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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九十四节 改造石家(3)

    “朕打算在开春之后,诏命九卿各衙门,选拔与挑选一批能干的年轻官员,外派到天下郡国中去,主要是派往上代、吴楚等地……”刘彻回首看着石奋与他的儿子:“朕打算将卿之诸子除石穰外,全部外放出去,担任当地的县丞或者县尉等职位……”

    这个计划,早在去年考举结束后,就已经在筹备了。

    目前,汉家九卿衙门里,堆砌了太多太多的公卿贵族子弟。

    这些关系户,占据了无数像谏议大夫、黄门侍郎这样的清贵闲职。

    其中有英才,也有庸才。

    但不管是英才还是庸才,刘彻都没办法鉴别出来。

    毕竟,谏议大夫、黄门侍郎,从来都是只务虚而不务实的。

    就像滥竽充数故事的那个东郭先生一般哪怕是个傻瓜,只要能懂装模作样,便能蒙混过关。

    于是,清贵的谏议大夫、官大夫与黄门侍郎等官吏之中鱼目混珠,英才与庸才混为一体。

    而这是刘彻所不能忍的!

    若换了其他皇帝,可能没准也拿这些家伙没辙。

    毕竟,列侯士大夫子弟在朝廷当个清贵的差使,本是传统,也是国家优待功臣的象征。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在这个方面有什么表示,更别提非议了。

    要知道,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天子与xx共治天下。

    这个xx可以是军功贵族,也可以士大夫地主阶级,甚至还可以是宗周的奴隶主贵族。

    反正,要找一个主体群体来分享天下权柄。

    皇帝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能统治天下。

    但,刘彻是穿越者。

    所以,他有来自后世的成功经验可以借鉴。

    “当然,卿等不必担心,这不是贬嫡,也非外放……”刘彻笑着安抚着闻言大惊失色的石家众人:“此番外派,纯为雕琢,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纵是璞玉也需打磨,而且,此番外派,也只是挂职而已,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一矣雕琢成才,朕便会诏回卿等……”

    没有错,刘彻借鉴的成功经验,便是****的挂职锻炼。

    将一个个部委或者******、各个大学里的精英,选拔出来,然后派到有需要的地方基础政府,或县或市,让他们接受基层的洗礼。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自然一目了然。

    而且这个制度,刘彻觉得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带动挂职地方的经济发展。

    上代苦寒,南方卑湿,都是现在中国所谓的贫困地区,但却也都是未来的鱼米之乡与经济热点。

    尤其是南方的吴楚一带。

    当地水网密集,自然资源丰富。

    只要稍有发展,立刻就能爆发出无穷的能量。

    譬如吴王刘濞治吴,短短五十年不到,就将吴国从秦末战乱后的残破与废墟中拉起来。

    人口迅速膨胀,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百姓也大都安居乐业。

    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了,只要举措得当,南方的齐鲁吴楚,都大有可为。

    而像各种大夫与侍郎这样的清贵官员,下放到地方挂职后。

    他们想回到中央,就要刷政绩。

    而他们之中,哪怕是最废物的嘴炮党,也是饱读律法,熟悉政策,在中央有关系的关系户。

    而且,他们的见识与眼界,也比起当地的本土官员要广阔的多。

    将他们下放去挂职锻炼,这也是一种可以有效发展偏远地区的经济的方式。

    当年初代松滋候徐历,不就带着自己的家臣和亲兵,在南方的松滋候国,生生的用人力造出一个人间桃源?

    只要这些外放挂职的官员里,出现一个徐历,刘彻都是赚到了。

    当然了,这个事情,想要说服贵族列侯们接受,确实有些难度。

    但,这个难度在马邑之战后,不复存在。

    现在,刘彻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对列侯公卿们说:爱干干,不干滚!

    排着队想要接替他们地位的新兴军功贵族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抢班夺权了。

    当然了,这种事情,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全。

    至少,不能太**裸,太功利性。

    “韩非子曰: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仕伍,朕以为大善!”刘彻笑吟吟的看着石奋:“石公以为如何?”

    这等于是逼着石奋表态:你是要跟朕走,还是要跟先帝走?

    石奋自然听出了刘彻的潜台词。

    因为这太明显了!

    刘彻引用的是韩非子的一句名言的开头,全文是: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

    再联系一直以来眼前这位天子的多次表态和动作。

    他对官员的要求,已经与前代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干实事,只想着混日子的人,在这位天子面前,已经失去了升职的空间。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一群只会之乎者也掉书包的官吏。

    他需要的是励精图治的官员!

    他需要的是弯腰去检视民生,带头修葺水利的官员!

    他需要的是能一乡一乡,一亭一亭,仔仔细细去做事的官员!

    现在,石奋知道,选择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

    石氏家族的未来荣华富贵与前途,都捏在了他手心之中。

    而且石奋也明白,天子现在,不会听那些绕圈子,打太极的假大空。

    他只要一个准确的回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石奋颔首低头道:“陛下圣明,臣唯顿首而已……”

    刘彻露出一副:朕早就知道爱卿与朕是一条心的表情,高兴的拉着石奋,说道:“石公能理解,这真是太好了,朕过几日就会命兰台派员与卿诸子谈话……”

    ……………………………………………………

    一个时辰后,石府全家,站在自己家的家门口,目送刘彻的撵车远去。

    直到天子车驾消失在御道远方。

    全家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父亲大人……”石家五子立刻就聚拢到石奋身边,人人抬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石家的每一个男子,都是在石奋的教导与训诫之中成长起来的。

    对石奋的服从,贯彻了他们的生命的始终。

    “都给我回去好好的看张丞相的书!”石奋拄着拐杖,瞪了一眼诸子,厉声道:“翌日外放地方,若不能有所斩获,老夫便不认你们!”

    诸子闻言,浑身一颤,纷纷躬身长拜:“唯,谨遵大人教诲,夙兴夜寐,不敢或亡!”

    只是,在这低头的俯首的瞬间,偶有几丝无法察觉的眼神在相互交流。

    石氏诸子,难道生下来就愿意循规蹈矩,循着自己父亲的人生轨迹生活?

    未必吧!

    他们终究都是些年轻人。

    便是最年长的,也不过三十余岁。

    正是热血沸腾,意气风发,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年纪。

    怎么可能没有年轻人的冲劲与干劲?

    尤其是马邑大战后,辉煌的胜利,刷新了整个天下贵族士大夫的三观。

    数不清的少年,奔走相告,无数的年轻人彻夜痛饮狂欢。

    世界的变化,在眼前呈现。

    哪怕是榆木脑袋,也都知道:世道已变,时局已改。

    石奋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在儿子们的搀扶下,走回家中。

    但在心中,石奋却是悠然长叹:也不知,吾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

    曾经,他为自己与家族规划了一条最稳妥的道路。

    数十年的政治斗争经验与眼见的事实更告诉他——政坛之上,并非是你多么强大,多么聪明,多么能干就能获胜。

    当初,开国之时。

    名臣如雨,猛将如云。

    高祖临终之时,吕后问计,其后世丞相之人选。

    在刘邦眼中,合格的宰辅人选,也就萧何曹参。

    其他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与毛病,不足以托付天下。

    譬如王陵少戆,意思是有些年轻,有些憨厚,有些傻白甜,所以需要比较多点心思的陈平来辅佐其治理天下。

    而陈平虽然聪明,但是,难成大器,不能独当一面,而周勃呢,没有文化,大老粗一个。

    结果呢?

    二三十年间,这些当初名动天下,随便拿一个都现在,都足以横压一世的英雄豪杰,统统死光了。

    萧何曹参,三年中相继病逝。

    王陵郁郁而终,陈平病死,而周勃晚年也不是那么愉快。

    在这些开国元勋之后,最杰出的汉家丞相北平候张苍,即使其功绩昭著,辅佐太宗二十三载,将天下从残破之中拉回,变成盛世。

    但他却也不是一朝获罪于天,只能鞠躬下台!

    以至于今上即位之初,面临着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开国元勋尽凋零,能干的大臣寥寥无几,不得不捏着鼻子选了张欧。

    若不是后来周亚夫狭平定吴楚之乱的功勋,成为丞相。

    此刻汉家就要面临一个尴尬局面了。

    偌大的汉家,居然选不出一个合格的宰相!

    与这些人,这些英雄相比。

    他算个什么?

    当初,他的地位和才干,连萧何门下一个食客也不及,甚至可能还赶不上萧何家的门房。

    但现在,萧何去哪里了?陈平去哪里了?

    而他却通过五十余年的慢慢磨,从一个中涓,成为了现在的上大夫,天下知名的长者。

    他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他有做过任何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吗?

    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件正儿八经的实事也没干过。

    但现在,他的名声却已经不逊色于那些他曾经只能仰望而不能触及的大人物。

    所以,石奋认定,做官的真谛就在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现在,当今天子强压着他,让他的子嗣去主动做事。

    石奋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是福还是祸。(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五节 风起南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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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渐临,寒风开始凛冽。

对于广陵城的百姓来说,这个冬天似乎有些冷的过头了。

呼啸的寒风,刮的人的脸有些疼。

但是,为了生计,大家伙依然不得不顶着寒风,倘着冷水,跋涉在寒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做完这一趟,应该就能拿到工钱了吧?”一个****着身躯的少年郎,鞠了把江水,洗了洗自己脸上的木渣和尘土,问着自己身旁的一个壮汉。

“嗯……”那壮汉将一吊钱塞到少年郎手里:“这是汝这个月的工钱,一共一百钱,拿好了!”

少年郎迅速的接过那串钱,拿在手心数了起来,一边数,一边不满的嘟囔着:“贾叔,您又克扣俺的工钱了,说好一百个五铢钱,每次发给俺都要掺几十个四铢钱,上次甚至还有三铢钱!”

姓贾的壮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哈哈大笑着说道:“俺是黑啊,但你可以去找别人接活……”

少年郎闻言,立刻就闭嘴,不再说这个话题。

在这片江面上,谁不知道,这位贾姓壮汉是最公道最厚道的工头?

他虽然给的工钱里,总会出现些四铢钱甚至三铢钱。

但他最起码,按时发放工钱,从不拖欠。

更重要的是,他对手下的工人极好。

不止可以预支工钱,甚至生病,还会给工人请医生。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似乎持续不了多久了。

“贾叔,听说您要去安东?”少年郎试探着问道:“安东那边有啥好的?俺听说那边冷的要死……”

“嘿!”贾姓壮汉爽朗的大笑了起来,道:“你怎知大丈夫之志?”

他昂起头,说道:“大丈夫,既生于世,当提三尺剑,以荡天下之不平,上佐君父,致君尧舜上,下惩贪官污吏,以安黎庶!”

少年郎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只觉得,胸膛之中,也有股热血的沸腾。

“贾叔,您若去安东,请带上俺吧……”少年郎站起身来,汉说道:“俺虽然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俺娘说了,。这世道,要跟对人,才有前途……”

贾姓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道:“好兄弟,到时候,俺一定带上你!”

“俺有位大兄,目前就在安东都护府当差,与隆虑候陈公有些关系,前些时日,俺大兄来信,说是隆虑欲广延天下善水性者,这正是俺们的机遇!”

“投军报国,杀敌立功,光宗耀祖!”贾姓大汉说道:“俺贾金旺,堂堂七尺大丈夫,若不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那与冢中枯骨,有何区别?”

两人说话间,远方的道路上,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而来。 [小说]

“江都王出巡了!”贾金旺立刻带着那个少年郎,又招呼着其他工人,排队站到路边,恭迎着这位尊贵无比的大王。

…………………………………………………………

刘阏坐在自己的王驾撵车之上,抬头望着眼前的江河,然后紧了紧身上的狐皮裘子。

这是一件雪白的狐皮毛裘,温暖而舒适,让他能暂时远离这南国冬日的寒冷。

抚摸着这件狐裘,刘阏的心却已经飞回了北方,飞去了邯郸。

“赵国社稷,缺失几近四年,楚国宗庙,也长久未得祭祀……”刘阏淡淡的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文官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东宫却长久不定家国社稷之属,寡人实心痛也!”

“丝公天下贤达,可有能教寡人者?”刘阏说着就是深深一拜。

袁盎回拜,然后道:“大王,先帝亲子也,陛下骨肉至亲,为社稷之宗伯,于情于理,都可上书直言……”

当今天下自吴楚之乱平定,先帝崩卒以来。

整个国家的局势,都在朝着一个未知但充满了朝气的世界疾驰。

,一切都美好而祥和。

而马邑之战的大胜,更是让举国上下都兴奋莫名,大国的意志与中央帝国,****上国的骄傲,重又归来。

哪怕是在这南方的江都,旧吴之地,变化也是明显而激烈。

在袁盎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当年荀子入秦所景象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大抵是,荀子时的秦国,不过一隅之地。

而如今的大汉帝国,却统治了庞大的九州,更开疆拓土,将诸夏的边疆向东拓展数千里,直至极北之极,荒无人烟的冻土世界。

然而,当前的天下,却也并非没有隐忧。

最大的隐忧和不确定性就在于,南方的楚国与北方的赵国。

这两个诸侯王国的地位悬而未决。

为了争夺楚王之位,平陆候与红候已经是针尖对麦芒。

虽然平陆候占尽优势,但,楚王之位,至今没有确定,这就说明,红候也不是没有底牌。

比起这楚国的兄弟相争。

南方赵国的争夺,就更加激烈而充满火药味reads;。

先帝十一子,除了没有成年的那几位外。

常山淮南中山乃至于眼前的这位江都,都是虎视眈眈。

兄弟内讧,已经不是预测,而是事实了。

本来,眼前这位应该是胜券在握的。

但……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今上怎么也不肯策命自己的手足,素来最亲的江都为赵王。

但他对常山淮南中山等其他兄弟,也没有表示支持。

而是将这个决定的权力,交由东宫太皇太后决定。

太皇太后是个什么人?袁盎太清楚了!

说的好听点,那是一个总是在想要维系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慈祥祖母。

说的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见!

老太后,耳根子太软。

今天,常山王哭一哭,她就倾向常山,明天淮南王再闹一闹,她又觉得淮南作为先帝长子,不能继承国家,反而要被打压,确实挺可怜的,后天,中山再来卖个萌,她又改主意了。

楚国的事情也是如此。

于是,拖延至今,楚国与赵国,虽然还顶着诸侯国的名义。

但国君却空缺四年有余。

俗话说得好,夜长梦多。

这事情,也就是这样。

拖的越久,变数越多。

以袁盎所见,一场空前规模的刘氏同宗混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围绕楚赵两国的争夺,以及齐鲁那五个诸侯王国的瓜分,宗室内部,恐怕免不了要来一次大洗牌,甚至于可能产生颠覆性的剧变。

当今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恐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袁盎在心里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嘿嘿嘿嘿……”

“今上,可是太宗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啊……”

内心的深处,袁盎冷笑不已。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汉室政坛不倒翁,袁盎的鼻子,可比谁都灵!

更何况,他如今在这江都国,远离长安纷纷扰扰,这让他加清楚!

刘氏内部,不是有可能要剧变,而是剧变已经在萌芽,在酝酿,在蠢蠢欲动。

最终……

袁盎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位他当初但最终无情的将他逐出长安,流放至此的天子的背影reads;。

这可是一个无情无义,绝情绝义的冷酷帝王。

当年,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用虎狼之师,并吞天下,建立第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

但在那之前,秦始皇先做了什么事情?

先诛嫪毐,囚太后,再杀吕不韦!

当今天子,虽然没有这些桎梏。

但是……

你能相信一个志在天下,胸怀万国,想要建立远迈父祖,比肩甚至超越三王伟业的帝王,会容忍有一个能与他分割权柄的人存在?

哪怕,此人,并不在意争权夺利。

哪怕,此人,也不想也不能与他争锋。

然而,任何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地位,还能被另一个势力威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理论上的威胁,都不被许可!

