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要做皇帝TXT下载我要做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六节 龙城大会(3)

    “右谷蠡王!”军臣忽然回头叫道:“诸神与先祖告诉我,你有些事情瞒着我!”

    “说出来!”军臣站起身来,凝神着伊稚斜的脸庞。

    伊稚斜有没有事情瞒着他?

    当然有了!

    旁的不说,去年他去汉朝,这个事情,军臣相信,伊稚斜就算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使团的成员减少了那么多?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意外。

    但多达十几人出了意外,这样的事情,哪怕是个笨蛋都知道,这里面很不对头!

    况且,这个世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使团虽然有十几人出了意外,但还有更多没有‘意外’的人。

    这些人中,有的是愿意开口指证伊稚斜的存在。

    若是在以前,军臣必然借着今天的机会,以强力手段,从**上毁灭伊稚斜这个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然而,现在,却不行。

    假如那样做,伊稚斜落入绝境之中,必然发起反击。

    匈奴人虽然崇拜强者,也只愿意服从强者。

    但更讲究宗种。

    现在,老上单于就剩下两支直系宗种在传承。

    一支是他军臣这一脉。

    另外一支就是伊稚斜那一脉。

    而军臣这一脉,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能足够让人信服并且追随的子嗣。

    军臣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人生中,生下了十几个子女。

    但……

    到现在,他只有一个仅仅不到四岁的儿子于单还活着。

    其他儿子,全部夭折。

    甚至没有一个能活着撑过六岁的,活的最久的那个儿子,堪堪才五岁多一点,就被一场急病带走。

    这对匈奴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危险信号。

    既然先前军臣那么多儿子,都没有一个能活着撑过六岁的,谁能保证于单能撑到六岁甚至成年能生育后代?

    这样一来。伊稚斜就成为了整个匈奴帝国的希望。

    不知道多少贵族和部族的首领,就是因此,才会暗地里支持伊稚斜,保护伊稚斜。

    诚然。军臣现在有证据,也有把柄,能证明伊稚斜背叛了他,甚至背叛了匈奴。

    以此为借口处死伊稚斜,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但。在死之前,作为唯二的挛鞮氏宗种血脉,伊稚斜完全能戳破军臣现在伪装出来的所谓神命和先祖附体的谎言。

    不用多,就一个问题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单于即得诸神与先祖庇佑,何以单于诸子皆丧?

    这可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一旦伊稚斜当众提出来,军臣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的。

    部族首领跟四大氏族那边,也会疑问重重。

    甚至,某些野心勃勃的旁支挛鞮,也会蠢蠢欲动,想要窥视单于之位。

    他们未必会管伊稚斜的死活。但一定很关心:单于为什么没有儿子能成年?是不是因为单于获罪先祖跟诸神?

    军臣很清楚,他能用手段逼迫和胁迫萨满祭司们给他站台。

    其他姓挛鞮的实力派,同样也能用些手段,让萨满祭司们出来,举行仪式,向撑犁跟诸神以及先祖求证。

    军臣最担心的问题就在这里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先祖和诸神甚至撑犁的庇佑,而且他的儿子确实死的有点多——那么是不是他真的为撑犁及诸神以及先祖所唾弃了呢?在汉朝的皇帝已经证明了自己有神明保佑和庇护的情况下,军臣自然会这么去想,而且也会这样去认为,在事实确实如此的前提下。万一那个挛鞮氏的旁系果然从祭天仪式里得到撑犁与诸神仰或先祖的启示,哪怕只是有人这样宣称。

    那他这个单于的位子,立刻就要地动山摇。

    没有诸神与先祖的认可,四大氏族和其他挛鞮氏的王室贵族。会毫不犹豫抛弃他这个被先祖和诸神唾弃的单于。

    而没有一个能让人安心并且献上忠诚的继承人,就是军臣自己的心腹跟铁杆,恐怕也会心里打鼓。

    毕竟,谁愿意效忠一个没有未来的单于?

    想要避免陷入这样的死解,甚至借此机会彻底稳固自己的地位,军臣很清楚。他必须与伊稚斜达成妥协。

    甚至在一定时间里,彼此合作。

    一直等到于单成年。

    军臣向来很有耐心。

    当年,老上单于活着的时候,他能忍受伊稚斜的父亲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一直等到老上单于去世,他即位登基,也依然在表面上顺从那个右贤王。

    直到,右贤王自己犯错,遭遇重大军事挫折。

    抓到机会的军臣立刻狠狠的打击右贤王的势力,逼迫右贤王回到单于庭,然后,经过一场血腥政变,彻底清除右贤王在单于庭的全部势力,甚至进而杀掉了几乎所有那位右贤王的亲信部署和子嗣。

    伊稚斜若非得到母阏氏庇护,也是必死。

    如今,军臣相信,时间依然站在他这边。

    只要伊稚斜承认和认可他的神权,拥有了至高无上地位的他,当然可以容忍伊稚斜再活几年。

    等于单再长大一些,从骑羊跨越到骑马那个年纪。

    有了单于的可靠继承人以及效忠对象之后,军臣相信,挛鞮氏跟四大氏族,必然会抛弃伊稚斜,不再给予他庇护跟保护。

    到那个时候……

    这样想着,军臣就张开双手,看着伊稚斜,道:“本单于从先祖的眼中,看到了右谷蠡王在汉朝跟汉朝皇帝密议的经过!”

    整个会场,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惊呼声之中。

    背着单于甚至单于庭,跟潜在的敌国君主密议。

    这在匈奴,乃至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民族、政体都是被人唾弃的罪行!

    吃里扒外的家伙,不会有人有什么好感!

    伊稚斜的心中,却是非常镇定。

    你说我跟汉朝皇帝密议就密议了啊?

    证据呢?

    只要汉朝皇帝不站到这龙城之中,谁能指证他?

    使团的那些成员吗?

    呵呵,真当四大氏族以及其他挛鞮氏的王族是傻子不成?

    况且,伊稚斜有着百分百的自信,相信。不管是四大氏族还是其他挛鞮氏的实力派,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坐实获得诸神和先祖赐福以及授权的单于。

    开什么玩笑啊!

    若真是那样,大家还玩毛?

    以后单于庭说什么就得是什么,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了。

    所有部族和氏族的内部事务以及官职。以后就全是单于说了算了。

    恐怕在场的部族、氏族甚至附庸部族和奴隶部族的首领,除了军臣的铁杆心腹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一定会站出来,帮自己站台、声援。

    当然,军臣要是能让老上大单于或者冒顿大单于的魂魄现身说法。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但问题是……

    军臣行吗?

    对此,伊稚斜表示深深的怀疑。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军臣跟几个萨满祭司在自说自话。

    即使这几个萨满祭司,也非是匈奴宗教方面权威最高的那几人。

    他们充其量,也就属于高级祭司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伊稚斜对军臣现在的举措,还是很认同的。

    若他是单于,估计也会做出类似的决策。

    不然。只有汉朝有神明眷顾的皇帝,而匈奴单于没有神明庇佑。

    这太伤士气了。

    如今,很多匈奴部族,甚至不敢靠近长城范围,更不敢向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乃至于挑衅了。

    人人都担心,万一惹恼了汉朝皇帝,汉朝皇帝让神明降下天罚。

    譬如今年的冬天,白灾席卷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匈奴部族,牲畜跟奴隶冻死无数。

    要不是击败了乌孙。得到了足够多的奴隶和牲畜补偿,同时还从西域诸国拿了比往年多一倍以上的贡品。

    恐怕,现在,不少部族都要饿肚子了。

    而这个事情。在不少匈奴部族里,居然有人在偷偷的议论说是这个白灾是汉朝皇帝让神明降下来的。

    以至于匈奴第一次出现了,有部族牧民甚至贵族,偷偷在自己的帐篷里给汉朝皇帝立了一个祭祀的木牌,早晚祈祷,请求这位在世神收了神通。不要再降罪可怜的匈奴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目前,东部部族,基本上都没有敢跟汉军开战的勇气了。

    甚至,很可能一旦让他们上了前线,他们必然选择逃跑。

    匈奴人从来不怕打恶仗、硬仗。

    当年,冒顿大单于挑战东胡跟月氏,那一次不是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战斗?甚至冒着灭族的风险?

    但假如是去挑战神明的话……

    那就没有人愿意了。

    明知道是送死,还跑上去,那就不是勇敢而是白痴了。

    而军臣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则能很好的弥补这方面的损失。

    让汉匈的力量再次平衡。

    而且,军臣一旦成功,得到了部族和氏族的承认,单于庭的威权,就能大大加强。

    甚至达到一个连冒顿和老上这两位雄主在世时都不曾达到的巅峰。

    从此以后,单于与神明、先祖合为一体,单于的命令,就是神谕,就是神旨。

    可能上层贵族会有些不服,但下面愚昧的部族民跟奴隶,却肯定会俯首帖耳,诚惶诚恐的膜拜在单于的使者面前。

    到那个时候,什么部族首领不服从单于的命令,某几个部族对单于庭的决定不满,统统都不会发生了。

    单于令下,诸部族都得服从。

    不服从,那就换个首领。

    借助神明和先祖的力量,所有部族与氏族的中下层贵族跟牧民,马上就能听从单于的命令,将那个敢忤逆单于的首领掀下台来。

    但可惜啊……

    伊稚斜在心里冷笑两声。

    只要他这个现存的老上大单于的宗种血脉站起来质疑,要求军臣自证,让神明或者先祖的力量显现在世人面前。

    那军臣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甚至可能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他,伊稚斜则可以借机聚集起更多的支持者。

    只是,当伊稚斜站起身来。准备质疑的时候。

    伊稚斜忽然一副见了鬼一样的模样。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找了一个月,依然没有找到,几乎人间蒸发的人。

    左大将。呼衍当屠!

    这个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军臣的忠犬,单于庭的疯狗,臭名昭著的刽子手、杂、种。此刻,带着数十名武士,从伊稚斜对面的草场上大步走过来。

    伊稚斜看的很清楚,呼衍当屠手里拿着一块还沾着血迹的羊皮。

    “乌维!”伊稚斜的牙齿咯咯咯的响起来。

    他认得清楚,那块羊皮是他的儿子,今年才得三岁多的乌维的坐骑的皮。

    伊稚斜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伊稚斜抬起头,双眼发红的看着军臣。

    他很清楚,只要他敢质疑,那么乌维就必死无疑,他也必死无疑。

    呼衍当屠那个疯子。绝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而军臣也一定不会再留余地。

    伊稚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作为一个枭雄,伊稚斜的脑子当然够用。

    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假如军臣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那么,他无论是选择臣服还是选择反抗,结果都是相同的。但假如军臣是想要谈判,那这个事情,就不是没得商量。

    伊稚斜可不想现在就死,更不想自己的血脉彻底断绝。

    于是,伊稚斜屈膝下来。试探着问道:“大单于,作为匈奴右谷蠡王,我对撑犁与诸神及先祖发誓:我,右谷蠡王伊稚斜。从未做过任何与汉朝勾结,不利匈奴的事情!”

    这个试探有三层意思。

    第一,试探军臣是否真有先祖和神明帮助,若是,那么结果显而易见,神明和先祖的怒火马上就会将他给烧成粉末。

    等了一会。伊稚斜发现,先祖跟神明,全都没有反应。

    这让他放下心来。

    若真是那样,那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但,既然证明了军臣是在撒谎,伊稚斜就已经知道,接下来,无论试探结果怎样,他都能应对了。

    接下来,伊稚斜看着军臣的脸庞,这是第二层试探——军臣是否愿意与自己谈判。

    若是不愿意,军臣就会很直接的否定他的誓言,宣布他的死罪。

    若是这样,伊稚斜就觉得,鱼死网破吧!

    其三则是建立在第二层意思的基础上——若军臣愿意谈判,那军臣能给出什么样的筹码和代价,来让他这个在挛鞮氏宗种中地位仅次于军臣的王族给军臣这个死敌背书。

    而在草原上,若利益足够大,别说是杀父之仇了。

    就算夺妻之恨,灭族之耻,也不是不能合作。

    就像月氏人当年臣服乌孙,东胡人向老上单于屈膝一样。

    在这个草原上,从来没有恩仇,只有利益。

    军臣看了看伊稚斜,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老上大单于的宗种!”

    但越是如此,军臣就越不放心伊稚斜。

    只是如今,跟伊稚斜合作得到的利益,远远大于弄死伊稚斜,而且即使冒着风险弄死伊稚斜也得不偿失。

    不然,军臣真想立刻处死这个死敌的儿子,以此彻底稳固自己儿子的地位。

    “先祖和神明告诉本单于……”军臣看着伊稚斜道:“右谷蠡王没有撒谎,右谷蠡王,没有跟汉朝勾结起来,做出不利匈奴的事情……”

    睁着眼睛说瞎话,哪怕在匈奴,也是一个合格的贵族的必备技能。

    军臣自也不例外。

    他心里很清楚,伊稚斜肯定在背地里玩了小手段,不然,他怎么可能活着离开汉朝?

    就一个右贤王的儿子的身份,也足够汉朝皇帝跟他的大臣们将他撕成碎片了。

    但他偏偏完整无缺的离开了汉朝,而且他的使团发生了许多‘意外’。

    “在撑犁与诸神及先祖的见证下……”军臣走到伊稚斜面前,从自己的鼻子上取下一个鼻环,放到伊稚斜面前,伸出自己的脚,道:“右谷蠡王,本单于任命你为右贤王,主持东部诸部族的事务!”

    然后,军臣就看着伊稚斜。

    接下来是撕破脸,大干一场,还是互取所需,就全看伊稚斜的抉择了。

    假如伊稚斜足够聪明的话,军臣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撑犁与先祖庇佑的大单于啊……”伊稚斜在衡量了得失后,强行忍着恶心,匍匐下来,接过那个军臣的鼻环,将之戴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后,亲吻着军臣的靴子,以示献出所有的忠诚之心:“请接受我伊稚斜卑微的敬意!”

    至此,交易达成。

    伊稚斜用行动,向军臣输诚,为军臣的‘诸神与先祖庇护’背书,承认军臣的确获得了先祖和诸神的赐福与庇护。

    而军臣则将右贤王的职权还给伊稚斜。

    在表面上来看,似乎皆大欢喜。

    匈奴从此君臣大团结。

    但实际上,军臣跟伊稚斜心里,此刻都有着另外的心思。

    “哼……”伊稚斜一边亲吻着军臣的靴子,一边冷笑着想道:“只要于单出点‘意外’我就是无可置疑的左贤王,到时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服务……”

    有了军臣的先例,那他伊稚斜即位单于后,继续得到神明和先祖的加持,就是传统了。

    “让你多活几年罢……”军臣也在心中冷笑。

    等他西征回来,于单也长大了,到那个时候他的地位和威权也巩固。

    届时,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伊稚斜的命!

    况且,东方是那么好呆的吗?

    一旦汉匈发生摩擦,所有的压力,就全会压在伊稚斜身上。

    到时候,不管伊稚斜做怎样的决定。

    都只会有一个结果——有罪!

    他跪舔汉朝,消弭争执,军臣可以说他‘吃里扒外,出卖匈奴’。

    他强硬到底,与汉朝对抗,军臣一样可以栽他一个‘擅自破坏和亲,挑起汉匈战争’的罪名。

    就跟当年的右贤王一样,伊稚斜将会里外不是人!

    这两个各怀鬼胎,带着各自小算盘的挛鞮氏,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但匈奴的其他贵族和部族首领们却是面面相觑。

    两个本来水火不容,恨不得对方赶快去死的死敌,在众目睽睽之下,苟合在一起。

    这让无数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而更多的人却是低下头颅,献上自己的忠诚,大呼:“撑犁孤涂!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在匈奴,毕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贵族和牧民,都是愚昧到底的宗教信徒。

    既然两位挛鞮氏的核心人物都认可和接受了‘神明与先祖赐福’这样的事情,还有侍奉诸神和先祖的萨满祭司背书,那么,大家自然也就都信了。

    这些人带动了整个王庭的其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譬如执勤的卫兵、部族牧民和奴隶,也都纷纷跟着应和起来:“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但却苦了那些隐约猜到了真相的上层,譬如四大氏族和各大部族的首领。

    只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挛鞮氏的两个宗种跟萨满祭司都没有异议,他们这些外人,还能怎么办?

    也没有立场跟资格去质疑啊!

    于是,他们只能跟着一起喊道:“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情不愿。(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

第七百一十七节 无题

    进入五月,长安城到处张灯结彩,一片欢庆气氛。

    东宫太后千秋将近,作为标榜‘以孝治天下’的汉室,这当然是个了不得的喜庆之事。

    何况,今年又是东宫薄太后四十华诞。

    更是要大肆庆贺了。

    丞相跟御史大夫就联合群臣,上了一道奏疏,请求天子在这样的喜庆节日,让天下臣民也感受到喜庆的气氛,共同为太后祈福、祝寿。

    其实潜台词就是——陛下,很久没有免田税、赐爵位了。

    来搞一波吧!

    免田税这种事情,天下百姓都是举起四肢支持的。

    但真正支持的主力,还是代表了地主阶级利益的士大夫们。

    你想啊,田税一免,最终得利的是谁?

    平民老百姓?

    呵呵……

    田税免了,地主的田租能免吗?

    说不定,人家可能还能以此为借口,多收租子!

    所以,真正得利的群体,最少也得是个自耕农。

    而利益最大的,当然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了!

    尤其是《平律》颁布后,天下地主阶级真是一个个都面朝长安,叩首三拜,歌颂吾皇圣明,圣君在位,海晏河清。

    那些暴发户商贾们的土地,在超重的赋税和更严格的限制下,纷纷被迫转卖。

    不转卖不行了,五倍的赋税负担,使得除非袁大德鲁伊下场,否则任何商贾想要种地,只会亏本。

    而亏本的买卖,任何商人都不会做。

    就算袁大德鲁伊穿越了,估计也玩不过不对等竞争的地主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民也稍稍喘了一口气。

    因为,商贾们大量出售土地,甚至以跳楼价甩卖的方式出售。

    使得一些攒了点家底的小民,也能买个十来亩或者几十亩。从纯粹的佃农,向半佃农半自耕农方向发展。

    就是苦哈哈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地主们在吃了一顿大餐后,稍稍有些吃撑了,也就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压迫跟压榨他们了。

    至于你说怀化的黄金浪潮?

    真是不好意思。

    此时信息闭塞。大部分农村都是处于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时期。

    除了城市里的游侠儿跟英雄豪杰外,也就只有那些被逼的只能进城去寻找活路的百姓能听说这个事情。

    有些地方,即使是县城,对怀化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除了县衙的官老爷从邸报知道了相关信息外,就是当地的士绅,也都还蒙在鼓里。

    甚至,某些太过偏远的地区,至今都还不知道吴王刘濞曾经发动了叛乱,汉室天子差点换了一个血脉。

    这也是如今中国的现状。

    除了直道途径的城市和大河两岸,长江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城市。

    信息的流通,以龟速传播。

    除了关系自身利益的重大政策还有老皇帝挂了,新皇帝登基这样的大事外。

    其他事情,只能是让子弹再飞个三五年。有些时候甚至可能会飞个十来年。

    但,此时,刘彻却有些郁闷。

    刘彻郁闷的是两个事情。

    第一,南方的某些家伙真是欠抽了!

    最近,随着薄太后华诞将近,一股歪风,也从南方刮到了长安。

    刘彻的那几个舅舅还有姨妈什么的,好像有些不安分了。

    或者说是,有些人让他们不安分了。

    因此,舆论界隐隐有几张嘴在哪里瞎嚷嚷说什么‘先太妃(粟氏)诞陛下及淮南(刘荣)、江都(刘阏)有功社稷。宜当追封为太后,以太后之制,起陵邑,以合汉家祖制’。

    说真的。他们也没嚷嚷错。

    讲道理的话,粟氏确实可以追封为太后。

    但问题是,现在薄太后还活着呢!

    追封了粟氏,你让薄太后如何自处?

    没看到太宗的生母,故太皇太后薄氏薨后,只能去南陵。跟太祖高皇帝隔河相望?

    而且,便宜老妈死的不明不白。

    她要是追封为太后,那这史书就要问了“孝X皇帝粟太后死因到底是什么啊?”

    然后皇帝老爹恐怕要被后人非议一千年。

    作为儿子跟继承人,刘彻这个皇帝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个关键问题是——粟氏跟薄氏,到底谁去阳陵与先帝作伴啊?

    这些问题,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所以,刘彻索性也就丢到一边了,懒得去搭理这些家伙了。

    反正,他们也就是跳一跳,等跳够了,发现皇帝没有搭理,也就会自动消停。

    但刘彻不搭理,不代表东宫不搭理啊。

    东宫的薄太后是个要面子,同时性格柔弱,很顾忌舆论的人。

    听说了这些议论后,就跟刘彻提出,想要迁出东宫,去阳陵守着先帝陵墓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

    传出去,刘彻马上就要被人按上一个‘忘恩负义’‘刻薄寡恩’的名头。

    更何况,薄太后在东宫,多少能制衡窦氏,也能在朝堂上让窦氏外戚安分一些。

    不然窦太后不处罚,还有个薄太后能关他们小黑屋。

    所以,刘彻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下薄太后。

    假如这个事情,只是让刘彻心里不舒服的话。

    那么另外一个事情,就让刘彻感觉很生气了。

    在匈奴发生的事情,在数日前,通过云中郡,来到了长安。

    刘彻看了报告后,起先笑得差点肚子疼。

    军臣居然学起他来,玩起了山寨?

