳的煮盐,富甲天下,以一国之力,养了十五万正规军。

    刘濞覆灭后,按照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的命令,南下的汉军将领俪寄和韩颓当对射阳进行了很好的保护。

    到此地被移交给朝廷时,射阳县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煮盐工场和基础设施。

    主父偃与周远受命前来江都国后,带着墨家的墨者和少府的官员,走访了大半个江都国。

    最终,将晒盐基地,选址在此。

    因为这里的环境、气候都是最适合晒盐的地方。

    几乎没有之一!

    在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主父偃与周远,在这里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规模达到了一万亩,合计一百顷的晒盐基地。

    这个基地,在夏天,日照时长时,一月能产粗盐十五万石。

    再加上原有的煮盐工场,在这射阳县,去岁平均每月产盐几近二十万石。

    这些盐,成为了周远与主父偃最好的功绩。

    甚至,有传言,天子将从他们两个中选择一个,作为未来的少府令培养。

    这样的消息,让周远与主父偃,全身兴奋,摩拳擦掌,准备在今年干一票大的。

    主父偃甚至做出了在今年,将盐田面积。扩大五倍,甚至十倍的计划。

    可惜……

    主父偃在心中叹了口气。

    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天子一声令下,大半个江都国的人口。都开始向内陆迁徙。

    尤其是射阳县。

    整个射阳的人民,现在,几乎都走光了。

    就剩下主父偃和周远,带着几十个官僚,坐镇在县城中。

    他们不是不能撤离。而是不愿意撤离。

    射阳县的盐田、仓库和码头,都沉淀着两人的血汗,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未来,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周远甚至发誓,要与盐田共存亡,田在人在,田亡人亡。

    主父偃虽然不像周远这样的感性,却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毁灭。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主父偃觉得。要是他走了,而周远留了下来,这事后,他主父偃在旁人眼中,岂非就是个胆小鬼?

    这对形象太不利了!

    特别是,主父偃知道,周远的老爹是谁。

    故郎中令周仁啊,先天上,周远就比他主父偃更有底气和潜力。

    旁的不说,作为先帝亲信心腹。周仁跟东宫那边说上几句话,就能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不过,这几天。留守在这射阳城里的众人,心情就像过山车。

    一开始,随着民众撤离,只剩下主父偃和周远以及各自的追随者,宁死也不愿意离开。

    大家心里面,其实都是空荡荡的。怕的厉害。

    天子预警,说有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将要来袭。

    射阳县就在海边,毫无疑问,风暴若来的话,首先袭击的,就应该是射阳。

    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害怕。

    特别是,人少的时候,那就更加害怕了。

    即使是先前信誓旦旦的周远,主父偃也看的明白,对方在数日前,就有些悔意了。

    只是,海口已经夸下,牛皮吹了起来,这时候再认怂,就要被人看笑话。

    且,此时整个广陵以西基本都空了。

    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万一走到半路,遇上风暴,那岂非更惨?

    所以,大家觉得,还是留在安全的城市里比较好。

    这些天,大家也都没闲着,在县衙里,挖了几个坚固的地窖,储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等着天子预警的大风暴来袭。

    可惜,左等右等,被说风暴了,四月以后,连雨都没有下一滴。

    太阳当空悬挂,气温也开始闷热起来。

    主父偃与周仁以及属下的官员们的心态,也开始向着一个奇怪的地方转变,特别是七号以后,大家的心情,都从紧张,转变成了一种类似尴尬的心理。

    皇帝当着全天下信誓旦旦说的话,最终被证明是假的的话。

    最丢脸的当然是皇帝自己了。

    但官僚权贵,也好不到那里去。

    官员贵族和皇帝,其实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尤其是官员们,经此一事,许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和理解了,什么叫主辱臣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现实就是最好的课堂,让大家都看清楚了,一旦皇权动摇,地位和身份来源于皇权认可的官僚权贵,也就必然会跟着动摇。

    这个事实,不止是主父偃和周远看清楚了。

    整个吴楚齐鲁,甚至天下的官僚们,都是心知肚明了。

    正因为这样,现在,全天下的官员和贵族,大半都在祈祷,那个预言中的风暴快快到来。

    那风暴要是不来……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收场了。

    尽管,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收拾残局了。

    忽悠和愚弄百姓,是官僚集团的拿手好戏。

    但问题是,这次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天下人的眼前。

    岂是能轻易唬弄过去的?

    大家又不会法术,没可能将天下人的记忆都删除掉。

    “哎!”遥望着远处依然一片平静的大海,主父偃叹了口气,满满的都是忧虑。

    比起其他人,主父偃更希望那风暴马上来临。

    因为他很清楚,要是今上倒台,那他这样的今上亲信,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当初,诸侯大臣共诛吕氏,未央宫和长乐宫里的尸体。三天三夜都没清理完。

    天下所有与吕氏有关的大臣和贵族,更是被残酷的清洗了一次。

    譬如说,这射阳县从前是射阳候的封地。

    射阳候那里去了?

    主父偃,当然不会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主父偃闭上了眼睛。

    忽然,主父偃听到一声惊诧声,他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看过去。

    他瞬间就惊呆了。

    只见在另一侧的海域上。刚刚还一片平静的海面,陡然间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灰暗之中。

    厚厚的云层,一下子就从天上压了下来。

    云层之中,雷鸣电闪,不时发生了严重的雷暴。

    一个庞大的,超出了主父偃所想象之外的超级漩涡云团,裹着海水、雷暴与狂风,在海面上迅速移动。

    而且,目标直指射阳!

    轰!

    太阳在这超级灾难面前。吓得没有了踪影。

    射阳的天空,也进入了黑暗。

    风力开始大起来。

    天空中,也开始下起了大雨。

    “主父兄,快跑!”周远猛的喊了一嗓子。

    风暴,大家在射阳县待了差不多大半年,也见过好几次了。

    但如此大的风暴,如此恐怖的风暴,速度如此快的风暴,他们从未见过。

    这一刻,主父偃才知道。人在天地之间是多么的渺小。

    来不及感慨,主父偃跟上周远的脚步,飞快的跑下城墙,跑向县衙。那已经挖好的避难所。

    这一刻,主父偃无比庆幸,自己生在一个有着天地神明庇佑的天子的统治下。

    若非有圣天子,吾等,恐怕全都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那超级漩涡云团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堪堪在主父偃等人跑进县衙的时候,就已经从射阳县以西的海面登陆。