作为四朝元老,袁盎见过了大风大浪,也目睹过血雨腥风。

他至今对两件事情,记忆深刻。

第一件事情就是郅候之死。

第二件事情,就是淮南厉王之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可是当今自己亲自说出口,并且还付诸实际的政策。

当今连在几千里外的异族,不用中国文字制度,都要勃然大怒,觉得是对自己和汉家的冒犯。

他能忍得了还有人能在名义上凌驾于他?

袁盎摇了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近来的发生的事情,更佐证了这一点。

济南王自杀,淄川胶西济北胶东齐,纷纷上书请罪。

但只有胶东和齐王的请罪书被天子驳回,而其他三王,则被严厉训斥,用词之严苛,责备之深,简直就是磨刀霍霍。

其后,大将军窦婴,忽然去职,贬为清河郡郡守。

未央宫北门卫尉窦固引咎辞职,卫尉李广更是被用一个轻车将军的名头打发去了陇右。

长安城里,外戚的力量,达到了自诸吕剪除后的低点。

薄窦两家,甚至连一个司马都指使不动了。

然而……

这与吾何干?

袁盎微微抬头,己眼前的这个江都王。

江都王阏,在外人眼里,这是今上的手足骨肉,是汉家未来的梁王第二,是南国的柱石。

但……

在袁盎眼里,却非如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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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五节 风起南国(2)

    刘阏此时的自我感觉是非常好的。

    他在江都为王四年有余,虽然本身能力可能不突出。

    但是,前后辅佐和帮助他的,却都是当世有数的长者!

    先由冯唐、张释之,后有卫绾、袁丝。

    除此之外,作为当今最亲的手足,江都所获得的政策和优待也是最多的。

    时至今日,江都国已然成为这东南之地,最富庶的王国。

    民间甚至有民谣传唱:小邑犹有万家藏,稻米流脂粟米白……

    士林舆论也对他这个大王大为称颂,认为他是‘贤王’。

    在这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刘阏当然是难免膨胀起来。

    毕竟,他今年尚且不过二十岁。

    那里经得起这样的鼓吹。

    听着袁盎的奉承,刘阏更是得意不已。

    只是,想起自己的皇帝大兄,他微微一缩脖子。

    他胆子向来不大,甚至是诸兄弟里面最小的。

    更何况,不久前,济南王刘辟光的下场吓死了几乎所有汉室诸侯王。

    没看到,连庐江王刘勃都老实了吗?

    只是……

    邯郸的诱、惑,让他难以自抑。

    他很不喜欢江都,尤其不喜欢广陵。

    这里的饮食习惯和风土人情以及气候,让他有些难受。

    他的心,一直在往北边飞。

    倘若赵王人选早已确定,他大概早就死心了。

    但偏偏,邯郸王宫,长久无主。

    这让他如何能按捺得住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思乡之情?

    他将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自己身前的袁盎。

    “太傅……”刘阏缓缓开口,试探着问道:“以公之见,赵国社稷,当谁主之?”

    虽是试探,但言语之中,却有着舍我其谁的气势。

    刘阏也确实觉得,诸兄弟之中,除了他,没有人有资格再能为今上坐镇邯郸,监视赵国,居高临下,鞭策齐鲁了。

    他将视线移向车帘之外。

    道路两侧,渠道交错,流水潺潺。

    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水车矗立。

    遥远的地平线上,炊烟袅袅,有鸡犬之声相闻。

    虽是冬日,但这旧吴之地,却依旧生机勃勃。

    数不清的百姓,跋涉在江水之中,行走在田野之间,或忙着清理河道淤泥,整修渠道,道路、桥梁,或是在拖拽船舶,牵引巨木。

    而在视线所及之外的江都国各个城市,繁荣昌盛,秩序井然。

    甚至,连一个乞丐也没有了!

    江都,成为了关中之外,当今天下第二个在全境之内消灭了乞丐的福地。

    这是以前吴王刘濞也办不到的事情!

    现在,却在他手里办成了!

    虽然,这些事情,其实他什么力气也没出。

    都是冯唐和张释之在的时候制定和规划的,甚至,干脆就是中央下来的官吏在督办。

    他这个大王,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点头同意而已。

    甚至……

    连反对的意见,也不许提!

    但这并不妨碍刘阏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袁盎当然听得出刘阏话语中的意思,也能明白,这位大王的想法。

    在袁盎看来,这位汉家的江都王,其实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被自己的兄长远放到这东南之地。

    倘若那位兄长不闻不问,甚至哪怕冷淡一些,或许他都会认命。

    但偏偏,当今那位,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简直是好的有些过了头了。

    一年四季,从长安来往江都的使者络绎不绝。

    他们将皇帝哥哥的关怀与赏赐,带来东南边陲。

    甚至每年都会诏回江都王,慰留长安往往半个月,甚至月余时间,直到大臣们都看不下去了,开始上书,请求江都之国。

    当年太宗对待淮南厉王,先帝恩遇梁王,也不及此。

    这难免会让江都心里产生些不该有的期待和不该有的奢望。

    讲道理的话,假如是过去的袁盎,他大抵会极力劝谏,陈述厉害关系,打消自己君王的企图和念头。

    但是……

    现在,袁盎自己也想回到长安,回到权力中心。

    他还想与晁错,继续再战三十年。

    为了能够回到长安,袁盎不惜一切。

    而眼前这位大王,就是他回到长安的最好阶梯。

    “以仆臣所见,当今天下,最合适入祀赵国社稷,启一世代之新者,非大王莫属!”袁盎长身拜道:“当今,淮南冷漠,常山骄躁,中山有疾,唯大王仁德恭孝,为天下敬仰……”

    刘阏听也是高兴不已。

    虽然以往他也听过了许多类似的议论。

    毕竟,与他的兄弟们相比,他这个老三,可谓是样样都占尽优势。

    淮南王刘荣,虽是先帝长子,国家宗长,但素来跋扈,而且不服今上,常常私下议论说:吾乃长子,先帝本当立我……

    又偷偷的找了一堆谋士,日夜谋划,散播了许多‘谣言’。

    这些‘谣言’里甚至有些内容让人连想都不敢想……

    譬如,先母妃粟氏之亡……

    譬如,今上不追封生母,仅以太妃之礼而待之。

    譬如,对粟氏外戚的冷漠和抗拒与对薄氏的恩宠和拉拢。

    就差没直接说:当今之所以得立,盖无耻媚之以薄氏而已!

    甚至潜台词之中,也未尝没有暗指当今对生母不孝的指责。

    只是可惜……

    这些事情,连刘阏都听说了。

    别说长安天子了!

    只能说,老刘家天生就不合适低调搞谋反。

    自高祖至今,每一个谋反或者诋毁、攻击中央的诸侯王,都是大大咧咧,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要谋反OR搞阴谋了。

    至于常山王刘非。

    好吧……

    他就是当初淮南厉王的翻版。

    刘阏在广陵城,常常听到诸如此类有关自己的这个弟弟的传闻:老五今天举起了一个四百斤的大鼎……老五又猎杀了一头猛虎……老五又举起了一个六百斤的大鼎……

    这那里是什么诸侯王?

    分明就是一个大力士!

    至于中山王刘余……

    他天生口吃,而且一点也不喜欢政务,当了中山王以来,就爱着斗鸡走狗,根本不足为虑。

    剩下的刘端、刘胜、刘彭祖等兄弟。

    不是年纪太小,就是性情暴虐,不足为虑!

    讲道理的话,他这个江都王确实是最适合当赵王的人选。

    只是……

    不知为何,皇帝哥哥就是不答应……

    这让刘阏愁白了头发。

    袁盎观察着刘阏的表情,他来到这江都国时间虽短,但是,却早已经知道了这位大王与他的兄长完全就是两个人。

    当今是喜怒不形于外,而且极擅长掩饰自己的喜怒。

    最喜欢让下面的臣子去猜谜。

    但这位却是喜怒都流于外表。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城府,而且天真可爱的大王。

    这样的君王,当然是大臣最好伺候和最好控制的。

    袁盎就听说,从前张释之为江都丞相时,干脆就把这位大王当成了泥塑的雕像。

    甚至就连当初江都国风灾之后救灾诸事,也只是让大王每日在广陵城里露一面,然后就可以回宫去了。

    剩下的事情,张释之与冯唐是一手包办的。

    江都国能有今日的情况,也是张释之与冯唐打下的根基。

    如今,张释之已死,而冯唐老朽,独力难支。

    天子委派来接任张释之地位的建陵候卫绾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素来不爱管事情。

    这江都权柄,实际上落在了他袁盎手里。

    而袁盎是什么人?

    当今天下最善于揣摩人心的大臣。

    当年太宗皇帝的心事都屡屡被他看破。

    刘阏这样的毛头小子,当然是被他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

    袁盎只是细细一看,就知道,江都在担忧什么。

    袁盎于是笑道:“大王有何忧虑?不妨对臣直言,臣虽愚钝,或可为大王参谋一二……”

    刘阏正愁自己没有倾诉的对象,闻言,叹道:“太傅有所不知,寡人曾几次三番,上书陛下,恳请换国,奈何陛下长久不许,只是道:吾有重任,托之于王,王当勉励!”

    “但这重任,不过是造船、晒盐,捕鱼而已……”刘阏低着头,对自己所承担的所谓重任颇为不满:“寡人,先帝血脉,当今手足,岂只是造船之匠人?晒盐之莽夫?捕鱼之渔民?”

    听着刘阏的话,袁盎也有些感同身受。

    当今天子,比他的父祖,在治理天下的理念上,更加激进。

    假如太宗、仁宗两代天子,只是不喜文学,更爱酷吏。

    那么,今上就是**裸的告诉天下人——文章无用!

    太宗、仁宗之时,写的一手好文章的,不愁出路。

    只要刷好名望,自有郡守或者九卿举荐之。

    但当今却是一边开了考举,将大批大批的读书人,读书种子,直接塞到地方乡亭,与农夫为伍,还洋洋自得的说: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也。

    这简直就是斯文扫地。

    但更可怕的事情,却并非如此。

    而是由此而来的乡亭洗牌。

    从关中开始,一个个的县乡基层政权,被考举士子们占据。

    这些来自诸子百家的士子,甚至野路子出身的庶民,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使。

    儒家的士子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理想,来建立儒家的秩序。

    法家的士子,也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理念,来打造自己的理想国。

    黄老派当然也是如此。

    而每个人对自己所学的知识的解读方向又有所不同。

    于是,从关中开始,一个奇怪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当袁盎们开始注意到它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无法阻止了。

    一个又一个低阶的亭长、游徼甚至里正,他们如同蜘蛛网一样,在汉室的基层编织出一张虽然各不统属,但却相互呼应和团结的巨大网络。

    在这张网络下,旧有的士绅和地主节节败退。

    大量原本被士绅和地主占据的利益,落到了他们手里。

    然后,这些年轻人,靠着从地主和士绅甚至贵族嘴里抢来的肉,开始施展自己的抱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造自己的地方。

    别看这些士子,分属不同派系,有着不同的理念分歧,有些时候,甚至能相互互喷,打出狗脑子。

    但在面对外界时,却出奇的团结。

    曾经关中就发生了某县某乡游徼因为改革太过激进,触怒了当地的士绅,被联合抵制和驱逐。

    结果,第二天,此人一纸诉状递到廷尉衙门。

    这样的事情,过去常常发生。

    诸如游徼这样的官员,得罪了地方的士绅,被联合驱逐。

    上面也不敢动作,甚至只能责罚那个游徼——谁叫你乱来搞事?

    但在那一次,情况却发生了逆转。

    在此人递交了诉状后,足足三百位考举士子,为其声援。

    三百人联名上书,震惊了关中。

    最后,丞相下令彻查。

    以内史、廷尉和郎中令组成的调查团深入当地,查明了事实真相。

    然后,就是当地的那些绅士倒了大霉。

    他们被认定非法抗拒朝廷官员,统统被判处有罪,甚至有人还因此掉了脑袋。

    此事,让袁盎很久都没有想清楚。

    直到他被贬到江都国,才算想明白。

    那些考举士子们,虽然分属不同派系,有着不同理念。

    但他们却系出一源。

    大家都是从考举而出,走的考举途径为官的。

    假如,今天,某某有事,大家不声援。

    明天自己有事,谁会帮忙?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而且明白,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就要去地方的士绅嘴里抢食吃。

    无论是儒家想要实现自己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上上下下,士农工商,各安其职的理想国,还是法家想要‘尽地力之教’,仰或者黄老派想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乌托邦,都需要钱,都需要资源。

    上面拨款就这么多。

    而他们要干的事情,却有很多。

    况且,无论诸子百家的士子,一到地方,面对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儒家可以光讲道理,而法家只管编户齐民,黄老派则撒手不管的事情。

    这又逼着他们,想要做出成绩,就要去跟士绅、地主抢东西吃。

    更麻烦的是,这些考举士子,压根就是不是本地人。

    与本土的乡绅毫无关联。

    想要收买和拉拢他们,成本和难度急剧上升。

    这使得,旧有的社会秩序崩溃,新的秩序建立。

    而像袁盎这样的旧式官僚和士大夫,在新形势面前,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六节 风起南国(3)

    时至今日,考举展露出来的威力,渐渐为人所知。

    它就像飓风一般,从关中开始,渐渐席卷天下。

    有人对它歌功颂德,也有人对它痛恨无比,诅咒着它。

    地方上的士族地主,也呈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

    有欢呼着投入其怀抱,仿佛找到了生命存在意义的,也有畏之如虎,怎么也不肯就范的。

    在这过程中,袁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基本上,欢呼的,歌功颂德的,都是后起之秀,尤其是汉太宗以来崛起的地方士族和豪强。

    而咒骂的,抗拒的,却都是历史悠久,甚至从春秋战国走来的士大夫。

    这让袁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在考举制度之前,汉家依靠察举制度选拔官吏。

    这察举制度,察举察举,选的都是万中无一的真正精英。

    这些人,才华横竖都溢,人品上下都正。

    而且,基本都是世家子弟。

    譬如当朝的尚令汲黯,汲氏九代为官,做官的时间,甚至横跨了秦汉两代。

    能直接追溯到战国时期。

    那个时候,诸夏还是卿大夫贵族的天下。

    士子都只是庶民寒门的称呼。

    这样的家族,培养后代,都是冲着宰执天下,至少也是封疆一地的目标去的。

    但今上,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宰执天下的精英跟草莽出来的野路子庶民,混一。都是安排从百石开始(以前是四百石,但去年开始。起点变成了一百石)。

    尽管当今对士大夫贵族做了妥协,默许他们的子弟可以优先选择岗位。优先提拔,甚至默许他们动员家族的力量,为其保驾护航。

    但是,游戏规则已然彻底改变。

    从前,在汉家官场的博戏台上,只有士大夫,而且还是顶尖士大夫和军功贵族。

    现在,不仅仅以往只能在外围看戏的士族也能参与游戏,也能与过去的主角同台竞技了。甚至就连野路子出身,靠着自学成才的草莽豪杰,也能进场押注。

    零和游戏变成了多方博弈。

    游戏规则与秩序,再非某几个学霸自说自话就可以划定。

    后起的士大夫和地主阶级,欣喜若狂的发现,他们可以超车了!

    而原本的主角,却只能看着这些过去的小弟超车。

    这心里面能舒服才见鬼了!

    譬如,如今的南阳郡郡守,如今的主爵都尉。基本都是过去从来不可能参与游戏的下层士子。

    但现在,他们堂而皇之的拥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

    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不满考举的人,都对此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其实只占了不过天下不过十万分之一。甚至更少的人数。

    而新兴的寒门士子,则占据了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

    而且,他们来自各个阶级。

    从庶民直至新兴的地主、商人阶级。

    门已经打开。想排除他们?没门!