    这让刘彻真是嘀笑皆非。

    神棍可不是好装的!

    这可是一把双刃剑,装的成功的话,像刘彻这样,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自然是能凝聚人心,团结国内派系和各个利益集团,同时强化中央集权。

    但,假如遇到了挫折,譬如说严重的军事失败。

    那么,皇帝的新衣就要被所有人看破。

    同时,因为‘受到上苍与先祖庇佑的单于OR皇帝也败了,那这是不是证明了我们的文化、制度、宗教甚至人种有问题啊?’

    而一旦产生这样的怀疑,那么,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也就要完蛋了。

    自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必然产生名为‘自卑’的果实。

    而刘彻毫不怀疑,几年后,当汉军出塞,匈奴人必然要碰个头破血流的这个事实。

    但是……

    虽然刘彻是这么看的。

    但朝臣们跟舆论界却不这么看。

    这些家伙一听匈奴单于也得到了神明的加持,顿时慌了神。

    对匈奴战争的必胜信心也因此下滑,有些家伙干脆就又跳回去当主和派了。

    这让刘彻真是郁闷无比,真有种把这些家伙抓起来,好好教育教育的冲动!(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啊~又被爆菊了,而且后面一位大神似乎也对我的菊花非常有兴趣~

    明天会爆发爆发~

    这个周末我会好好利用,多写一点。

    起码每天三更一万+吧

第七百一十八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1)

    仔细想想,其实部分朝臣与士大夫的思维,很容易就能理解。

    中国对宗教,自古以来就非常包容。

    翻开历史书,什么拜火教,佛教各派系(密宗、禅宗什么的)、基友教甚至绿教。

    大凡地球上有的主流宗教,基本上都曾经来过中国发展业务,而且都还活的很滋润。

    甚至有不少宗教,在它的发源地都已经消失了,但在中国大地上,却是香火鼎盛,朝拜求神问签者络绎不绝。

    对信奉朴素实用主义宗教观的中国人来说,甭管什么宗教什么神明,拜上一拜,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在这种思维影响下,现在长安城里,就有一堆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偷偷摸摸在家里供奉着来自三越的巫女和巫蛊的家伙们。

    至于其他什么乱七八糟,古古怪怪的宗教和神明,更是满中国开花。

    如今,就连算个命,都有七八个不同派系的算命先生可以请教……

    至于看风水就更夸张了——你至少可以得到十个不同专业的风水专家的建议……

    在这种大环境下,匈奴爆出‘单于也有了神明庇护’的新闻。

    甭管它是不是真的。

    对中国人来说,先信一信,起码没有坏处嘛!

    等到被证明是假的,再去拔他的皮也不迟。

    更何况,匈奴还是已知世界内,唯一能跟汉室掰一掰腕子的霸主级势力。

    在很多人的思维里,既然我中国天子有神助,那夷狄之君,大抵也应该有个毛神在帮忙吧?

    不然就很难解释,这个夷狄为什么能跟中国掰腕子了。

    但,站在刘彻的立场上,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很危险的。

    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且只有天子能合法的与天地鬼神沟通。

    这个传统,奠定了中国必然是个世俗国家,永远不会变成宗教国家的基础。

    但,现在。这个基础遇到了来自匈奴的挑战。

    假如说,刘彻什么也不干,坐视甚至默认了匈奴单于也有神佑,那岂非等于承认这个世界上其他人也能跟天地鬼神沟通?

    这个口子开不得!

    “夷狄无义,所从来久!夫稽粥氏狂孛无礼。率兽食人,岂有天命?泰一在上,八主布德,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稽粥氏必作法自毙!”

    “且夫稽粥氏若果有天命,安有冒顿八子,只存二人,老上十一子,只得三脉之理?此天之罚也!”

    很快。刘彻的断然否定跟抹黑言论,就从宫廷里流传了出去。

    所谓稽粥氏,指的就是匈奴单于的宗姓。

    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汉室官方依然没有弄清楚匈奴单于的姓氏。(注1)

    而匈奴人也从不对外界宣称自己的单于宗姓。

    这是因为,匈奴觉得,高贵的单于姓氏,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奴隶跟附庸部族们知晓,不然,这将玷污光荣的挛鞮氏。

    所以。匈奴单于向来只以其名彰显世间。

    但在中国人看来,只有名而无姓,大大不妥。

    于是自作主张,以匈奴最强的单于老上的名字作为匈奴单于的姓氏。

    至于为什么不是冒顿?

    这是因为在汉室看来。老上单于比冒顿要危险一万倍!

    那个用兵如神,而且懂得从战略高度思考问题的单于,可比冒顿那个只会杀杀杀砍砍砍的夷狄之主要强的太多了。

    匈奴也正是在老上手里,成为了东北亚地区,无可置疑的绝对霸主。

    拳打东胡,脚踢月氏。西臣西域,南压汉室。

    可谓横压一世。

    这位单于在世时,几乎为匈奴解决了它的所有内部问题,就连外部的唯一隐忧汉室,也在其手中被压制在长城之内。

    选他的名字作为匈奴单于的姓氏,这是出于对敌人的尊重。

    而刘彻对匈奴的抹黑,正中匈奴的弱点。

    事实上,匈奴王室成员体弱多病,命运多舛,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自冒顿以来,平均五个王室男性,只有一个能活到成年。

    现在的军臣单于,更是一个茶几上的杯具。

    他的剩下了起码**个儿子,但是,从公开的消息上来看,貌似从没有一个能活到六岁的。

    就是现在嫁给刘彻的夏胭脂,其实身体也不是太好,要不是汉室医疗技术水平跟饮食卫生水平高出草原n个等级,夏胭脂恐怕已经死了。

    刘彻猜测,这大抵是因为匈奴的王族的基因有着重大缺陷和毛病。

    这可能是因为频繁的近亲通婚导致的可怕基因病——以刘彻所知,在匈奴挛鞮氏王族之中,有着特殊的宗种制度,为了维护所谓的挛鞮氏血统纯洁,其宗族内部,兄弟姐妹甚至儿子与母亲,父亲跟女儿之间的乱x行为曾经一度非常流行和普遍。

    到老上单于时期,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不再收继生母,同时,严格约束内部乱x。

    但祸根即已种下,哪里是这么好清除的?

    根据后世的研究,两汉之间,至少有十位单于和五位‘太子’也就是所谓的左贤王,连二十岁都没有撑到。

    另外,最起码还有六个单于是连续病死的。

    这是清楚记载在史书上的。(注2)

    至于那些夭折的,连名字和记录都没有的挛鞮氏王族,就不知道凡几了。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后世欧陆王室中不也流行了可怕的遗传病——血友病。

    这是近亲通婚太过频繁必然导致的基因缺陷。

    但在这个时代,谁知道基因病啊?

    人们只能将这个问题归结到老天爷头上。

    就是民间,都有假如某个女人出嫁后老公很快就死了,就把老公的死归结于那个女人克夫的事情。

    何况,匈奴王族的血脉单薄和传承艰难,有目共睹。

    军臣更是一个大大的杯具。

    他至今也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左贤王的位置一直空悬。

    原本,汉室舆论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但如今刘彻一指出来。

    大家顿时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哦嚯嚯,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大家看向匈奴地图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让人害怕了。

    既然天子都说了——稽粥氏获罪于天。

    那我们消灭稽粥氏。就是顺天应命,在上帝帮助下,自然会战无不胜。

    而匈奴人的地盘是如此的大。

    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能耕种,这也是一个几乎不亚于中国九州的热土啊!

    更何况。灭了匈奴,传说中的黄金国度,流着奶和蜂蜜的身毒就近在咫尺了。

    原本的那几个跳回主和派阵营的家伙,马上就面不改色的重新回到了主战派的立场上。

    而且为了掩饰自己曾经主张过对匈奴妥协或者友好这么个黑历史,他们叫嚣起战争来。比谁都要高调,那分贝直接飙到了三千+。

    至于军方的那几个将军,更是上跳下窜,恨不得马上开战。

    北方的武将集团跟地主们,更是看着匈奴貌似强壮的身体,跟个绅士一样,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可怕笑声。

    在这个时代,北方的武人和地主集团,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这个集团立足于过去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之上,深根于汉军各个主力军团和郡国武装部队之中。

    哪怕再过一千年。这个集团的力量,也依然左右着中国的军事、外交政策。

    在刘彻上台后,他给这个集团注入了更多的活力和更多的权力、优待,使它返祖,成为了一头跟秦代的军功勋爵利益集团一样的可怕怪兽。

    现在,这个怪兽开始感觉到了饥饿。

    它已经饿了六十年。

    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吃点什么了。

    于是,它举起刀叉,环顾四周,现在,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填一下肚子,哪怕是毒药,它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甚至嚼都懒得嚼。

    它看了看匈奴。打量了一下这个充满了卡里路和蛋白质的敌人。

    然后它又看了看自己的爪牙。

    上次被人卸掉和打碎的几颗牙齿跟爪子,现在虽然貌似开始重新生长了。

    但,它们依然很稚嫩,好像还撕不开匈奴身上的皮甲,甚至很有可能要崩掉两颗牙齿。

    出于一个猎手的本能,它匍匐进草丛中。继续****自己的伤口。

    等待时机。

    但这个时候,它忽然发现,在自己的脚边,好像有几只羔羊跟肥美的麋鹿正在觅食。

    哈喇子一下子就不可抑止的流了出来。

    ………………………………

    把匈奴的事情搞定后,刘彻就开始忙活起了给薄太后祝寿的事情。

    这个事情,刘彻办的还是很高调的。

    不仅仅让了梁王刘武以及自己的那几个兄弟还有先帝的太妃们,全部回来给薄太后贺寿。

    还准备响应百官和人民的呼声,免除今年的田税,另外赏赐百姓年纪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皮帛酒肉。

    同时还让内史准备,在长安城里举行一个大型趴体。

    恩,就是类似后来武帝搞的那个趴体一样。

    组织一批杂耍艺人还有唱歌跳舞的艺人,开个大型联欢晚会,与民同乐。

    这样子做,虽然花费比较大。

    但能有效的跟民间联络感情,同时还能拉近皇室与百姓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告状了。

    而且,不止一个人。

    “陛下,这是齐王、胶西王、胶东王、济南王的联名奏疏……”尚书令汲黯捧着一份紧急从南方发回来的奏疏,对刘彻报告:“另外,长沙王也有奏疏……大抵明日就能抵达长安……”

    “嗯……”刘彻接过汲黯递来的奏疏,将之打开来。

    抬头就看到了齐王几兄弟的王印。

    “臣齐王将闾、臣胶西王卬、臣胶东王雄渠、臣淄川王贤、臣济南王辟光,顿首以奏陛下:昔秦廷以尉佗逾五岭而攻百越,本意乃使中国复周室故土,尉佗知中国极劳,使人上书,求无夫家女三万为士卒衣布,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欲为乱者十之有七,尉佗不思上报秦君,下安黎庶,反背主叛上,无人臣之礼,以国家名器,私相授受。

    高祖躬行神武,鼎立天下,以中国疲惫,而许南越割据。

    岂料越陀狂孛无礼,竟以为中国无人,称帝,用黄屋左纛。

    太宗孝文皇帝心怀大德,不欲百姓遭刀兵之祸,乃遣使说陀,使之去帝号而北朝长安。

    本意欲以教化安四夷。

    殊不料王陀狼子野心,不臣之心越发猖狂。吴逆起兵,南越王陀及闽越王,皆阴以兵助。此皆天下人所共见,而臣等所共闻也。

    先帝及陛下加大德,诏赦两越。

    不意两越变本加厉,以为中国无人,竟于前月辛卯,长沙国榷市擅以刀兵害我齐鲁商贾十三人,伤数十。

    彼辈置陛下甲子诏谕不顾,行此狼心狗肺之行。

    臣等皆以为,此是可忍熟不可也!

    请陛下加威德于天下,为生民做主!

    臣将闾等昧死顿首以闻!”

    刘彻看完这篇激情洋溢,热血四溢,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的奏疏,摸了摸头,有些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从奏疏上看,南越人好像皮痒了?

    若齐王、胶东王这些人没有说谎。

    南越人确实袭击了长沙国边境的榷市,杀死了中国商人。

    不管有理没理,刘彻都打算让南越王赵佗给自己一个交代。

    只是,话说,齐鲁诸王这样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让刘彻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

    当年吴王刘濞叛乱,你们齐鲁诸王可是没少在其中上跳下窜啊。

    在前世,你们这些家伙更是出现在了贼臣名单之中,一个个全部‘死有余辜’。

    现在怎么就能这样面不改色的去骂前队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了?

    正在心里吐槽,连思路都还没理清楚。

    又有宦官进来奏报:“陛下,丞相、大将军、卫尉及将军李息、将军郭武等在殿外有急事求见……”

    刘彻闻言,看了看汲黯。

    汲黯立刻拜道:“陛下,诸王奏疏直达尚书台,未经其他渠道,臣亦未命人转告丞相等,实不知丞相从何而知?”

    丞相周亚夫带着将军们用这么大的阵势来见刘彻,总不能只是进宫来聊天的吧?

    必然是因为诸王奏疏之事。

    但问题是:这奏疏刚到刘彻手里不过两刻钟,这些家伙就来了。

    从时间上算,应该是奏疏刚刚以八百里加急进入长安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北阙城楼下等着了。

    看到信使入宫,他们立刻尾随而来。

    换句话说——齐鲁诸王在上疏之前,就已经跟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打过招呼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刘彻笑了一声,随即道:“宣!”(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2)

    “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周亚夫带着一大票将军,人人身被甲胄,腰跨佩剑,微微恭身对刘彻行了个军礼。

    “丞相与诸将军被甲而来,所为何事啊?”刘彻敲了敲案几,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问道。

    汉室的武人集团,最近一两年来,在刘彻或明或暗的鼓励下,向着军国主义,帝国主义的康庄大道狂飙不已。

    现在,过去一度强盛的绥靖和和平声音,几乎已经从武将集团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特别是武苑开学后,来自天下郡国地方的数百位中高级的军官进入武苑深造。

    这些人基本都是从长城防线和北方郡国调来长安的。

    他们的家族和家乡,在过去长期处于匈奴入侵的威胁之下,过去几十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与匈奴的战争中阵亡或者负伤。

    自然,他们对匈奴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人就是汉室最坚定的主战派。

    当他们来到长安,进入武苑入读,他们的声音和力量,顿时就得到了成倍的增加。

    再也没有人能忽视他们的要求和主张。

    哪怕是再圣母的主和派,面对这些来自北方郡国的校尉司马们的呼声,也只能捏着鼻子帮他们摇旗呐喊。

    因为,凡是敢跟他们对着干的人,等于跟北方武将地主集团对着干,等于站到人民的对立面,而任何政治势力或者学术思想,一旦被万民唾弃,百姓自然会用脚投票,让他们下台滚蛋。

    就连国家和皇帝,都不敢逆民意和民声而动。

    这也是军国主义跟帝国主义最擅长的把戏以民意裹挟思想和政治。

    不跟我们走的,我们就让你跟先帝走

    若不是还有个太学的文人在制衡这些武将,现在,朝堂之上。保证每次开朝会,第一个议题必然是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报高祖、吕后、太宗之仇啊?

    但哪怕是太学的学生跟文人士大夫们。其实也基本上都是主战派。

    只是,他们相对于武将,稍微温和一些。

    还要讲个什么‘夷狄从来无道,所以自古王者皆义师伐之’。

    他们的意思是,仗还是要打的。但具体怎么打,还是得由我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士大夫来安排,粗鄙武夫,还是乖乖坐下来,听我们安排,让你打哪就打哪,别哔哔。

    就是剩下的少数几个和平人士和圣母,也不敢说‘世界和平最重要’,只能扯些以德服人。用义服远。

    主张不能打不义之战,而应该‘兴王师以伐无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舆论界和思想界,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的加入到了鼓吹战争好处和利益之中。

    “陛下,臣等听闻,前月辛卯,长沙国梅岭榷市之中,有南越兵悍然进入,杀我商民十数人!”周亚夫抬起头。大义凛然的对刘彻道:“此等大逆无道,置陛下甲子诏谕于不顾的暴行,令天下士民,无不震怖。臣虽愚昧,不达大义,更不明诗所述之意,然,亦义愤填膺,恳请陛下穷究此事!为无辜死难士民复仇!”

    大将军窦婴马上就带着军方的将军们恭身屈礼。请求道:“臣等恳请陛下为无辜死难士民复仇!”

    刘彻看着低着头,弓着身子,一个个面红耳赤,激动不已的将军们。

    心里面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自登基之后,若说什么事情,令他最为骄傲。

    毫无疑问,就是在太宗孝文皇帝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了皇帝是受命于天,保护华夏子民的这么个概念。

    这个概念说不上多先进。

    千余年前的殷商时期,就有类似论述了。

    所谓‘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但长久以来,这只是个口号而已,喊喊就行了,也没人当真过。

    直至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统治时期,这位天子第一个提出了‘天下治乱,在朕一人’的口号,并从旧有的‘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第一次,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皇帝不再只要权力,而不负担义务和责任的例子。

    这离皇帝宣布朕就是百姓的保护人,谁动朕的子民,朕砍他四肢,只有一步之遥。

    刘彻上台后,通过甲子诏谕,迈出了这最后一步。

    明确了皇帝作为天下之主,负有保护自己治下子民的义务的这个事实。并用卫满朝鲜的尸体,证明了皇帝跟国家的意志与决心。

    从那以后,舆论与思想,就围绕着刘彻这个表述,自我进行了调整。

    儒家反应最快,很快就把孟子给抬出来,出现了基于思孟学派思想基础上的重民派。

    如今,无论你自己到底怎么想,但最起码在明面上,诸子百家,再也没有什么家伙敢做内残外忍的勾当了。

    任何一个敢于说让中国忍耐,给夷狄让利,换取和平的家伙,马上就会被无数个大喷子喷成半身不遂。

    这样的变化,在刘彻看来,是一个不亚于蒸汽机明的伟大进步。

    从此以后,刘氏皇族,就可以把‘天下百姓保护人’的头衔挂在胸前,任何后代皇帝,都得遵循自己开辟的这条道路前进。

    最起码在表面上,朝野舆论和国家决策,要考虑刘彻的表述。

    这就跟不管换了多少个波ss,太祖太宗的思想理论,没有人敢丢弃。

    哪怕再不喜欢,也得把这两位当神主牌给供起来。

    每次开会,都得在‘沿着太祖思想,太宗理论的伟大道路上胜利前进’的开场白中开始。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周亚夫和将军们的表现,就是因甲子诏谕后的舆论和思想变化而导致的结果。

    你要换几年前,别说南越杀了十几个商人了,就是他入侵汉室国土。杀略边民了,恐怕朝臣们先想到的,不是杀气腾腾的来找刘彻要求复仇、出兵。

    顶多撑死了,会有人提议派个使者过去训诫一顿。

    南越乖乖退兵。服软,认错,事情就算完结了。

    除非皇帝要求,不然,以官僚的尿性。他们绝对不会擅自在战和问题上开口。

    但甲子诏谕后就不同了。

    皇帝作为天下百姓的保护人,成为了政治正确。

    谁擅自侵害汉室子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谁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所谓主辱臣死,朝臣与官僚们,必然要在这个问题上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不然,一顶‘不忠’的帽子扣下来,谁能ho1d住?

    刘彻站起身来,拿着齐鲁诸王的奏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以周亚夫为的将军们。

    这个事情里面。要是没有猫腻,刘彻敢把这宣室殿吃了。

    想想都知道。

    齐鲁诸王,那都是些什么货色?刘彻还不清楚吗?

    无利不起早,就是这些家伙的真实写照。

    在现在和过去,被这些家伙坑死和害死的百姓还少吗?

    他们忽然之间,为了十几个商人,鼓噪上,比有所图!

    只是,绣衣卫的报告还没来,刘彻暂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

    另外长沙王的报告。也还在路上。

    等刘的报告来了,刘彻大概就会知道,南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挑衅汉室了。

    但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这事情背后有什么黑幕。

    南越人进入汉室边境的傕场,杀害十几个商人,使数十人受伤,这肯定是跑不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的汉室军队和官僚,还不可能进化到自编自导自演。然后将这个当成战争借口的高度。

    他们撑死了也就是拿着战国秦朝的故技,在模仿和学习。

    但刘彻必须对此事进行表态。

    不管南越人有理没理,敢进入汉边境,杀害汉人,这就是罪过!这就是罪名!

    无论南越有什么苦衷。

    刘彻都必然会以此为借口,逼迫和胁迫南越,做出进一步的臣服姿态,甚至直接动战争,收复故土。

    “南越擅杀士民”刘彻清了清嗓子,道:“朕绝不会置之不理,先命令长沙国,遣使去南越,命南越王陀立刻交出罪魁祸,然后等待裁处!”