    这个无比恐怖的云团,中心风力高达十四级以上,它卷起的海浪,起码有十几米,它就像一头降临人间的怪兽,轻而易举的就将沿途的一切人类建筑和树木、土石,卷上了半空。

    而它的移动速度,相当于一头全速奔跑捕猎的豹子。

    眨眼的功夫,它就摧毁了沿海的一切,然后向内陆延伸。

    而且它的范围非常大,一登陆,就将大半个射阳县都扯进其怀抱中。

    射阳县县城,在它的面前,就跟堆砌在沙丘上的城堡没有差别,轻轻一撕,整个城市就被摧毁了,所有房屋的屋顶,刹那间就飞上半空,砖瓦飞的到处都是。

    它继续向南,沿着笔直的路径前进。

    毫无意外的,它无视了人类划定的疆域,径直闯进了东海国的领地中。

    东海国的居民,在这天中午,遭遇了他们一生中前所未见的梦魇。

    这无比恐怖,前所未见的超级飓风,威力之强,让人咋舌。

    登陆一个时辰后,它的中心风力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它就如同一台恐怖收割机。

    将沿途的一切摧毁,拔起,然后推动。

    桥梁被吹塌,房屋被吹走,牲畜与人类,一同被卷上了半空,无数的石子、泥水与砖瓦、树枝,在半空飞舞。

    在雷暴与闪电的嘶鸣中,恐惧无比的东海人,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叩首,祈求巫神的原谅。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

    无情的飓风,撕碎了他们全部的幻想。

    “长安天子早有警告了……”无数的越人,哭着喊着,到处乱跑,许多的酋长,心里无比悔恨。

    这灾难,他们提前半个月就被告知了啊,长安天子还派来了使者,表达了愿意帮忙和援助的意思。

    可恨自己,愚昧无知,竟无视了圣天子的警告,这是罪有应得啊!

    但,在面临死亡之前,人类,终于爆发出了属于智慧生物的人性光辉。

    当飓风来临时,观测到其轨迹的部族长老和成年人,纷纷跑回家。将自己部族里的未成年人,塞进水缸里,藏到坚固的地窖里,同时跪地恳请巫神的保佑。

    有妇女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奋不顾身的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在身下。

    有父亲,用自己的身体,将在他身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压在身下。

    当飓风过后,残存的人类。开始出来寻找幸存者时,他们总能发现,在许多的残肢断臂,甚至瓦砾堆下,一位父亲,一位母亲死死的保护着他们的孩子。

    但很不幸,他们的努力,多数没有效用。

    但也偶有幸运儿,在自己父母的牺牲下,保留了生命。

    所有人都为此兴奋、欢呼。

    但这些都是后话。

    在此时。三分之一个东海国,进入了地狱一样的可怕世界。

    空前的恐怖飓风,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摧毁了他们过去六十年的大部分努力。

    无数的村庄和部落,被毁灭。

    数不清的农田,成为一片狼藉。

    飓风过后,倾盆而下的暴雨,更是令这一切雪上加霜。

    东海国,应该感谢他们的传统。

    笃信巫神的他们,在灾难前的半个月里。撤出了大量的人口,尤其是占据王国金字塔中上层的贵族和官员,以及大量的财富。

    他们还有希望,他们还不大可能因此灭族。

    尽管如此。当东瓯城的东海王君臣,得到了来自各地的报告时,脸都白了。

    飓风过境的地方,虽然大概只占东海国土的三分之一。

    但因为与汉接壤,且地势平坦,当地。向来就是东海国的膏腴之地,最重要的财赋来源和最密集的人口区域。

    哪怕是提前撤出了大量人口。

    但,经此一难,东海国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

    东海君臣,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东海已经完了。

    仅凭东海国的力量和国力,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当地的生产和生活了。

    “向长安求援吧!”东海王骆申道:“准备一下,寡人要亲赴长安,朝天子!”

    这意味着,东海国选择,全面的,毫不保留的,干脆的彻底的,向长安臣服,并且成为类似诸侯国一样的,政治经济军事,全面受长安指导的附庸。

    但,没有办法。

    大家都知道,不这么做的话,那些愤怒的灾民,嗷嗷待哺的饥民,会将他们撕碎。

    更可怕的是,闽越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投降汉天子,臣服汉天子,大家最多失去自主权,但荣华富贵,却还是能保证。

    若亡于闽越,那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甚至,自己这些人的脑袋,恐怕也掉。

    飓风,不因人类的意志而转变。

    它在摧毁了三分之一个东海国后,继续南下,越过边境,再次登录汉境,它从高邮开始一路横扫。

    不过,这一次,它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人类开挂了。

    它所过之处,别说人了。

    就连一只牲畜也不存在。

    在半个月前,人类就将它过境处的所有一切,全部迁走了。

    它只能徒劳的,发泄一样的,将那些空荡荡的城市摧毁,将那些空无一物的房屋掀上天空。

    而,随着它向内陆深入,它的能量,开始耗尽。

    当它抵达广陵城时,它已经消耗了它的大半能量。

    最终,它只能选择,示威性的吹塌广陵城西部的一段城墙。

    然后,它就再也无能为力了。

    失去了能量的飓风,在广陵城上空,留下一个气旋后,消失无踪。

    但,飓风是消失了。

    它带来的海量雨水,却才刚刚开始显露威力。

    连绵不绝的暴雨,开始覆盖它所过境的所有地域。

    许多地方,甚至发生了洪灾。

    洪水和泥石流,对广大的灾区,造成了二次伤害。

    汉室境内还好,人民多数撤离了。

    但东海国疆域内的灾区,却是如同人间地狱一样。

    洪水,卷着各种生物的尸体和植物的枝叶,到处肆虐。

    一个更可怕的恶魔,开始觉醒。

    无数的致命病菌和疾病,在灾区蠢蠢欲动。

    更可怕的是,当幸存的人类在灾后逃离自己家园时,他们也将这些恶魔,带向了那些安全地区。

    对东海国居民来说,梦魇才刚刚开始。(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节 人心(1)

    ();    江都王刘阏站在被飓风吹塌得城墙前,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狂猛的飓风,将长达十二丈的城墙,彻底摧毁,只留下了一片瓦砾。

    城市西部的一部分居民区,也惨遭摧残,数百间房屋倒塌。

    要知道,这广陵城,可是从前刘濞的老巢啊!

    其坚固程度,号称不下长安——甚至,就连最初参与建设的工匠里,也有部分是从少府抽调来的长安工匠。

    几十年来,刘濞一直将广陵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建设。

    而这样一座坚城,却在大自然的愤怒中,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跟刘阏一样目瞪口呆,甚至心惊胆战的站在瓦砾前的官员百姓们,这时候,除了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面朝长安,三呼万岁外,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

    许多人都知道,要是没有天子示警,这一次,江都百姓士绅,恐怕不知道要死多少。

    连广陵城这样的天下坚城,在那恐怕的飓风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可想而知,其他县城,此刻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陛下神圣,祖宗庇佑啊……”无数人跪在地上磕着头,为自己之前的腹诽、怀疑跟小算盘而恐惧。

    天子证明了他是受命于天,得到天地鬼神认可的天子。

    那么,吾等怀疑、腹诽乃至于暗中起了小心思的人,在神明天地面前,岂能隐藏?