    在不知不觉间,原本的游戏主角们。了。

    他们已经不再那么重要,甚至已经无足轻重。

    心里的失落和痛苦。外人无法想象。

    就如袁盎。

    在数年前,他曾经被死敌晁错赶出朝堂。

    但他凭借自己的人脉与关系网,依然活跃在政坛上。

    但在去年,当今一次清查,就将他逐出了长安,丢在这江都,不闻不问。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从太宗以来,他袁盎就是靠着智慧和才华以及长袖善舞,活跃在政坛上。

    不管谁当皇帝,都有赖于他的见识和智慧作为参谋。

    即使皇帝再不喜欢他,也需要他。

    但,当今天子,却破除了这个规律。

    准确的说,当今天子,已经不再需要依靠人了。

    对他来说,袁盎没了,还有张盎、李盎。

    反正考举士子数以万计,万中选一,总能选到替代品。

    即使在不行,还可以靠人数取胜。

    一个袁盎,能抵得过百人的智慧吗?

    答案是不能。

    而当今天子,在兰台,养了超过五百人的尚团队。

    专门就给他参赞军机,谋划政务,推演政策,监督执行。

    还有隐藏在水面下,无处不在的绣衣卫作为他的眼睛,监视着朝野的一举一动。

    士大夫之后,军功贵族,也面临了同样的冲击。

    骑兵部队,全面取代了旧有的步军和弓弩兵,成为汉室主力。

    此番马邑大战,旧列侯贵族,几乎都只捞到些残羹剩饭。

    新兴的军功贵族开始崛起。

    袁盎现在已经能预见到数年后,现在还风光的老列侯贵族,肯定会遭遇现在的士大夫官宦家族的遭遇。

    可惜,现在的列侯们,就跟四年前的士大夫们一样,懵懂无知。

    他们还沉浸在当今的优待和拉拢之中。

    怀化的加恩封地和未来分封的承诺,让他们心花怒放,以至于失去了判断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袁盎已经预见到了他们的未来。

    当他们不再重要,不再足以成为一股势力,不再握有军队后。

    他们也会跟今天的士大夫一般面临尴尬的处境。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将失去反抗能力。

    甚至连抗议的力量,也会被剥夺!

    当今,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按照他的节奏,改造着这个国家和天下。

    他将绳索,一步步收紧。

    但他的猎物们,在末日来临前。恐怕都还乐在其中。

    然而

    “这些与吾何干?”袁盎抬起头,看着刘阏。

    早在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跟着胜利者,才能活下去。才能荣耀下去。

    与失败者为伍,无论如何,都是错误。

    不仅仅祸及家人,还要遗留千古骂名。

    就像,那些在诸侯大臣发动政变之时,拿着武器,呐喊着‘保卫天子,保卫社稷’,英勇战死的南军士卒以及陈尸于未央宫和长乐宫中的诸吕亲信。

    他们。难道不是好汉子,难道不是英雄?

    但失败了,自然理所当然的被人踩了一万脚,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周勃,何等英雄啊。

    还不是说驱逐就驱逐,说关押就关押。

    一句‘吾今日始知狱卒之贵’中的辛酸,有几人能知?

    而他袁盎,向来善于投机。

    从诸侯大臣串联之时。他敏锐的发现,诸吕都是饭桶,难成大器,于是果断反水。当了卧底。

    然后,当太宗开始想要收权时,他又第一个响应。当面给周勃难看。

    即使周勃向来与他为善,视为朋友。

    也如现在。

    当袁盎发现。有条船貌似已经在下沉了。

    他当然不会傻兮兮的继续留在这条船上等死。

    他当然会想法设法的跳到另一条更坚固的船舶之上,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沉船里挣扎的落水之人。

    如今的天下。考举大势已成,当今大势已成。

    想要逆转,除非时光倒流。

    但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顺应大势,不要当那个妄图阻挡历史车轮的可笑螳螂。

    但应该怎样顺应大势呢?

    “当然,是要做当今所想要的做的事情”袁盎在心里说道。

    他袁盎伺候了老刘家三代天子。

    对这些家伙的秉性,真是了解的无比透彻。

    当今,高祖刘邦,在面临项羽追兵时,毫不客气,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和老爹都丢给了项羽。

    当项羽威胁要烹太公时,更恬不知耻的说了一句:请分一碗给我啊

    太宗皇帝,看上去似乎爱民如子,真真是圣人。

    但谁又知道,他为了收权,先是毫不留情的驱逐了扶立他的周勃,然后又逼死了忠心耿耿的郅候,及至寻找了一个借口,将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壮武侯宋昌打落尘埃。

    由此,彻底掌握了军权。

    先帝也不赖,虽然在位不过三年,但剪除诸侯宗室,毫不留情。

    至于今上

    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传说,高皇帝从秦宫废墟之中,寻找到了一卷杨子”袁盎在心里揣测着:“现在看来,这传言是真的”

    杨子为我,不以物累。

    老刘家的行事作风,岂非正是如此?

    “所以,于刘氏而言,情义无足轻重,有用才是关键”袁盎在心里想着。

    就如同古人所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想要不被藏良弓,烹走狗。

    就只能拼命向皇帝证明自己。

    怎么证明?

    一者对内,帮皇帝抚平他想抚平的东西。

    一者对外,帮皇帝做到他做到的事情。

    此时此刻,在袁盎看来,当今所想要做的事情,无非两件。

    一,对内收权,中央集权,要真正唯我独尊,一言以为天下法。

    二,对外征服,开疆拓土,要四海宾服,万国尽臣妾。

    袁盎只是个文官,带兵打仗的技能虽然点了,但没点满。

    对此,他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只请了老朋友季心南下。

    但这对内嘛

    这长袖善舞,挑拨离间,正是他的特长。

    “今上想要东宫不敢干政”这个事情,袁盎已经清楚的认知到了。

    当年先帝崩卒,太皇太后一度临朝称制。

    但今上硬是用水磨工夫,一点一滴的从东宫那里把权柄拿了来。

    即使如此,东宫依然有着巨大影响力。

    在法理上,东宫依然可以对西宫发号施令。

    老祖母要训诫孙儿,孙儿难道还敢反抗不成?

    只能乖乖的去听训。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今上的耐性正在逐渐耗尽。

    现在的局面,就是今上耐性耗尽的结果。

    不然,天子虽然有承诺不干涉赵楚两国的君主人选。

    但,他完全可以去跟东宫商量,陈之以情晓之以理,东宫又不傻,只要皇帝跟他讲清楚厉害,他当然会知道,长久空缺诸侯王国,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像当年他袁盎入宫,对老太太讲了郑国的故事后,老太太不就立刻明白了过来?(未完待续。)

    ps:啊,一个月就这么快结束了

    5月份,怎么说,是一个颓废之月啊

    到今天为止,才更了25字。

    连上个月也不如

    但是,没办法,颈椎病与卡文,双重折磨使我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想剧情

    好在,最近找了个偏方,虽然苦了点,但效果还是有

    6月份,努力!加油!

    另外,马上儿童节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人人都像孩子一样去欢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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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节 租船(1)【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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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想要东宫太皇太后不敢干政?

    那东宫怎么才会不敢干政?

    当然是要出一个大篓子。

    甚至是出一个大丑闻!

    以此为由,让东宫从此不敢再干涉国家政务!

    就像当年,太宗皇帝逼死郅候薄昭。

    从那以后,整个太宗朝,所有的外戚,全部变成了乖孩子,人人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乃至于,当如今的太皇太后,寻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弟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贵族和大臣们打着教育的旗号,对着窦氏兄弟指手画脚。

    窦长君到死也不能封侯。

    太宗于是成为了那个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天子。

    假如不是晚年栽在了新恒平身上,几乎就是全无污点的圣人。

    当今天子号称‘太宗指定隔代继承人’,安能不学其祖父故技?

    一念及此,袁盎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江都王。

    江都王想当赵王?

    这就是他可以利用和突破的地方!

    “大王无须忧愁……”袁盎笑着道:“当今陛下待大王,如先帝之于梁王,如国之佐也!且夫大王仁德恭孝,天下皆知,或许,陛下长久不定邯郸之主,乃是特意等候大王立下功勋,为大王而留之……”

    袁盎可不管自己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现在只要忽悠住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江都王就可以了。

    刘阏闻言,似乎也被袁盎的言论所打动,他喜不自胜的道:“若果如公之言,寡人能得王赵国,必有重谢!”

    但随即,他又消沉了下来。

    这功勋,可不好立!

    尤其是他的这个江都国,地处大江下游。

    本来,周围还有东鸥这样的小受可以调、教。

    但奈何如今东鸥已然变成了东海郡。

    据说,再过几年就要变成东海君的封地。

    当然了,现在,这个东海郡还是一个依附在江都国之上的附庸。

    其境内的官员、士绅甚至地主,都是从江都迁徙过去的。

    正是因为有了东海郡,江都才能实现消灭乞丐这一伟大政绩:当年,张释之为江都国丞相,在风灾过后,既下令禁绝乞丐。

    理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乞丐这样的群体,有手有脚,却不去劳动。

    简直是违反了先王的教诲,对不住祖宗神明。

    必须进行改造!

    怎么改造?

    当然是发现一个抓一个,然后统统用皮鞭和刀剑,押着去东海郡开垦土地,营做作坊。

    而江都国的新兴地主阶级,对此是四肢都举起来赞同的。

    他们早就对廉价劳动力,充满了饥渴。

    于是,在他们的配合下,整个江都现在别说是乞丐了。

    就是无业流民都很少了。

    地方上的游侠不是北上去了怀化,就是被吓得逃到了齐鲁。

    如今的东海郡,主要在当地开发的人,就是地主们的佃农以及官府押去强制进行劳作的乞丐、游侠等‘末业之民’。

    因为此事,加上当年风灾的处置得当。

    张释之在江都获得了万民拥戴。

    尽管他如今已经病逝,但他的祠堂和祭祀,却已经遍及全吴。

    而对刘阏来说,东鸥变成了东海郡。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可以轻松攻略,获取功勋之地。

    剩下的闽越和南越,则体积有些大,难以下嘴。

    何况,他们现在也乖巧的很。

    没看到现在在这广陵江上的船舶吗?

    不是南下去南越的,就是去闽越的。

    中国的稻米、布帛、铁器和丝绸以及茶叶,源源不断的输入闽越和南越,解决了这两国的许多问题。

    而来自南越和闽越的甘蔗糖、象牙、香料以及珍珠等产品,则源源不断的通过长沙和江都,流向中国腹地。

    现在,闽越和南越,都已经放弃了自己铸钱,改而用长安铸造的五铢钱作为货币。

    而这也意味着,南越和闽越在事实上开始从经济上接受中国的统治。

    南越如今甚至连军队调动,都开始通过长沙国,向长安报备了。

    南方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刘阏想着这些事情,也不由得闷闷不乐。

    好在,他并非仅仅只有开疆拓土,才能赢取自己皇帝哥哥的欢心。

    “太傅可知,今日寡人出巡,所为何事?”刘阏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说道。

    “必然是广陵造船厂……”袁盎在心里说道。

    江都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大王隔三差五,就要往广陵城外百里的江边造船厂跑?

    那个造船厂原本是旧吴之时,吴王刘濞营建的一个大船厂。

    巅峰之时,每年有三千船匠在其中工作。

    生产着包括巨型楼船在内的许多战舰。

    刘濞覆灭后,汉军南下,这个造船厂被汉军接管。

    随后,江都王就国广陵,他来到广陵城即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那个造船厂视察。

    从那以后,这个造船厂就成为了江都最神秘的地方。

    许多人只有耳闻,却不曾亲眼目睹过船厂内的盛况。

    袁盎来到广陵城也有数月了。

    但是,却也从未亲眼见过那个造船厂的模样。

    因为,当地已经成为了军事禁区。

    汉军在船厂周围设立了哨卡,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就连他这个江都王太傅,曾经私下驱车前往,都被拦在了门口。

    汉军丘八大爷们的脾气,向来暴躁的很。

    没有命令和公文,别说是什么两千石了。

    丞相也得在门外吃瘪。

    不过,袁盎到底是袁盎。

    知己满天下,好友遍四海,这可不是吹牛。

    虽然进不去,但他却有着许多关系和渠道,能知道这个船厂到底在干嘛。

    综合许多消息,袁盎知道,这个船厂里,有着整个汉室最好的船匠。

    楚国,旧吴、齐鲁等王国之中的知名船匠,几乎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足足有超过五千人的船匠和工人,在此日夜不休的建造和设计着船舶。

    但,具体这个船厂所造的船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袁盎费劲了许多关系,也没有打探出来。

    只知道,楼船将军在去年夏天亲自来到这里视察新型战舰,随后,隆虑候靠着产自这里的新型战舰,横跨了海洋,找到了倭奴列岛。

    “是寡人与陛下都每日挂记于心头的‘江都船厂’!”刘阏却是得意洋洋的对着袁盎说道:“此船厂,为天下第一船厂,云集四海列国最著名之匠人,岁耗钱财,数以千万!今日,是此船厂的全新捕鲸船下水之日……”

    “太傅到时候可别被吓着了……”刘阏满脸骄傲的说道。

    虽然,他嘴上说‘寡人可不是来当船匠的……’。

    但实际上,他却比所有人都关心船厂的进度。

    去年,福船下水,是他亲自目睹的。

    今天,这捕鲸船下水,他照例要来刷波脸。

    ……………………………………

    袁盎很快就知道了,刘阏所说的‘太傅到时候可别被吓着了’的意思。

    此刻,袁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艘从船坞中缓缓滑入江水之中的巨舰。

    这是一艘充满了艺术感的巨舰。

    长约十余丈,高约三丈,立在江水之中,犹如一座小山。

    巨大的桅杆,高耸入云。

    远远的隔着,袁盎都能感受到,这艘巨舰的强大和无敌。

    用它去捕鲸?

    这鲸鱼该有多大?

    袁盎从未见过鲸鱼。

    但以他所知,这样的巨舰,恐怕庄子所说的鲲鹏,也是能捕上一捕的。

    但问题是……

    “这艘巨舰,单单是用料,恐怕就是价值数百万的木材……”袁盎在心里想着:“若算上其他与人工以及维护,恐怕

    两千万都打不住……”

    “这样的巨舰,造了出来,谁用的起?”袁盎喃喃的说着。

    “自是用得起的……”刘阏看着这艘巨舰,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提起绶带,对袁盎介绍道:“太傅,此舰,乃是以深山之中,三百岁以上之巨木为骨,用桦木为板,单单是木材所耗,就价值千万!”

    “算上人工与其他物件,价值超过三千万!”

    刘阏走下王驾撵车,在船厂工匠和官员的簇拥下,走向那艘巨舰,然后登上甲板,袁盎紧随其后。

    一上甲板,袁盎就感觉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艘巨舰的甲板上,居然固定了一台巨大的床子弩!

    这种汉军用来守城的利器,被安放在这艘所谓的‘捕鲸船’上,袁盎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民用的船舶,还是军用的战舰?

    更重要的是……

    三千万打造一艘这样的巨舰。

    能收得回成本吗?

    三千万!

    相当于某些经济不太发达的地方的一郡一岁田税啊!

    便是汉家的万户侯,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千二百万而已。

    号称富甲天下,为汉家列侯最富的平阳侯家族,一年租税所得也不过三千万!

    一艘这样的巨舰,就要三千万!

    十艘就是三万万!

    谁用得起?

    怕是天子也是用不起的!

    “起帆吧,挂上隆虑的标志,等隆虑过来提船!”刘阏却是在视察了一番这船舶的构造后,就对着左右吩咐。

    这又吓呆了袁盎。

    隆虑?陈嬌?

    那个出了名的纨绔跟二世祖?

    他来提船?

    “看来吾想差了,当今根本就没有要荡平外戚的心思……”袁盎在心里想着:“三千万的船,说给就给,今上非但没有制裁外戚之心,相反,在放纵外戚!”

    是啊,三千万一艘的军国重器,被一个纨绔子拿去当玩具!

    当年纣王为讨好妲己,恐怕也没有这么败家过,所谓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是大大不如!

    三千万!