    恩,先让南越王交人,这样,管它有理没理,南越都要落入无义的悲剧下场。

    至于什么时候商人能堂而皇之的变成‘士民’。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不要在意了。

    “陛下圣明!”周亚夫恭身行礼,对这个结果无比满意。

    此刻,周亚夫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战争计划。

    无论南越人交还是不交凶手,磨刀霍霍的汉军,都可能越过五岭。

    渴望军功,封妻萌子的将军,希望得到军功,升官财的将佐,期望获得军功,家买地置业的士卒们。

    这些人的希望和渴求,共同奏响了一曲战争进行曲。

    哪怕是周亚夫本身并不主张战争,但也在这些人的呼声和要求下,被动的支持战争。

    因为,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不支持战争的人,必然得不到广泛支持。

    遍及地方郡国的退伍士卒担任的亭长、里正,还有舆论思想界中欢呼战争,高喊‘夷狄是膺,荆舒是惩,王者兴义师以伐无道,拯生民,天命也’的文人士大夫,还有列侯勋臣们,会将任何阻挡他们升官财,封妻萌子的家伙撕成碎片,踩进泥浆里。

    哪怕周亚夫身为丞相,他也清楚,他挡不住这天下的浩浩大势!

    因为周亚夫很明白,此事背后,不仅仅有着武将集团在上跳下窜,更有南方的地主士族集团在煽风点火。

    这两股力量合流,就产生了现在的情况。

    送走周亚夫和将军们,刘彻立刻就叫来王道,吩咐下去:“马上派人去齐鲁吴楚地区,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事?还有,命令绣衣卫,立刻报告当地情况!”

    绣衣卫在南方,目前主要只存在于各大枢纽城市和经济热点。

    而且,缺乏人手,很难监视地方郡国的异动,目前,绣衣卫在南方,只能报告他们能见到和现的东西。

    一般都是公开的消息。

    但私底下究竟怎么样,就不是这些没办法进入官衙和王宫的绣衣卫探子所能知晓的。

    所以,派遣宦官南下调查,就成为了刘彻目前的选择。

    “诺!”王道领命下去。

    王道走后,刘彻坐下来,靠着柔软的御榻靠垫,思索了起来。

    刘彻隐约有种预感,此事背后,传达出了一个讯息。

    而这个讯息极有可能与目前天下,尤其是南方的地主士族们的形势与心思息息相关。

    “齐鲁吴楚”刘彻抬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南方,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广大齐鲁吴楚和江淮地区,那里基本上已经被儒家完全占领。

    只有少数地区,儒家的力量没有占优。

    但在多数地方,儒家呈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尤其是齐鲁地区,儒家更是以一种霸道总裁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中。

    当地士族、地主、官员和贵族乃至于王族,统统都是儒家的支持者,即使不是,立场起码也是亲近儒家的。

    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能证明这个事实齐鲁吴楚地区的诸王,如今,除了江都王刘阏是摇摆与儒家跟黄老派之间之外,其他诸侯王,及诸侯王弟子,全部都是儒家的老师教出来的。

    在这些地方,儒家跟地方的贵族地主阶级,就像北方的武将跟地主集团一样,紧紧的联系在了起来,几乎密不可分。

    当然,儒家内部也分成许多派系。

    吴楚地区,主要活跃的是楚诗派跟公羊派系。

    而在齐鲁地区,则是公羊与谷梁派犬牙交错。

    现在,这些派系联合了起来,鼓吹战争。

    这个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齐鲁吴楚,尤其是齐鲁的地主士大夫们向来就是贪婪、吝啬和无耻的代名词。

    无利不起早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而且,地处南方安逸繁华之地,江南鱼米之乡,他们没有像北方地主那样,拥有迫切的危机感和对外侮的耻辱感,更没有什么想要给国家社稷人民做点贡献的使命感。

    这些家伙绝大多数,整天不是在挖空心思压榨自己的佃户,就是在琢磨着今天玩个什么样的绅士游戏。

    现在他们忽然站起来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不得不让刘彻想到了党人碑,怀疑背后,有什么阴谋。(未完待续。)

    ps:等下还有,今天保底一万字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 )

第七百二十节 拿错剧本的儒家(3)

    翌日,长沙王刘发的奏疏送抵刘彻案前。↗頂點小說,

    “刘发这个家伙……”看完奏疏后,刘彻托着腮帮子,笑了两声:“果然是忠厚老实……”

    老实到连撒谎都不会了。

    或者,他是故意卖破绽?

    低头再看了看刘发的奏疏,刘彻抿了抿嘴唇。

    刘发的奏疏,虽然基本上跟齐鲁诸王的内容没有多少区别。

    但老实人之所以是老实人,是因为,他总会不由自主的说一些实话。

    譬如刘发就提了几句,这件事情的始末和缘由。

    刘发在奏疏中说‘齐鲁商贾杨、王诸人,自去岁起,于臣国中,广蓄旧钱,行贩南越,以中国之钱,购南越象牙、香料及稻米之属,不意为南越中尉吕道等所图谋,阴以交易之名而诱杀之。’

    好吧。

    南越王国的政治体制,以刘彻所知,是完全继承的秦制。

    这种继承比汉室这样的山寨,还要彻底。

    南越中尉的地位,跟秦代是一样的——主掌缴循京师。

    换句话说南越王国的中尉的职责是负责其国都番禹的治安和安全警戒。

    大抵类似后世的首都卫戍司令。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商人,能让一国的首都卫戍司令,不顾吃相和脸面,跑去边境上设局诱杀几个商人?

    当然了,考虑到南越、闽越的节操。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国嘛,向来是靠耍无赖和不要脸混江湖。

    后世三胖帝国,不就尽干这样的丢人和没节操的事情?

    刘彻站起身来。走到殿中的墙壁旁边,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地图。

    他看着长沙国与南越的地理。然后,用手丈量了一下。

    “齐鲁至长沙。少说也有千里……”刘彻托着腮帮子想道:“这个事情是上个月辛卯,也就是十一号发生的……”

    然后他笑了:“这些家伙……”

    至少一千里的距离,消息哪怕是走最快的道路,也需要起码三四天,才能抵达齐国。

    这还是动员官方的力量的结果。

    而自齐鲁,到长安,用八百里加急的紧急渠道奏报到长安,也需要起码十天。

    这就是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

    但实际上,不可能这么快。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bug。

    刘彻觉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会为了市场发动战争……”刘彻笑眯眯的看着地图:“那么地主阶级会为了什么发动战争?”

    “去楼船将军衙门,将近来的齐鲁港口楼船运输报告拿来……”刘彻扭过头,对王道吩咐。

    刘彻记得清楚,他曾经命令楼船将军在齐鲁港口,向朝鲜运输移民。

    这个事情,刘彻下了命令后就没管了。

    但现在,刘彻却觉得,猫腻应该就藏在这里了。

    要知道。齐鲁地区,海运发达。

    当地有着为数众多以捕鱼为生的渔民。

    自管仲开始,齐国就是以鱼盐之税富甲天下,齐国的霸业。甚至就是建立在鱼盐之上的。

    渔民们的船舶,虽然都是小舢板,只能在近海捕捞。

    但。也不是没有远航能力的。

    假如,有舰队带路和保护。他们还是能沿着海岸线前行的。

    刘彻没有等多久,楼船将军的报告。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楼船将军衙门目前在齐鲁地区设了五个大小转输港口,拥有专门用于运输和护航的大小舰船接近百艘。

    不久前,刘彻又下令抽调了十五艘楼船增援齐鲁。

    而楼船自然不是单独调动。

    以汉室目前的制度,一艘楼船必然配备了相关的辅助舰只数艘。

    这样,楼船将军衙门在齐鲁地区就拥有了接近两百艘大小舰船,水兵接近五千人,另外还有四千左右的港口卫队。

    看完楼船将军的报告后,刘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最起码,也猜到了齐鲁诸王和儒家到底为什么这样了?

    三天后,绣衣卫发回来的报告,进一步证实了刘彻的猜测。

    “这帮渣渣们……”刘彻笑着骂了几句。

    但总算,这些渣渣也知道干人事了。

    虽然,他们依然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小算盘,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去扩张,总比窝在家里内讧要强太多。

    其实事情很好理解。

    前年,江都国风灾,顺便殃及池鱼,把东瓯给祸害了。

    东瓯国难民二三十万,涌入汉室境内避难。

    吴楚的地主真是一次吃了个饱!

    他们只用了非常廉价的代价,也就是一点粮食,就得到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而吴楚的平民百姓,也沾到了不少便宜。

    最起码,他们中的许多人解决了自己的老婆问题。

    随后东瓯内附,这些地主又吃了一顿美餐。

    凭良心说,东瓯的环境不错,水网发达,河流密集,是很适合种水稻的地区。

    而且气候相较吴楚,更加温暖。

    在东瓯内附后,大量的吴楚地主,纷纷前往当地开荒和买地。

    当地地价更是便宜的不像话。

    许多地主,一夜之间,完成了晋级。

    再加上今年刘彻又要迁走当地的罪官及其眷属,这又空下不少土地。

    吴楚的地主,顿时进入了天堂。

    他们不仅仅得到了大量廉价劳动力来给自己服务,还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财富,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好。

    而且。因为吴楚吞并了东瓯,哪怕是下层的****。也能从这个过程中沾到甜头。

    最起码,老婆问题解决了。

    佃户跟奴婢们也一下子安下心来。认认真真的给老爷们种地、耕作。

    反观齐鲁?

    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吴楚的同僚,吃的满嘴流油,打起了饱嗝。

    这个时候,齐鲁的地主士族,真是羡慕嫉妒恨。

    而今年怀化的黄金潮,吹到齐鲁。

    因为齐鲁交通发达,讯息流通快,所以。齐鲁的农民纷纷逃亡。

    尤其是刘彻给楼船将军衙门打了招呼以后,楼船将军衙门不再阻挡百姓登船,甚至会组织百姓们有序乘船。

    而且,在楼船将军衙门态度改变后,当地的渔民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大量的渔民,拖家带口,划着自己的小舢板,跟着楼船舰队,沿着海岸线前进。

    短短两个月内。齐鲁逃亡民众数量,迅速上升到数万。

    大量地主顿时就傻了眼了。

    他们的佃户几乎跑光了,土地大片大片的撂荒。

    而朝廷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要求跟呼声,完全不制止百姓逃亡。甚至帮助和鼓励百姓逃亡。

    这时,齐鲁地主回头一看自己的邻居。

    顿时就发出一声‘卧槽!’

    吴楚地区,不是没有佃户和贫民踏上前往的怀化的道路。

    但数量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地社会秩序安定、河蟹,百姓们乖乖的在地里给地主老爷们耕作。

    然后回家看着自己老婆和孩子。傻笑。

    有恒产者有恒心。

    但有家庭者更有恒心。

    对农民来说,若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勤劳善良的老婆。

    只要日子还能凑合,根本不会跑。

    而齐鲁的问题在于,他们压榨自己的佃户压榨的太狠了。

    狠到很多人十七八岁甚至二十岁了,都没钱娶老婆。

    多数逃亡的佃户,都是光棍汉,或者一家光棍。

    一个人收拾起包袱就可以跑路了,地主看都看不住。

    更何况,吴楚的地主,基本上现在家家都有那么几个东瓯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本在东瓯,就是奴隶或者佃户。

    日子比中国过的苦多了。

    很多人甚至根本没吃饱过肚子。

    一到吴楚,发现,这里居然能吃饱肚子?!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荤腥,餐餐都能吃上盐!

    简直是天堂啊!

    给地主老爷们干起活来,别提多卖命了。

    搞的吴楚的地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让齐鲁的地主们看了,真是各种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凡事就怕有对比,尤其是这个对比如此的强烈的时候。

    然后,齐鲁的地主就开始想了。

    要是我们也能找到一个这样好的机会就好了!

    于是,他们盯上了南越。

    当然,真相是否如此,目前还不能确定。

    毕竟,绣衣卫报告的,只是一些他们所见到的事情。

    刘彻只是根据绣衣卫的报告,脑补了这么一个可能。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齐鲁的地主们,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而他们又不愿意向下层百姓妥协和让利。

    想要弥补因为人口外流的损失,他们就只能找个背锅侠。

    可能,现在这个事情是齐鲁诸王和士大夫贵族们策划的。

    也可能是,当这个事情发生后,他们一下子就觉醒了什么,于是干脆就拿着鸡毛当令箭,鼓噪起战争来。

    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百年前,秦廷的官僚跟使者,就是以这样的方法,到处威胁恐吓列国。

    所谓‘得寸,亦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

    帝国主义范霸气四射,东方列国统统屈服在秦人的讹诈之下。

    齐鲁吴楚,虽然是儒家的大本营。

    但学一下法家的伎俩,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更别提这背后,还可能隐约藏着几只法家的黑手在串联。

    只是……

    刘彻总觉得,儒家这次好像拿错剧本了吧?

    仁义道德跟廉耻,你们就真不讲了吗?

    但好像……

    “儒家从诞生那天开始,就没有什么廉耻心……”刘彻在心里嘀咕着。

    而实际上,一个真正成熟的政治思想和学派,也不会有什么廉耻心可说。

    节操没有全部掉光,还能有底线,就已经很不错啦!

    但,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解决南越问题呢?

    看着地图,刘彻很清楚,南越和闽越问题,从来都是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

    讲道理的话,以目前的局势,持续下去,用不了十几年,南越、闽越,都要回归。

    这不是什么一厢情愿或者异想天开。

    而是世界发展和历史的必然趋势。

    当然,也不是说,只要坐在地上,就能等着南越跟闽越人哭着喊着求内附了。

    这也不可能。

    中国的统一,自古以来,就是靠拳头说话的。

    甚至,很多时候,没有用拳头先讲一番道理的统一,都存在着很多的弊病和根深蒂固的麻烦。

    一个很直白的例子,就摆在刘彻眼前——秦的统一。

    秦统一天下,固然有着天下战乱不休,百姓渴望统一的原因。

    但秦人若不努力,那列国纷争,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即使勉强统一在一起,也会各种不舒服斯基。

    譬如六国的旧贵族,固有的利益集团、特权阶级,都会让统一后的王朝,疲于奔命。

    但秦汉两代,用着拳头,教育了这天下贵族跟利益集团后,大一统的中央王朝,于是确立了权威。

    谁敢扎刺,弄死谁!

    更何况,南越与闽越割据日久,当地越人与贵族,对中国的认同问题跟向心力,还是要靠大棒与刀剑来融合和感化。

    “政治与军事,要双管齐下……”刘彻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传令楼船将军——”刘彻转过头,对着一直跟在身旁的两个尚书郎下令:“立即调大河长江诸楼船,前往广陵待命!”

    汉室目前在长江黄河之中,一共拥有数十艘处于战备执勤状态的楼船战舰。

    这些战舰,都是上次远征朝鲜后保留下来,没有变成运输舰的作战舰艇。

    调动这些舰只,足以对南越上下施加压力。

    但这还不够。

    楼船这种东西,仅仅只能威慑,表明一个态度。

    真正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步兵。

    要打南越的话,北方的军队是不合适的,北方人也很难习惯南方的酷暑跟潮湿天气。

    当年隆虑哀候周灶就已经用亲身经历告诉汉室,要打南越,北方军队不行!

    后来武帝打南越,就吸取了这个教训,动员的都是南方军队,尤其还动员了夜郎国的军队协助攻击。

    现在,刘彻并没有西南夷臣服,夜郎国的军队也就没法调动了。

    但刘彻现在可以打闽越牌。

    “遣使入闽越,告喻闽越君臣,令其即刻封锁与南越接壤诸关,以候朕令……”刘彻命令着道。

    至于闽越会不会听令?

    刘彻才不在乎呢!

    闽越人听从命令自然好,他要不听,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一节 原委【求月票!】

    随着刘彻的命令下达,整个南方,顿时战云密布。⊙頂頂點小說,

    一艘艘的楼船,顺江而下,运载着大量的武器装备和人员,抵达广陵。

    无数的百姓,亲眼看到了,从这些楼船上,卸下了许多的先进装备。

    譬如,至今只装备在北方长城军团的大黄弩,以及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陌刀。

    而长沙国的郡兵也开始集结。

    对于打南越,长沙国最支持。

    毕竟,长沙国跟南越国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延绵几十年了。

    长沙兵在历史上,长期处于被吊打的位置。

    他们迫切需要战胜南越兵,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只是,此时的长沙国,还不是未来那个号称‘无湘不成军’的战斗省,人口和兵源都比较少,全国郡兵都动员起来,也就两三万人,自保有余,而进攻不足。

    但长沙郡兵一动员,淮泗和城阳国也跟着动员起来。

    这里,可是一个能直接拉出十万以上军队的地区。

    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丹阳兵,也出于这个地区,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齐鲁诸王,更是按捺不住的发出了‘三月平南越’‘为死难父老复仇’的口号。

    许多英雄豪杰,因此停下了计划去怀化发财的计划,停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对汉室的草莽豪杰们来说,发财当然很重要。

    但假如,能有军功捞。那还是军功更好。

    毕竟黄金这东西,只能让人发财。而军功,能让人一家鸡犬升天。

    有汉以来。天子每次发动军事行动,天下郡国的英雄豪杰们,总是会自带干粮,投军前往。

    甚至为了入伍而不惜打个头破血流。

    这实在是因为,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只要把握住机会,就是一介布衣,也能封侯拜将。

    对英雄豪杰们来说,再没有比战场更公平的竞技场了。

    这个时候。刘彻派遣的使臣陆原来到了南越国首都番禹。

    陆原跟南越国有着很深的渊源。

    他的先祖,就是曾任汉室太中大夫的天下名士陆贾。

    也算的上是南越人民的老朋友了。

    陆原当然也不止一次来过番禹了,实际上,赵佗对他的老朋友们还是很关照的。

    娄敬跟陆贾的后代,来南越经商,一直是全程绿灯,要什么优惠,就有什么优惠。

    但,此番来到番禹。陆原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这个城市里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天使请在此稍候……”迎接陆原的南越官员,欠身对他道:“敝国王太孙稍候就将接见天使……”

    “嗯……”陆原点点头。

    南越面临的困境,陆原其实有些同情。

    但同情不能当饭吃。

    对南越发难。这是现在齐鲁儒家的共识。

    身为这个集团的一份子,陆原自然只有服从的份。

    没过多久,那个官员就返回。恭敬的道:“天使,敝国王太孙有请……”

    陆原于是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前往那个建在山上的南越王王宫。

    进入王宫中。陆原能明显感觉到,有许多充满了恶意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对这些人的态度,陆原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原也没弄清楚。

    但作为齐王刘将闾的宫廷宾客,陆贾多多少少见证了一些事情。

    其实,在最开始,无论齐王也好,还是胶东、胶西也罢。

    对那十几个死难的商人,压根没有半分同情心。

    齐王甚至在得知了长沙国发来的快报后,对他说:彼辈贱民,死则死矣。

    对刘将闾来说,那些商人一没有给他孝敬,二没有送美人给他享用,死就死了呗。

    ****鸟事!

    齐王甚至都不打算按照制度,上报朝廷。

    事实上,每年齐国死在外面的商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毒虫猛兽,疫病灾害还有地方上的行剽好汉,都可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但,事情很快发生了反转。

    几乎是一夜之间,齐王就变得义愤填膺了。

    这个转变,陆原恰巧是亲眼目睹的。

    他至今都记得,当时,是奉祀君孔滕之子孔忠连夜入齐王王宫,求见齐王。

    见面后,孔忠就拜道:“大王,高帝之后,以祖宗之功,而居临淄称王,今大王坐拥齐国山河,然今天子行推恩之策,大王百年后,齐国裂为数国,三代后,未知先王宗庙香火社稷何人可奉?吾诚为大王忧之!”

    这一番话,马上就让齐王走下王座,对孔忠深深一拜:“先生有德之人,素为寡人所敬,敢请先生教之!”

    奉祀君家族,作为孔子嫡传,世代都有子弟为齐鲁诸王蒙师。

    孔忠更曾经出任过刘将闾的太傅。

    因此,刘将闾对孔忠非常尊敬。

    陆原记得,当时孔忠就道:“大王可知朝鲜故事?梁王助陛下得朝鲜,故陛下以朝鲜之土封梁王之后,今大王国家宗伯,素为陛下敬重,倘大王使陛下得南越、闽越之土,来日论功,大王未尝不可将诸子封于南越、闽越!”

    “今南越擅杀汉民,而陛下以天下王作民父母,必不肯忍,若大王上书,陛下必发兵讨之,夷灭南越之后,论功,何人能与大王首倡相比?以陛下之德,必赏大王之功,介时,大王上书请封诸子,为汉永镇南疆,陛下当会许之!如此,大王诸子即能得国,而齐国宗庙永奉!”

    正是这番话,直接让齐王立场转变。

    同时也让齐鲁诸王,马上就变得爱民如子。

    说到底,这都是利益在惹祸啊!