    许多人甚至感觉到了,冥冥之中,苍穹之下,有着一双全知全能的举目正在巡视天地。

    汉人笃信,泰一神座下,有时主日主阴主阳主月主兵主等八神协助这位宇宙至尊掌管现在过去未来宇宙上下四方一切万物。

    而天子受命于天,在理论上拥有沟通一切鬼神的力量。

    而真正的天子,也一定能得到天地鬼神的帮助。

    面对这未知的力量,所有人除了诚惶诚恐的叩首谢罪外。没有第二条路。

    倒是底层的市民和军士,一个个都是惶恐之余,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

    天子受命于天,天地庇佑。

    有着这样一位能沟通天地鬼神的天子。那我们还要怕什么?

    以后旱涝水蝗,种种灾难,神圣的天子都能做出预警。

    这样,大家伙还要担心什么呢?

    民心士气,迅速倒向长安。

    甚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

    飓风来袭的消息。沿着长江,向四面八方扩散。

    一天之后,在彭城避难的灾民,得到了这个从故乡传来的惊人信息——史无前例的飓风,袭击了广陵以西十二城,所过之处,几乎片瓦不存。

    无数人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之后,大家的选择与广陵城里的人差不多。

    立刻就是跪下来,面朝长安方向叩首,口称:“陛下圣明。陛下神威!”

    这样的事情,除了神威外,没有其他解释。

    当然,因为缺乏亲眼所见的经历,还是有些人不太服气。

    特别是那些被强制迁徙至此的士绅们。

    风暴什么的,大家又不是没遇到过。

    吴地夏季本就多大风,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发生,将一整个村庄都毁灭的飓风。

    但那又如何?

    这些士绅,早就有了应对大风的经验。

    每到夏天。他们就会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前往城市。

    风暴再厉害,总不能摧毁一个城市吧?

    但随后,更多的详细情报和信息从广陵传来。

    射阳、高邮等七城在飓风中残破。广陵以西的数百个村庄,在风暴中被夷为平地。

    数十万亩粮田被毁。

    房屋倒塌和残破的数目,根本无法统计。

    另外,通向东海的驰道,有数十处为洪水摧毁,上百座桥梁倒塌。

    广陵城派去巡视地方的官员。报告的文书中只有:震怖、惊惧、失神、可怕等字眼。

    甚至,就连广陵城这样的天下坚城,也在飓风之中被吹塌了一段长达十二丈的城墙,房屋倒塌数百间。

    这时候,那些顽固的士绅地主官僚,这才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

    广陵城的城墙都倒塌了,何况其他小城。

    大家此时,真是万幸,天子独断,强制将大家带离了危险之地。

    不然,此刻,大家恐怕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家中妻小,更是断无幸免之理。

    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吴地几乎年年有风暴,何以这次连神明都要出现预警给天子。

    盖因为这次的风暴,太可怕太强大了。

    “真是圣天子啊……”一位高邮县的长者,抚着胡须对自己的子侄道:“若无圣天子,乾坤独断,我等此刻,恐怕都要葬身风暴之中,尸首为鱼虾所食了!”

    “从今以后,我高邮王氏,世代忠心王事,不可再有二心!南边的逆贼,再要联络,统统不许理会!”这长者严肃的下令。

    这位长者,是高邮县的大户,王氏的家主,高邮王氏,在故吴之地,很有声望,世代以诗书传家,子嗣繁多,虽然,做官的不多,但却也几乎霸占了整个高邮的官场。

    这样的大户,心眼多那是一定的,脚踏N条船,也是理所当然的。

    尤其是以前,他们还在刘濞那里得到过不少优待。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天子证明了自己的神圣性和不可动摇的权威。

    就算是只猪,都知道,不该再与之对抗,或者施小手段了——天子既然能预见灾难,那他能不能预见背叛和贰臣呢?

    王氏虽然只是高邮县里的一霸,正常来说,天子是不会知道,在高邮这样的小地方的一个蝼蚁一样的家族。

    但问题是,天地鬼神这么多,至尊泰一神座下,就有五帝八主,漫天星宿,万一有个闲的蛋疼的家伙将高邮的一些事情在梦里告诉天子,怎么办?

    当然,更重要的是,百姓不是木头。

    统治者的决策和政策,是好是坏,是在意他们还是鼻孔高高朝天,他们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这次天子,担着的风险和压力。

    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但他在看到了这些风险和压力后,依然义无反顾,为了自己的子民,甘愿冒险,强行推动,以天子的威权和社稷的信誉做担保,强制进行了这次史无前例的大撤离。

    这证明了什么?

    这证明了,这位天子言出必行,如他诏书中所说的一般。

    他是真正的将天下子民,视为自己的子女、骨肉和臂膀。

    君待臣以国士,臣以国士报之,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

    春秋战国,堪堪过去不过百年。

    如今天下士林舆论,依然有着战国遗风。

    一饭之恩,都可能让人以性命相报,何况这救命之恩?

    满屋子侄,纷纷躬身拜道:“诺!谨遵大人嘱咐!”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许多难民家庭中上演。

    吴王刘濞在时,用了三四十年时间经营起来的网络和民心,在今天彻底崩塌(历史上,南宋时,刘濞的拥戴者依然存在,甚至有人写诗怀念刘濞),几乎没有片羽留存。

    而消息进一步沿着长江扩散。(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节 人心(2)

    ();    齐都临淄。

    当代齐王刘将闾,看着摆在他前面的那几封来自广陵城的公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去告诉内史,立刻押解刀氏全族入京……”刘将闾对着身边的宦官吩咐。

    老实说,若有可能,他是绝对不愿意,让刀间去长安的。

    刀间在齐国,每年为他的齐王王宫孝敬黄金数千金,铜钱数以百万,布帛无数。

    钱财什么的,倒是次要的。

    要紧的是,这刀间是他刘将闾的黑手套。

    很多刘将闾不方便干,或者说不能干的事情,刀间都能很漂亮的解决。

    刀间走了以后,再培养一个这样听话懂事,同时还有能力的黑手套,恐怕很难!

    但没有办法。

    长安那边打垮了刘濞,清算了刘戊和刘遂、刘安的势力后。

    长安天子的力量,就已经倍于天下诸侯王力量的总和了。

    这次广陵事件后,长安天子更是将对天下所有势力,形成一种全方位的碾压。

    假如说,在今年以前,诸侯王们还能在天子面前蹦跶蹦跶,倚老卖老的话。

    那今天之后,大家就都得全心全意忠于圣天子了。

    不然……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根本用不着长安天子下令,国内的贵族大臣,就能把‘贼子’给绑了起来。

    所以,这刀间,真是非送去长安不可了!