    太宗时,曾经想修个亭子给自己享受,结果一听报价,居然要百金。

    于是感慨: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于是,马上不修了。

    太宗自己,节衣缩食,至今其神庙之中所供奉的衣冠,都是与寻常百姓无二的普通常衣,用丝绸的地方都很少,唯有那套天子衣冠,才用了丝絮。

    他喜爱和宠爱的妃嫔,衣不拽地,帷帐无文绣。

    陵寝所在的霸陵,没有金银铜等贵金属器皿,全部都是瓦器,连个坟头都不起。

    结果到了他的孙子这里,三千万一艘的巨舰,拿去给皇后的弟弟当玩具……

    太宗一生用度加起来,能有三千万吗?

    袁盎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但,转念一想,袁盎又觉得不对。

    今上在俭朴方面,确实不如他祖父。

    但也不是大手大脚的给自己享受的君王。

    今上虽然常常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追求最好的口感,喜欢在宫里面吃美食。

    但,他所吃的食物,却都是自己的宦官和侍从们种的。

    今上诸妃,最受宠的义夫人,听说也是自己养蚕织布。

    皇后陈阿娇算是最被宠溺的,但也只是不用自己养蚕而已。

    今上即位四年来,天下水利工程是铺满了少府和大农衙门的案台。

    但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宫室却是一间也没有多修。

    传说,今上甚至在去年下令,命令自未央宫的度用中拿出一半,给武苑和太学送去……

    这样一个君王,会将几千万的东西,拿来当玩具?

    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但袁盎对陈嬌兄弟的印象,却真是坏到了极点!

    这两个祸害,当年在长安,拿人钱财,不给人办事,将外戚列侯的脸都丢光了!

    若非如此,今上怎么会放他们去安东?

    果不其然,袁盎随后就听到刘阏说道:“隆虑的钱可送来了?”

    “回禀大王,隆虑候在月前,已将三千金保证金与一千金之租税送到了长安陛下之前……”一个官印说道:“此乃长安发来的回函……”

    刘阏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满意的道:“如此甚好,等隆虑来提船吧!”

    然后,他走到已经思维混乱的袁盎身边,得意的道:“太傅,此船造价虽然高昂,但其未出船厂,就已为隆虑所租!”

    “租?”袁盎不明所以,问道:“此是何意?”

    刘阏哈哈大笑,这所谓的租赁,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虽然有着皇帝兄长的提点和帮忙完善,但这念头和脑洞却是他所开的。

    此刻,他当着袁盎的面,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完美的主意告诉袁盎,再通过袁盎的嘴巴,传播到天下去,为他营造声望。(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七节 租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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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陛下之命……”刘阏得意洋洋的对着袁盎解释:“当然,寡人也有所贡献……”

    “陛下已然下令,欲捕鲸,须租用楼船之船舶,除此之外,还需如采掘铜矿与金矿一般,申请许可!”

    “这许可之费,每岁自百金一艘至千金不等!”

    “隆虑自去岁开始,就欲捕鲸……”刘阏笑眯眯的说道:“为了这艘捕鲸船,寡人听说,隆虑还跟朝鲜君借贷了两千金!”

    袁盎听着却是目瞪口呆。

    刘阏虽然没有说的太仔细,太明白。

    但袁盎还是知道了两个信息。

    第一,这艘巨舰,在还没有造好的时候,隆虑候陈嬌就已经缴纳了全部的费用!

    而且,看样子和情况,即使隆虑候陈嬌拿出了造舰费用,但这船也不属于他。

    只是他从楼船衙门手里租到的。

    单单是为了租用这艘船,他每年就要缴纳千金的租税!

    除此之外,他还要为了这艘船的捕鲸许可,再缴纳一千金给国家!

    第二:即使是在成本如此高的情况下,隆虑候依旧愿意支付这样一笔巨大的金额,甚至,跟朝鲜君借贷。

    朝鲜君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借他的钱,跟借梁王的钱没用差别。

    这利息,恐怕与高利贷差不多。

    这说明,这捕鲸的利润,恐怕比挖金矿还高!

    但,袁盎还是无法理解。

    假如,隆虑拿这船去新化的河里捕鱼,他都还可以理解。

    毕竟,新化的那条河,如今岁入数千万,简直就是一个永不枯竭的金矿。

    楼船衙门将它看成了宝贝一般,不许其他任何人插手。

    光是在新化城,楼船将军衙门就驻扎了千人。

    但这捕鲸……

    闻所未闻啊!

    能有赚头吗?

    想了想,袁盎觉得应该是有的。

    不然,就陈嬌那个个性,雁过拔毛,连名声和声誉都能不要的渣渣,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做这样的赌博?

    必然是这其中有着袁盎所不知道的巨大利益。

    “大王,隆虑花这么多钱,他能回本吗?”袁盎故意问道。

    “如何不能回本?”刘阏微微一笑:“光是墨苑,便愿意以一钱一斤的价格回购所捕鲸鱼之筋骨!”

    刘阏踩了踩脚下这艘巨舰,看着那台巨大的床子弩。

    这艘捕鲸船,可是能猎杀海洋之中一切巨兽的可怕船舶。

    它安装的床子弩,能射杀任何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巨兽,强大的绞盘,拥有着强大的拖拽功能。

    迄今为止,汉家所猎杀的最大一头鲸鱼,重达数千石!

    其筋骨剥下来,足足有十万斤之多!

    换句话说,光是一头鲸鱼光是筋骨,就可能价值十万钱!

    更何况,鲸鱼的油脂,价比黄金!

    “太傅可知,如今一斤鲸鱼油在安东与辽西价值几何?”刘阏神秘的问道,然后伸出一个手指:“一百钱!而且还有价无市!”

    “而鲸鱼,哪怕是最小的幼鲸,也能提炼至少千斤油脂!价值十万钱!”

    “至于巨鲸……完全无法想象……”

    “隆虑得此船,最多半年,就可以回本……”刘阏说道:“天下还有比这个更赚钱的买卖了吗?”

    袁盎听了也是目瞪口呆。

    半年就能赚回五千金?

    假如不是出自刘阏之口,他必定以为这是疯话!

    这怎么可能呢?

    当今天下最暴利的盐铁买卖,去年一年,也不过为国家贡献了二十余万万的利润。

    换算成黄金,也就二十来万金。

    但这可是整个天下的产出,而且还包括了许多成本在内。

    实际净利润,可能也就数万万而已。

    袁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世间素来物以稀为贵。

    这些鲸鱼油脂,生产出来,假如只是一两万斤,大概还能保持价格。

    但一旦产量超过百万斤一岁。

    这价格岂非要跳水?

    毕竟,鲸鱼油脂,袁盎也只是听说有防冻功效而已。

    “隆虑候能卖给谁?”袁盎问道:“隆虑总不能到处去兜售,如同商贾一般吧?”

    要真是那样,那洋相出大了。

    堂堂列侯,不要脸面,到处推销,皇室跟国家的脸都要丢光!

    “少府以一百钱一斤,无限制敞开收购……”刘阏说道:“而且,鲸鱼油脂还可以抵充租赁费用与许可费用……”

    “嗯?”袁盎听了,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当今天子这是要干嘛?

    他一方面高价出租捕鲸船,还设下高昂的所谓‘捕鲸许可’费。

    想来,为了维护住这捕鲸许可费,楼船衙门会非常用心的积极巡查海域,禁止其他人没有许可私自捕鲸。

    这也是当今的一贯的做法了。

    用某个高利润的产业来维持一个在目前来说看上去似乎没有作用的机构。

    譬如,今上用赛马和赌马,维持主爵都尉衙门的存在。

    又譬如在过去,用盐铁衙门的利润,补贴墨苑的支出。

    拿着商人的钱,给国家修路,铺轨道。

    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比当今更擅长借力打力的人了。

    这楼船衙门也是如此。

    在以前,是靠着从新化捕鱼来维系庞大的舰队和各个基地的存在。

    但,这样却依然被人非议。

    很多大臣都觉得,这楼船衙门,没有必要维持那么大规模的舰队和那么多基地。

    反正只是捕鱼和送货运输而已。

    砍掉一半不必要的基地和舰船,把钱省下来造福天下更好。

    过去,袁盎就是这非议群体中的一员。

    而且,到现在,袁盎依然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这楼船衙门,维系这么大规模有什么能用?

    是能帮国家多产粮食,还是能帮国家开疆拓土?

    捕鱼送货和运输,也用不了这么大规模。

    砍掉一半,一年就能省下一万万钱。

    这些钱,不管是拿来修渠道也好,养骑兵也罢,都很好!

    但,随着捕鲸船的横空出世,以及天子规定鲸鱼油脂无限制敞开收购的政策。

    这必然导致,会有无数的人,参与这捕鲸浪潮。

    袁盎虽然从未出海,也从不知道,鲸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但从江都王的话语里他知道,那些大抵就是庄子所说的鲲鹏之属的超级巨兽。

    一头能抵数百甚至上千的牲畜。

    有了天子打底,未来,汉家贵族和公卿甚至士大夫,都会疯狂涌入捕鲸业,至于商贾更是不会落于人后。

    这个世界上,赔钱的买卖没有人干,但这断头的买卖,却有的是人愿意干!

    只要捕鲸业兴起,楼船衙门自然有了存在的理由。

    而且,看着脚下这艘与战舰无二的所谓‘捕鲸船’。

    袁盎已经能想到,楼船将军的嘴脸了。

    “陛下,那捕鲸船都比我楼船的战舰要好……今年,楼船衙门的经费必须上涨五成,用于制造更强大的舰船,以捍卫海疆,为陛下守护四海!”

    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啊!

    这不就跟过去朝堂上将军们要军费的理由同出一辙吗?

    “匈奴控弦四十万,国家边塞防御吃紧,陛下,再不增加军费,臣等恐未来一旦有事,社稷有危啊!”

    而且,在利益驱使下,楼船衙门也必定会拼命造船,比赛着下水一艘艘更可怕更强大的舰船。

    他们会要求更大更坚固更快速火力更强的巨舰。

    然后呢?

    随着近海的巨兽被捕杀殆尽。

    捕鲸船走向远海,楼船衙门会不跟着去?

    只需要每年向外海拓展一百里,十年之后,汉家楼船恐怕就要到达前所未有的海域,然后,他们会发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想到这里,袁盎就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个宏伟的计划啊……”

    一个朝堂都没有人关注的捕鲸业,在未来,可能成为汉室扩张的源动力。

    这并非夸张,而是一定会成为事实!

    隆虑候陈嬌就是证明。

    这个在长安的纨绔子,不就新发现了所谓的倭奴列岛,然后带动了整个安东诸国的捕奴热情。

    但……

    袁盎觉得,这个捕鲸业隐藏的东西,还不止如此。

    他看着脚下的这艘巨舰。

    它是一艘比过去汉军的楼船更大更坚固和更宽敞的巨舰。

    它随时都可以变成军舰!

    换句话说……

    “用民间的钱,养国家的军舰……”袁盎彻底服气了。

    “一旦有事,汉家立刻就能拉出数百艘战舰……”袁盎心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未来某年,有远方之国不服,天子下诏讨伐之,旦夕之间,整个海疆,都将为遮天蔽日的舰队所占领。

    贵族、商贾、士大夫们,乘着他们‘租’来的捕鲸船,带着家臣和家兵,跟着楼船舰队,前往扑灭那个不服的王国。

    甚至还可能发生,某些家伙为了捞功,干脆故意逼反,甚至捏造有‘远方之夷狄不服’的证据。

    这并非妄想,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去年,长沙国边境发生的汉家商人被杀之事,不就被齐鲁诸王利用了起来?

    若非南越国见机得快,现在,整个南越都将烽火四起,战火燃烧。

    “礼乐崩坏啊……”袁盎在心里感叹着。

    作为一个立场相对倾向儒家的士大夫,袁盎并不主张单纯的扩张。

    他主张的是义战。

    所谓王师顺天应命,讨伐无道,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捏造借口和故意挑起战争,这是儒家所不喜欢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主张战争和扩张的声音,已经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渴望立功受赏,封妻萌子的军队,还有渴望将家族带到更高处的士大夫贵族们,他们将整个天下的民心和社会风气都带向了好战。

    如今民间的百姓,三句不离战争。

    就是在这东南之地的江都国中,老百姓们也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每年入伍的征兵通知。

    不知道多少百姓,打破了脑袋也想参军。

    江都国甚至发生过有人贿赂征兵的官员,想要混进军队里,尤其是骑兵部队里的事情。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受此影响,整个儒家的********,也集体右转。

    公羊派声势大造!

    就连谷梁派,都在偷偷摸摸的拐弯抹角的赞同战争了。

    所以,袁盎明智的没有在这个方面多嘴。

    他甚至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找了关系,塞进了羽林卫。

    大势如此,无可阻挡!

    但袁盎还是想不通。

    天子无限制收购鲸鱼油脂,他拿去干嘛?

    这鲸鱼油脂难道还能变出钱不成?

    但袁盎那里知道,这鲸鱼油脂,确实是能变出钱!

    现在,长安城里的列侯贵族和外戚家里,每天点灯,都是烧的鲸鱼油脂!

    因为这鲸鱼油脂燃烧起来无色无味而且非常敞亮,燃烧时间长,因此大受欢迎。

    仅此一项,就能赚的盘满钵满。

    另外鲸鱼油脂还可以加工,做成可供人们食用的油料。

    这个市场就更大了!

    它更可以作为武器装备,尤其是胸甲骑兵的装备的保养用油。

    甚至可以成为水车和某些精密机械的润滑油!

    它更是最好的肥皂原料!

    更重要的是……

    在墨苑的某个秘密实验室中,一个基于鲸鱼油脂所开发的秘密项目已经立项。

    这个项目,是这个时代的曼哈顿。

    它假如成功,将彻底的深刻的完全改变世界。

    它是如今世界化学科学的最前沿和最高科技。

    等它成功,诸夏民族就掌握了当前世界的最高威慑力,底定了君临世界的底牌。

    只是,这个工程目前还只在起步阶段,一时半会也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因为它要求,汉家的化学工业,至少能发展能分离物质,并且还要有其他相关产业和技术的配合。

    即使如此,现有的这些项目,也足够消化每年产出的鲸鱼油脂了。

    至于鲸鱼的筋骨皮少府和墨苑,都是大量需求的。

    尤其是少府,每年单单是肥料需求,就高达上千万斤。

    在如今这个时代,再没有比鲸鱼的骨粉更好的天然肥料来源了。

    去年的小规模捕鲸,产生的骨粉,都被用来施在上林苑的土地中,结果上林苑的土地立刻爆种了,亩产平均增幅多达五成!

    而天下的土地有多少?

    这个市场简直只能说是无限大!

    在化学工业没有发展到能生产化肥之前,这个市场永远不会萎缩。

    只会越来越大。(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九节 封禅博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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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之后,袁盎的脑子里依旧满是自己在船厂的所见所闻。

    思绪良久,袁盎终于提笔写下一封信,将之交给自己的亲信家臣,嘱托道:“去,将此信亲自送到长安吾儿之手……”

    袁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隆虑候陈嬌都下水了。

    那就说明此事,至少是不赔的。

    且,当今天子一直以来就用着实际行动,告诉了大臣们:跟朕走,有肉吃!

    去年,茂陵邑的学区宅,不就炒上了天价?

    一栋不过五亩的宅子,居然能卖到三千金的高价?!!!

    早先入手的人,都赚的盘满钵满。

    汁方候雍世臣据说一次就净赚了五千金!

    这样的结果,让无数人捶胸顿足。

    这几乎是捡钱!

    而在很久以前,天子‘惩罚’雒阳大商贾师氏,命令师家出钱三千万,修从长安到函谷关的轨道。

    几乎将师家的全部财富榨的干干净净!

    就连师家的家主,每日都只能吃青菜萝卜。

    结果呢?