    但陆原所知的事情,也就仅仅只有这一部分。

    其他的原委,依然是雾里看花,不得其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番的变故,是多种力量和多种声音联手造成的。

    陆原甚至隐隐看到了,某些长安的贵人和大人物的影子在其中闪烁。

    而太学,成为了将这些势力与诉求,链接在一起的一个关键点。

    若没有太学,陆原相信,这些势力和利益集团,肯定没法子勾结在一起,搞出这么大的一个阵仗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原叹息了一声,在心中想道:“可惜了啊,赵佗一世英雄,却要不得善终……”

    在陆原看来,赵佗和他的南越王国,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哪怕长安不想打,这下面的人,也会挑起战争。

    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它牵扯进了无数的利益集团和政治势力的诉求。

    除非天子站出来,以其声望和威权,强行压制一切声音……

    只是……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番出使,陆原很清楚,与其说是来告诫的,倒不如说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未完待续。)

    ps:  一万字更新完毕~~~~~~~

    但月票已经被人超过好多好多。又掉到第七名了~~

    好可怜~~~~~~

    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二节 犹豫的赵胡

    南越国的王宫,跟汉家长安城未央宫的布局非常相似。

    甚至有些地方,完全就是山寨的汉未央宫格局。

    譬如,其宫廷跟长安一样,拥有着类似长安未央、长乐、太子三宫的布局。

    赵佗平日办公和起居所在宫殿群的位置,与未央宫在长安城中的位置,几乎就是重叠在一起的。

    汉未央和长乐两宫,以龙首山之土奠基,高出长安城,以此彰显帝王威严。

    南越国没有这么好的技术。

    于是南越的工匠,干脆就将王宫建立在山上。

    王宫屋檐之下,更是完全抄袭了汉未央宫的设计,在其四周铺满了用于散水的鹅卵石。

    陆原看着这些莫名熟悉的王宫陈设,嘴角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正如他祖父所说:‘王佗虽自号蛮夷大长老,然其心实为诸夏……’

    真要是铁了心要做夷狄,这南越王宫就不会如此。

    必然会跟卫满朝鲜一般,以被发左袵,不用中国文字制度为荣。

    在王宫宦官的引领下,陆原来到了这王宫的正殿之中。

    “天使请……”引路的宦官推开殿门,对陆原道:“世孙在殿中恭听天子诏谕……”

    陆原闻言,正了正衣冠,捧起一份帛书,走进殿中。

    这殿内,已是站满了南越王国的大臣贵族。

    这些人看着陆原,眼中都充满了不忿和怨气。

    陆原看了看这些人,嘴角一笑,捧着帛书,抬头挺胸,正色道:“汉天子诏谕,南越君臣接诏!”

    别说是这些南越的大臣和贵族了。

    便是南越王赵佗。面对汉家天子诏书,也要乖乖跪下来,俯首恭听。

    正是因此,赵佗才会托病,打发他的孙子出来接诏。

    “臣南越王世孙胡。恭听圣谕!”从殿中上首的座位上。走下一位年轻的南越王族男子,他走下王座,匍匐到殿中,叩首三拜。

    见到世孙都已经下跪,其他南越贵族和大臣,互相看了看,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来。道:“臣等恭听圣谕!”

    陆原将帛书摊开。念道:“朕以天下王为百姓民父母,受命于天,作天下之太保。前时已诏天下万国:夫明犯强汉者,虽远在天涯海角亦必诛之!今闻南越有臣,擅杀朕之子民,其令南越王佗,恭听朕命,即刻收凶犯。遣官吏,捕罪首。朕将遣廷尉、太常及长沙王太傅杂治此案!”

    随着陆原的声音,殿中的南越大臣和贵族,都是面露不忿,甚至有人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这中国皇帝的诏命,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南越王国的法律制度和政治构架,完全照抄的秦制。

    他们自然知道,什么叫杂治。

    所谓杂治,即天子在面对某些疑案或者重案时,为使天下人服气,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常常是多个九卿重臣,甚至有时候会由丞相领头,共同审理案件,然后将结果上报天子,由天子做最后决断。

    这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和出现重大政治事故的法律保障。

    虽然看上去,中国皇帝的命令,有理有利有节。

    但实际上,一旦南越接受了这道命令,就等于打开了中国法高于南越法的大门。

    更何况,这皇帝诏命中,完全没有提及准许南越臣民参与审理的事情。

    换句话说,到时候,中国大臣完全可以颠倒黑白是非,甚至栽赃陷害,将责任全部推给南越。

    到那个时候,南越上下,就要陷入极大被动。

    就是陆原也觉得,天子的这个命令太强硬,恐怕南越人很难接受。

    恐怕,这也是天子的目的所在汉室讲究不教而诛是为虐。

    在这个军事外交内政指导思想的引领下,朝廷向来都是先礼后兵,先教后惩。

    前年伐朝鲜,就是如此。

    如今对南越,大体上,走的也是对付朝鲜的路数先告诉你,这条是红线,踩不得,你还要踩,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至于这条红线,别人接受与否,愿不愿意,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总之,朝廷必然会维护最起码的动手原则,在表面上将自己打扮成正义的化身。

    “南越君臣,当明知朕意,以免有麦秀之悲歌,此非朕之所愿也!”陆原念完最后一句,将帛书收拢,道:“南越王佗请接诏罢!”

    赵胡抬起头,看着陆原,天子诏命中所说的‘麦秀之悲歌’,赵胡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微子过故国而悲,作麦秀之歌。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中国天子最严厉的警告了。

    熟知汉家制度的赵胡很清楚,假如拒绝接受汉天子的条件,等于向汉天子宣战!

    现在,谁能挡汉军一击?

    赵胡想起了,他曾在长安看过的汉军面貌以及武器装备。

    他知道,并且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旦汉军精锐南下,这南越王国,虽然号称北接南岭,南狭交趾,东西万余里,但其实,依然跟浆糊差不多。

    中国国力、军力和武器装备,人员素质以及战斗力,全部远超南越。

    更何况中国天子,生而神圣,受命于天,得神明襄助,这就是越人都认可的事实。

    如今,南越治下郡县和部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里供奉着汉天子的祭祀,天天对着长安方向祈祷,请求这位能预见灾难,与鬼神沟通的圣天子保佑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军队在面对汉军进攻时,还能否有勇气抵抗,也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可能,一旦两军对阵,战事稍有不利,本方军队,立刻就会出现大逃亡。

    无数笃信神明的士卒会丢下武器装备。不是跑回家里,就是跑去对面的汉军营帐,跪地请降。

    到时候,恐怕南越社稷马上就要面临倾覆的危险,未来。他这个王世孙。恐怕就真要如历史上的微子一般,见故国而悲,泪流满面,感怀山河。

    “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想着曾在书上看到过的这句孟子的话,赵胡心里也是一叹。

    连纣王这样的天下之主,一旦获罪于天。将死之时。如匹夫一般狼藉。

    南越自然绝对不能走上这样的死路!

    可是……

    赵胡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祖父对他交代的底线可以交脑袋,但不能交人。

    若有可能,连脑袋都最好不要交。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几个家伙是非死不可了。

    不然汉朝皇帝面子会挂不住。

    而,祖父的底线,跟汉朝天子的诏命要求之间,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远啊!

    这已经不是靠谈判、求情、告饶就可以解决的。

    这样想着。赵胡就俯首拜道:“天使容禀:臣之祖父,近日多有不适。能否容请天使宽限几日,待臣祖父视政,臣再与天使答复?”

    如今,南越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能拖到足够的时间,打通某些关系,让人去给天子说好话,此事,或许还有回转的空间。

    无非就是破财罢了。

    长安的大长公主跟宫廷贵人,是出了名的拿钱办事,童叟无欺,最是公正诚信。

    更何况,近来,南越国也通过自己的小弟夜郎国跟汉朝天子的外戚,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搭上了些关系,进行了些业务上的合作。

    譬如,输出劳动力,引进投资什么的。

    交趾丛林里,大把大把的野人跟不臣番禹的部族以及蛮子,统统都是那两位大人物所急需的资源。

    而南越国对蜀郡质高价低的铁器,也是无比欢迎。

    拿着那些桀骜不驯,死活不肯臣服番禹的野人、蛮子,去跟蜀郡换铁器,这样的买卖,最近年余,两方合作都是非常愉快的。

    前不久,自己的祖父甚至准备派出使者,去请那两位贵人来南越投资建设,给予优惠政策。

    可惜,还没来的及联系,就发生了这么档事情!

    不然,若有了这层关系,南越的奏疏,或许可以直达天子案前,向天子陈述冤情。

    恩,在赵胡看来,南越这次真是冤枉至极!

    甚至,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可惜,幕后黑手抢先恶人先告状,致使南越落入今日的窘境。

    那些商人,确实是南越兵所杀。

    但是去杀人的南越兵,是受人所托。

    以赵胡所知,过去年余,随着汉朝重新开发与南越的全面贸易建立共同市场以来,许多汉室商人,进入南越行销商品。

    这些人彼此竞争,明的玩不过,就来下三滥,雇佣‘英雄好汉’在荒野道路上截杀竞争对手,甚至贿赂南越官员,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以往,类似的手段,都是在南越国中使用。

    受害者,基本上都成了尸体,而尸体,不会告状。

    但这次,却出了岔子。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搞的,总之,一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南越官兵,碰到了铁板,非但人没有截杀成功,反倒被对方咬了一口狠的。

    本来,这事情估计也就这样算了。

    但,偏偏跑回去的南越兵,将一个可怕的消息,带回给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那些被截杀的汉商,扬言要去长安告御状,让汉天子主持公道,严惩‘放纵官兵、劫杀商民之南越贼臣’。

    而这些南越兵的上司,恰好是南越丞相吕嘉的侄子,南越国中尉吕道。

    据吕道自己供述,他是‘一时糊涂’因为‘害怕天子降罪,故灭口’。

    但灭口灭到汉朝榷市里面去,只能说,这个吕道,是个脑残!

    然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就算将吕道碎尸万段,也没办法挽回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赵胡就恨不得马上派人将那个吕道剁成肉泥!

    陆原看着赵胡诚恳的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

    若是以前,赵胡的这个请求,他当然会欣然同意。

    但现在……

    陆原很清楚,他要是敢同意,回头齐鲁诸王跟地方名流能把他撕了。

    陆家数十年的名声和积攒的人脉,更是要一朝丧尽。

    “南越王佗,请接诏罢!”陆原不疾不徐的复述自己的话语。

    他清楚,如此就足够了。

    赵佗一定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

    南越人,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乖乖接诏。

    这样,虽然可能会丢些面子,还要从此沦为汉室的属国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但最起码保全了南越社稷和宗庙。

    未来,南越王室,少说也能混一个长沙王吴苪的待遇,世袭罔替,永镇番禹。

    当然,地方上的民政权力跟军事外交权力,大部分都要上交中央,最起码也要接受长安指导。

    若南越君臣,一旦拒不奉诏。

    那么,这就是对抗天子了!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将从四面八方,齐聚汉军旗帜之下,楼船泛江而下,诸部越过五岭,直趋番禹。

    届时地动山摇,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南越。

    陆原很清楚,齐鲁诸王此番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齐王刘将闾跟他的兄弟们,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们找个封国之地,是能砸锅卖铁,支持汉军夷灭南越,全取南越全国的!

    而地方士族与贵族们,更是流着哈喇子,也希望在南越,复制一次怀化的加恩令故事。

    至不济,也要吃点奴婢塞塞肚子。

    至于朝廷的列侯将军,他们渴望军功的心情,如同干旱的土地渴望雨水的滋润一样迫切。

    无数列侯子弟,人人摩拳擦掌,都准备来捞一笔军功。

    在这样的局面下,南越君臣,只有先接受天子诏书,表明自己绝对臣服和不会对抗天子意志的决心,然后,再徐徐图之,以财帛贿赂朝中贵人,尤其是东宫,在天子面前说好话,同时安抚住如今在长安上跳下窜的舆论情绪和民间物议。

    不然,大军进逼,已是箭在弦上。

    赵胡看着陆原,却是一愣。

    他低着头,实在难以决断。

    毕竟他只是世孙,并非这个国家的主人。

    他做的决定,未必算数。

    万一他要是前头接诏,回头祖父否决,那就必然只会导致局势失控。

    哪怕祖父最后顾忌局势,捏着鼻子认了。

    但他的世子之位,恐怕也将一场空国中的贵族,尤其是那些百越诸族的首领,肯定会对他的表现极为不满!(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送上,今天继续一万字保底,求月票~

    ps:南越王宫布局和结构山寨长安,而且时刻保持跟进长安宫廷最新变化潮流,这是有考古证据的,现在广州就有个博物馆,就是南越王宫遗迹的展馆( )

第七百二十三节 赵佗之决断

    番禹王宫中,赵胡正犹豫不决的当口。

    另外一边闽越国的都城,东冶城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当此之时,闽越国内的实力派的贵族和部族首领,齐聚一堂。

    “方今天子欲伐南越……”闽越王骆越对着满殿的贵族大臣道:“此乃吾辈天命也!”

    殿中群臣闻言,都是群情激奋,人人振臂高呼。

    对闽越人来说,汉朝天家,就是自己的福星啊!

    当初,四越鼎立。

    在这闽越之地,除了闽越人外,还有一个越人王国,这就是南海国。

    其国王同样出自骆氏,名织。

    这个王国跟闽越、东海,是同一天被汉室册立的。

    当初南海王国在闽越与南越之间,根据汉朝天子册封的诏书,还领有南越的南海郡以及现在闽越的一部分国土。

    虽然实力比较小,如同过去的东瓯人一样,纯粹是汉朝皇帝弄出来监视和威慑闽越、南越的势力。

    但随着时间推移,南海王国国力渐渐增强,开始威胁闽越、南越的地位。

    但就在那个时候,当时的南海王,干了一件蠢事——去招惹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汉朝淮南王,然后被淮南**队按在地上暴打。

    淮南大兵直入南海国境内,灭亡了这个王国,更将其国内贵族以及军事领袖,全部迁到淮南境内。

    至此,南海国亡,其国土被南越和闽越分别吞并。

    正是吃了南海的国土和人口后,闽越的力量,才能跟南越抗衡,并且拥有了地域霸主的实力。

    如今,汉朝天子要对南越下手。

    这个事情,对闽越人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露啊!

    所有闽越贵族,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跟着汉军。进入南越境内,抢钱抢粮抢女人,若有可能,再划拉点地盘到自己碗里。

    “本王已经奉天子诏命。下令关闭了所有通向南越的道路和关卡!”骆越笑着道:“只等长安一声令下,本王便欲统兵亲征南越无道赵氏,诸君,愿与本王同征否?”

    与中央集权的南越不同,闽越这个王国。在成立之初,其内部就是各种山头林立。

    甚至有很多实力派山头,也有长安天子的册封。

    譬如越衍候、建成候什么的,就有着汉朝高祖的册封,除此之外,闽越王族内部,也有山头,譬如先君无诸的嫡脉一系,就曾在汉太宗皇帝时期被陆贾持天子诏封为繇君。

    这些实力派山头联合起来,在闽越国内。甚至可以架空王族,自行其事。

    所以,闽越王国中,便是国王,也需要跟各个山头搞好关系。

    不然,人家要是不鸟你,你还真拿这些家伙没办法!

    更麻烦的是,就算王室力量强大,能压着他们打。

    人家打不过了,往汉朝那边一跑。去跟汉朝爸爸告状。

    回头,王室还是依然得捏着鼻子,将这个大爷请回来。

    典型的就是越衍候吴阳的家族,他老爹当年被先王吊着打。玩不过,就跑去长安喊冤。

    搞的当时的先王狼狈不已,只能低头认错服软,又把这个大爷请回来。

    以免闽越重蹈南海覆辙。

    吴王刘濞崛起后,闽越国内的势力,就更是一团糟。

    有想自力更生的。有想抱汉朝大腿的,也有想抱刘濞大腿的。

    这些山头彼此争斗,先王因此劳累而亡。

    到骆越做了闽越王,就吸取先君的教训,再也不跟这帮大爷斗了,专心种田,发展经济,十年以来,王室的力量,终于超过了这些山头。

    闽越王也能名副其实了。

    但,在出兵跟南越人刚正面这个问题上,王族还是需要山头们支持合作。

    好在,打南越,闽越内部完全没有异议。

    对闽越人来说,统一三越,这就是他们不分派系和立场的共同梦想。

    即使统一不了,若是可以消灭南越国这个跟自己抢在越人中话语权的竞争对手也行!

    甚至哪怕再退一步,只要能给南越人添堵,闽越人就甘之如饴。

    于是,毫无意外,闽越王国的军队,开始在南越边境集结。

    ………………………………

    南越,番禹城王宫。

    南越王赵佗,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假寐。

    作为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和坎坷的政治家,赵佗虽老,但脑子依然非常好用。

    “汉朝皇帝,这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赵佗对他的丞相吕嘉说道:“让国中上下,不要慌乱,有吾在,这南越江山就乱不起来!”

    这个自信,赵佗还是有的。

    他君临南越数十年,施恩百越诸族,用刀剑和后宫,拉拢、团结了国内各派系,并以秦法约束官吏,使得只要活着,南越上下的团结安定就有保障。

    哪怕汉朝真的兴兵来攻,他也不怕。

    有五岭天险,加上气候这个大杀器。

    汉军的北国精锐,不说来多少死多少。

    起码也是来多少病多少!

    当年,吕后时期,名将周灶统帅的汉军精锐,虽然吊打了南越军队,但自己本身却也被酷暑和疾病吊打,只能灰溜溜的班师回朝。

    即使是当年,他在任嚣麾下,率领大秦精锐,来此拓荒。

    大秦的百战雄狮,也同样对本地的酷暑和障热,无计可施。

    军中同袍有段时间,是一整个一整个队率的病倒。

    总不能说,汉朝皇帝真能施法,让天地阴阳改易,气候变化?

    要真是那样,赵佗绝对二话不说,马上去长安抱着汉朝天子的大腿,奉上自己的全部忠诚。

    况且,赵佗本身对某些传说,不是很相信。

    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想当初,始皇帝何等雄主?

    真真是胸有百万大军,志存天地。哪怕三皇五帝,与之相比,在韬略与胸怀上,也是多有不如。

    这样一位帝王。也不能驱使鬼神,沟通天地,还要被徐福戏耍。

    汉朝现在的那个小皇帝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上苍与神明选择他而不是曾经结束列国混战,统一天下。使车同轨,书同文,海内混一的始皇帝?

    想着始皇帝,赵佗也是叹了口气。

    当年,他与任嚣,奉始皇帝之命来此百越蛮荒之地,为大秦开疆拓土,设立郡县。

    怎料,咸阳陛辞之后,这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是始皇帝驾崩在南巡路上。然后赵高李斯联手篡改始皇帝遗诏,矫诏杀害扶苏公子,赐死蒙恬大将军。

    终于令如日中天的大秦,走上末路。

    但凡这两个事情,有一个没有发生,恐怕,他现在,还是秦军中的一位。

    是上将军呢?还是大将军呢?

    仰或者如武安侯一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赵佗不得而知。

    赵佗站起身来。看着吕嘉,道:“寡人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赵佗的目光投向南方。

    那里是闽越的所在。

    “闽越人可能会趁火打劫,这些贼子,从来都是如此个性……”

    吕嘉闻言也点点头。对闽越这个邻居,南越人可谓半点好感也欠奉。

    错非上面还有个汉朝天子在压着,闽越、南越早就开干了。

    正在此时,一个宦官急匆匆进来,禀报道:“陛下,边关急报。闽越人关闭了所有关卡和道路,还调动军队,聚集在边境!”

    赵佗与吕嘉闻言,大惊失色!

    中国大兵,他们不怕,因为有地利和天时这两**宝。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自古征战,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一,就已经有一战的资本,若得其二,则可以创造奇迹,若得其三,自然战无不胜。

    如今南越与中国相比,国力自然大大不如。

    但依仗天时地利,据险而守,打消耗战,中国必然消耗不起,代价太大,只能如周灶一般撤军。

    最多事后赔礼道歉,多送点钱帛,让长安皇帝面子上好看一些。

    但闽越人若加入进来,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首先,闽越军队跟南越军队一样,并不怕什么酷暑障热。

    人家闽越可能比南越还要热一点。

    其次,大家都是在山陵水网地带长大的,不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也不存在什么行军困难的问题。

    闽越军队一旦打过来,甚至不需要汉军入场,长安只要在后面当好奶妈,不断刷buff,这闽越军队就能与南越军队分个不相上下。

    更麻烦的是,闽越人的军纪,极其败坏,烧杀抢掠,那都是寻常的。

    让闽越打进来,所过之处,必然寸草不生。

    哪怕事后打退闽越,这南越也要残破了。

    赵佗花了一辈子在南越种田,到处修渠道,挖水井,开山凿路,可不是拿来给闽越人摧毁的!

    更别说,汉军不可能不下场。

    楼船舰队下广陵,长沙兵出梅岭,逾五关,闽越从南而来,会师番禹城下。

    到时候,南越宗庙、江山和国民,统统都要陷入地狱!

    “马上去告诉世孙,立刻奉诏……”赵佗立刻说道。

    “诺!”那宦官领命而去。

    赵佗看向有些不服气和不情愿的吕嘉,安慰道:“丞相,吾知卿心里不喜,但时局如此……”

    “丞相下去准备一下,为寡人打点行装,再草拟奏疏,上报长安,就说:南越蛮夷大长老臣佗,幸蒙高帝错爱,太宗嘉恩,不以臣卑鄙,屡有嘉恩赏赐,今臣佗老朽,欲结环衔草,朝长安天子,为高帝、太宗扫墓拜祭!”

    “陛下!”吕嘉立刻就跳起来,劝阻道:“陛下!长安龙潭虎穴,陛下若去,臣忧恐不还矣!”