    于是,刀间的命运,立刻迎来了一个巨大转折。

    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僚们的工作效率,陡然间提升了十倍不止。

    不到一天时间,就走完了程序,由临淄令签发的迁徙公文,直接送到了刀间面前,甚至连迁徙时间,也严格限定在了元德二年夏五月之前。

    根本不给刀间任何运作和活动的空间。

    拿着官府的命令。刀间也是长叹一声。

    他哪里不知道,这些家伙催的如此急,分明,都是想吃肉。

    刀家一离齐境。这些家伙立刻就会扑上来,用‘合理’的价格,将刀间这十几年来辛苦攒下的家业和田产,一口不剩的全吞了。

    刀间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

    但他能怎样?

    当他得知广陵城如期迎来飓风。广陵以西十余城被毁的消息时,刀间就清除,这是注定的命运。

    所以,他显得很淡然。

    “有朝一日,某一定会回来的……”刀间对着前来送递公文的官差如是说道:“到时候,吃了某家的,都要给某家吐出来!”

    被强迁关中的豪强大户,一百家里,也未必有一家能继续风光。

    因此,那官差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在他们看来,刀间从此就要泯然路人了,心里有火,是肯定的。

    似这样当面发泄,比藏在心里,暗自算计的结果好多了。

    只是,他们那里知道,刀间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东山再起的手段。

    混‘有活力的社会组织’,能混到刀间这样的高度的人,那里会把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长安天子马失前蹄的谋划上。

    凡事不多作几手准备。不多留几条退路,不多想几个对策,他刀某人焉能在临淄城的各种势力竞争和倾轧中,逍遥快活到今天?

    刀间。在得到了广陵的情报后,他当机立断,立刻就派出了亲信心腹,带着黄金千金,前往长安活动了。

    “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马上!”送走官差,刀间对自己的儿子刀戎说道。

    “大人,我们是迁去关中,怎么在马上建功立业?”其子不解的问道。

    刀间哈哈大笑,道:“前些时日,为父命你看天子去岁以来的诏书,你都看过了吗?”

    “回大人,小子已然看过了……”刀戎低头道。

    “既然你看过了,那你为何还不明白为父的意思?”刀间抚着胡须,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天子去岁曾经下诏,宣告天下,今岁将迁天下无地百姓,充实辽东、朝鲜、新化等地,且将以军垦模式推行……”

    刀戎点点头,这个诏书他当然看过,核心内容就是朝廷决定,在辽东的无人地区和新化朝鲜等新得的土地上,采取军管军屯的模式开荒。

    军垦团,以汉军的编制和组织进行管理,统一指挥,统一开垦,统一劳动。

    民众迁往当地后,头五年,免除一切徭役赋税,并配给种子、耕牛、屋舍,如同过去朝廷授田一样的规格。

    唯一的不同点是,所有的民众,都必须在军垦模式下,耕种三到五年,才能得到一份永久属于自己的土地。

    此诏传出来后,天下百姓激动无比,不知道有多少佃户和贫民,都在等着今年官府的抽调呢!

    像齐国,现在就已经有许多失地农民,从乡下涌入了临淄城里,就等着天子的命令到来,他们就准备前往辽东屯垦了。

    毕竟,虽然故乡很好,远方的异乡太过遥远,而且听说环境恶劣,非常寒冷。

    但是,假如,留在故乡要挨饿,到去了远方,却能吃饱肚子,还能在未来获得属于自己,能传给后代的土地。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都会选择离开故乡。

    所谓故土难离,对多少下层百姓来说,也就那样了。

    底层的民众,才没有那么多的情怀和小清新的心思呢。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只是,刀戎明白归明白,却不知道,这跟自己家以后有什么关系?

    刀间看着儿子疑惑的样子,不得不解释道:“吾儿,此去关中,若吾父子不想点办法,一辈子,都要给人驱使,永无出头之日!”

    这几乎是肯定的!

    关中那是什么地方?

    天底下最有权势,最有力量,最聪明,最厉害的精英聚集之地。

    他刀间在齐地能混的风声水起。到了关中,谁认识他啊?

    长安街头,随便一个纨绔子,就可能是某位贵人的子侄。某位大人物的家人。

    下面的地方,县乡各处,一个巍颤颤的老头,都有可能是曾经跟着高皇帝、太宗皇帝打过仗的老兵,根本惹不起。

    像刀氏这样的外来者。进了关中,根本就翻不起任何浪花来,眨眨眼就要被人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了。

    所以,去了关中,在刀间看来,是死路一条!

    就算侥幸活下来,那又怎样?

    关中的大户,哪一个背后没站几个大人物?

    像他刀间这样的人,在那些人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一条狗罢了。

    主人心情好了,赏几根骨头,主人心情不好,乱棒打死,也是常事。

    刀间,怎么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

    而且,刀间很清楚,他离开齐国后,那些官僚贵人。为了吃下他的产业和财产,肯定会有所手段。

    吃相难看的,可能会跟廷尉打小报告。

    刀间过去做过无数的犯法之事。

    这些事情,大的。足够让刀间跟所有涉案人员脑袋全部搬家,甚至三族都要完蛋。

    小的,也够刀间去廷尉大牢一生游了。

    因此,刀间很清楚,也看的很明白,他唯一的生机。在于成为一个榜样,一个标榜,一个朝廷的宣传材料。

    而怎么成为朝廷的宣传材料?

    当然是紧跟天子的步伐,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自得知,自己要被迁徙后,刀间,就下了血本,派了数百手下,打探朝野情报。

    然后,刀间发现了一条生机:去岁天子表示要在辽东、朝鲜、新化实行军屯后,天下大户豪强,没有一个主动报名,愿意为天子去披荆斩棘,巩固国土的。

    踊跃的都是民间的贫民。

    毫无疑问,天子也是很苦恼的。

    朝廷的政策,需要士绅大户的支持和声援。

    不管是嘴炮还是实际行动,总得有人站出来摇旗呐喊。

    而这军屯,就更是如此了。

    离开士绅的声援和亲自行动,朝廷在这个方面的声势就要弱上许多,更会让百姓有所疑虑——不管百姓是不是真的疑虑,当官的肯定会这么去想。

    而这,在刀间看来,正是他的机会。

    虽然说,辽东、新化、朝鲜,这些地方究竟在哪里?

    刀间一时半会也没搞明白。

    当地情况如何,更是两眼一抹黑。

    但刀间相信,不管那些地方,环境恶劣到什么程度。

    总比留在关中,给人当狗一样使唤和肥猪一样看待强。

    再者,历来,一片全新的蛮荒之地,中国人过去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当地建设成为人间繁华之所。

    譬如春秋的楚,吴、越。

    且,当地秩序未立,势力一片空白。

    以刀氏的积累和财力,杀过去,刀间预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让刀氏在当地浴火重生。

    更别提,军垦模式下,刀氏铁定能获得一个职位——起码,也得是个营司马,甚至可能是校尉。

    这样,就有了军方的身份,能跟那些大人物拉上关系。

    当今天下,是武人的天下!