    现在,师家靠着那条轨道,躺着也能数钱。

    他几乎垄断了关中与关东的商品贸易物流。

    轨道马车以其便捷、廉价、快速的优势,击垮了所有竞争对手。

    现在,关中的田氏、杨氏联合起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天子准许他们‘为国效力’,修建一条从雒阳到函谷关的轨道。

    结果,此事至今没有下文。

    所以,袁盎回家后,就立刻写信,让自己的儿子变卖家里的土地和一切不动产。

    拼死也要筹集五千金,来租一艘‘捕鲸船’。

    因为袁盎知道。

    这所谓的捕鲸船,越往后拖,恐怕越难租。

    尤其是今日所见的那样的巨舰,今后可能会被楼船当成宝,握在手里,概不外租,其他人想租,大抵只能租些旧船舶改造的捕鲸船。

    但价钱,恐怕不会变!

    你不租,有的是人哭着喊着要租!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一张入场劵啊……”袁盎在心里感叹着。

    已经可以预见了!

    未来至少十年内,能有资格获准‘租赁’或者说‘假’楼船的捕鲸船的人或者家族,极有可能有着人数的限制。

    越往后,限制和要求更严苛。

    以袁氏的根基和底蕴,极有可能无法等到捕鲸事业引发轰动后,还能获得入场资格。

    而失去了这个资格,袁氏就要对未来‘大有可为’的海洋事业说再见了。

    连游戏都不能参加,怎么押注?

    既然不能押注,当然会无足轻重。

    更可怕的是,袁氏还将丧失将来对‘远方夷狄之国’的话语权。

    嗯……

    袁盎虽然不喜欢不义之战。

    但,假如周围人都在打不义之战。

    死抱着老古董不放弃,那跟柳下惠有何区别?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袁盎念着荀子的这句名言:“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这是袁盎最喜欢的一句哲理名言,也是当下多数士大夫官员最熟悉的话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连这句话都不能理解透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

    会连渣渣都被人吃的不剩下!

    而这句话的后半句,则在袁盎的心里划过: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

    这已是脱离了大家口头所说的所谓天命与天意的范畴,就差没直接说:天命算个p,兵强马壮者得天命!

    任何一个有识之士,有觉悟的官僚,都明白且清楚。

    天命、天意,仁义道德什么的,那是说给老百姓和下面的人听的。

    自己信了,那才是真傻缺!

    对多数走过血雨腥风,看惯了倾轧兴衰的官僚而言。

    他们更相信伍子胥所说的:人众定能胜天,而天定亦能胜人!

    这也是始终贯彻在中国历代王朝,君权与臣权博弈之中的名言。

    臣子强大,将皇帝架空,塑造成傀儡,还美其名曰:垂拱而治圣天子。

    相反,皇权强势,大臣们就只能当个摇旗呐喊的应声虫,以及乖乖听命,跟着鞍前马后效劳的乖宝宝。

    这就叫做天子口含天宪,一言以做天下法。

    而具体到官员士大夫个人身上。

    他们中的精英,更是将个人、家族、理想、抱负分的很清楚。

    自己是自己,家族是家族,理想是理想。

    嘴炮的时候,人人都是冠冕堂皇。

    但实际行动就……

    就像现在,袁盎一边感慨着:将来不义之战恐怕将兴盛……一边悄悄的将自己的子嗣,推上‘不义之战’的前线。

    看似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将此事放下,将袁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拿着在手里,仔细翻看。

    这封信,显然已经被他翻阅过无数次了。

    就连信纸都已经邹巴巴的,连颜色都已经略显泛黄了。

    将信在手里反复翻看,袁盎似乎想起了什么,终于下定决心,让人取来笔墨,然后提笔挥毫,在信上写了起来:江都太傅牛马走袁丝,再拜言:兄长狭吴楚之功,以立为相,受命先帝以佐陛下……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写给丞相周亚夫的私人信件。

    袁盎写的很慢,也很吃力。

    足足两个时辰,几经修订与增删之后,才最终定稿。

    袁盎将这封书信抄录一遍,然后用一个竹筒密封起来,然后交给自己的管家,说道:“即刻发长安,投拜长平侯府,得丞相回信,立即回返江都!”

    “诺!”袁盎的管家是追随了他三十年的老人,是绝对可靠和信得过的忠仆,他闻言立即将竹筒揣入怀中,消失在夜色之中。

    “也不知,丞相能否看懂……”袁盎揉了揉太阳穴:“但无论如何,我已将意思告之他了……”

    然后,他复又拿起那封邹巴巴的信件,看了一遍,嘴角冷笑着:“礼乐崩坏啊!礼乐崩坏啊!”

    烛光摇曳之间,信件的抬头,一行竖排的文字,赫然在目:奉祀君牛马走孔忠,敬拜江都国太傅丝公……

    “连孔子嫡系都会拍马屁了……”袁盎拿着那封信件:“而且还是如此这般的阿谀奉承!”

    只是……

    在袁盎看来,这个马屁,拍的好,拍的妙!

    无论当今吃与不吃,对自己和其他旧官僚旧贵族,都是有好处的。

    袁盎抓起这封信,将它投到火盘中,看着它燃烧殆尽。

    熊熊的火焰里,信纸渐渐变黑,恍惚之间,有两个字在火焰里若隐若现:封禅!

    ………………………………………………

    刘彻半闭着眼睛,坐在他平时最爱的一个秋千之上,微微张开的双眸之中,有些杀气腾腾。

    “这些家伙,将朕当成谁了?”刘彻将一封绣衣卫的密奏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秦始皇吗?”

    当年秦始皇并吞六国,建立不朽伟业。

    自然而然就膨胀了起来。

    于是,他在儒生们的忽悠下,于称帝后的第三年,东巡郡县,封禅泰山。

    而出巡这种东西,跟一些游戏一样是有毒的,是会上瘾的。

    在尝过了巡视天下,万民臣服的威风后,秦始皇从此沉迷其中,之后不断东巡,甚至驾崩于东巡之路。

    到了秦二世时,二世也被儒生们忽悠,封禅泰山。

    然后呢?

    等秦国覆灭,猜猜看,儒生们怎么评价被他们忽悠去封禅的秦始皇的?

    说他去封禅泰山,前脚还是艳阳天,刚刚上山就是暴风雨。

    指着鼻子骂人家不得天命,天故以此罚之!

    按照史记记载: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

    但问题是,既然不得封禅,那么是谁给秦始皇整出来的那一整天原汁原味的周代封禅礼与祭祀礼的?

    总不能说秦始皇生而知之吧?

    而除了儒生,谁能清楚这些复杂的周礼?

    而史书之上的事实也证明了,确实是儒生帮着在搞。

    譬如,二世元年,秦国最后一次封禅,就是在儒生们的帮衬下搞定的。

    等到秦亡,这些家伙翻脸不认人,痛骂秦始皇‘焚书坑儒’,用尽一切可用的词汇,将秦国形容成一个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好的,坏的脚底流脓,口舌生疮的暴政政权。

    但问题是……

    “究竟是谁怂恿秦始皇东巡封禅,又是谁怂恿二世封禅的?”刘彻嘴角冷笑着。

    当然,现在,秦朝灭亡了。

    谁都可以对着它的尸体骂上一万年,将现在过去未来一切问题推到秦国身上。

    有着这个前车之鉴,刘彻当然不会上当了。

    东巡天下?封禅泰山?

    当朕辛辛苦苦攒的这些老婆本来的很容易是吗?

    一次东巡与封禅的开销,至少能打一次五万骑兵出塞远征五千里的战争!

    甚至,单单是东巡本身,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动员。

    光是皇帝本身的卫队和随行大臣的随从,就是浩浩荡荡数万人。

    这还不算一路惊扰地方,耽搁民众生产生活的损失。

    康麻子六下江南,差点把满清下垮。

    要不是他有个好儿子,满清早亡了!

    如今,刘彻要是东巡天下,一次的成本,保守估计就要花掉汉室一岁财政收入。

    这个钱,谁出?

    还不是老百姓出!

    刘彻可不想自己穷的去征口算,四岁孩子身上都要收税!

    他微微抬起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鹰犬们。

    “给朕去查,看看都谁在其中上跳下蹿……”刘彻淡淡的下令:“又有谁在其中浑水摸鱼?”

    “启动密间,朕要知道,所有九卿大臣私下议论此事的内容!”

    “诺!”绣衣卫的鹰犬们纷纷恭身。

    近年以来,绣衣卫逐渐制度化,对朝臣的监视也强化了许多。

    在现在,刘彻虽然不敢说,他能知道每一位大朝私底下在搞什么动作。

    但,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查清楚此人近期跟谁往来的比较密切。

    而此番长安和其他地方,譬如雒阳等地,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许多说什么‘自古受命帝王,未尝不封禅’‘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等等乱七八糟鼓噪封禅的声音。

    甚至连太学和武苑的学生都在议论。

    这样的整齐划一和浩大声势,想让人相信,后面没有主使者都不可能。

    而封禅,可是一条有着完整产业链,而且,是官僚贵族最喜欢的奢靡之事。

    旁的不说,封禅一起,首先收益的就是儒家。

    皇帝要封禅,这礼仪方法制度就都要向儒生们请教。

    什么就连怎么上山,怎么下山,都得有老儒生手把手的教。

    然后,就是官僚们。

    公费出差旅游,谁不喜欢?

    更何况,这沿途这一路上,皇帝忙着接见地方名流,安抚百姓,做出亲民姿态,而当官的肯定是上下其手。

    只要飘没整个封禅开销的一成,就足以让上上下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更别提,历来,封禅,不飘没个三成,官僚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而嫌疑最大的……

    是齐鲁诸王!

    天子封禅泰山,自古都要大赦天下。

    赦免自己臣子的一切罪过。

    简单的来说,就是翻页了。

    不用去调查,刘彻就知道,这背后,胶西、淄川和济北,肯定都用了力气。

    若换了个皇帝,估计明知道是个坑,也会往里面跳。

    封禅啊!

    谁能抵挡封禅的诱惑?

    这是向天借权,彰显自己天命的一场盛大趴体,也能顺便出去散散心,看看花花世界。

    但这些家伙,却算错了一点。

    “朕可是自证了受命于天的天子!”

    “封禅?需要吗?不需要!”

    有那么多闲工夫和闲情雅致,刘彻都能武装出一万胸甲骑兵,然后横扫草原。

    或者在南阳郡再修建一百座炼钢炉,将汉室的生铁产量,再推升一倍,用铁海教四夷做人。

    甚至于,还可以学习太宗皇帝,下诏免除田税三年。

    无论怎么做,都比傻兮兮的被人忽悠着跑去泰山去爬山好。

    况且,现在封禅对刘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排除有人在暗地里想搞阴谋的可能……”这就是刘彻心里面现在最大的一个直觉。

    秦帝国怎么灭亡的?

    秦始皇暴毙于沙丘,短短一年,偌大的帝国就分崩离析。

    不能排除有人想要调虎离山,然后来一招鸠占鹊巢的可能性。

    于皇帝来说,多疑或者说总是觉得‘总有贼子想害朕’这样的情绪是必然会有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节 封禅博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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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周亚夫舒服的躺在塌上,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憩时间。

    休沐,是官员的特权。

    每五天,朝廷给官员一天假期,让他们去放松放松。

    而在同时,也是给时间,让官员得以整理和记录自己过去五天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的机会。

    这也是自秦以来,统治阶级发展出来的统治艺术。

    从基层的百石小吏开始,人人都被要求,定期上报给上司一份工作简牍。

    简牍以天干地支为表,记载官员的重要施政过程以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上级通过这个简牍,得知下面的官员到底在干什么。

    而且,这些简牍是一式两份的。

    一份报告给上司,一份自己保留。

    百年之后,当这个官员去世之时,他的子孙会恭敬的将他生前记载他为官心路历程的简牍埋入坟墓,放置在其棺椁附近。

    若干千百年后,后人掘开这些先人的坟墓,发现这些简牍,通过这些简牍,后人因此刷新了自己对秦汉两代的认知和看法。

    一份份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出土的简牍,将秦汉官员日常生活与出巡和治理地方的过程,栩栩如生的呈现在后人眼前。

    由此破除了许多被历史所掩埋甚至所篡改的真相。

    而汉室相较于秦代的简牍报告,发展出了更先进和更复杂的汇报办法。

    而白纸的普及和大发展,也使得官员们能更详细的在简牍上记载更多的信息。

    譬如,现在周亚夫身边的这份简牍。

    嗯,应该已经不再是简牍了。

    它应该叫做简报了!

    它已经变成了原始的施政报告雏形。

    它的模样有些像后世的挂历。

    呈长方形,宽三尺,长七尺,以象征律法的尊严以及官员的君子风范。

    整个简报,由麻线装订而成。

    总共分为十二个月,一月一页。

    每一个月份,都用着文字在简报的右侧写着:元德四年建某月,丞相周亚夫等字,并盖有丞相印玺。

    就像现在被周亚夫放在自己身边的这一页简报,其上就写着:元德四年建子月,丞相周亚夫敬录。

    而在页面上,一个个日期,按照着天干地支,分布着。

    从甲子到戊戌,就是一个月。

    从已丑到癸亥,又是一个月。

    十二天干与十地支周而复始,运转记载日期。

    虽然今上即位后提倡用一二三四这样更简单方便的数字来记录日期。

    但对贵族士大夫来说,那样太没有逼格了。

    还是以天干地支运转记录显得更加高大上。

    当然,作为丞相,周亚夫要以身作则,所以,在天干地支的日期后面,还有着一个个小小的数字,标识着这是那一天。

    今天是丙戊,既一月十五日。

    在这个日期下面,有一个大概十厘米左右的正方形小框。

    小框里用着文字竖排书记着:丙戊,休沐,有江都信使来,传私书于丞相。后面加盖着周亚夫自己的私人印章。

    而这个日期之前,一个个小框里,写满了周亚夫每日的日常活动。

    或‘致政于宣室殿,明与天子分说xx事’或‘行内史文,征少府诸长史,汇于官衙问政’或‘行督兰台,召尚书问考绩事。’

    甚至还有着‘丞相某曹令吏,奉职不端,不当为吏,其除之’的任免事务的记录。

    这些文字,充分说明了,汉代的官员简牍或者说简报,较之秦代,产生了进步,而且是深刻而长远的进步。

    周亚夫眯着眼睛看着简报上的文字,过去十五天的所作所为,从心头浮现。

    然后,他坐起来,复又拿起从远方而来的一份书信。

    “江都太傅牛马走袁丝,再拜言:兄长狭吴楚之功,立为丞相,受命先帝,辅佐少主……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

    “每世之治隆,则以封禅答之……”

    反复看了三次。

    周亚夫终于露出微笑。

    “袁丝此乃欲问,吾为管仲,还是南仲……”

    南仲辅佐周宣,封禅泰山,而管仲辅佐恒公,劝阻恒公封禅。

    “小儿辈胡闹……”周亚夫掸了掸衣襟:“你袁丝也跟着胡闹吗?”

    也不看看当今是谁?

    当今需要封禅吗?

    周亚夫太了解当今的那点子臭屁脾气了。

    说的好听点是骄傲。

    说的难听点就是傲娇,是自恋!

    他那样的人,想要封禅,早就有四大金刚跟三大忠犬在朝野上跳下蹿,鼓噪声势了。

    但现在,别说是鼓噪了。

    那四大金刚,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反而一个个规规矩矩的。

    这不是天子施压了,鬼才会信!

    不过……

    周亚夫垂手而立,袁盎信中说的另外一件事情,让周亚夫有些心绪难平。

    “来人,备车,吾欲入宫请见于陛下……”周亚夫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不管袁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身为丞相,他都有责任确保目前的政局稳定和天下太平。

    而东宫为国家之根基所在。

    东宫要出了问题,国家社稷也会跟着动荡。

    旁的不说,这赵国跟楚国再出个什么乱子,上演一出丑闻。

    天子自己是爽了,但国家脸皮也会丢的干干净净。

    太皇太后是要没脸再见人了。

    但他周亚夫又能好到哪里去?

    国家出了这么大事情,身为丞相,必然要脱帽鞠躬,然后回家种田。

    他周亚夫可还有着满腔抱负没有施展!