    赵佗晒笑一声,道:“丞相不必多言,寡人安知不如此乎?只是……”

    赵佗叹道:“如今社稷飘摇,山河动荡,为宗庙江山计,寡人非如此不可!”

    赵佗很清楚。他面临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他又不是瞎子,哪里不清楚,目前这事情背后,彰显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是秦将。对这种力量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秦军大将,为了捞军功,什么事情没做过?

    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吾奉王命。吊民伐罪,弃械投降,可保富贵!

    甚至多数时候,秦军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就先打上门来,你又能怎样?

    好在,如今的汉朝不是秦。

    汉天子再怎么喜欢战争,喜欢扩张,也要讲脸面,讲吃相。

    不会跟秦那样没节操。明明人家都跪下来了,还非要往死里揍。

    而且……

    赵佗将视线投向北方。

    哪里是他的故乡,有他的宗族先祖的坟墓。

    礼曰:狐死正丘首。

    楚辞曰: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

    大凡诸夏之人,谁无落叶归根之念?

    他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距离当年追随任嚣,统帅征越大军,阔别家乡父老,辞别咸阳,也有数十年了。

    多少个夜晚。他午夜梦回,梦到家乡的桃树开花,杨柳飘飘,总是忍不住流泪满面。长太息以掩涕。

    此刻,赵佗的思乡之情,更是如盛夏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寡人走后,丞相当尽力辅佐世孙,治理国家。休养生息,励精图治!”赵佗握着吕嘉的手道:“这南越山河江山社稷,寡人尽托于丞相,望丞相念及数十载君臣之情,为寡人照看世孙及国家!”

    吕嘉听着,流泪满面,跪下来三叩首道:“陛下知遇之恩,臣终生不忘,臣虽非中国人,然已知,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陛下数十年来以国士待臣,臣必以国士报陛下,禹皇在上,百越先人共证:臣吕嘉愿生生世世,为陛下照看南越社稷,虽百死而不悔,纵海枯石烂,亦不改初心,无论何人,若欲颠覆南越社稷,必先从臣尸体上跨过去!”

    看着吕嘉,赵佗沉默了一阵,然后道:“寡人得遇爱卿,寡人这辈子足矣……”

    然后,赵佗对左右侍从下令,道:“传令,起先王棺椁及诸将佐棺椁……”

    他看向北方,道:“寡人,要带他们回家!”

    七十年前,他与任嚣,率领士卒将校及移民五十万,奉始皇帝命令来此拓荒。

    现在,当年的手足同袍,已经尽皆死去。

    最后一个秦军的司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故去。

    这些人的棺椁,赵佗都尽量按照他们的遗愿,通过种种渠道,送回了故里。

    但还是有多达数百人的棺椁至今停放在陵园之中,没有归家之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赵佗低声用着秦腔,唱起了这首当年他们出征时高唱的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仿佛看到了咸阳正殿上,始皇帝的冠旒,无风自动,大秦的黑龙旗在迎风飘扬。

    “朕命尔等,远服百越,拓土南疆!”始皇帝的声音是那样的洪亮而自信,让所有听到的将校士卒,人人胸中生出孺慕之心。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想起了当初的那个黄昏。

    来自咸阳的使者带来了那个噩耗。

    “始皇帝驾崩了……”

    大军缟素,士民落泪,对当时的征越大军来说,始皇帝驾崩仿佛天塌一样。

    他想起了先都尉临终时,拉着他的手道:“陈胜作乱,国家倾覆,二世昏聩,不当为人主。项羽、刘季,天下英雄并起,我去之后,君身负这征越大军上下数十万士民身家性命之重,应当机立断,绝道断渠,阻中国兵乱。且番禹负山海之险,东西数千里,君自得之,或可为一州之主,甚或问鼎天下也未可知……”

    “修我甲兵……”赵佗喃喃唱道:“与子偕行!”

    当日军歌嘹亮,如今已只剩下孤单一人

    “是时候回家了……”赵佗低声对着某个方向说道:“先都尉啊,黄图霸业,天下英雄,到头来,终归也不过是黄土一杯啊,先都尉当年,是否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呢?”

    “可笑我至今才看穿呀……”

    “现在,赵佗要带你回家了……”(未完待续。)

    PS:  自我感觉,这一章还是写的不错的~~~~

    当然,对赵佗这个人,有所美化。

    但这正常,因为我本人喜欢这位开拓了两广,将华夏文明带去当地的先人。

    在我看来,他的历史地位,应该跟姜太公一般。

第七百二十四节 统一战略

    “不愧是连****太祖也称赞的人杰!”

    拿着南越国呈递来的奏疏,刘彻感叹一声说着。

    想想也对,似赵佗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

    人家可是以一真定骑郎,做到了秦朝的征越大军副帅的地位。

    哪怕在当时战将如云的秦朝盛世时期,也算一个人物了。

    其后,更经历了秦末的天下纷争以及汉室建立的前后的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时期。

    赵佗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当时天下的纷乱局势中,守住了自己的老家,还将地盘扩张到了中南半岛,建立交趾郡。

    这样一个人,自然有着清醒的头脑和思维,知道做出怎样的抉择,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而南越除了入朝长安,表示最恭敬的臣服,在如今的局面下,几乎没有第二个避免战争的办法。

    “遣虎贲卫都尉剧孟,持节往迎南越王入朝,地方县道,要为南越入朝使团提供最好的服务,不可让忠臣寒心!”刘彻下达命令。

    若不派个重量级的大臣过去迎接、护卫南越入朝使团。

    刘彻实在很担心,某些渣渣会暗中干出一些肮脏的勾当。

    尤其是齐鲁诸王们。

    这些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狂妄自大和目中无人,偏偏还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

    若是让这些家伙破坏了目前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好局势,那刘彻就哭都不来及了。

    要知道,赵佗入朝长安,这几乎等于南越王国彻底放弃独立自主的政策,转而走向融入汉室,与中国寻求统一。

    虽然,汉室至今从未在当地派驻过一兵一卒,也从未任命过哪怕一个亭长,更未组织过类似清丈田亩,登记人口这种宣示主权。明确治权的事情。

    南越上下,依然臣服番禹,听从番禹的命令,而不是长安。

    但。赵佗入朝后,这一切都将改变。

    任命官吏,派驻军队,清丈田亩与人口,组织修葺水利。

    这些事情。必将逐步的一个个实现。

    数十年后,今日南越王国,就将如同昔年的长沙王国,前不久的东瓯王国一般,成为汉室领土。

    能不用一兵一卒,就实现这个目的。

    刘彻很满意。

    毕竟,这样来一来,就可以将用于战争的资源,用到民生和基础建设上。

    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计,一旦对南越用兵。汉室也至少需要动员十万以上的战斗兵员和三倍于此的后勤辎重人员,还将征至少二十万民夫。

    支出军费至少数十万万。

    这还只是战时的费用。

    战后南越的地方重建,难民安置和郡县分制,也需要无数的资源投入。一看

    假如赵佗顽抗统一,那为了国家领土完整和汉室天子的威严,这仗自然是不得不。

    但现在既然赵佗愿意服软,那,刘彻自然不会傻到去打内战。

    有那个功夫,把这笔战争经费和资源以及人力投入到建设上,那该造福多少百姓?

    不过

    “赵佗既然臣服了。那交趾郡和它丛林里的猴子,就得好好清理清理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不用学后世的经验,就学太公与管仲的经验就可以了。

    愿意成为中国人,用中国文字衣冠的。那就可以接纳、安置、保护,并传授他们文化、技术。

    不愿意当中国人,觉得自己是别的什么民族的。

    人滚,地留。

    人不滚,地还想留。

    那就只能用刀子讲道理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交趾地区,这次刘彻要将一切不安定和不稳定因素排除。

    要拿出米帝清理印第安人的精神,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干净。

    南越问题随着南越王赵佗宣布臣服,入朝,算是得到了初步解决。

    南越王国已经给长安跪下来叩称臣,表达了愿意归中国怀抱,共同建设****上国的心愿。

    那么

    刘彻看着地图上,那个疆域覆盖了后世的福建大部以及广东潮汕地区还有浙江一部分地区的闽越。

    就感觉这个王国怎么看,怎么刺眼了。

    “统一”刘彻看着闽越王国的疆域,喃喃的说出了那句隋文帝的千古名言:“朕为天下王,作百姓民父母,岂因一衣带水而不拯之乎?”

    这样说着,刘彻的胸膛就跳动的更加厉害起来。

    是啊,朕为天下之主,安能坐视山河破碎,生民受苦?

    朕受命于天,天降大任于朕!

    国家都不能统一,还谈什么并有印度,横跨亚欧?

    “是时候,恢复闽中旧郡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秦兵进入福建,削平一切越人诸侯,建立闽中郡。

    至此,秦的统一大业宣告完成。

    大秦帝国,开始统治几乎所有自古以来,诸夏先人曾经到达过的地区。

    秦的黑龙旗覆盖了几乎全部的诸夏文化圈。

    可惜,这个统一是短暂的。

    随着一代雄主秦始皇暴毙于南巡路上,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一声怒吼,不可一世,强大无比的秦帝国,轰然倒塌。

    其后,汉室虽然建立,但国家依然处于分裂的状况。

    刘氏花了六十年,休养生息,到今天,随着国力和军力增强,统一的呼声,再次响起。

    当然了,诸夏民族,从来不讲什么统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根植于骨髓和血脉深处的潜在意愿,会驱动所有但凡稍微有点志向的中国皇帝,去征服和扩张他目光所能到达的一切能种田耕地的地方。

    刘彻一直就认为,错非有个喜马拉雅山在拦着。

    汉唐之时,中国大兵早就去印度次大6教化淳朴善良的印度人民,将中国天子无微不至的雨露恩泽施给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三哥们。

    轻轻的在地图上,抚摸了一下闽越的疆域国土。

    刘彻就下令道:“命令绣衣卫以及江都国官吏,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探知所有闽越国中消息,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闽越贵族!”

    比起南越。闽越无疑就很好对付了。

    因为,在事实上来说,闽越王国,是因为有了刘邦的册封。才得以建立的。

    闽越的先王,无诸,当年不过是长沙王吴苪手下的一个马仔。

    错非刘邦看得起,赐其王号,不然哪来的闽越?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闽越又比南越难对付。

    因为当地汉化程度很低,对中国王朝的向心力,没有南越这么强。

    最起码在南越,赵佗的治理下,过去的百越贵族的汉化程度都已经非常高了,南越全国更是依照秦制,实行了郡县制。

    但闽越就不同了。

    一堆的部族领贵族,这些部族领,有的汉化程度很高。

    像王族以及那几个曾经来长安朝觐过的实力派。就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本身对中国典故和文化,了解也很深,甚至他们自己就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但也有不少,大字不识一个,完全没有什么诸夏概念,只想着自己称王称霸的部族领。

    所以,南越跟闽越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无论是汉军打进去,还是南越王臣服,只要中国官员和军队过去了,南越全境。就能宣布成为汉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地的百姓无分汉越,马上就能给长安纳税服役。

    但闽越就不同了。

    汉军想消灭闽越政权容易,南越兵和江都、会稽兵就可以了。

    甚至,可能会是一场类似武装游行的进军。

    但想要完全统治当地,就困难无比了。

    秦王朝鼎盛时期,尚且被闽中郡糟糕的治安和此起彼伏的动乱搞得疲于奔命。

    而历史上武帝对闽越和南越的军事行动。最终也变成了两个模板。

    消灭南越王国后,汉室就在南越全境立即实行了有效统治。

    而闽越虽亡,但维持费劲,山沟沟里的闽越部族,根本就不鸟长安的命令。

    最终,武帝不得不干脆放弃福建,将闽越贵族和人民,迁徙到淮泗地区。

    这就是为什么,刘彻一直觉得,三越问题是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的缘故。

    如今,南越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

    闽越问题,则需要抓紧了。

    拉拢闽越贵族,同化当地部族,同时,密切留意闽越国内变化。

    一旦有机会,马上就派军队护送骆郢国即位,将这个刘彻培养的亲汉派扶到台上。

    当然,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

    刘彻对骆郢也不是百分百相信。

    所以,还得找几个备胎,一旦骆郢不听话,随时就能换掉。

    刘彻正考虑着闽越问题的时候,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陛下,东宫太皇太后刚刚下懿旨,赐南越王朝服、冠冕、几杖,另外给赐黄金五百金”

    刘彻听了点点头。

    窦太后的这个政治意识还是很不错的。

    他想了想,对左右吩咐道:“告诉少府,清理秦代的历代先王陵墓,在上林苑中,选择五十户百姓,为秦始皇守陵和祭祀,再让太常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前朝皇室后裔”

    秦已经灭亡几十年了。

    汉室鼎立也有将近六十年了。

    这时候修葺和打扫秦代先王陵墓,也是题中应有之理。

    毕竟,这兴灭国,继绝室,历代就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了。

    以三代的规矩来看,灭亡前朝,新朝将前朝遗老遗少,分封到某个地方,继续其先祖香火祭祀,属于文人士大夫们歌颂的礼法纲常。

    只是,汉室对于自己究竟是继承了秦的道统还是周的道统,至今争论不休。

    所以,这事情才一直搁置着。

    如今,秦朝遗老赵佗将来入朝,为了面子或者说拉拢人心的需要,自然要给赵佗的前主们粉饰一下喽,让他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统战需要嘛

    只是,秦朝皇室成员,刘彻估计,如今已经很难寻觅到一个靠谱的能证明自己血统的后代了。

    毕竟,项羽当年在关中大开杀戒,几乎将赢氏子弟斩尽杀绝。

    就连跪着给项羽投降的子婴也是一刀了事,最后,更是一把大火,将繁华的秦代宫廷与都城焚毁。

    然后,项羽就拍拍屁股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哥要家炫耀去了。

    所以很多人都说,项羽是个竖子,不足与谋。

    当初项羽要是在关中的手段稍微温和一些,做点安民的事情,也不至于被刘邦得了天下。

    倒是周王室后代,刘彻前年在雒阳找到了一个,封了个周嘉南候的关内侯爵位,让他去给自己的祖先守陵祭祀。

    “诺!”立刻有人领命下去办这个事情。

    “陛下,准备改朔易服了吗?”旁边的汲黯看着,在心里默默思索着。

    改正朔,易服色,这是传统的中国王朝更替游戏规则。

    但,汉室至今没有遵循这个游戏规则。

    自高帝以来,在这个问题上,历代天子都是在和稀泥。

    太宗时期,倒是想改一下。

    结果,不仅仅搭上了一个丞相,还搞的天家颜面扫地,几乎沦为天下笑柄。

    从此,汉室君臣,再也不提及这个事情了。

    但,汲黯知道,今上,确实有这么个打算。

    不然,太史令那里,每天都有着数十位宫廷星象师和数学家,天天晚上盯着星辰运转计算是干嘛的?

    而改正朔,定历法,易服色。

    这是堪比立储的大事情。

    没有任何学派会放弃在这里掺一脚的机会。

    汲黯当然不会放弃,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陛下,臣听说,关中近来有民谣歌曰:圣人在位,天地变易,圣王在位,阴阳通畅。今陛下在位,嘉大惠于天下,臣以为当循三代故事”

    刘彻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笑了笑,没有接话。

    改朔易服,在士大夫们看来是大事,但在老刘家看来,也就那么一事。

    尤其对刘邦来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历法纪年,简直无聊透顶。

    到刘彻这里就变成了,衣服崇尚什么颜色的,无关紧要。

    但是,历法却已经不得不变了。

    颛顼历,已经越来越不符合社会展和地球气候变迁的实际了。

    当年,颛顼历制定之时,黄河都在跑大象呢!

    如今,黄河象早已灭绝,滚滚都已经跑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了。

    新的符合农业需要的历法,已经是迫在眉睫。

    但,这部历法起码还要个三五年才能制定出来,所以,这个事情暂时不急。(未完待续。)

    ps:抱歉,晚了一点,今天白天懒癌作,在补新番

    但是,等下还有

    顺便,给两个基友打下广告。

    七月新番的春秋我控姐哦,不对,春秋我为王,着实写的不错啊

    俺觉得,点娘春秋第一小说,当之无愧!

    另外,坟土荒草同学的神话版三国就不用多介绍了。

    俺与这位同学可谓是基情满满的好基友啊

    地一下云.来.阁即可获得观.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七百二十五节 进击的二世祖 1

    五月的怀化,气温开始变得适宜起来。

    新鲜出炉的怀化郡西北都尉隆虑候陈蟜带着自己的部下,沿着河流前进。

    这两个月来,陈蟜一直在忙一件事情——给自己未来的老巢选址。

    陈蟜虽然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但他还是很清楚,一个好的老巢,比什么都重要。

    但可惜,他人手有限。

    至今他这个西北都尉麾下,拢共就五百多兵马……

    这么点人,连辖区都没法子管,就更别说在今年就将西北都尉的治所城防给建立了起来。

    “可恨啊!”陈蟜骂骂咧咧的嘟囔着:“我那大兄,简直不要脸……”

    他的哥哥,堂邑候世子陈须,现在的怀化郡郡尉,安东都护府西部都尉,可比他阔气多了。

    前不久,陈须就把自己的老巢,西部都尉的治所安在了一个被命名为‘崇怀’的地方。

    当地,依山傍水,出了城门,就是广阔的平原。

    虽然冬天可能冷了点,但夏秋两季,绝对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安乐之乡。

    更重要的是,崇化城旁的河流与黑水连接,可以随时得到来自新化城的补给和支援。

    陈蟜正是刚刚从崇化城的奠基典礼回归的。

    想着自己大兄阔气的模样和得意的嘴脸,陈蟜就有些心浮气躁。

    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大兄,堂邑候的世子呢?

    旁的不说,单单是得到的资源与人力物力,就甩了他几百里!

    现在,西部都尉下面,就有了将近三千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全部都是从燕赵地区调来的郡兵。

    虽然比不上护濊军那样精锐,但好歹也是久经训练的士卒。

    除此之外,丞相府还拨给了陈须的崇化城各种器械甲胄和工具数千具。

    另外。还给了两千户的移民,作为崇化的居民和屯垦者。

    反观他这个隆虑候?

    简直就是爹不疼娘不亲的弃儿!

    不仅仅人员补给迟迟没有到位,就是本该拨付给他的军需辎重也被丞相那边借口‘西北都尉治所未定,暂不拨付’为由拨给了其他人。

    这让陈蟜看了。真是忧心忡忡。

    照这样子下去,恐怕,未来他与陈须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最终,他很可能只能在泥浆中仰望陈须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甚至。不得不卑躬屈膝,百般讨好,以求沾光。

    “我才不要呢!”陈蟜吐了口唾沫在心里说道。

    他太清楚长安列侯公卿和贵族们的嘴脸了。

    捧成功者臭脚的,能从长安排到函谷,但愿意跟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打交道甚至交朋友的,却是一个也没。

    这从他现在身边的狐朋狗友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当时,陈蟜可是带了足足五六个往日交好的列侯子侄来这怀化建功立业。

    最开始,大家都是拍着胸膛保证,一定跟着隆虑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这誓言都还言犹在耳。

    但人却已经跑的只剩下一个衍候瞿家的侄子。

    这还只是因为。那个家伙太过废柴,陈须完全看不上眼的缘故!

    其他人,现在全部都围绕着他哥哥打转,拼命溜须拍马,一副‘世子英明神武,请提携我等’的样子。

    这让陈蟜立刻就明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个典故的意思,也体会到了当年苏秦的苦恼。

    “哼,待吾来日功成名就,定叫你们后悔今日弃我而去!”陈蟜在心中发誓。

    但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依然是陈蟜每日思考的问题。

    “东宫薄太后的寿诞将至,我得准备一份贺礼……”陈蟜在心里寻思着。

    虽然,他并不需要去拍薄太后的马屁,但他得拍自己顶头上司。怀化郡郡守,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的马屁啊!

    现在,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位薄家的子侄,翌日回朝。必然是官拜执金吾甚至卫尉,封为列侯,成为国家重臣的。

    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便是翌日取代周亚夫,成为军方领袖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薄世现在就统管整个安东都护府的一切事务。

    除了朝鲜平壤城里有个刘明,不受他管控外,其他一切藩国衙门和有司,全部都要听他号令,受他指挥。

    陈蟜想要在这怀化的荒野之上,建功立业,就离不开薄世的支持和照顾。

    甚至,就是想要在此混吃等死,可能都需要薄世的袒护。

    这样想着,陈蟜就咬咬牙,命令自己的家臣道:“回去后,将我猎到的那几只白狐的皮毛做成一件裘子,送去长安,给太后做寿礼!”

    “诺!”立即有人点头应命。

    “另外,再让人将我得来的那几张虎皮与熊皮,也送去长安,送到母上大人手中……”陈蟜又吩咐道。

    老妈的马屁也要拍好!

    若是拍的老妈舒服了,说不定人家一句话,就能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

    陈蟜相信,只要自己母亲去东宫说些好话,现在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东宫太皇太后,可不仅仅有权,还非常有钱!

    单单是东宫的内库,起码就有数万万钱的积蓄,更有数万金的金饼。

    这些,可都是老太太这几十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私房钱!