    大丈夫,欲要建功立业,旦在马上取!

    有了这军方的身份,若再抱上一个金大腿,刀间自信,凭借自己的手段,未来封侯拜将,也未可知!

    这些日子以来,刀间思虑了这么久,早将这些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清楚了,也考虑明白了。

    现在,他确信,辽东、新化,就是他刀间的重生之地。

    所以,在得知了广陵的消息后,刀间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迁徙不可避免。

    于是,他当机立断,让自己最信得过的两位亲信心腹,带着他最后的黄金积蓄,前往长安活动。

    不为别的,只为了将自己那封亲笔所书的‘愿为天子开疆守土书’呈递御前。

    这封请愿书,可不是等闲之文字。

    乃是刀间花费了重金和大量人情,请了齐国文笔最好的两位才子润笔,又请了数十位文士参谋、研究、揣测后,根究天子即位以来诏书中所表露出来的喜好,数易其稿后,写出来的。

    那文字,连刀间自己看完,都被感动了。

    只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爱国’,忠心耿耿的大忠臣啊。

    对儿子,将自己脑子里所思所想和所虑的细节,全部说了一遍,最后,刀间总结道:“吾儿,你要记住,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所谓识时务?所识者,天下大势也!广陵之后,天下大势,尽操于今上之手,吾父子,若要成功,就要紧随天子的意思去做事!”

    顿了顿,刀间补充一句道:“且以为父观之,今上,乃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之英主也!”

    什么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简单的说,就是无视对方过去的身份地位和所有一切问题。

    只看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有用,能不能帮自己完成大业。

    史书之上,远有齐恒公与管仲,近有高祖与陈平。

    管仲在为齐恒公效力前,与齐恒公是敌人,陈平就更不用说了,汉室出了名的盗嫂之人。

    但齐恒公为了霸业,将管仲之前得罪自己,差点害自己性命的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

    高祖为了大业,对陈平的那些劣迹和过往的那些‘小问题’一概无视。

    有这两个例子在,刀间非常确信,只要自己能表现出有用之处。

    别说以前他犯下的那些罪行了。

    就是再乘个2,估计今上也会一笑置之。

    雒阳师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师家干过的那些破事,刀间确信,河南郡的郅都都已经查清楚了。

    但,师家现在在关中,却混的不错。

    前不久,刀间与之通信,甚至发觉了师家好像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若今上,真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天子,师家早被砍了脑袋,抄了家产了。

    但现在,师家却依然活的很好,甚至不止是很好。

    而是非常好了!

    传说,师家的女儿,甚至攀上了馆陶太长公主的关系,要嫁给堂邑候的嫡子为妾。

    刀戎听完,却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刀间看了,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他也清楚,这些事情,以刀戎的阅历,是很难一下子吃透的。

    但没关系,未来日子还长的很。

    刀间还有的是时间教育他。

    “辽东、新化……”刀间轻轻呢喃着这两个离自己数千里之远的异乡地名。

    刀间隐隐有感觉,或许,辽东、新化、朝鲜这样的待开发地区,才是他这样的人,建功立业之所。

    “今上,轻虚务实,仅靠文字,是打动不了,也抱不上他的大腿的……”刀间在心里琢磨:“趁着这些时间,吾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列出计划与步骤,打动天子!”(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节 汉匈摩擦

    ();    刘彻站在兰台的御花园中,静静的看着,生长在其中的那几株瑰丽艳美的域外奇花。

    不远处的花园入口,挂着一面木牌,木牌上用着鲜红的小纂,警示所有过往人等:非诏入内者死!

    这个花园,及其附属的建筑,是未央宫最机密的禁地。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花园里种植的花草,到底是些什么。

    即使知道的人,也是弄不明白,天子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大张旗鼓的将这个种植来自西域的奇花异草的花园,当成堪比被供奉在太宗庙里的那座汉鼎一样保护。

    只有,刘彻才知道,在这个占地面积撑死也不过四百多平米的花园里,种植着恐怖的地狱之花。

    凝视着盛开的花朵,刘彻呵呵的笑了一声。

    这次预警的成果很不错。

    大江南北,大河两岸,宗室贵族,士民黎庶,在刘彻的神预兆面前,除了五体投地,纳头就拜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汉室的皇权,从未如此的强盛和强大过——哪怕是开国之主,刘邦,当年也未必能比现在的刘彻更威风。

    当皇权与神权合一,且被天下人认可后。

    皇帝就真正的成为了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独夫。

    现在,刘彻可以自由的想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哪怕,他说,要制造歼星舰,天下士民,各阶级的民众,恐怕也会跟随他去制造。

    在掌握了神权的皇帝面前。

    什么列侯外戚,官僚贵族,统统是战五渣!

    汉室,真正进入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

    就连东宫,也彻底失去了制约刘彻的力量——两宫制之下,东宫或许还可以保持超然的地位,但。想跟过去一样,不爽了就把刘彻叫过来一顿狂喷,那就不可能了。

    有着天命加持的天子,百无禁忌。

    朝野上下。在广陵城的神迹面前,统统跪了。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话:现在,哪怕就是所有的贵族官僚联合起来,想要架空刘彻,但。只要刘彻能走出未央宫,走到长安城头,那所有一切反对和制约,都将是浮云。

    正如天朝太祖某次发飙时一样:解放军不要我,我就去找红军。

    刘彻现在已经具备了把桌子掀掉,再开一局游戏的力量。

    但正是这样,刘彻才要更加的冷静和谨慎。

    他深知,他现在掌握的力量太强了,太恐怖了。

    简直就是一个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

    正如他眼前的这些瑰丽的地狱之花一样。

    这力量用好了,能让汉室的发展和社会进程的发展速度。加快数倍甚至数十倍,百年之内,跑步进入工业社会,不是梦。

    但稍有偏差,却会是万劫不复。

    刘彻有些担心,他会沉迷于那种掌握一切,创造一切,毁灭一切的虚幻之中,而忘却了自己的目标和使命。

    但皇帝,说白了。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刘彻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很多事情,长久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刘彻最近常常来这里。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这花园中的花草发呆,兼或自言自语。