    ………………………………

    江都国,广陵城。

    袁盎远眺着北方,手里捏着一份邸报。

    “丞相应该已经做出决定了……”

    “不管丞相怎么决定,吾都应该顺势而动了……”

    “来人,备车,吾要入宫面见大王!”袁盎吩咐着。

    对袁盎来说,无论周亚夫的反应是怎样,天子的态度为何。

    都没有所谓。

    他只要跟着朝廷的节奏走就行了。

    皇帝要封禅,他马上就会怂恿刘阏上书唱赞歌,反之,则会义正言辞的驳斥那些妄图干扰君父,劳民伤财的五蠹之辈!

    而无论周亚夫在见了天子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他袁盎都会根据这个结果,来进行下一步。

    正如当年,他在倒周勃一事之中,浑水摸鱼,跟着太宗的节奏走一样。

    唱白脸的是他,唱红脸的也是他。

    总之,他永远在真理与正义之中!

    而这,将传递一个准确无比的信息给当今:俺袁丝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啦,陛下还请收了神通……

    “晁错啊晁错,吾不会让你寂寞太久的……”

    袁盎手上的那份邸报之上的文字,刚刚好是御史大夫衙门自吹自擂,宣扬自己政绩和成绩的文宣。

    “弹劾两千石以上十一人,致法千石以上二十一人……”

    “晁错啊晁错,你大概是疯了!”

    假如说以前,晁错还只是得罪了诸侯王们。

    但现在,他简直是拉起了整个官僚系统的仇恨。

    可笑晁错还将这个当成功劳,当成政绩,到处宣扬。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被他弹劾的,被他拉下马的,被他下狱的官员家族,正在咬牙切齿的极端仇视着他。

    只要一有机会,这些家伙就会像饿狼一般扑上来!

    跟晁错斗了二三十年。

    袁盎还真有些不习惯,没有晁错拌嘴和争锋相对的日子。

    “你可别在我还没回京之前就倒下来了啊……”

    ……………………………………

    曲阜城。

    十数位衣锦华服的士大夫济济一堂。

    “封禅之事,运作至今,已经有所效果了……”有人说道:“自雒阳至长安,皆有议论,民心所向,想必陛下总不能背民心而为吧……”

    无数人纷纷吞咽着口水。

    封禅!

    得利最大的,难道不是他们这些靠近泰山附近的豪强士族吗?

    数万人马纷纷而来,单单是卖粮食,都能赚个盘满钵满。

    更可借机借口要‘恭迎陛下封梁父,禅泰山’,因此摊派各种杂役,从而达到将更多百姓变为佃户甚至是奴婢!

    更妙的是,这些百姓哪怕再有怨气,也没地撒。

    为了迎接君父和天子法驾,你们吃点亏,忍耐忍耐也是应该的嘛!

    “旧年,全济南国,只得三百户!”有士大夫摸着胡须得意洋洋的道:“当今封禅之后,曲阜恐怕,独吾等之家了!”

    “若陛下不来,怎么办?”有人站起来提问:“甚至,若我等图谋败露,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是两股一战。

    当今,可是自证了天命的君王。

    民间种种传说都在表明着一个事情:在某些情况下,当今似乎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大家的图谋若是败露。

    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轻则掉脑袋,重则死全家啊!

    “诸君勿忧!”有人说道:“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吾等隐于幕后,今上就是要查处,也是先去查处其他人……”

    “譬如孔氏……”那人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孔家现在为了避免被迁去朝鲜,已经是撒泼打滚耍无赖,什么招数都敢用了。

    而这正好为他们所利用。

    嗯嗯,虽然孔子,是大家都很尊崇的先师,是祖师爷。

    但这事情,一来,孔家未必能怎么样。

    当年秦始皇都拿孔氏没辙,不敢怎么样。

    今上想来,也是不敢对孔氏再怎么处罚的。

    撑死了也就是依旧迁徙到朝鲜。

    再坏也坏不过了。

    这也是众人的底气所在。

    俺们的祖宗就是牛逼!

    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吃吃喝喝就可以了。

    那些无知的百姓,甚至还会拿着崇敬和尊崇的目光来推崇乃至于供奉自家。

    要不是姓刘的爱乱管闲事,喜欢插手基层,甚至屡次打压大家伙,大家早就拥有了良田千顷,奴婢千人了。

    这二嘛,大家也还有着底气在。

    刘氏内部那些纷纷扰扰,瞒得过谁?

    大家也只是借力打力而已。

    要追究责任,也要先追究胶西、淄川和济北三王以及那些王国中的豪强们的麻烦。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在坐的都有的赚。

    无非是赚多赚少。

    …………………………

    长安,太学。

    已经彻底从内史衙门解放,只担了个内史头衔的太学山长田叔在自己的族人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会议室。

    此地,已经坐满了各大学派的巨头和名流。

    “田公!”

    看到田叔的身影,诸子百家的博士们纷纷起身,执弟子之礼而拜。

    当今之世,也就剩下了三五个能如田叔这样跨越学派和思想理念,能压得住这些巨头的老人了。

    而在长安的,就剩下田叔一人。

    本来,田叔是不够格的。

    但谁叫他是当今天子最尊崇的长者呢?

    天子都尊崇的长者,谁敢不给面子?

    想死吗?

    “吾听说,最近有人在太学里宣扬什么封禅之事?”田叔巍颤颤的坐下来,然后道:“尔等身为太学教授,太常博士,饱读诗书,明于礼乐,为何要放纵这些言论?”

    “当今天下,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有些人就想捣乱,就想上下其手!”田叔一拍案几,威势显露,吓得一些心中有鬼的家伙两股战战。

    “百姓庶民,耕作为本!”

    “官员大臣,辅佐为本!”

    “学生,以学习为本!”

    “今后再有发现有人私下鼓噪,怂恿学生干政议政者,老夫立即将之逐出太学,还要上书陛下,治其‘乱国政’之罪!”

    “都明白了吗?”田叔将拐杖在地上用力的敲了三下。

    “诺!”一个个巨头,一个个博士,在田叔面前,跟个三岁孩子一般乖乖的俯首而拜,顿首而稽:“仆等谨遵老大人之命!”

    田叔的身份地位和资历确实已经当得起大家一句‘老大人’了。

    田叔看了看众人,点点头道:“诸位,莫要以为老朽老古董了,顽固守旧,不知变通!”

    “尔等是没见过秦末战乱的惨状……”田叔沉痛的道:“自陈涉起事,群雄并起,逐鹿中国,数不清的繁华大邑,烟消云散,数不清的村落亭里,化作灰烬,先贤之学,更是残破凋零!”

    “先贤圣人所著文章,数以万计,然今能存者,不过十一!”

    “是故,在老朽眼中,再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时光!”

    “无论是谁,想要破坏今日来之不易的时光,老夫都会与之拼命!”(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一节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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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有办法,皇帝劳资最大!

    他勉勉强强捏着鼻子,凑过脑袋,然后就看到了一册小小的书籍。

    书籍不大,也就两个手掌的大小。

    用硬纸为封面,其上书有《皇汉英雄传》五个小纂。

    “小说家言?”周亚夫缩了缩脖子,对小说家这种市井之中的读物,周亚夫还是挺了解的。

    甚至,他家就藏有一些不是那么河蟹的小说。

    譬如什么《诸吕秘闻》啊《太宗故事》啊……

    反正,小说家常常做大死。

    好在,刘氏对此并不看重。

    当今甚至曾经对提议要求审查文字和治理民众议论皇家私密的人说:朕难道还能删帖,搞个屏蔽字列表不成?

    虽然一直不明白删帖、屏蔽字为何物。

    但这个表态却显而易见,是与太宗皇帝的《除诽谤诏》思想一脉相承的。

    老刘家向来不在乎老百姓们八卦自己的私生活。

    只要不造反就行了。

    但这个《皇汉英雄传》是什么鬼?

    周亚夫好奇的翻开书籍,然后,他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实在是这本书里的东西,太夸张了。

    开始高皇帝斩白蛇起义,还算有点依据。

    但后面就纯粹是瞎扯淡了。

    什么周勃初见吕后,知其必乱天下,于是暗中计议,与陈平相谋。

    萧何举韩信,偷偷告诉高帝:此子脑后有反骨……

    更夸张的是……

    平城之战的记录。

    陈平居然跑去了冒顿单于大帐,还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的说服了冒顿,使其知‘中国天子,神人也’于是解围。

    这这这……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

    “好带感啊!”从未见过这种文风和故事的周亚夫深深的沉迷了。

    尤其是这本小说的最后一章,简直看得周亚夫热血沸腾。

    这最后一章,讲的是他的父亲周勃死后,其魂魄升入天国。

    太一神亲自前来迎接,赐给周勃神药,更带着周勃畅游寰宇。

    太一神从海洋中捞取一群鱼,命令它们永生永世,顺着固定的路线,洄游到安东的新化,世世代代为诸夏之粮食。

    太一又从汉家天子供奉给祂的三牲之中,提取几头小马驹,然后将它们丢到大海,使它们变成一条条巨大的鲸鱼,命令它们成为诸夏的油脂与肥料来源。

    最终,太一带着周勃来到身毒,指着那片肥沃的土地说:此吾千年前所造之陆地,合该在汉兴五十六年后,为汉所知,合该在汉兴六十年后为汉所得。

    “二三子,嘉此天命,受兹玄社,夙兴夜寐,永佐皇汉!”

    故事的最后,他的父亲看到了无数的光点从星空落下,落到那个名为身毒的土地上。

    于是一个个国家,一个个公伯候子鼎立。

    周勃也不由自主的落向大地,降落在一条长河之旁的平原上,进入山脉与大地之中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德衰而家国亡,德盛而社稷永存,昔者,我训夏后氏九韬,禹乃作九鼎,故夏后享国八百载,至帝孔甲不行德而乱天下,故天命终焉,三世之后,亡于桀。

    我又命汤作汤誓,以商德而主天下五百年,至帝武乙,去武王之训诫,不行王德,故天命终焉,周乃兴盛……”

    “帝武乙三世后,亡于纣……”

    故事到此结束。

    虽然没有说周怎么灭亡的,更没有提及汉室的兴衰关键。

    但书里,太一神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了。

    不能佐百姓,而使四海升平的国家社稷,就要丢失其天命。

    持续耗费下去,祖宗积累的功德渐渐消耗。

    于是,自有雄主起于草莽,奋于天下。

    周亚夫仔细想想,貌似这本瞎扯淡的小说里的一些事情,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情。

    其所提到的天命流转,比起阴阳家所谓的五德终始,似乎更靠谱,逻辑上更自洽。

    周亚夫抬头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天子。

    他心里一疙瘩,不由得脑补起来:“或许,此书之中的某些内容,乃陛下假小说家言之口而扬于天下?”

    再联想到天子前岁,忽然将宣室殿重修了一遍,花费千万,将整个大殿的装潢换了一次。

    在宣室殿前,刻录太宗皇帝的诏命。

    又在宣室殿大殿悬挂汤武的誓言‘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联想到当今的种种神异之处。

    再看此书,周亚夫就不得不深入的去想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书中所言未必是假……”

    汉人笃信人死后有灵,祖先在九泉之下,长久的庇护着后人。

    历史上,死后成神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蜀郡的灌口二郎,关中的杜伯,楚国的屈原,甚至前不久病逝的张释之,乃至于项羽,都有着香火祭祀和供奉,被认为是鬼神。

    周亚夫在心里面当然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死后成为鬼神,升入天国的。

    尤其是父亲还给自己在身毒的‘封国’当起了保护神。

    这种上天注定了他们老周家就要成为诸侯的文字,让周亚夫无比受用。

    只是……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周亚夫在心里玩味着这句话。

    这代表着什么,周亚夫太清楚不过了。

    这是世袭制的丧钟!

    虽然汉室一直有降爵体系。

    列侯以下的爵位,世代递降。

    甚至,列侯本身也很难逃脱递降的命运。

    开国百余列侯,至今还能保住其受封封国的,大抵不过十几家。

    剩下的,不是烟消云散,就是飞入寻常百姓家。

    甚至,就连太宗功臣,现在也凋零了许多了。

    没有家族能长久的富贵。

    就像他周氏,若无他周亚夫,说不定下一代就要获罪除国了。

    甚至很可能早就除国了。

    当年,他的哥哥周胜之触法,封国废黜,他随后继承条候侯国,有着许多运气成分在内,也有他自己努力的缘故。

    因而,周亚夫并不反对递降爵位制度也延伸到列侯之身,甚至诸侯王的身上。

    上一代没有功勋,下一代就要接受剥夺封国食邑甚至降爵的惩罚。

    这很公道。

    但问题是,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看。

    对多数列侯来说,劳资英雄儿好汉才是天地至理。

    家族应该永生永世,骑在其他人脑袋上面。

    哪怕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陛下用这小说家言探路?”周亚夫在心里琢磨着。

    刘彻看着周亚夫,笑着道:“此书拿来消遣,还是不错的,丞相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好嘛!

    天子对丞相推荐一本书,说它很好看。

    丞相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回去以后推荐给其他同僚。

    周亚夫很清楚,天子的意思,就是如此。

    让他这个丞相出面,去对百官和士大夫以及食客们推荐这本书。

    然后,这本书慢慢的流入市井,成为各种八卦党们钻研的目标,甚至成为百姓日常娱乐消遣的部分。

    如此,十几年后,当此书中的内容,被人广为接受,天子再顺势下诏制度化‘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

    周公之后无圣人。

    换句话说,所有贵族列侯公卿士大夫,全部要面临‘三世而斩’的危机。

    为了不被三世而斩,他们就只能拼命干活,捞取政绩。

    而且每一代都不能松懈。

    不然,现在的那些因为没有立下军功,而惨遭递降爵位的封君们,就是未来的列侯们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二节 少府的成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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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皇帝,刘彻是不会容许自己的兄弟中,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

    ………………………………

    周亚夫走后不久,周左车就入宫了。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周左车一见到刘彻,立刻就说道:“名单在此,请陛下过目……”

    刘彻接过来,看了看。

    好嘛,参与者还真多。

    密密麻麻不下数十人。

    甚至还有武将在其中!

    “谁是首倡者?查清楚了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还在查,不过……”周左车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宗正也参与了其中……”

    “哦……”刘彻点点头。

    这倒不意外。

    宗正平陆候刘礼,四年前就已经是准楚王了。

    四年后,他都快死了,还是准楚王。

    这换了谁,都会发疯的!

    所以,可以原谅,可以原谅!

    “宗正的事情,暂时不要去管……”刘彻吩咐道:“先查查看,其他九卿有没有参与,重点要查武苑和太学的动静!”

    刘礼已是垂垂老矣。

    天知道他还能活几个月?

    万一他死在被调查的过程里,刘彻跟谁喊冤去?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捏着鼻子学习太宗,将刘礼的子嗣封为诸侯王。

    那就太恶心了!

    “太学那边,臣刚刚得到消息,田公已经召开了会议,痛斥了太学诸博士,下了禁令:敢有私自议政者,皆除之!”周左车说道。

    “善!”刘彻闻言,抚掌赞道:“田叔真长者也!”

    学生什么的,就该好好学习。

    没事学别人散步,于国于民,都全无益处。

    这个国家若真到了必须要学生出来散步施压的时候,那这个国家也就该灭亡了。

    其他时候,听信别人怂恿,以为自己很正义,结果却只是被人当成炮灰罢了。

    况且,国家也不是你学生喊几嗓子就能搞好的。

    嘴炮治国跟脸书治国,要不得!

    真想改变世界改变国家,毕业之后,可以去当官嘛。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能力,还怕爬不到前三排?

    到时候,这个国家岂不就可以随你的心思而变革?

    “武苑呢?”刘彻问道:“武苑情况怎么样?”

    “曲周候昨日已经下令,命令武苑师生集体外出参与演武,演练假想敌入侵长城,我军紧急机动之预案……”周左车答道。

    “曲周不错!”刘彻点点头。

    郦寄可是见过诸吕的血雨腥风的人,有他坐镇武苑,大问题是出不了的。

    “命令雒阳和临淄、曲阜的绣衣卫各使者,加紧调查……”刘彻说道:“朕要在半月后知道具体参与者与主使者的名字!”