    但老太太只是对自己节俭,但对亲人大方的很。

    单单是他妹妹阿娇,老太太历年赏赐和补贴的零用钱,就是数以千万计。

    换句话说,只要老祖母看他这个外孙可怜,随便给点支援,就能解决他现在的所有问题了。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不好办?

    想着钱,陈蟜就有些头疼。

    他来这怀化,带了一千金过来,本来以为够花了。

    谁知道,这怀化花钱比长安还厉害。

    到现在。他身上拢共就剩下两百来金了。

    要不是他这个西北都尉的士卒和上下僚属的工资不用他负责,他现在已然是个穷光蛋了。

    至于这些钱花到那里去了嘛……

    这濊人的皮毛、人参还有珍珠,猎犬以及猎鹰,都是吃钱的大户。

    陈蟜单单是在这些东西上。就投资了五百金。

    另外,人手也需要钱。

    像陈须的崇化城,能这么快就起了地基,进入筑城阶段,离不开钱的原因。

    错非陈须对真番跟韩王砸下了两千金的大手笔。买来了大量奴隶,帮着筑城,那里可能这么快?

    但,陈蟜却没有陈须那么多钱。

    道理很简单,他是次子,不是世子。

    陈须背后有着他老爹堂邑候陈午的财力支持。

    堂邑候候国食邑虽少,但是,作为太宗女婿以及先帝姐夫,今上姑父,老爹每年都能从两宫拿到起码五百金赏赐。

    这些钱。虽然很多都要作为酌金上缴。

    但还是存了下来不少,二十多年下来,少说也是两三千金。

    如今,为了支持陈须,他老爹都拿了出来。

    再加上妹妹阿娇心疼大兄,私底下从长秋宫的用度里挪了一千金补贴大兄。

    陈须因此,才会如此阔气。

    直接就从真番和韩国,买来了数千的奴隶,帮着筑城。

    等筑城完毕,这些奴隶更可以为他建设加恩封地。开垦土地,入山伐木、开矿。

    然后顺便还可以拿着这些开销去找皇帝妹夫报销……

    因此,这笔钱,陈须花的毫不犹豫。

    更别说。陈须背后,还有师家这个大财主在投资……

    但陈蟜就没有陈须那么好命了。

    他已经被皇帝妹夫封侯,算是独门立户了。

    老爹因此不会给他什么补贴,皇后妹妹,也不会那么大手笔的资助。

    毕竟,传统上来说。另立门户,就属于旁系了。

    远近亲疏有别。

    因而,最近这些天,陈蟜都在考虑一个事情——先帝公主足有十余位,刨除掉成亲和寡居的,大抵还有四五人没有许人。

    他该勾搭哪一个呢?

    不为别的,只为那位公主的嫁妆……

    可见,陈蟜此时已经被钱给逼到什么地步了。

    “对了……”陈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衍候的侄子瞿惠道:“前不久,我与贤弟去新化,不是见到了前去新化公干的韩王内史吗?”

    瞿惠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韩王内史好像说过,该国有人曾泛海东渡,至一荒岛,抓了不少当地的‘倭奴’?好像一个倭奴只要十石粟米?”陈蟜问道:“是否如此?”

    “君侯所言,确是如此……”瞿惠说道:“只是,那倭奴韩王抓的比较少,而且,据说个子矮小,体弱,不堪使用!”

    何止是不堪使用啊!

    朝鲜的细柳营屯垦团,就买了大约一百个倭奴。

    最后发现,这个子矮小的奴隶,根本干不了重活,更是愚钝不堪而且无法交流。

    只用了一个月,细柳营就嚷嚷着退货了。

    据细柳营的屯垦都尉所说,这些倭奴,连野濊的一半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那些身强力壮的丁零人了。

    最重要的是,无法沟通,而且蠢的出奇,完全不会使用农具,更不懂耕地,整天除了吃饭时最积极,其他时候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所以,韩王到处推销,但是,肯接盘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搞的现在,那倭奴价格直线跳水。

    韩王萁准如今甚至已经在亏本吐血大甩卖,并且发誓,再也不费力气泛海去抓倭奴了——光是派人顺着洋流,飘过去,来回就要一个月。

    错非是韩王看到现在怀化跟朝鲜,奴隶价格节节走高,觉得有利可图,否则,他才懒得组织人手,循着古老的记忆,在洋流改道的时节,泛海冒着危险去抓那些又矮又笨的倭奴呢!

    陈蟜去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道:“我与楼船将军在仁川港派驻的都尉徐季有些关系,若是托他给我行个方便,派出几艘楼船,去那倭奴之国,抓个几千人回来,不知道可不可行……”

    韩王的人,都能划着小舢板,飘过去。

    陈蟜觉得,带领楼船舰队过去,应该更快,也更方便。

    虽然倭奴大家用了都说差。

    但陈蟜现在不是穷吗?

    倭奴再蠢再笨,总比没人可用强!

    更何况,这种事情,不需要成本。

    只要徐季点头,借用几艘楼船,他再派点家臣和士卒过去,就可以抓了。

    陈蟜觉得,韩王的那些兵将都能在那倭奴之国,横行无忌。

    那中国大兵去了,还不是天兵天将?

    这样想着,陈蟜就一拍大腿,道:“给我准备一下,报告都督,我要去一趟朝鲜公干!”

    想了想,陈蟜又吩咐自己的家臣们道:“我去之后,尔等抓紧时间,跟那乌恒人联络,能得乌孙人或者疑似乌孙人消息者,本都尉将不吝重赏之!”

    在最开始的时候,陈蟜跟他哥哥陈须,可都是将主意在乌恒跟鲜卑这两个天子交代给他们的目标身上打过主意。

    无论是迫使其臣服或者灭亡,这都是大功!

    但可惜,现在兄弟俩都没有那个力量单独对付这样的两个大部落!

    所以,这事情就搁置下来了。

    对来自长安的二世祖们来说,既然某人我暂时对付不了,那就先做个酒肉朋友吧!

    所以,陈蟜最近跟乌恒人关系搞的不错。

    他把大量的铁器跟布帛,卖给了那些苦哈哈的乌恒人,然后换回了马匹、皮毛以及鹿茸一类的奢侈品。

    这买卖刚刚开始,因此规模不大。

    但多多少少,也能弥补一些财政困境。

    至于私卖铁器给夷狄,对旁人是死罪。

    但对外戚来说,这真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只要不捅到朝堂上面去,成了公开的秘密,那么,哪怕皇帝妹夫知道了,顶多也是责罚一顿而已。

    况且……皇帝妹夫很可能未必会惩罚他……

    原因很简单,他把铁器卖出了一个天价!

    一口铁锅,他开价一匹没阉割过的成年公马。

    乌恒人依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乐呵呵的捧回家。

    至于鹿茸、皮毛这种长安的稀罕物,在这里,被陈蟜当成稻草一样。

    一斤鹿茸,只给一尺布,爱要不要。

    十张上等皮子,给你一匹丝绸,同样爱要不要。

    以陈蟜对自己那位妹夫的了解,这样的事情,恐怕他知道了,也只会夸赞而不会惩罚。

    同样的道理,他去那所谓倭奴之国抓倭奴,大抵皇帝妹夫知道了以后多半会夸他机敏,勤于王事。(未完待续。)

    PS:PS:根据考古发现,很早很早以前就有来自朝鲜和中国的移民到了霓虹列岛。

    当然,这个时候,霓虹列岛,只是一个地理名词。

    而且还处于母系社会,原始、落后。

    然后,天天被朝鲜半岛飘过去的征服者各种花式吊打。

    到东汉时,班固写汉书,终于给霓虹人取了个名字‘倭奴国’或者又称为‘大倭奴国’。

    但这是因其俗——在很早以前,萁子朝鲜时期,萁子朝鲜就已经喊他们倭奴了。

    当然也有阿秀册封的缘故。

    另外求月票啊~求月票啊~求月票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七百二十六节 进击的二世祖 2

    cpa300_4();    仁川港在距离平壤数百里之外的海边。看<>

    据说,当初,徐悍的楼船大军,就是在此登陆,从卫满朝鲜柔软的腹背直插,兵临王险城(现平壤),因此导致整个卫满朝鲜政权崩盘,末代卫满朝鲜国王被其子发动兵谏逼迫自杀。

    从此,这片从未被中国天子雨露恩泽到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王化的雨露滋润。

    朝鲜境内各族人民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箪食壶浆,欢迎为中国天子册封的梁王刘武的第三子朝鲜君刘明来此将中国王化传播。

    刘明在元德二年四月,从睢阳启程,历经一个月,在元德二年夏五月,入主平壤城,正式成为这片山河的主人。

    他带来了五万以上的工匠、官吏和侍从,另外还有超过五百户士大夫及贵族家庭随行。

    梁王刘武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在这朝鲜过的逍遥自在,不吃苦。

    更是将原本将用于建造那个给他自己享乐的梁园的二十万万建设资金拿来作为朝鲜王国的建设资金。

    除此之外,梁王还自掏腰包,将超过五万的关东无地百姓,迁徙到朝鲜王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种地纳税。

    如今,朝鲜王国,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一片蛮荒,只有少数地区有城市存在。

    但基本的道路交通,已经完善起来了。

    渠道等水利基础建设也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

    梁国兵马在韩安国和张羽这两位名将统帅下,对整个朝鲜王国境内的所有部族和地方山头,来了一次大梳理。

    他们将那些居住在山林和河流附近的部族,统一迁到平原和丘陵地区。

    人人登记造册,如中国故事,编户齐民,授给土地,安排农稷官指导耕种,同时发给种子和农具。

    更将多数的本地土著,打散。按照一比一的比例,与来自中国的移民混居、鼓励彼此通婚。

    如今,朝鲜境内,几与中国无异。

    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

    人人都是服冠冕。行礼仪,稽首而礼,再拜而辞。

    原先腐朽落后愚昧的夷狄服装和打扮,消失的干干净净。

    据说,天子还准备迁鲁地的曲阜孔家一个旁系支族。来这朝鲜,教化民众,传播先贤思想。

    所以,故萁子朝鲜之后,如今被中国册封为韩王的故马韩王萁准,在看到了朝鲜的喜人变化后,感激涕零,哭着上书天子,请求将‘楼船登陆之地,易为仁川。以仁德之川,像****王化之始,使朝鲜世世代代,永永无穷,明知中国教化之恩’

    于是,天子自然从善如流,将这附近百里,划为仁川县,还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军港,常年驻扎了一支楼船舰队。

    陈蟜进入仁川港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屹立在港口码头之上的巨大石雕群

    石雕栩栩如生,雕刻着庞大的楼船舰队渡海而来,给这自古就属于荒服的东夷地区。带来中国王化的往事。

    “这徐悍也真够不要脸的……”陈蟜砸巴了一下嘴皮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

    那个巨大的足足高达丈余,长约三四丈的石雕群,当先第一个石雕,铭刻的就是一位立于楼船甲板之上,举目远眺。身被甲胄,手持利刃的将军。

    这个将军虽然看上去面目有些模糊,但从其装扮以及体型来看,毫无疑问就是那位率领楼船舰队,登陆朝鲜的楼船将军松滋候徐悍。

    以陈蟜所知,这石雕之下的座基之上,还刻有一篇当世大文豪,天子的御用文人,上林苑使者司马相如的一篇歌颂楼船大军征伐的诗赋。

    那篇诗赋,据说写的美轮美奂,让无数文人墨客看了爱不释手,传颂天下。

    就连陈蟜,也在看到这些石雕群时,就忍不住想起了其中几句比较有名的,传颂天下的诗句:“於皇时汉,巍巍楼船,踏浪劈波,赫赫公卿,受命天子,赳赳武夫,国之栋梁,於铄王师,当其天命……普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

    心中轻念这几句,陈蟜感觉,自己仿佛被洗礼了一般。

    “翌日,我若为将,立功受封,也要立一个这样的雕像,再让司马相如也给我写上一篇这样的佳作,好叫后人也知我乃隆虑候陈蟜!”陈蟜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这也是任何一个到过仁川港的汉室贵族和大臣几乎共同的心声。

    青史留名,万古传颂,香火祭祀,永永无穷。

    谁不想要呢?

    无数公卿列侯于是一边羡慕嫉妒恨的在心里大骂徐悍臭不要脸,居然玩这么一出!完全没有半分君子的谦让风范,叫我等以后怎么出门嘛。一边又挖空了心思,瞪着眼睛,四处找事,成天就想着搞个大新闻,然后给自己增添武功功勋,到时候也跟徐悍一般,凿石立像,树碑立传。

    进入仁川港后,陈蟜就直奔港口的官衙。

    到了门口,递上名帖,不多时,就有一位穿着甲胄的将官出列迎接。

    “君侯大驾光临,鄙人不胜荣幸,还请入内一叙!”此人,就是楼船将军衙门派驻在仁川港保护朝鲜海岸的仁川都尉徐季。

    看名字就知道,此人跟徐悍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他是徐悍的弟弟之子。

    楼船将军衙门一成立,他就加入了进来。

    最开始,他只是在一艘楼船上任职的军官,主要负责打杂。

    但,像楼船将军这种全新的衙门,只要有关系,有背景,还有点能力。

    这升起官来,自然吓死人。

    而且,这徐季在舰队指挥上,确实也有些天赋,据说曾经指挥过一支由两艘楼船组成的小型舰队安全穿越暴风雨,顺利回归仁川母港的功绩。

    再加上他叔父就是楼船衙门的最高官员。

    因此,在去年,他得以升任为仁川都尉。

    麾下有着数十艘楼船和百余艘其他大小舰船。

    虽然,主要是负责巡视朝鲜海岸,同时运输物资。往来于齐鲁、辽东之间。

    但秩比却已有千石,在汉家朝廷,都已经算是中层军官了,在楼船将军衙门里也算一号人物。

    徐季将陈蟜请到官衙官署后院。让人端来茶水,然后,问道:“君侯不在怀化享福,来鄙人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徐季跟陈蟜。当年在长安,也算是彼此熟络,见过几面的酒肉朋友。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毕竟,当年就是松滋候的世子,也挤不进陈家的社交圈子。

    然而,数年之后的今天,两人的地位,却已经颠倒了过来。

    陈蟜这个汉室的外戚子弟,顶尖列侯集团中的成员,现在却不得不来向这个昔日连看都懒得看的马仔的马仔求助。

    这倒是让徐季多少感觉有些暗爽。

    “鄙人来此。确实是件事情要麻烦都尉帮忙……”陈蟜稽首拜道:“还请都尉看在往昔的情面上,给个面子……”

    徐季连忙站起身来,表示不敢接受陈蟜的这个稽首礼,然后,道:“君侯太客气了……若在下有什么地方能帮君侯的,君侯但请吩咐就是了……”

    徐季的脑子,清楚的很。

    他知道,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汉室隆虑候,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人家在长安,可是号称混世魔王的存在。

    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甚至被廷尉请去喝过茶,之后就成了廷尉和御史大夫衙门府上的常客。

    甚至还曾经被丞相府叫去喝过茶。

    这要换了其他列侯家族,老早就被处理了。

    不是弃市。就是流放。

    但眼前这个主,生的好。

    仅仅生母是馆陶长公主这个条件,就等于挂了块免死金牌。

    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在罩着。

    只要不明犯律法,还闹得人尽皆知,没人能处理得了他。

    别看人家现在似乎被天子流放到了怀化去反省。但,虎落平阳余威在。

    除了平壤城里的朝鲜君和新化城里的安东都护府都督,安东全境之内,就还没有能治的了他的人!

    这位爷要是耍起无赖来,就是拆了这仁川港的官衙,撑死,也就是被叫回长安,勒令闭门思过读书而已。

    “我也就不跟都尉绕圈子了……”陈蟜大大咧咧的说道:“此番过来,我想跟都尉借几艘楼船出海……”

    陈蟜似乎压根就没考虑过徐季会拒绝这码子事,他自顾自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恩,楼船要大,要坚固,能抗风浪……”

    徐季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陈蟜。

    “借……借……楼船????”徐季心里此刻真是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纨绔子,真是说的轻巧……”徐季在心里摇了摇头。

    借楼船?

    你以为你是谁啊?

    徐季真是喷陈蟜一脸口水。

    但,他终归还是知道轻重,勉强忍下心里的火气,拱手拜道:“敢问君侯,可有陛下诏书?”

    陈蟜摇了摇头。

    他要有那玩意,还找徐季做毛?直接走楼船衙门调兵了!

    “可有丞相府的调兵公文?”徐季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汉制,无论什么时候,除了持节奉命开幕府,统帅大军远征的太尉、大将军和车骑将军等巨头外,其他任何人,调动兵马超过五十人,就需要有虎符作为调兵信物。

    没有虎符,私自调兵,属于谋逆大罪,要杀全家的!

    当年,薄家的枳候薄昭怎么死的?

    不就是矫诏调动南军吗?

    一个国舅爷,万户侯,都栽在了这个事情上面,谁还敢碰这根红线?

    楼船将军衙门虽然特殊了一些,跟目前现行的军队系统互不统属。

    而且因为常年要执行齐鲁-辽东-怀化的海岸运输补给和巡逻任务,还有广大辽阔的内河河道的治安需要巡视,所以自由度相对高一些。

    哪怕是他这个仁川都尉,也有‘相机调动楼船,巡视海疆,搜捕贼人、逃犯’的便宜行事权力。

    然而,相关的一切军事行动和人员调度,也全部需要备案,并且报经丞相府核准。

    尤其是当涉及到楼船这个级别的主力舰时,更是如此。

    天子为了监视和监管楼船衙门,就在各港口派驻了巡查御史和尚书郎。

    港口舰船,稍有风吹草动,那些人都会记录,然后备案报告给上级。

    换句话说,若是他听从了陈蟜的要求,真调了楼船,哪怕是一艘!

    回头,朝廷马上就会知道。

    然后,那些仇视或者想要取代他叔父地位的人,马上就会兴高采烈的发起一轮激烈的弹劾。

    陈蟜最后或许可以拍拍屁股,回长安,但他徐家却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廷尉、御史和丞相,没有一个人会放过这种‘无虎符、无诏书、无命令’的三无调兵行动。

    最后,他不是被杀全家,就必然是‘被自杀’而且是极为严重,哪怕死了,也不得安宁,连墓碑都不能立的‘畏罪自杀’。

    “君侯即无陛下诏书,也无丞相公文……”徐季拱手拜道:“请恕某不能从命!”

    然后,徐季就准备端茶送客了。

    但,陈蟜却看着他,笑眯眯的道:“都尉难道就愿意终老于这仁川?天天看着令叔的光辉伟业?”

    徐季看着陈蟜,停下了动作,问道:“君侯何出此言?”

    “都尉不要自欺欺人了,以都尉的出生与家生,以某看来,若无意外,未来很可能将长期流连于楼船各港口,甚至很有可能,将终生受困于此!”陈蟜看着徐季的眼睛道:“可能临老,朝廷会出于怜悯,赐大夫衔或者五官中郎将某中郎令的名义……”

    陈蟜向前一步,道:“都尉,就真的甘心如此碌碌无为?”

    徐季闻言,愣了愣。

    陈蟜所说,他当然清楚。

    在楼船衙门中,他能做到这个都尉,主要靠的就是叔父的关系。

    能力什么的,在这其中其实只是个幌子。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这样的靠裙带关系的火箭式官员,升到这个级别,就已经不是关系能推动得了的。

    甚至会因为关系,而影响晋升。

    想想看,某年,楼船将军上报给丞相和天子今年的升迁名单。

    然后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然后某个不喜欢徐家的人,只要随便跟丞相或者天子的近臣念叨一句:啊,徐季啊,我知道啊,这人当年升为都尉,是楼船力排众议,内举不避亲嘛……

    然后……

    丞相或者天子,对他的印象自然就无限差。

    自然,他就没法子升迁了。(未完待续。)

    PS:啊啊啊啊,马上就又要掉到第七了~

    求一波月票火力支援~

第七百二十七节 进击的二世祖 3

    徐季当然是不愿意终老在楼船衙门的某个港口。

    然后等到七老八十,牙齿都掉光了,还得运气碉堡,做事勤勉,上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赐给一个某大夫或者某中郎署长的头衔,让他荣归故里。

    运气再好一点,成绩再多一点,那还可能混一个逢年过节,天子遣使慰问和看望,赐给酒肉和布帛的待遇。

    虽然说,在明面上,汉家上下的官僚将佐,都是说‘吾辈此生,旦尽忠王事而已,所谓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罢了……’

    但是,这就好比后世****的人民公仆们,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组织叫我干嘛就干嘛。

    但实际上嘛……大家伙都还是觉得,当个比较重要的螺丝钉,肯定更有干劲啦。

    若能挂个书记名头的螺丝钉,那就更好了。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前面再加个总字。

    “君侯所言,与调楼船,好像没用关系吧……”徐季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淡淡的道。

    若陈蟜是打着让他冒杀全家的风险来讨好他,那这个事情,不谈也罢。

    “方今天子最重武功……”陈蟜慢悠悠的稽首道:“此事,我不说,都尉也应该清楚!”

    徐季闻言点点头。

    别说是今上了,打战国以来,谁家不是最重武功啊?