    但今天,刘彻来此,不是为放松的。

    而是为了储存在此的一批棉花种子解禁。

    去年,通过跟伊稚斜还有大禄等人的走私交易。

    汉室总计获得了超过一千石的各类植物种子。

    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对于汉室农业基本没有用。或者仅仅只是一个补充手段。

    譬如芝麻、黄瓜什么的。

    但,剩下的百分之十,却是影响力巨大,甚至可以改变历史的核弹植物。

    棉花就是其一。

    在得到了棉花种子后,刘彻就让少府的农稷官们组织起来,在上林苑开辟了一块百亩左右的试验田,作为棉花的试验基地,探索种植棉花的技术。

    经过一年,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了。

    所以,刘彻这次,打算在上郡开辟一个棉花种植园,为未来的大规模棉花种植打好基础。

    这事情,只要做成了。

    那么,就等于给汉军也开挂了。

    甚至,棉布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肯定会有匈奴人或者其他什么游牧民族,愿意为了一件棉布外套,而给汉军卖命的。

    只是,这条道路,注定充满了荆棘。

    想将棉花,变成棉布。

    中间需要攻克棉花的种植和选育技术,棉花的纺织技术。

    不花个几年时间去摸索,想也别想。

    另外,棉布这玩意要是问世,整个社会经济都要动荡。

    原因很简单,布帛在此时,属于辅币,甚至布帛本身,就是硬通货。

    可以想象,棉布这种坚固耐用,经济实惠的新型布料要是涌入市场,整个社会,要经受怎样的动荡!

    尤其是那些以桑麻业作为支柱的地区,更将受到致命打击。

    无数的农民会因此破产,甚至陷入绝境。

    这就跟后世的地球,你要是某天,人类忽然掌握了核聚变,首先迎来的很可能不是全人类跑步进入星际时代,而是,人类经济的大崩盘,石油和附属在石油经济上的一切,都将崩溃,数以千万计的失业人口,会把所有领导人的脑细胞耗死。

    有些时候,先进的,并不一定能带来好处,反而会带来危险!

    刘彻也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的推动着工业的发展,而不是撸起袖子,大干猛干。

    但,经过这一次的成功装神弄鬼后,刘彻终于可以把步子迈大一点了。

    选择上郡作为棉花的种植推广试点,是刘彻经过了长达半年的调研后,决定的事情。

    因为,此时的上郡,是棉花天然的种植基地。

    上郡很穷,土地贫瘠,山林密布,水资源匮乏。人烟稀少,连匈奴人都不太愿意走上郡这条道路入侵汉室,因为得不偿失。

    这样的穷地方,是最适合作为经济作物种植的地方。

    将棉花的种植基地放在上郡。也能避免产生类似明王朝中后期,江浙一带,改种桑树,发展丝织业,出口创汇。结果,江浙从一个产粮区,变成了一个粮食严重依赖外来供应的地区,这样的问题。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要是在关中发展棉花种植业,那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只要想想,关中粮食缺口,每年从百万石上升到五百万,甚至千万石。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看着王道从足足有三层保护的地窖里。取出深埋在其中的几袋棉花种子。

    刘彻就不由得有些想着:“也不知道匈奴人现在到那里了?”

    刘彻最后一次得到有关匈奴人内部的确切情报,还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当时,在长城脚下与汉朝偷偷摸摸交易的伊稚斜,传递了一个消息过来:匈奴西进,督西域十余国兵,兵临大宛。

    意思谁都能看出来。

    这伊稚斜,是指望刘彻发现了匈奴主力西进后,汉军北上,击垮布置在长城附近的匈奴部族。

    伊稚斜当然不是什么国际友人。亲汉亲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精分。

    他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要给军臣拖后腿,甚至让军臣的西进计划失败,甚至遭受惨败。

    军臣不败,伊稚斜那里来的机会?

    至于会不会因此导致匈奴衰落。失去草原和东亚的霸主地位?

    这与伊稚斜何干?

    就算要考虑这个问题,恐怕也得他坐上匈奴大单于的宝座之后。

    但刘彻又不傻。

    现在出塞就去跟匈奴人刚正面,或许初期能胜利。

    但随后,回过神来的匈奴,可就不好对付了。

    匈奴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与其他在历史上与汉人争锋的游牧民族相比。匈奴人还有西域这个血袋可以补血,在消耗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汉室一波推出去,要是没推掉匈奴人关键的几个资源点,打断它的脊梁骨。

    缓过神来的匈奴人,可有的是气力跟汉朝对耗。

    换句话说,只要汉军一天不能打通西域的通道,切断匈奴人对西域诸国的控制。

    有西域诸国补血的匈奴人,局面再恶劣,大不了跟历史上一样,缩进漠北不出来,汉军也只能徒呼奈何。

    所以,匈奴人只要不挑衅,不主动入侵,刘彻傻了,才会撕毁和平条约,主动开战。

    但,对于匈奴人的动向,刘彻还是很关心的。

    自从去年,刘彻故意让人将那张地图传到匈奴,同时顺藤摸瓜,干掉了匈奴人布置在汉室境内的许多眼线和情报人员后,刘彻就对匈奴人的西进进展,即关心又担心。

    不关心不担心是不成的!

    万一,要是匈奴人真的打通了前往印度的道路,并且开始向印度殖民。

    那就悲剧了!

    有着三哥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做依托,说不定,匈奴人真能攀升到游牧民族进化的顶点。

    至于三哥能否抵挡住匈奴人?

    这个问题,刘彻从来都不怀疑。

    三哥的历史上,就没有一次抗击外来入侵成功的记录……

    就连西藏的佛爷们,也曾经从喜马拉雅山上走下去,开化和教育三哥群众,好好念经,天天向上。

    “希望大宛人能给力点吧……”刘彻心里念叨着:“别给你们的祖宗丢脸啊!”

    二三十年后,张骞出使西域,曾抵达大宛,亲眼目睹了大宛的繁华与鼎盛。

    张骞自述说: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

    张骞没有撒谎。

    后来贰师将军李广利就在大宛面前,碰了个头破血流,勉强才得了一场惨胜归国。

    这还是小猪动员了全国的力量,支援李广利的结果——仅仅是预备役,小猪就动员了六万人,还有十万头牛,马三万匹,其他牲畜无数,另外,在酒泉、张掖,负责后勤保障和支援工作的汉军,多达十八万,为了给李广利输送军粮,发天下七科嫡,运粮补给,补给队伍车人相连,形成一条长龙,从敦煌直至酒泉、张掖。

    刘彻觉得,不管怎么说,大宛人也能在匈奴人面前撑个三五年吧?

    不然,亚历山大不从坟墓里爬出来找这些家伙算账才怪!

    另一方面,刘彻觉得,乌孙人肯定会发挥他们在历史上的万年搅屎棍的长处。

    要是不暗中给匈奴人下绊子,甚至拉后腿,那乌孙还叫乌孙吗?