    “诺!”周左车恭身而拜。

    至于这半个月嘛……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榻了!

    刘彻知道,只要他一天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思,那些蠢蠢欲动的渣渣们就一天不会放弃那个念头。

    封禅啊!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美事。

    谁不喜欢?

    皇帝东巡,到处撒钱,谁又不爱呢?

    ……………………………………

    康凯是一个太学的学生。

    看名字就知道了,他并非什么士大夫出身的人。

    他们老康家三代庶民,传到康凯他老爹那一代,发达了。

    靠着祖传的‘洒削’技术,老康家年入百万。

    这发财立品,致富立德。

    康凯他老爹发达后,就充满了不安全感。

    总觉得,那些当官的家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为了防止老康家的万贯家财落到别人手里,康凯他老爹在去年一咬牙,花了大半积蓄,在茂陵邑买下了一套乙宅,然后将康凯送进了太学之中。

    因为康家有钱,所以,博士们也不歧视这‘洒削’匠人之子,满是都是铜臭味的商贾之后。

    而是纷纷表示:年轻人有前途,跟着我一起学儒(法、黄老)吧。

    谷梁派的某个巨头下手最快,将康凯收入门墙。

    “当今天子受命于天,治世甚隆,当禅泰山而封梁父,以酬神明,章王道……”

    “奈何有奸佞坏事……”

    此刻,康凯脑子里,满是自己老师酒后之言。

    这让他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老师说有奸佞!!!!

    奸佞在那里呢?

    康凯瞪大了眼睛,查遍了长安九卿。

    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可疑‘奸佞’。

    少府令刘舍!

    此人,与墨家勾勾搭搭,不听圣人言也就算了,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建起了‘百工苑’。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另外,刘舍的祖上也不是什么好鸟。

    身为项氏子弟,却与刘氏勾勾搭搭。

    从根子里坏掉了!

    此刻,康凯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工匠之子,他老爹干的洒削之业(其实就是给武器淬火),在他的老师们眼里从来充满了蔑视。

    这既有酒精的影响,也有被洗脑的缘故。

    当然,更多的却是年轻。

    他今年才十六岁,正是中二期,中二少年一上头,才不管什么原因呢。

    认准了的事情,死也不肯撒手。

    “我听说,刘舍这贼子,每日从宫中归家,都要经过此地……”康凯饮下一杯酒,装着自己的胆子,死死的看着不远处的道路。

    不久后,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一辆马车从未央宫方向缓缓驶来。

    桃候家族的标志,在马车的车辕之上极为显眼,让康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好贼子!”康凯丢下两个酒钱,大步走出酒肆,然后,满脸正义的冲向了那辆马车……

    结果,当然是……

    被刘舍的马夫镇压了……

    那马夫在康凯冲过来的瞬间,就知道了危险。

    能够给九卿赶车的马夫,能简单吗?

    这些人无一不是列侯家族从小培养的勇士,贴身保护主人安全的强人。

    他飞跃下马,一个过肩摔,就将嘴里喊着‘诛奸佞’的康凯给压在了地上。

    “年轻人,你可知道,无故冲撞九卿马车,该当何罪?”那马夫将康凯压在地上,问道。

    “诛奸佞,正视听,此吾辈之理念!”康凯大声喊道。

    顿时就吸引了无数围观群众。

    有人行刺九卿啊!

    多么稀罕的事情!

    刺客居然是太学学生?

    大新闻啊!

    八卦党们纷纷聚拢。

    不过片刻,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就让坐在马车里的刘舍很尴尬了。

    奸佞?

    我吗?

    我干啥事了?

    刘舍自问,最近一两年他还是干的很不错的。

    虽然没有具体去主导过某事,但少府上上下下,他都安排的非常好。

    更重要的是,他充分理解了君父的所思所想,大力投资了天子喜欢的一些事业。

    丢掉不要脸皮,不要节操,连赛马场都开了。

    刘舍真心以为,自己真真是忠臣啊!

    最忠的那个。

    什么韩颓当、许九、陈嘉、樊市人,连给他提鞋的资格也没有。

    怎么可能是奸佞呢?

    但现在的情况却很尴尬。

    刘舍微微掀起车帘,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再看着那个被自己的马夫镇压了的少年郎。

    看他装扮,还是太学学生呢!

    刘舍挠了挠头。

    没有办法,他只好提起绶带,走下马车。

    “年轻人,你说吾是奸佞?”刘舍在自己的护卫簇拥下走到康凯身边,示意自己的马夫松开对方,然后问道。

    “阁下就是桃候刘舍?”康凯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挺着大肚子,一副邻家大叔模样的汉家贵族,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老师不是说,此人面生恶像,为虎作伥,祸乱家国吗?

    看他样子,似乎不像坏人啊?

    “本候正是……”刘舍点头,拱手道:“本候自问,从小忠君奉君,从无乱政之事,不知足下何以以为,吾乃奸佞?若足下能说出吾为奸佞之证据,吾愿脱帽谢之!”

    这官当到九卿,就不能跟一般的官员一样咋咋呼呼了。

    要讲面子,更要讲形象了。

    更何况,刘舍还想尝尝三公的滋味。

    所以这光辉的形象必须维持。

    不然,今日这事情他要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不闻不问,甚至命令手下家臣将这少年郎暴打一顿,再送去廷尉衙门或者内史衙门治罪。

    他自己是爽了。

    但以后就麻烦了。

    这长安城大街小巷,估计都要满是‘桃候果奸佞’的议论。

    你要不是奸佞,为何不敢对质?为何不敢面对?

    康凯看着刘舍,一时有些语塞。

    好像,似乎,大概,这少府还真没干过具体的‘乱政’之事。

    但……

    “阁下建百工苑,与墨家为伍,就是奸佞!”康凯扬起脖子,大声说道。

    刘舍闻言一笑。

    这是现成的宣传单啊!

    他要不懂得利用,那就白瞎混政坛几十年了。

    “吾做百工苑,广受贫民寒子,迄今录用千余人,使千户家庭不再困顿!”刘舍清了清嗓子,对康凯道:“吾与墨家携手,做化肥,建水车,推农具,行粮食保护。件件利国家,佐社稷!”

    “去岁以来,在吾与墨家之努力下,赖陛下洪福,祖宗之灵,关中亩产自两石,増至三石,增加足足一半!”

    “若这就是奸佞,吾愿世世代代为奸佞!”

    刘舍若说其他的,可能围观群众还没有感觉。

    但这建立百工苑,收纳贫民子弟去学习各种技术,尤其是吃香的木工与铁匠,得利者就有在围观的。

    而那水车、农具和化肥的推广,以及粮食保护价政策,更是惠及整个关中的百姓。

    这些都是大家亲身体验和感受到的实惠。

    因此,刘舍这话一结束,顿时就有许多人大声叫好。

    而康凯则是一副懵逼了的模样。

    他傻傻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与老师所说的不对啊……”

    “难道不应该是吾当众怒斥,而刘舍抱头鼠窜,士民欢呼吗?”

    刘舍却是很得意的摸着胡须,心里面甚至有些感激这个有些傻兮兮的少年郎了。

    还有什么比用道德感化一位‘迷途之少年’更有成就感的?

    “且随吾来……”刘舍一点也没有架子,一副淳淳长者的风范说道:“吾不知尔从何处知吾为奸佞之事,但吾觉得,有必要让汝知道,吾少府上下最近的成果与功绩!”

    “少府上下,官吏工匠,数十万人,夙兴夜寐,为陛下与天下而劳作!”

    “区区刘舍,薄名不值一钱,但少府上下的功绩与成果,却不容抹杀!”

    说完这些话,刘舍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百八十个赞。

    还有什么比用实际事务与实际成果,震慑和折服一位太学学生,更好的宣传办法?

    通过这个少年郎之口,少府上下的成绩和功劳,也就可以更广泛的被百姓知道。

    然后,自然而然,陛下也会知道:刘舍真忠臣也!

    更难得的是还能礼贤下士,不以权威压迫士人,反而以礼服人,以德服人。

    这么好的臣子去那里找?

    还不赶快嘉奖嘉奖?(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三节 少府的成果(2)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一路上,围观群众也跟着尾随而来。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八卦党们才不在乎什么九卿。

    刘舍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上千人,心里面非常满意。

    这些人基本都是长安城里最清闲同时也是最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

    这意味着,今日之事,将他们的嘴巴,传遍整个长安,甚至传到关中,传到雒阳,传到临淄,传到天下人的耳中。

    这么好的刷声望的机会,刘舍当然知道,要好好把握。

    更何况,这还是给少府的新产品打广告的最佳机会!

    “去取两块鲸皂出来……“刘舍下车后,就对前来迎接的这个工坊的负责人吩咐。

    不多时,就有两个官吏,捧着两块呈白色的方块形物品出来,呈递给刘舍。

    刘舍拿起其中一块,对着康凯,同时也对着围观的群众们说道:“此乃少府近来与墨家携手开发的全新便民产品,号曰:鲸皂!”

    “此物有着去污清洁,洗涤身体之神效,且方便简单,无论什么污渍,皆可去除!”

    肥皂,其实不算什么黑科技。

    早在西元前三千年的两河文明时期,古美索不达亚的居民就已经开始用猪油和碱性草灰制作原始的肥皂。

    这个技术,通过交流,后来扩散到欧罗巴。

    古罗马人就掌握了这一技术。

    然后,这种用动物油脂与草木灰加工,然后得出的奢侈品,通过库里提奥斯的描述和形容,被汉室所掌握。

    成为如今东西方文化交流融合的一个象征。

    当然了,原始的肥皂技术,充满了许多瑕疵。

    向来推崇精益求精,而且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墨家墨者们表示不能忍。

    而少府也对其复杂的工艺和粗劣的质量以及少的令人发指的产量表示不能忍。

    这两个不能忍的怪兽,于是携手合作。

    通过接近一年的研发,终于简化了生产流程,优化了生产方法,提高了生产效率,尤其是压低了成本。

    现在,用来自海洋的廉价油脂。

    汉室的肥皂产量,已经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万斤每年。

    其中一半,供给两宫。

    让天子和两位太后赏赐大臣和贵族以及自用。

    另外一半,则被刘舍标了个良心价,卖给了列侯们。

    而且,只卖给食邑两千户以上的列侯。

    刘舍深谙,只有赚更多的钱,才能讨天子欢心的真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标了‘区区三千钱斤’的优惠价。

    于是,去年,仅仅是在鲸皂这一个项目上,少府就创收接近一千五百万!

    而鲸鱼油脂的收购价格才不过每斤一百钱……

    即使扣除运输成本和各种开支和人工,利润也多达二十倍以上!

    不过……

    这种暴利的时代,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随着天子决意,扩大捕鲸规模,并且给楼船衙门下达了今年至少要捕杀五百头巨鲸的任务指标后。

    刘舍就知道,这种鲸皂从贵族走向中产阶级和富豪们的时代已经来临。

    甚至未来,它很可能会走入寻常百姓家里。

    因为少府必须想办法,把收购来的鲸鱼油脂,变成一个个小可爱。

    不然,就是不称职。

    不称职就会失宠。

    失宠就会边缘化。

    而边缘化则是噩梦。

    所以,刘舍现在已经悄悄的降价了。

    一斤鲸皂的价格现在已经降到了一千钱。

    虽然普罗大众依然消费不起。

    但家赀十万钱以上的中人之家以上的家庭却已经能够消费了。

    “足下若是不相信,可以亲自试验一番……”刘舍笑眯眯的看着不能置信的康凯说道。

    康凯傻兮兮的看着刘舍,然后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围观群众。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快跑路。

    跑路虽然丢脸。

    但留在这里却会被打脸。

    而且是被他所痛恨的‘奸佞’打脸。

    但中二少年的犟脾气和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顽固的留了下来。

    康凯接过一块所谓的‘鲸皂’,狐疑的拿着在鼻子前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反而有股子淡淡的草木清香。

    “来人,取水来!”刘舍招呼起来。

    这可是活的广告啊!

    在刘舍眼里,甚至堪比当年商君的原木立信。

    今天之后,整个关中都将追捧少府的产品!

    然后,少府就能入账无数的小可爱,而当今天子爱死了这些小可爱。

    少府的府库里,小可爱越多,天子越高兴。

    天子一高兴,未来三公可期!

    甚至死后,还可追谥‘文’‘庄’‘敬’‘肃’‘懿’这样的美谥。

    想着这些,刘舍就高兴的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至于因此而来的士林议论和舆论纷纷。

    刘舍才懒得去管呢!

    对桃候家族来说,舆论的议论就是个p,皇帝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不久,一位工人,取来一桶井水,放到康凯面前。

    “教教这位太学的学生,如何使用鲸皂……”刘舍又吩咐了一声。

    立刻,就有一个狗腿子上前,指导康凯。

    “足下,这鲸皂应该如此使用……”此人拿着另一块鲸皂,先将双手在地上擦了擦,展示给康凯和其他围观群众看,让大家看仔细了,自己的手上确实满是灰尘。

    然后,他将双手浸泡到木桶中,充分湿透后,再取出小刀,在那鲸皂上刮下一层薄薄的粉末,放到手里搓了搓,立刻就起了泡沫。

    搓了两次,他再将手从木桶中拿出来。

    已是洁白如玉。

    他将自己的手,举起来,展现给康凯和围观群众们看。

    顿时,就引发了阵阵惊讶。

    “除了清洁身体,此物还可以用来洗涤衣物……”

    “除此之外,此物还有杀毒驱邪之功效,常用此物清洁自身与衣物,可以有效防止外感诸邪侵体!”这个狗腿子昂首骄傲的道:“这一点,已然得到了已故太医令,仓公的确认和认可!仓公更曾下令,所有太医,皆需以此物清洁自己的身体和衣物……”

    “哇……”人群顿时惊呼出声。

    仓公啊!

    当世扁鹊!

    世所公认的神医!

    传说能肉白骨活死人!

    这样的神医都认可和确认了此物的功效,还命令太医们必须使用?

    大家立刻就信了!

    实在是此时,汉家的威信和信誉极高!

    历史上,武帝曾经发行白鹿皮币这种坑物,坑的无数百姓泪流满面。

    但在发行初期,白鹿皮币却曾一度有着高信用。

    甚至有人因为眼热而伪造。

    还有列侯因此丢了性命!

    刘舍虽然代表不了国家,但他能代表少府。

    这就够了!

    少府是天子的管家,少府说话要是撒谎了。

    天子能削了刘舍的脑袋!

    康凯更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刘舍不可能骗他!

    也不需要骗他!

    但既然是中二少年,自然行为上就比较冲动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刘舍,忽然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袖。

    这衣袖上沾满了泥土和草灰。

    这是刚刚被马夫镇压的结果。

    他将这块衣袖丢到水桶里,然后学着那人的样子,放一点鲸皂的粉末到衣袖上,然后搓了搓。

    “这……”康凯傻傻的看着那块从木桶取出来的衣袖。

    上面的泥土与草灰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想要将一件衣服洗干净,需要一位洗衣工在河边不断捶打。

    但现在,简单的一搓,就能将一件衣服的污渍清洗干净?

    这让康凯无法置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这算什么?”康凯将那块衣袖丢到地上,死鸭子嘴硬:“此等鲸皂,即使再神奇又能如何?终究只是奢靡之物,无益天下!”

    至于那位官吏所说的可以消毒驱邪?

    康凯自然是选择性的无视了。

    这倒并非他坏。

    这只是一个少年郎的自我保护之法。

    “吾少府,可不仅仅只产这鲸皂……”刘舍嘿嘿一笑,对康凯的配合,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

    他怕就怕这个少年郎知难而退。

    那多没劲!

    少府还有很多圈钱的产品没有推介呢!

    于是,刘舍立即笑眯眯的推出了少府的另一个拳头产品——蜡烛。

    这同样是鲸油制成的蜡烛。

    比起以前的灯油,它的燃焼时间更长,更亮,而且没有气味和烟气。

    更重要的是——它是少府寄予厚望的创收产品!