    自布衣而起,为一国宰执,从什伍而起,为一国上将军,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汉室虽然近二十年来,军队的阶级逐渐固化,高级将佐沦为列侯勋贵的盘中餐。

    但也不是没有从布衣而至九卿级巨头的例子。

    当今卫尉李广,就是如此。

    “但你跟我扯这些有什么用呢?”徐季在心里想道:“没有虎符也没有诏命,连丞相府的批文这种最次的遮羞布都没有一块,你叫我怎么跟你玩嘛……”

    “但都尉不知。当今天子,更喜欢那些有主见,能主动为中国拓土的干将!”陈蟜不疾不徐的道:“都尉难道就没看到,司马相如所书的那篇《楼船赋》吗?”

    “普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陈蟜笑着道。

    这句颂扬楼船登陆朝鲜,将中国王化撒播给朝鲜人民,朝鲜百姓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的诗句。如今,已经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子百家的年轻士子们,更是爱死了这句充满了**裸的大汉民族主义和唯我诸夏能称王称霸的诗句。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其实司马相如抄袭的诗经中的一段。

    但读书人抄书能叫抄吗?

    这叫引用!这叫致敬!

    “司马相如虽然不过一御前侍从,为陛下舞文弄墨而已,但,恰恰如此,才说明,这就是陛下的心声啊……”陈蟜得意的道。

    若论起揣测老刘家的皇帝的心思。薄窦两家加起来,可能也不如他这个能天天进宫,隔三差五,就能跟皇帝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皇后之兄。

    若不是摸清楚了皇帝的心思,知道,只要玩出成绩,皇帝绝对不会反悔。

    即使某些事情做的过了,只要有成绩或者出发点是为了传播王化,皇帝妹夫也不会降罪。

    他才懒得来这怀化呢!

    有那功夫。还不如死皮赖脸的留在长安,哪怕天天被母上吊打,被他人指指点点,被人当成反面典型。教育后人。

    “都尉可知,我借楼船何用?”陈蟜看着徐季,发现徐季态度开始松动后,立刻抛出这个问题。

    “嗯,还未请教,君侯借楼船所为何事?”徐季此刻已经被陈蟜打动了。

    皇帝臭脚。可是人人都想捧的。

    只是奈何皇帝的心思,就跟着大海的波涛一样,没人能猜得到。

    自古以来,皇帝就是个多变的代名词。

    但,历朝历代,无论怎样的雄主,总有些软肋,能让人有机可乘。

    譬如始皇帝吧,爱修仙。

    高帝吧,讲义气,重感情。

    太宗嘛,爱惜羽毛和名声。

    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通常来说,只要抓住了皇帝的痒痒处,使劲拍马,作死的往那个方向去努力。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无论你有什么罪过或者错误。

    皇帝都会大人大量,大手一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回头就是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汉家律法虽大,但大不过天子的一句话,制度虽然严格,但却管不了皇帝。

    如今天子受命于天,四方宇宙,上下过去未来,天地星辰,万物生长,乃至于自然规律,在理论上,统统都要服从天子的意思而运转、发展。

    所谓律法制度,自然如此!

    而陈蟜身为皇后之兄,太长公主之子,出入宫闱,乃至与陛下把酒言欢,赏玩游乐,这都是日常。

    对天子的心思,自然应该算是摸得比较准的那一批人了。

    “听说过倭奴之国吗?”陈蟜笑眯眯的道:“我借楼船,正是欲往倭奴之国,将当今圣恩,汉家雨露也泽及彼辈!”

    在传统的士大夫勋贵思想和********里,在中国当一条狗,都要好过在夷狄当国王。

    为什么?

    因为在中国,哪怕是草木鸟兽也能享受到天子施加的雨露恩泽啊。

    近来,朝鲜、真番、马韩还有濊人的故事,更是用实际例子,佐证了这个结论。

    没看到沧海君、真番王还有韩王纷纷表示——中国爸爸的怀抱真温暖,我们永远是爸爸的好闺女吗?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堂堂汉家外戚,隆虑候,安东都护府西北都尉,屈尊降贵,不辞海疆之阻,也要将那些在荒岛上茹毛饮血,刀耕火种,衣不遮体,结绳记事的倭奴之属。带来中国,让此等夷狄无知愚昧之辈,也能知道中国王化,享受到在中国的土地上被圣天子的光辉与雨露恩泽的待遇。

    这些倭奴。当真是就算死了,也是含笑而逝。

    应该****夜夜,感念他的这个恩德,为他劳作和耕种,直到死亡的哪一天。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啊!

    至于节操和仁义道德什么的?

    他是谁?

    陈蟜!

    大汉最有名的二世祖纨绔子,让长安大小官吏和地方百姓闻之色变,避之如虎的混世魔王啊。

    本来就没有那些东西……

    如今能洗心革面,愿意在怀化为中国守土开疆,而且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主动寻找新的劳动力,来为中国服务。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士大夫文人,应该写个百八十篇文章来歌颂他的迷途知返和浪子回头!

    徐季却是有些疑惑:“君侯难道没听说过吗?那倭奴之属,又矮又蠢。不顶用啊!”

    “再不顶用,十个倭奴,也该能顶一个壮劳力了吧!”陈蟜冷冷的道:“怀化别的没有,冰雪、草根、树皮还有糠米管够!”

    “另外,我还听说,燕国的蓟阳仓中,有十万石陈米,至今没法处理,我已经准备上书天子,请求调这批陈来怀化西北都尉治下!”

    徐季闻言。真是目瞪口呆。

    那蓟阳仓的十万石陈米的事情,现在,几乎整个安东都护府都知道了。

    实在是因为,那些陈米放的时间太久了。

    最后一批入仓的粟米。还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四年进仓的,距今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

    鬼知道前面那些入仓的陈米是什么时候进仓的?

    甚至有人传说,当地的粟米,有些甚至能追溯到高帝时期,燕国为防备匈奴入侵,而储备起来供给军队食用的。

    换句话说。这些陈米,有爷爷米,也有爸爸米。

    就算喂给彘狗,恐怕都不愿意吃。

    要不是这次开发怀化,朝廷下令从燕赵调粮。

    燕国官吏巡查官仓,恐怕这些粮食还会依旧在仓储里存放着。

    然后,燕国就拿这些粮食,头疼的脑袋都快裂开了。

    虽然这些米,都是陈米,绝大多数,甚至已经黑的都快没有米样子了。

    但偏偏朝廷登记的储备粮食名单里有它们。

    换句话说,不能销毁,必须上报朝廷,然后朝廷派使者下来查看,确认果然是陈米,才能启动销毁程序,不然,就还得存着他们。

    但上报朝廷的话,朝廷那边可不管你什么客观理由。

    十万石粮食发霉发黑,朝廷只会认为,你们下面这些人办事真是太不靠谱了,以至于让国家蒙受如此大的损失!

    然后,地方官和仓储官,今年甚至明年的考绩,统统是下等。

    甚至可能给上面留下一个——这个家伙办事不力的印象。

    所以,燕国官员们是求爷爷告奶奶,请求怀化跟朝鲜甚至真番、韩国接盘。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只求有个大爷把这些陈米拿走就好了!

    但所有有关各方,去了当地查看后,纷纷跑了回来。

    坑爹呢这是!

    那米能吃吗?

    无论燕国方面怎么哀求,怎么拉关系,大家纷纷表示,我们才不做接盘侠呢!

    徐季相信,只要陈蟜提出这个要求,燕国上下立刻就会拉着陈蟜的手感激涕零,这是再造之恩啊,尤其是蓟阳仓的哪一条线上的官员们来说,陈蟜就会是他们的爹了!

    往后,蓟阳仓和与之相关的方方面面,念着这么个接盘之恩,对陈蟜的需求,自然也会一路绿灯,优先供给。

    这是双赢!

    而且,有且只有打算去那倭奴之国抓倭奴回来用的陈蟜有这个条件。

    别的地方,就算知道了有好处,也不敢要啊。

    十万石粮食啊!

    对很多屯垦团来说,可能就是一两年的产出了。

    大家又不傻,拿这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回家,就为赚个面子?

    这样想着,徐季看向陈蟜的眼神也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人们口中所说的废柴?纨绔子?

    分明就是一只完全没有所谓的道德和羞耻心的披着人皮的狼。

    而徐季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再让他做成了的话。

    只能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想看,开国的那些元勋,在跟随高祖从龙前,都是些什么人吧?

    陈平?盗嫂受金,至今没有洗白!

    萧何?区区一个县衙的长吏而已!

    樊哙?杀狗的!

    英布?专门在荒郊野外,敲人闷棍的……

    哪怕就是高祖本人,也是一个天天在嫂嫂家里蹭饭吃的无赖。

    但这些人,这些英雄豪杰,开国的君王与勋臣们,一遇风云便化龙,让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俯首。

    而这样的潜力股,必须抓住了!

    哪怕为此冒些风险!

    “即蒙君侯看重……”徐季站起身来,长身而拜:“某敢不从命?”

    陈蟜一听,心中如释重负。

    他清楚自己成功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真是苏秦张仪附体,郦生陆贾再世。

    这种快感,是过去在长安城里混吃等死,斗鸡走狗,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难怪高帝当年说:大丈夫当如是哉!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陈蟜在心中道:“男人的乐园,在这官场,在这政坛,在这沙场之上,再漂亮的女子,也不如以智力、口才,说服一个人所得来的快感!再好玩的斗鸡,也不如征服一个国家好玩!”

    “皇帝妹夫没有骗我,这怀化,就是我的天堂啊,是我施展抱负和手段的最好场所!”

    “这里,没有廷尉;没有丞相,也没有御史大夫;更没有道德与律法,更加没有母上的念叨与训斥,旁人的不屑与议论……”

    陈蟜在他生命的前十七年,一直背负着这些东西。

    直到走出仁川港的官衙,陈蟜都依然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这让他变得非常亢奋,让随行的家臣,都很意外,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君上这样的精神面貌,纷纷称奇,在私底下议论说:“君上怕是在这官衙里见到了什么漂亮的小娘,正在打着歪主意吧?”

    但好像,以前,无论怎样漂亮的女子,君侯都是那副模样,成天都半死不活,只有斗鸡之时,才稍微有点样子。

    “难道是见到了一只雄壮的斗鸡?”也有人腹诽。

    但不管怎样,都跟他们这些家臣没关系。

    而当陈蟜的马车消失在仁川港外后,从仁川港的仁川都尉衙门里,一封奏疏,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徐季将送信的使者送出官邸,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做。

    不然,万一陈蟜撒谎,出了漏子,他就是要死全家啊!

    现在,有了这个奏报,哪怕事后天子追究,那他就可以推脱‘实在是隆虑候要求,臣一时糊涂’,多多少少也能有所加分。

    而若是果然拍对了大腿。

    那就更能显示,他是天子之臣,忠于王事,敢于任事,而且不怕事的坚定立场。

    而再没有比这个印象,更能让天子喜欢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还有!!!!!

    怎么样~给力不?

    继续求月票火力覆盖啊啊啊啊

第七百二十八节 布置

    “倭奴之属?”刘彻拿着一封刚刚从朝鲜发回来的报告,陷入了沉思:“这不就是霓虹吗?”

    当然,现在离霓虹这个名称出现还有起码几百年,距离霓虹统一,也至少有那么七八百年的样子。

    如今的霓虹列岛,野人丛生,倭马什么的母系部族满列岛乱跑。

    基本停留在结绳记事,刀耕火种的愚昧时期。

    历史上,好像基本三韩、真番甚至就是濊人都划着小舢板过去调、教了一番霓虹。

    以至于霓虹与朝鲜半岛之间的恩怨情仇,延绵无数个世纪。

    只要有机会,彼此都不会放过sm对方的可能。

    “这却是朕疏忽了……”刘彻站到地图前,看着朝鲜半岛的地图。

    很显然,无论是从后世的南棒还是北棒,去霓虹都是soeasy。

    没看到唐朝的鉴真和尚东渡n次,最后选择从朝鲜泛海,于是一路畅通,再无险阻。

    “先让陈蟜去探探路也好……”刘彻想着。

    霓虹列岛上,对刘彻来说,调、教或者****霓虹,这都是次要的。

    毕竟,全有朝鲜半岛的中国,对霓虹来说,等于是一个无比慈爱且永远慈祥的爸比,无论让它摆什么姿势,它都必须乖乖的听话。

    不听话的话,那爸比就要变鬼父了……

    霓虹列岛上,因地质运动而涌出地表的金矿和银矿,才是刘彻需要的啊!

    若是能探明一条安全稳定的往来霓虹与朝鲜之间的航路。

    那么……

    但这个事情,不能由国家主导。

    因为那很容易把好事变坏事。

    由国家的力量,主导一个远航数千里的航路探索,很容易会被人联想到秦始皇的远洋舰队。

    这会发出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人以为刘彻这个皇帝。也沉迷上了炼丹修仙。

    然后大把大把的列侯公卿,会丢掉节操,拼命向刘彻贡献各种方士和术士人才。

    刘彻花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让这些家伙把注意力放到对外征服和扩张上。

    可不想因此而毁!

    但陈蟜这货,却是误打误撞。无意中,就充当了为刘彻开路的角色。

    “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刘彻露出微笑,将那奏疏收起来,对王道吩咐:“去朕的书房里,将朕常看的那套诗经中的《周颂》拿去,送到怀化,给西北都尉……”

    周颂的全篇,可都是*裸的诸夏制霸世界理所当然。尔等夷狄乖乖趴好的内容。

    刘彻希望借此告诉陈蟜,要戒骄戒躁,努力奋斗,让业务能力更上一层楼,争取将来成为汉家殖民扩张的急先锋,中流砥柱,让世人膜拜,后人称颂。

    刘彻相信,陈蟜在看到这个礼物后,就会知道。他的态度了。

    若是干的不错,未来将陈蟜封去霓虹,做个霓虹大魔王。也不是不行的嘛。

    当然了,不能只有精神奖励,而没有物质嘉赏。

    “再让少府,拨五百金……不……派个宦臣,用枳候的名义,送五百金去给陈蟜……”毕竟,用少府的名义,那就太*裸了,很容易引人注意。刘彻可不想,有太多的眼睛。盯上霓虹。

    毕竟,霓虹列岛的黄金和白银。可是丰富的能让人发狂。

    怀化的黄金,刘彻为了开发,已经让利于民了。

    这霓虹的黄金,就再不能让给别人了。

    刘彻还指着这些黄金白银储备,建立金本位呢!

    “此外,行文御史大夫衙门,命晁错派一位御史,持节前往怀化,训诫怀化西北都尉,罚俸一年,夺其隆虑候候国食邑一千户,但留西北都尉职,戴罪立功!”刘彻板着脸说。

    这奖励完了,自然就要打板子了。

    陈蟜这个家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想拉军队单干?

    他要不是姓陈,老妈是馆陶,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任何不经批准擅自调动军队的人,必须得到惩罚!

    不然,今天陈蟜调动楼船去霓虹抓倭奴回来建设,明天某某调动大兵,去南越西南夷什么的,后天就有列侯敢动用军队,镇压百姓,甚至屠杀农民了,大后天,必然就有军队将领,不听调令,割据自立。

    即使这些都不发生,这也会开一个很糟糕的头。

    后世霓虹军队里横行的下克上,军队独走,将在汉室重演。

    军队,可以有自己的意志,也可以有自己的政治诉求。

    但是,刘彻绝不容许军队出现不受控制和不听命令的情况发生。

    夺去陈蟜的封国食邑,而且是足足一千户,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

    没有人可以不经朕的同意,就私自调动朕的军队!

    儿子都不行!

    何况一个大舅子!

    错非念在他的出发点不错,情有可原的份上,哪怕他姓陈,也是非死不可!

    在军队在枪杆子的问题上,汉家从来没有什么情面和面子可以讲的。

    “另外,今天的事情,不许声张,不许传出去一句,有敢传泄者族!”刘彻下达封口令。

    这是给陈蟜擦屁股用的。

    不然,一旦传将出去,朝野必然沸腾!

    当初,车骑将军,枳候薄昭,尚且因为擅自矫诏调动兵马,被逼自杀。

    你陈蟜何德何能,可以不死?

    这也是陈蟜命好,那个仁川港的都尉多了个心眼,上报给了刘彻。

    不然,等御史跟尚书,报告仁川楼船舰队异动,丞相跟大将军来刘彻这里问是否有下达过楼船调动的命令,一旦发现没有,这天都要捅破了!

    文官们对武夫跟军方的怨气,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倾泻而出。

    然后顺杆子往上爬,把打击面扩大到整个现行的军方政策上。

    到最后,哪怕刘彻不想杀陈蟜,陈蟜都要被自杀了。

    如今,刘彻有了准备,自然可以帮陈蟜把这个事情圆好了。

    左右不过补办个手续的事情,盖个章备案而已。

    “再派人仁川港,赐仁川都尉御剑一柄,以示嘉奖!”刘彻想了想又吩咐道。

    区区一个港口的都尉的升迁任免,刘彻一般是不会干涉也懒得干涉的。

    哪怕他再怎么立功受赏,那也是丞相、御史大夫和楼船将军的事情。

    越级告状,统治者肯定不喜欢,但越级提拔和赏赐,同样也是破坏游戏规则的事情。

    因此,老刘家的皇帝,对那个中低级官吏表达喜爱的时候,常常会赐剑。

    这样下面的人就会知道——这个人是陛下喜欢的,可以优先培养和提拔。

    而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和便宜老爹,都是出了名的赐剑狂魔。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几年,前后赐给百官和将军都尉佩剑数百柄,大凡名臣九卿,谁家要是没有个十几二十柄太宗赐剑,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宗亲信,国家栋梁,社稷之臣。

    譬如现在的江都王丞相建陵候卫绾当年给太宗赶马车的时候,就得了二十多柄御剑赏赐……

    先帝也差不多哪里去。

    还在当储君时,就已经满世界发剑了。

    等做了皇帝,仅仅是有记录可查的赐剑次数,就有二三十次之多……

    而先帝仅仅在位不过三年而已……

    刘彻做了皇帝,继续将这个传统发扬光大,但很少向地方和基层的官员赐剑了。

    一般,这些人的升迁任免,刘彻都会尊重丞相府和御史大夫的意见,不会越俎代庖。

    毕竟,论起对官员和地方的了解,丞相和御史大夫衙门才是专家。

    只有他们清楚,这些当官的过往履历和干过的事情。

    在以前几年,刘彻赐剑,一般都赐给文人跟致仕老臣,作为荣誉。

    譬如,现在太学的博士官们,人人有份,特进元老家里,更是挂满了墙壁。

    刘彻相信,他的这个举动,马上就有人会领会的。

    连这个事情都不懂得领会上级意图,那这个官员也可以去死了。

    “另外,让人准备一下,朕明日将巡视太学和武苑!”(未完待续。)

    ps:今天更了11000+啊,求月票鼓励啊~今天已经是15号了,相信大家伙也差不多攒出月票来了,请全部给俺吧~恩,到今天为止,本月已经15天,俺这个懒癌晚期兼拖延症晚期,真真是风雨无阻,克服了无数艰难险阻,过去15天,总共更新接近12w字,平均每天8000以上。同志们,乡亲们,读者老爷们,各位亲们。大家想想,俺是多么的拼了啊~请看在俺本月表现不错,更新给力的份上,给俺几张月票鼓励吧--嗯,到月底,俺保证,本月更新字数绝对不少于25w,平均每天更新不少于8000!

第七百二十九节 十圈钱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茂陵邑,此时,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新兴大都会的雏形。

    虽然,茂陵的城墙还在营造中,然而,这个新兴的城市的人口,却已经超过了很多关东郡国治所所在的城市人口了。

    到今天为止,整个茂陵登记在册的人口总数已经达到了七千八百余户,计有将近四万人!

    更重要的是,这座城市的人口的素质,冠绝整个地球。

    四万多在册人口中的一万七千多名二十三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男子,这个群体的识字比例接近一半。

    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人口中,这个比例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六成!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哪怕放到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间,在地球上也属于算的上号的文化城市。

    至于在如今,只能用一个bug来形容。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座城市的居民的富裕程度。

    茂陵邑的人口中,登记赀产的五十万钱以上的家庭,占据全部户口的三分之一。

    在这三分之一的人口中,赀产总额达到一千万的,又占了十分之一。

    在地球上,其他任何地方和国度,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茂陵这样的财富集中之地。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刘彻要给他自己和他的皇后营造死后在九泉享福的陵邑工程,而下令将天下富户,迁徙至此的缘故。

    所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个用行政手段甚至是刀枪剑戟,强行营造出来的城市。

    而老刘家用这样的手段,人为的强行再造一个新兴城市,已经玩的非常顺溜了。

    历代天子,以雷霆手段,将地方上的豪强富户,不断的迁徙到自己的帝陵之侧。就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到刘彻这一代,更是变本加厉。

    今年,由丞相府牵头。御史大夫衙门、廷尉、执金吾以及地方郡国系统,一起动手。

    一次性就将五百多户关东豪强,给塞到了茂陵邑。

    这些豪强,是被刀子跟军队押解来到的关中。

    虽然,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得到了保障。

    但却永远的失去了。他们过去几十年经营起来的人脉网络以及地方势力。

    一个个世家门阀,在还没有来得及萌芽的情况下,就被国家的意志,无情扼杀。

    对这些豪强来说,这无疑是个悲剧。

    但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对刘彻这个皇帝,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喜大普奔!