    然而,就当刘彻期待着看一场好戏的时候。

    一个消息,从云中郡传来:匈奴骑兵袭击了一个在长城脚下的汉人村庄,杀死和掳走了大部分的村民。

    云中郡郡守魏尚急报长安。

    刘彻接到这个奏报后,立刻就感觉被人在脸上扇了两个火辣辣的耳光。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刘彻暗骂几句。

    他很清楚,对于这个挑衅,汉军必须做出坚决彻底的回应。

    不然,今天匈奴骑兵能入侵、杀死和掳走汉人百姓。

    明天,匈奴人就敢破开长城,直接袭扰汉地的大城市了。

    对侵略者,不用讲什么道理,也不需要研究什么对策。

    人家既然把刀枪都拿到你家里来了,还杀了你家的家人。

    你难道还要先打个电话报警,然后坐下来跟人家讲道理?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先砍了再说!

    刘彻立刻回复云中郡郡守魏尚: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虏杀朕子民一人,汝取虏首级一级!

    简单的来说,就是要魏尚对等报复。

    你杀我一个百姓,我杀你一个牧民。

    不止如此,刘彻还下令,立刻取消与匈奴在长城脚下的所有互市行为,包括与伊稚斜等人走私贸易。

    摆出来的架势,是很明显的:匈奴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就给你匈奴一个交代!

    若在以前,刘彻这样的决定,无疑要遇到重重阻力。

    反战派和绥靖派的力量,在朝野都是相当强大的。

    连太宗孝文皇帝,都在这些人面前妥协过。

    但如今,却是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

    在被证实了,确实是有天命在身的天子面前。

    一切官僚权贵,统统都是渣渣。

    也就只有东宫两位太后,派人把刘彻叫过去,劝了些忍耐和息怒的话语。

    但最终,两位太后,都被刘彻说服了。

    刘彻说服她们的理由很简单: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保中国家邦,若受命不从,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在这样强大的理由下,反战派和绥靖派,都只能哑口无言。

    谁也不敢承担让天子获罪于天的罪名。

    当然了,最终,刘彻还是保证,只要匈奴不扩大战争的规模,那刘彻也不会扩大战争。

    只要匈奴人能给刘彻一个交代,刘彻也愿意与匈奴重修旧好。

    至于魏尚那边的行动。

    刘彻用了一句话回答两位太后的质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节 战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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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郡此时的局面,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汉与匈奴几十年的交往史,就是一部战争史。

    自平城之围后,匈奴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想打就打,想和就和。

    但,也并不是说,汉军就没有了反击的能力。

    平城之围后,汉军立刻就在东垣和马邑两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彻底扫清了陈烯和韩信的势力,斩断了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这才有了和亲政策。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平城之围,是陈平贿赂了冒顿单于的阏氏,才让汉军解围的,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个bug。

    冒顿,是谁?

    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没有之一!

    他一手将匈奴从一个在东胡和月氏阴影下苟延残喘的小部落,打造成东亚第一霸主。

    为了自己的目标和理念,冒顿连爹都杀了!

    至于女人……

    呵呵……

    当初,东胡人先跟冒顿索要良马,然后又跟冒顿索要他的妻子,他全给了。

    等到东胡人要土地的时候,冒顿就再也不忍了。

    这样的一个雄主,会被所谓的美人所说服?

    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而且,史记记载的平城之围的经过,还有个巨大的bug: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了冒顿带着一个美人,在军前散步,两人无比恩爱。由此定计贿赂冒顿的阏氏……

    好吧……

    假如这不是yy小说中的情节,那就肯定是汉匈双方的智商都降到了一个令人指的地步了……

    敢在列阵的汉军面前散步?

    这冒顿是该有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多么的不知死活!

    不说床子弩这样的凶器了,就是一般的弓弩,也应该能威胁到冒顿了你要知道,连白登山上的陈平都能看清楚冒顿和他的女人在阵前散步。这意味着,实际上,冒顿应该进入了前线的弓弩射程范围之内!

    而史记记载的关于平城之围的另外一个描述,则道破了,所谓陈平贿赂冒顿阏氏。其实是太史公脑补出来的整个平城之围。从被围困,直到汉军解围,前后只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所谓的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冒顿跟他的阏氏郎情妾意,然后如胶似漆,再然后商议定计。贿赂冒顿阏氏。

    时间是完全不够的!

    这又不是玩rpg游戏。

    鼠标一点。陈平这个npc就能越过一切障碍,直抵任务目标处。

    陈平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短短七天之内,就摸清楚那位阏氏的喜好,更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通过两军对阵的阵列,去到冒顿大军的核心处,还能见到那个被冒顿宝贝到不行的阏氏。

    而事实是白登之围被解。根本不是有所谓的阏氏说情,而是。汉军的援兵到了。

    太尉周勃统帅的汉军精锐,在磐石之战后,回身消灭了匈奴布置在楼烦的军队,断了匈奴骑兵的归路。

    翻开当时的平城之战地图,很轻易的就能现,冒顿是在平城的白登山包围了包括刘邦樊哙灌婴在内的汉军车骑兵主力。

    但,在平城之战前,汉军已经扫清了在磐石以北的匈奴据点。

    不然,冒顿也不至于要在平城设围。

    他完全可以直扑太原,断汉军归路。

    而事实是:太尉周勃率领的汉军步卒主力,在磐石之战胜利后,奉命分兵进攻了楼烦三城。

    这相当于是三国中官渡之战中,曹操烧了袁绍乌巢的翻版。

    史记《绛候周勃世家》就记载了周勃在平城之围前后的动向:攻韩信军铜,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破之,下晋阳。后击韩信军於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勃迁为太尉。

    只要看这里,就能明白,事实上,汉匈在平城之战,是打了个平手,甚至汉军略有小胜。

    虽然冒顿围了刘邦,但周勃也围了冒顿。

    铁证就是平城之围后,汉军的行动,并未停止或者撤退,而是继续北上。

    刘邦的把兄弟,时任太仆的夏侯婴,在平城之围,统军继续对匈奴作战“复以太仆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以太仆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

    从这里看来,汉军是实现了自己的战略意图的即消灭叛军,斩断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但是,平城之围中,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虽然真正的阵亡者很少,但北方残酷的冬季,给予当时主要是南方人的汉军沉重打击。

    被围七日后,汉军士卒,冻伤者的比例,达到了二三成之多,大量士卒的手指都因冻伤被迫截肢。

    且汉初天下凋敝,经济困难,新生的汉政权没有那个能力再组织一次平城那样的大规模对外作战了。

    所以,谈判,讲和,就成了选择。

    而匈奴人,也在战争中,知道了汉军不好惹。

    加之,后院起火,月氏人开始挑衅,只能回家灭火。

    于是,和亲政策就诞生了。

    然而,和亲政策出台后,别说匈奴人了,就是汉朝自己也拿它当块抹布。

    第一次和亲刚刚达成,汉军就动了马邑之战,全歼了盘踞在马邑的韩王信残部。

    直至刘邦死前,汉匈之间,再也没有生第二次大规模的战争。

    要是汉军在平城吃了大亏,甚至,只要没有占到便宜以游牧民族的尿性,就他们那记打不记吃的性格,会眼睁睁的看着韩信陈烯卢绾失败,而不来搀和一脚?

    看看北宋在檀渊之盟前,是怎么被契丹人吊打的吧。

    再看看北宋灭亡前,跟女真人的几次和谈吧!

    真要以为一个和亲政策,就能绑住匈奴人的双脚。那就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刘邦冒顿之后,汉匈关系,更是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汉朝这边固然天天念叨着平城之耻,吕后之辱。

    匈奴那边能好过?

    宇内唯一一个能跟自己掰腕子的大块头就在那里。不去掂量掂量对方的力量。匈奴人岂能甘心?

    于是双方不断的你来我往,反复试探。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期,汉匈之间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交战。

    其中二次,是匈奴主动挑起。

    但还有一次是汉军主动挑起的。

    这就是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的收复河南之战。

    这场战争,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很少。

    但任何一个研究汉匈历史的人,都不会放过这场汉匈关系进入相互承认阶段的战争。

    在河南之战前,匈奴人在实际上与汉朝共同统治河南。

    这个河南。当然不是指的现在的河南郡。而是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尤其是北地郡以南的地区。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通过一场完美的政治表演,驱逐了周勃为的元老派后,大权在握的太宗皇帝,决定动河南战役,彻底扫清匈奴在中国境内的势力,切断其对中国内部事务的影响。

    于是‘兵吏骑八万五千候高奴。遣丞相颖阴候灌婴击匈奴’

    这是平城之战后,汉军第一次主动对匈奴动大规模进攻。

    这次战争。大获全胜。

    灌婴将匈奴人彻底逐出长城范围之外,收复了所有被匈奴侵占的土地和城市。

    要不是关键时刻,济北王刘兴居叛乱,逼迫汉军主力回防。

    不然,当年太宗皇帝可是要御驾亲征,出塞寻找匈奴主力决战的!

    正是这一战,使得匈奴人从此绝了入主中原的念头,从南进调整为西进,随后,老上单于开始动对月氏的总攻,并彻底击败之。

    第二年,汉匈达成明文合约。

    两国君主约为兄弟,相互正式承认对方(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居之,并且相互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汉人出塞,匈奴可杀之,匈奴人入塞,汉军杀之)。

    没有实打实的胜利,没有实实在在的战斗力,匈奴人会跟汉朝达成这样的约定吗?

    且,过去数十年,汉匈之间,除了那些大规模的战争外,边境上的摩擦,几乎没有断过。

    匈奴人固然全是骑兵,来去自如,常常会故意挑衅性的入寇,劫掠。

    但汉朝这边却也不是两宋那样的软脚蟹,被人打了,只能跟个小姑娘一样嘤嘤嘤嘤的哭泣,甚至连哭都不敢,只能认栽。

    在这大复仇主义盛行的汉室。

    你敢打我,我就肯定打回去!

    历史上,李广在担任上谷郡守时,就常常跟匈奴人开干,而且,有时候就是匈奴人不找他麻烦,他也会主动去找匈奴人麻烦。

    吓得典属国公孙昆邪,哭着报告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数与虏合战,恐亡之。

    于是,刘彻的皇帝老爹,将李广调任为上郡郡守,但然并卵,李广依然千方百计找匈奴人开干。

    著名的李广夜射虎,射杀匈奴射雕者,都是生在其担任上郡太守之时的故事。

    李广都如此。

    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魏尚的字典里,就只有一个四个字:干汝娘亲!

    朝廷的批示还没下达,魏尚就开始动员云中郡的郡兵了。

    在刘彻的命令通过驰道,以八百里加急的度,抵达云中郡郡城云中城时。

    云中城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兵营了。

    在云中人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被人打了,不还手这样的事情。

    这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城市,曾经在四万多匈奴骑兵的围攻下,屹立不倒,反杀了对方一位大当户的英雄之城,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忍让和顾全大局。

    当刘彻的命令抵达了魏尚的案头,魏尚看完命令后,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之色。

    作为一个军人,魏尚只觉得,那位素未谋面,即位不过年许的少年天子,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难怪老友田叔,拖着八十多岁的身子,也依然要为之效死。

    “明府,圣意如何?”旁边的将领们,却是急不可耐的问道。

    魏尚呵呵一笑,将那密旨,拿在手上,恭敬的对长安方向鞠躬,道:“陛下有令: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激动人心的话语。

    须臾,整个云中城,就响起了震天的‘万岁’之声。

    “虏杀我百姓一人,我取虏级一级,以祭亡者在天之灵!”魏尚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命,甲部司马,点五百骑,出长城,寻猎匈奴,见者杀无赦,杀够一百五十人,方可入关,乙卯丁戊诸司马接应!”

    “诺!”诸将轰然应诺。

    “又令各县擅权即各县县令及县尉,即刻,停止一切与匈奴互市贸易及私贸活动,所有商贾车队,不许出城!”

    “诺!”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对军人来说,他们实在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朝廷为什么要跟匈奴人开展贸易。

    尤其是在云中郡,每一个云中郡的军官士卒,都与匈奴有着血海深仇。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亲族好友,曾经死于匈奴之手的经历。

    对他们而言,当他们出生后,长辈们就只教给了他们两件事情:第一忠于天子,第二,恨匈奴人。

    在多数人那里,第二件事情的优先度,高于第一件事情。

    于是,云中郡对面的河套地区的匈奴诸部,瞬间就倒了血霉。

    一支汉军骑兵,忽然出塞,袭击了在长城附近游牧的一个匈奴部族,杀光了该部族的所有成年男性,然后把老弱病残,抓了回去,只放了两个伤者回去报信,言明,这是对匈奴骑兵袭击汉边境村庄的报复。

    这个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能被挤压到长城脚下去放牧的部族,必然不是什么大部族,甚至,算不得匈奴人。

    他们只是匈奴的附庸。

    虽然就这样被人杀了,掳走,让上面的大人物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这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不过死了几个贱种,汉匈几十年的战争和战争间隙中生的摩擦,类似这样的倒霉蛋多了去了。

    死了就死吧。

    白羊王和休屠王,都不想对这个事情表任何意见。

    但随后,边境传来了汉朝断绝贸易的消息。

    这就让上面的大人物坐不住了。

    他们一方面立刻派出使者,前往汉朝的云中城,质问云中郡郡守魏尚,另一方面快马飞报单于庭。

    匈奴的主力,现在在西方。

    以东方部族的力量,别说是战了,就算是和,也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只能是让单于来做主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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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