    一家哭,总比一路哭,一国哭。强的太多太多。

    乘着天子撵车,刘彻看着街道两侧整齐林立,井然有序的一栋栋新兴住宅区。

    而街道两侧,茂陵邑的百姓,在地方官和有司部门的官吏组织下,井然有序的跪在道路两侧,欢迎他这个皇帝巡幸。

    透过撵车的车帘,刘彻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些微笑。

    “朕让卿等营造的学苑里,如今工程进度如何了?”刘彻看着侍立在撵车一侧的汲黯问道。

    “回禀陛下。学苑里的宅院,如今已经基本奠基完毕,大抵今年秋八月左右,就可全部落成……”汲黯低头答道:“以陛下要求。臣等督促少府,分别建造了甲乙丙三级数百宅,其中,甲宅五十栋,乙宅一百栋,丙宅两百余栋……”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他的房地产圈钱计划,就已经可以算大功告成了。

    所谓的学里,其实就是后世的学区房。

    当初,在营造太学和武苑时,刘彻就特地让人将这两个国家级的最高学府的周围土地,全部给圈了起来,化作学区房的住宅用地。

    等到武苑和太学都建了起来以后,这学里工程就马上启动。

    “土豪、列侯、大贾、勋臣……”刘彻笑着打了个响指。

    回头对汲黯吩咐道:“让人放消息吧!”

    “诺!”汲黯点点头,只是心里稍稍有些腹诽:“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财了……”

    何止是爱财啊!

    汲黯跟在刘彻身边也还四五年了。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当初的那个皇子,还是后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这位汉家天子,简直都快钻到钱眼里面去了。

    什么办法能赚钱,就用什么办法。

    完全不顾及什么名声、道德或者廉耻。

    就拿这个学里的住宅区的那甲乙丙三级宅院来说吧。

    哪怕是最低级的丙宅,今上给它标的价格也是一百万钱一套!

    这还只是起步价!

    换句话说,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

    至于最高等级的甲宅,一套就是一千万钱起步!

    这让汲黯很怀疑——陛下这些宅子,真的能卖掉吗?

    万一到时候卖不掉,没人要,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甚至可能为天下耻笑!

    汉家的百姓的那两张嘴巴,可是什么都敢议论的。

    尤其是乡里的农民,别说皇帝的丑事了,就是皇家的龌龊勾当,人家也是公开的当着官吏的面,面不改色的谈论。

    汲黯就曾经听到过一些百姓私底下议论先帝的那些风流往事。

    然而,太宗皇帝规定——此细民无知……朕甚不取之,其皆罢。

    所以,老百姓可以放心大胆肆无忌惮的议论皇帝的丑事或者宫廷内部那点流传出来的花边新闻。

    只要不造反,官府都懒得管也管不了这些大爷的嘴巴。

    作为士大夫文人,汲黯对此非常支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

    言论自由,言路通畅,让人民能议论国家政策得失,并且发出自己的呼声,这是圣王之政啊!

    但作为一个臣子,汲黯却是很不支持这样做的。

    因为,这会让天子的威严有所折损——农民都能肆意议论天子的私生活、八卦,并评论了,这秩序还要不要了。更重要的是——农民伯伯皇帝都敢议论,当官的干的那档子事情,又有什么不敢议论的?

    有本事,你特么来抓我啊!?

    老实巴交的农民。自然不敢对抗官府,但那些当过兵,见过世面的青壮,却是一个个冲劲十足,而且胆气过人。

    一点都不怕官府。

    当初张汤在天子身边的时候。曾经几次建议,加强管制。

    不能让老百姓这样子什么话都敢说。

    某些刁民,甚至连官府的差役都敢反抗了。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汲黯记得当时陛下就对张汤说:“朕难道还能删帖,搞个屏蔽字列表出来不成?”

    虽然不太清楚天子指的究竟是那本书上的典故,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百姓爱说,就让他们去说呗。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只要他们遵纪守法,拥有汉家天子统治就可以了。

    这倒是挺符合汲黯的********的。

    只是……

    身为一个官员,尤其还是重臣,每次只要想到。自己以后万一出点什么篓子,闹个什么大笑话,然后被满天下议论。

    汲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着这些,汲黯就摇摇头。

    “罢了,罢了……我还是写封信回家,让细君以父亲大人的名义,在这学里购置一套宅子吧……”只是可惜自己当官,除了俸禄外,就只有天子、皇后以及东宫的赏赐。

    至于贪污什么的,一来。汲黯为人正直,不屑于做那些勾当,二则,当官当到他这个地位。就算是巨贪,恐怕也会收敛起来,爱惜羽毛,为名声考虑,开始维持起清廉的形象了。

    他这个尚书令,如今秩比两千石。加上今上即位后,推行的官员补贴和津贴制度,一年下来,也能有个大概三十来万钱的总收入。

    但哪怕是这笔钱,其实也是不够他在长安的开销的。

    单单是他家的奴婢和佣人,每年就要支出数万钱的赋税和薪水。

    另外衣食住行什么的,也要帮对方搞定,逢年过节,隔三差五,还要赏赐。

    林林总总算下来,他在长安,一年下来不单单要把俸禄津贴全部花光,还得倒贴。

    好在有东宫、天子以及皇后的赏赐,这笔收入算下来,一年差不多有个三四百金的样子,是他薪水和津贴的好几倍。

    然而,即使是算上这笔钱,汲黯每年的收入和支出也是不成正比的。

    因为他还要交际、宴请。

    像去年,老伙计郑当时成亲,他就送上价值百金的贺礼。

    其他什么公侯列卿显贵一类的人家,喜丧之事,就算本人不去,至少也得送个贺礼。

    一年下来,起码五六百金要花在这些事情上面。

    汲黯现在在长安当官,每当一年,平均损失超过三百金以上。

    这要换了其他人,早撑不下去了。

    好在,汲黯的家族本身就很有钱。

    他们汲家世代公卿,七代之前就是当官的。

    腰包里的钱还是很多的,完全能支撑得起他这个家族希望的一切开支。

    其次,他的细君,是章武候窦广国的嫡孙女,很得章武候和东宫喜爱。

    因此,嫁给他时,单单只是陪嫁的嫁妆,就是两个庄园外带一百名奴婢,其他金器财帛,加起来价值至少两千多万钱。

    以至于张汤曾经跟他开玩笑,说他这哪里是娶细君,分明是娶了个金山回家了。

    然而,即使是他这样的官僚中的有钱人,狗大户,也完全消费不起那个所谓甲宅啊。

    一套就要一千万钱!

    戚里最豪华最奢侈的公侯宅邸也不过如此了!

    以太宗时的物价计算,相当于一百户中产阶级家庭的全部家产!

    以如今的物价计算,恐怕已经相当于一百四五十户中产阶级的全部家产了。

    这让汲黯实在很怀疑,这些宅子,究竟能不能卖出去。

    “甲宅,我是买不起的……还是买套乙宅吧!”

    这样,大概陛下到时候面子上也能稍微好过一些……

    与汲黯忧心忡忡不同,刘彻却是兴高采烈的幻想起了,圈了这些钱后,去干嘛了。

    一切顺利,这个圈钱计划,起码也能圈到几万万钱的资金。

    几乎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几分之一了。

    哪怕打个对折,也是起码一两万万钱的收入。

    将这笔钱拿去修渠道,足够今年即将开工的昆明池项目的所有开销。

    拿去铺轨道,也够将轨道从萧关铺到晋阳了。

    若是拿来投入到墨苑,起码能将目前的各种水力机械的数量和相关工人,翻个两三倍。

    至于会不会有冤大头来买这些房子?

    刘彻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的。

    天下狗大户何其多也!

    旁的不说,那些万户侯,像平阳、长平、章武、南皮还有馆陶,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买下好几栋。

    临邛的两个老丈人,随随便便也能买下一大片。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这些大人物,在这学里有了宅子,将自己的子侄,放到这里居住、生活和学习。

    那么,其他狗大户和地方上想要跟这些大人物拉上关系的土豪,会怎么看呢?

    对中国人来说,投资下一代,永远是他们最舍得花钱的事情。

    后世无数工薪族,含辛茹苦,一毛钱一毛钱攒下来,攒了几十年,却可以在一天之内拿出来,只为给自己的孩子买一套学区房,让他上个好学校。

    如今这天下,有钱人这么多。

    千万级别的豪族消费不起,百来万几百万的乙丙宅子还是能消费的起的。

    实际上,在起名学里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未来,等售卖之时,刘彻就会将这个伏笔揭开来。

    用的自然是后世开发商的故技。

    买一套丙宅的家庭,可以推荐一个人无条件进入太学旁听,并且只要通过考核,就可以转正。

    买了一套乙宅的,可以直接让一个人进入太学,无需考核和条件,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学生,只要他能通过最后的毕业考试,那他跟其他学员的地位和待遇是一样的。

    买甲宅的……

    则是超级大奖。

    可以指定任意一个或者多个(单数)成年男子,进入太学深造,并且可以指定老师。

    刘彻相信,这些消息,只要任意透露一个出去。

    全天下的狗大户和贵族,都要打破狗脑子。

    钱算什么?

    下一代的未来当然更重要!

    更何况,这学里的宅子,未来恐怕会戚里一样,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你要不信,拿一万万钱去砸一下戚里的外戚家族,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转让自己的宅子?

    即使他们愿意,你能不能住进去,也是个问题!(未完待续。)

    ps:  等下还有,今天保底8000+

第七百三十节 国情咨文(1)

    太学,在茂陵城的正中央,与武苑隔山相望。

    这座目前汉室的最高等级的国家学府,有着全天下最优质的教师资源。

    随便一助教捏出去,都是可以给诸侯王子弟当老师的名士。

    至于那些巨头,哪一个不是能作为诸侯王太傅的存在?

    董仲舒、胡毋生、张恢、黄生……

    黄老儒法,当世最大的三个学派的巨头,除了少数人因为年纪太大,不能来长安授课之外,其余,但凡有名的鸿儒,皆名列其中。

    太学山长,更是当今天下文人士大夫的楷模,昔年传颂天下的邯郸六君子之一的故汉中太守,内史田叔。

    如今太学之中,有着学生千余人。

    基本都是来自地方郡国推荐的地方有为青年,以及各大勋贵列侯家族推荐的有志青年,当然,还有按照刘彻的命令,选拔而来的地方上的种田能手‘力田’们。

    太学的教学模式,采用的是一种类似后世大学教学模式和传统结合的方法。

    基本上,所有学生在入学后,都会选择一个名师,在得到对方同意后,拜其为老师,口称弟子,执子侄礼。

    甚至,有很多学生,原本就是某位名师的弟子。

    这种教学方式,在过去,也是汉家朝廷力推的。

    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设立诸经典博士以来,被任命为博士的这些巨头,在享受了国家荣誉和精神奖励之余,就要承担起义务了。

    太常会从天下郡国选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士族子弟,拜入这些博士巨头门下,学习经典,理解先贤之意。

    这些人被称为博士子弟,享受免除徭役赋税,由国家提供食宿以及笔墨竹简等优待。

    除此之外,当他们学有所成时,将会获得优先安排官职。并且在做官时,获得优先提拔的待遇。

    朝廷的本意,是希望借助这些博士们的力量,教育和培养一批有知识和学问的高素质官员。

    但很可惜。因为太常的选拔非常严格。

    完全就是冲着万里挑一,甚至是十万里挑一的标准去选人的。

    相貌、家世、人品、道德和素养,全部都要是万中无一的君子。

    过去二三十年,前后总共只选拔了不过两三百名博士子弟。

    平均每个博士名下几个人……

    这就造成可怕的景象。

    博士官们固然是很用心的教导自己的弟子,恨不得将生平所学完全传授。而弟子们也确实很用心在学习。

    然而,教着教着,这些博士子弟,就慢慢的向学者方向转变了。

    他们学有所成后,也不愿意当官了。

    觉得官场太浑浊,我辈士人,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道德修养,不如归去。

    这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在曾经的历史上,困扰了汉室刘家几十年,直到宣帝时期才通过扩大招生规模。增加博士子弟数量,解决了这个问题。

    刘彻现在搞的太学,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变相的扩大招生规模。

    诸博士的子弟,一下子就从平均每人两三个猛增到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的规模。

    这就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假如只是几个弟子,那博士自然会用心教导。

    而且因为过去的博士弟子,都是太常优中选优,选了再选,直到所有方面都完全符合君子这个词语的定义时才推荐给博士。

    所以,博士们对自己的弟子也非常满意。视为衣钵传人。

    如今,这弟子一下子滚雪球滚出几倍甚至几十倍。

    博士们本来就年纪很大了。

    哪怕是最年轻的六百石博士,也是起码五十岁以上的长者。

    他们完全没有精力去悉心教导每一个弟子。

    于是,刘彻就在这太学中。玩了个变相的改革。

    即诸博士都有属于自己的殿堂,每隔几日,固定时间,公开讲课。

    所有学生,不拘是否是他的弟子,全部可以去旁听。

    博士们也可以选择是否愿意接受某人的拜师请求。

    而学生们也可以通过旁听诸子博士们的讲课。来判定,到底谁讲的东西更合自己的胃口。

    所谓,老师选学生,学生也可以选老师嘛。

    要民煮嘛。

    这个模式,目前在太学推行的很顺利。

    博士们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如此一来,即可以避免因为万一要是收错了弟子,结果这个家伙未来闹出什么麻烦,殃及师门,牵连同门,也可以从无数人之中,选出那些符合自己心意和要求的合适的衣钵传人。

    而学生们也觉得很不错,除了太学规定的必须参修的几门课程外,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要去听的人的课。

    即可以丰富自己的知识,也能通过不断的旁听来选择自己真正符合自己心意的学派。

    甚至,有人开始杂修黄老儒法。

    而且因为太学山长是田叔这样的天下名士,备受尊崇的君子。

    有田叔坐镇,黄老儒法之间,平素也不敢扎刺。

    太学内部的气氛,河蟹而自由。

    刘彻站在太学的主教学楼上,看着穿梭于花园与树荫之中的莘莘学子,这让他有些感怀。

    美好的大学生活啊!

    真是让人怀念!

    “诸位皆是长者……”刘彻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博士们道:“所谓百年树木,十年树人,太学学子,皆社稷之未来,望诸位悉心教导,严加管束,不可让一个学子,沉迷于长安的纸醉金迷与奢靡之中!”

    于刘彻来说,太学的学子,基本上都是等于未来的官员预备役。

    尤其是现在的这些人,都是从郡国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

    可不能让长安的奢靡生活将他们的眼睛给迷住了。

    所以,这太学实现的是准军事化管理。

    除了每五日的休沐之外,所有学子不许私自外出。

    然而即使如此,刘彻也依然很担心啊。

    实在是他最近在长安搞出了一些全新的娱乐方式。

    譬如说,赛马场很快就要开张了。

    很快,还将有马球比赛也要上场捞钱。

    曾经当过学生的刘彻太清楚,网吧五连坐对一个学生的学业打击程度究竟有多大。

    年轻人嘛。只要心一野,什么学业未来前途,统统都可以抛弃不管。

    六十分万岁和信春哥不挂科,可是一度盛行无比。

    所以。这纪律和学风,是必然要反复强调的大事。

    “陛下但请放心,有老臣在,这太学诸子,就绝不会有一人不肖!”跟在刘彻身边的太学山长。田叔马上就拍着胸脯保证。

    “一切就有劳田公了……”刘彻点点头,对田叔的管理方法和方式,刘彻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知道,在前世,哪怕是刘端这样的出了名的不服管教的野马,在田叔的约束下,也是乖乖的缩进王宫里,捧着书本读书去了。

    哪怕是过十几年,刘端也依然感念田叔这个严格慈祥的老师,几次三番上书武帝。请求追封田叔和褒扬田叔。

    自己就干脆在其封国内,为田叔立祀祭祀。

    “太学学子,要多实践,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刘彻又对诸博士们强调:“朕觉得,诸公可以选些时候,带领诸生,去关中各县,采风、游历,入亭里。听三老讲业,睹生民之难!”

    其实刘彻更想让这些学子,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去地方基层的县衙和亭里实习。

    可惜。刘彻估计,他现在要是提出来,恐怕会有无数人反对。

    我辈士大夫如此高冷,安肯与刀笔吏为伍?

    陛下,此非文臣待遇啊……

    这些理由和借口,刘彻都能想象的出来。

    但这去地方采风。听三老教诲,却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也是三代以来中国文人士大夫推崇的君子之行,更是周公、召公也要践行的道路。

    …………………………………………

    在太学中巡视了一番,还找了几个学生代表,接见勉励了之后,刘彻就驱车前往一山之隔的武苑。

    与太学相比,武苑在刘彻心中的重要性,无疑就高了几个等级了。

    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武夫弄权,一夕变天。

    这枪杆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而想要控制军队,就必须控制军官,尤其是中高层的司马、校尉、都尉。

    只要抓住了这些人的心,那么,就算是有野心家想玩什么陈桥兵变或者效仿周勃故事,恐怕还没开头就要被下面的司马、校尉镇压了。

    所以,进入武苑时,刘彻已经换下了常服,穿上了甲胄,系上了佩剑,如同一个真正的军人一样。

    武苑开学以来,这已经是刘彻第四次来到武苑视察了。

    前面三次,刘彻都是如同刚刚在太学一般,只是召集诸武苑的教官训话,然后接见几个学生代表,勉励训诫,就算完事。

    但这一次,刘彻就不打算再跟前几次一样走走过场了。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行文周亚夫,要在武苑,召集所有师生,发表公开训话。

    这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发生的比较多。

    有齐鲁鼓噪的战争,也有南越方面的回应,更是上上下下的议论。

    所以,刘彻需要统一军方的思想和立场。

    但这些话,暂时还不适合在朝堂上公开宣讲。

    因为这会让某些人感到恐慌。

    毕竟,现在,秦、秦法、秦制,是忌讳词语。

    虽然汉室用的军法、民法、刑法甚至军制政制,都是抄袭的秦制,多数东西就换了个名字而已。

    但这些东西,是不能对天下公开承认的,哪怕是用暧昧的词语也不行!

    不然,当年天下大家为什么推翻暴秦呢?

    不就是因为秦朝太坏了吗?

    刘彻进入武苑时,武苑师生已经提前在演武操场之中,列好队形,人人神情肃穆,昂首挺胸,精神奕奕。

    刘彻乘着武苑中准备的天子战车,从操场的一侧在数百士卒的护卫下,驶了进来。

    “臣亚夫等率武苑上下师生,恭迎陛下!”担任武苑山长的周亚夫,立刻就率领全部师生,分列两侧,共同对着刘彻的车驾,行了一个军礼,顿时,整个武苑发出了一阵洪亮的金铁击鸣之声。

    刘彻同样举起手中的天子剑,向师生们回礼。

    这让整个武苑,立刻陷入了一片狂热的气氛之中。

    对如今的汉室军方来说,刘彻这个天子,真真是堪比三皇五帝一般的圣主!

    至于为什么是圣主?

    军费管够,大力支持和扶持军方力量,这个理由已然足够!

    刘彻的战车在已经搭好了的一个演讲台前停下来,然后,他下车步行,在一众侍中和郎中的簇拥下,登上那个演讲台。

    演讲台上,已经按照刘彻的命令,立起了一排用于传声的铜喇叭。

    刘彻站到这些类似话筒的喇叭前面,清了清嗓子,然后,挥手道:“武苑自成立以来,朕就一直在寻思着,找个时间,与诸君做一番家人之谈……”

    他话音未落,整个操场的师生就全部都恭身下去,纷纷齐声道:“陛下圣恩,臣等武苑师生,永世铭记!”

    许多的司马、校尉这样的军官学生,甚至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这并非作假,也不是什么托。

    在武苑中,也不需要作假和找托。

    至于为什么如此?

    原因很简单,刘彻说了四个字,家人之谈。

    这四个字在汉室,尤其是皇帝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只代表了一个意思——朕把你们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

    当年刘邦就很喜欢常常拉着自己过去的老部下,搞这种家人之谈。

    君臣之间不摆架子,也不遵循什么上下有别,把事情敞开来说。

    不过吕后以后,这种类似的活动,就只在皇室内部和对外戚们使用了。

    如今,刘彻重提此事,立刻就让人联想起了当年高帝在世时,对军方的无微不至和体贴入微。

    刘邦对自己的士卒和部下是真的好,掏心窝子的那种。

    但凡跟着他打天下的人,只要不谋反叛乱,刘邦都是妥善安置的。

    至今汉律里依然保留了所谓的‘山东复’特权阶级的条款。

    所谓山东复,指的就是那些跟着刘邦打天下,最后解甲归田的士卒,这些人几乎人人都混上了一个富家翁的地位。

    甚至有人,福泽子孙,使得家族至今依然是地方望族。

    现在,刘彻重提当年高皇帝的著名典故,当然马上就让武苑上下,感动无比了。

    能不感动吗?

    况且……

    皇帝都把大家当自己家人看待了。

    若还不懂感恩。

    那你必然是个叛贼!(未完待续。)

    ps:  恩,码完收工,睡觉去了,明天保底一万+

    顺便卖个萌,求一波月票-0-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14/ 第一时间欣赏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要离刺荆轲所写的《我要做皇帝》为转载作品,我要做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要做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要做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要做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