    汉人笃信侍死如奉生。

    哪怕只是一个黔首,若有父母病故,也会想尽办法凑些冥器和陪葬品,以示孝心。

    而越向上,厚葬之风越浓烈。

    到了封君富商这一个级别。

    那陪葬品就是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了。

    而所有的陪葬品之中,最宝贵的,莫过于一盏能照亮死者灵魂道路的长明灯。

    便是平民也会在自己亲人的棺椁旁边放置一盏油灯。

    这个市场,简直大的让少府都有些呼吸急促。

    再没有比卖鲸烛更好的买卖了!

    上到诸侯王列侯,下到平民,人人都有需求!

    而且因为垄断,这个价格,完全可以由少府说了算。

    唯一的问题是,这鲸烛刚刚问世不久,还没有来得及推广。

    而少府也不可能跟个贩夫走卒一般到处叫卖吆喝。

    这成何体统?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这鲸烛终于能推广开来了!

    刘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更何况,你买了鲸烛,难道不要买几盏少府特制的长明灯吗?

    皇室出品,必属精品哦!

    “只要卖个几百万斤鲸烛和几十万盏长明灯,今年少府的账单就要比去年好看一倍以上了……”刘舍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更妙的是,还可以借此与南阳郡郡守张汤拉上关系……可谓一石二鸟啊!”

    南阳郡的高炉炼铁基地,现在已经开始投产了。

    虽然因为刚刚起步的缘故,不过十个高炉投产。

    但随着其他高炉的陆续竣工和验收,还有轨道的铺设完成。

    未来,这南阳的冶铁产量,将会是数百万斤!

    甚至可能高达一千万斤!

    帮着南阳消耗他们生产的生铁,刘舍觉得,无论如何,张汤都要感谢他!

    ………………………………

    鲸鱼油脂加工后生产出来的蜡烛,确实比现在通用的灯油要好无数倍。

    而且燃烧时间也非常长。

    在众人的见证下,刘舍拿出来的一个不过食指长的鲸烛,哪怕是过了两刻钟,也没有熄灭的迹象。

    这让无数啧啧称奇。

    见此情况,刘舍就道:“诸君亲眼所见,吾少府所制这鲸烛,与古代所说之人鱼膏,近乎媲美矣!实乃当今最佳之蜡,用做照明与夜晚读书,都是极好的!”

    他不说这人鱼膏还好,一说这人鱼膏,无数人就联想翩翩了。

    传说,秦始皇在其陵寝之中广安人鱼膏之灯,长久不灭,至今仍然在燃烧和照亮着始皇帝的地宫。

    谁不想自己的先人陵寝之中,也能有一盏能长久不灭,指引先人归路的长明灯呢?

    许多人立刻就动心了。

    对此时的人来说,为了给先人置办冥器。

    虽然倾家荡产,大体不会发生。

    但花个大半积蓄的人,却是屡见不鲜。

    而刘舍则适时的补刀:“墨苑曾经做过实验,用五百斤之鲸烛,备于一宫灯之侧,自去岁秋九月至今,长明不熄,而所备之鲸烛,才消耗不过一半……”

    大家一听,立刻就猛吞口水。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三种人的钱最好赚。

    一种是女人的钱。

    为了美丽,女人花钱从来不会小气。

    一种是孩子的钱,为了孩子能出息,父母们绝不吝啬!

    还有一种,则是死人的钱。

    无论孝与不孝,为了标榜自己确实很孝。

    无数人对自己父母的丧事都是能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便是两千年后,都是如此。

    何况如今,孝这个评价,可不仅仅是个人道德操守和别人看你的态度,更是关系着社会地位甚至前途的大事。

    于是,在多数人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鲸烛一斤要多少钱?

    但不管是多少钱。

    许多人都已经决定了,必须趁早买一些备用。

    就像大家伙都爱储蓄黄金一样。

    这能长明不熄的鲸烛,多备一些,总是没错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四节 少府的成果(3)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假如在先前,耧车还是基于旧有的百姓智慧所改良的器械的话。

    那这辆单轮车,或者独轮车,就是旷古烁今的发明了。

    “此车,名曰鹿车……”刘舍自豪的对着众人:“去岁马邑之战,少府营造鹿车一千五百余辆,向马邑及雁门,转输粮草百万石,箭矢、戈矛无算!”

    众人闻言,顿时就轰的一声,议论了起来。

    去年的马邑之战,可以说现在整个世界的议论焦点。

    马邑之战,可以说,深刻的改变了这个世界。

    此战不仅仅改变和革新了战争的方式,让天下人知道,从今以后,骑兵称王!

    它更将无数的新兴事物,带到了天下人面前。

    其中就包括了坊间舆论议论的非常火热的‘鹿车’。

    传说鹿车一辆,一夫持之,一昼夜可载十石粮食,行经数十里!

    但,这种神奇的车辆,却一直没有真正在人前显露过它的庐山真面目。

    在今天以前,很多人都以为‘鹿车’大抵只是传说之物。

    然而现在,此物却从传说,走到了现实。

    无数人直直的看着那辆传说一月之内,转输粮草百万石到前线的神奇小车,生怕漏掉了什么细节。

    然后的实际演示也证明了此物的神奇。

    只见一个大汉,推起被堆满了粟米的‘鹿车’,迅捷如风的行走在道路上。

    无数人顿时就心潮澎湃起来。

    长安在实际上,早就已经是一个纯粹的商品经济城市。

    居住于此的居民,数以十万。

    但绝大多数,都是手工业和工商业的从业者。

    农民这个阶级,在事实上,已经从长安城里消失了。

    全城居民,每日用度与消费,全靠关中、关东的物资补给。

    在数十年前,秦亡汉兴之际,关中尚能自给自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中这个号称八百里秦川,物华天宝的宝地,居然开始患上了漕粮依赖症。

    从太宗开始,每岁需要从关东周转漕粮十万石。

    到今天,这个数字已然攀升到了百万石之多!

    明年预计将达到百五十万石!

    而其他日常消耗品,如布帛、油盐,更是早已经要依赖关东的补给了。

    师氏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靠着一条轨道马车,日进斗金。

    更大的变化,则来自于考举的兴盛。

    每年夏天,天下士子数万,云集长安,人人怀抱着理想与抱负而来。

    这些人,来自天下各地的各个阶级。

    但总的来说,基本都是中人之家的子弟。

    甚至是地方上的大贾子弟。

    他们挥金如土,洒钱如雨。

    狗大户们心情一好,去花街柳巷丢个百八十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每年的考举,都会有成功与失败这两个阶级。

    考中之人,兴冲冲的去当官,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而落榜者,基本都不会死心。

    会选择留在长安。

    有钱的人,住豪宅,卧高床,穿金戴银,出入公候家。

    穷人与中人之家,则蜗居贫民区,靠着给人抄录书信或者做些其他营生度日。

    基本上,只要聪明一点,机灵一点,勤快一点,读书人是饿不死的。

    至不济,他们还可以选择去给长安城的列侯们当食客,做幕僚。

    甚至于给商贾为账房,当教席。

    最差的情况下,也可以去少府申请,到上林苑去做工。

    只要肯低下头,认真去做事,温饱总是能保证的。

    而考举士子们在今天的长安,已经形成一个重要的经济热点。

    每年夏天,考举举行前后,都是长安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无论做买卖,总能把货物卖光。

    狗大户们心情一好,直接包圆了一条街上的商品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哪怕是在如今这样的‘淡季’。

    生意也是有的。

    旁的不说,滞留长安的万余士子及其随从们,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安的中小商人们,尤其是那些贩夫走卒们,就迫切需要一种简单、实用而且小巧的载物工具。

    眼前的这个‘鹿车’岂非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理想工具?

    于是,无数人猛的吞咽起口水来。

    甚至有人开始询问了起来:“此车售价几何?”

    “不贵……”刘舍闻言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每辆鹿车,在少府与大农及主爵都尉衙门,售价五百钱,童叟无欺!”

    “现时,少府诸对外衙门,及大农诸署,主爵都尉诸衙,皆已开卖!”刘舍抛下这枚重磅炸弹。

    人群顿时就炸了。

    大家都是精明的市民。

    心里面自有一个小算盘在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五百钱,看上去很贵。

    相当于现在的十石粟米的价格了。

    等于四亩土地一年的产出!

    实则不然!

    这辆鹿车,从做工来看,虽然是纯用木头,看似廉价。

    实则不然,旁的不说,那个轮子与鹿车的结构,就需要一位精干的木匠来雕琢。

    一个熟练的木匠,起码也需要四五天,才能造好一辆这样的鹿车。

    现在,熟练的木匠与铁匠,每天开工,工钱没有五十钱,人家都懒得理你。

    这工钱就是两百以上了。

    这木头虽然廉价,但长安本身并不产木。

    因此,需要去城外的山林砍伐。

    这又需要一天功夫。

    砍伐与运输,加起来至少要花个一百钱。

    这就是三四百钱了。

    而无论请木匠营造还是雇人伐木运输,这伙食,还得自己提供。

    加起来,总成本已经接近少府的报价了!

    更何况……

    少府出品,必输精品!

    过去的事实告诉了大家伙,少府卖的东西,还可以质保,可以维护。

    时不时还会搞个以旧换新的活动。

    只要花上原价的一半,就可以将旧货换成崭新的新品。

    这样一盘算,大家伙纷纷就心动不已。

    呼啦一声,瞬间就有大半人各自散去,跑去了城中的各个官衙。

    这种廉价实用的鹿车,销路从来不缺。

    万一少府生产速度跟不上来,被人买光了。

    自己跟谁哭去?

    而留下来的,则基本都是真正的八卦爱好者了。

    这些人,将视线统一集中到此刻已然尴尬无比的康凯身上。

    九卿打脸太学学生!

    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哦!

    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成语或者典故。

    这使得八卦党们生出无比浓厚的性质。

    这太学学生是要继续顽抗到底,成为笑柄,还是知错能改,上演一出‘躬身再拜,稽首而伏’的认错剧情呢?

    许多人无比期待。

    ……………………………………

    康凯其实早就尴尬得死了。

    假如尴尬能致死的话。

    他现在,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下去啊!

    两个脸颊更是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他之前一直嘴硬的所谓‘于国无益,奢靡之物’,在事实面前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了看围观的群众们眼中闪烁的火热目光,再看了看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少府诸员。

    他心里明白,今天要不给个说法,这少府就必然要他给一个说法了。

    只是直接认错,他又不敢。

    因为一旦认错,就等于认罪!

    袭击九卿,该当何罪?

    起码也要掉脑袋吧!

    哪怕只是冲撞九卿这个罪名,也足够他被流放三千里,发配长城去跟赘婿和刑徒一起修地球了。

    只是,除了认错,他还能怎样?

    若不认错,少府一怒,将他揪送廷尉衙门。

    依照汉律的原则,他死定了!

    他动了动嘴唇,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子诚有罪,伏请明府治罪!”

    第一次,他对刘舍用上了尊称。

    如今,他只能指望少府卿能如同君子一般,对他的过错既往不咎,反而大度原谅。

    这样依照汉律‘民不举而官不纠’的原则,只要少府不告他,不想治罪,他就可以安全了。

    刘舍当然不是君子。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刷声望。

    实际上,贵族们是最懂怎么刷声望的群体了。

    当年,淮阴侯受胯下之辱,功成名就后,得见仇敌,不也没怎么样?

    反而是赐金勉励。

    级别到了一定高度,再去跟人斤斤计较,那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会被天下人耻笑!

    但刘舍也不打算轻松放过此人。

    要是今天一个太学学生可以喊着‘除佞臣’来冲撞甚至行刺他。

    难保明天会不会有什么疯子拿着刀子冲过来。

    在心里想了想,刘舍有了决定。

    “足下请起……”刘舍微笑着扶起康凯,说道:“吾自受命少府卿以来,立志辅佐陛下,致君尧舜上,于是夙兴夜寐,操劳少府上下,始有今日!”

    “奈何……”刘舍抹了一把眼泪,感慨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悠悠苍天,明明大地,知己何存啊……”

    这演技,瞬间爆表了。

    几句话间,刘舍就将围观群众和康凯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甚至让康凯惭愧不已。

    此刻,在康凯心中,少府刘舍的形象已经完全改变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佞臣,而是大丈夫大豪杰!

    为了君父,为了天下,甘愿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而且志向高远,胸襟开阔。

    古代的君子,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不然,他为何愿意屈尊降贵,亲身来扶起自己?

    这么一想,康凯甚至觉得,之前刘舍在自己冲撞甚至意图危害他的时候,没有直接将自己当场打死,而是将自己带到这少府作坊,以事实来证明自己,洗清自己。

    这简直是古代的子产、伊尹一般的贤大夫啊!

    “汝为太学学生,国家未来,社稷之种,舍虽卑鄙,素来敬仰文学之士……”

    “汝既立志为国栋梁,吾自也愿助君一臂之力……”

    刘舍眨巴着眼睛,图穷匕见:“如今安东百废俱兴,安东都督世,屡向吾求贤,汝若愿意,吾便写信向都督谏之,为都督门下走马……何如?”(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节 进击的公羊派(1)

    刘舍当然没有怀什么好心了。 -.79xs.-

谁都知道,安东那边好发财。

但在安东做官,却很苦。

地方那么大,情况那么复杂,要管的事情还特别多。

简直是官场之凶途!

最少对长安的太学学生是这样的。

不会有太学学生的志向是去安东。

大家来太学读书,都是奔着九卿衙‘门’甚至天子身边去的。

更何况,对长安人来说。

安东还意味着要遇到那两位‘混’世魔王。

可怕的陈须兄弟!

陈须兄弟离开长安,不过年余,大家对这两位恐怖的二世祖,依旧是记忆犹新。

要是落到这两人手里……

许多都感觉脖子一凉……

康凯更是吓得浑身战栗。

当年,陈须兄弟拿了钱不办事还黑人钱的做法,真是吓‘尿’了整个关中商贾阶级,以至于人人自危——若是别人也都学陈须兄弟,大家岂不是要连骨头都要被人吃干净了?

这样的两个魔王坐镇安东,使得很多关中商人,没有胆子进军安东。

只有那些自认为后台够硬或者说已经山穷水尽的商贾,才会冒险去安东赌博。

虽然这些人现在都发财了。

但是……

这些人的数量很少。

所以,关中人对陈须兄弟依然害怕的紧。

然而,刘舍却不管这些了。

他本就不想当什么贤大夫。

名声于他如浮云。

桃候家族世代都只在乎自己在刘氏天子面前的评价。

至于****?

他们连列侯的议论都懒得理会,还会去理会****的?

于是,康凯的命运便被确定下来了。

堂堂九卿,想要将一个太学学生丢到安东去。

办法不要太多了!

更何况,刘舍的理由和借口,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

当天,长安城的八卦界。

桃候刘舍与太学学生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

直夜幕时分,基本上所有该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消息,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刘彻就听说了这么个趣闻。

“那个学生是谁的弟子?”刘彻对将这个有意思的故事告诉他的王道问道。

“回禀陛下,是谷梁博士杨奉的弟子……”

“杨奉啊……”刘彻眼里,一个白皙微胖的士大夫的形象一扫而过。

“谷梁派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刘彻冷笑着。

若是在儒家内部那么多派系里,刘彻最不喜欢的有两个派系。

一是鲁儒。

鲁儒守旧而顽固,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要不是这个派系在洗脑方面有神效,刘彻再就要动手下场给他们点教训了。

而另外一个则是谷梁派了。

刘彻对谷梁派的警惕和防备,甚至大于鲁儒。

因为鲁儒无法成事。

至少在汉家体制下无法成事,撑死了也就在齐鲁一带称王称霸。

但谷梁不同。

谷梁派的论述,对君王,对贵族,对权贵阶级,天然有着巨大吸引力。

谷梁派的核心论述就是:用贵治贱,用贤治不肖。( 广告)

劳资英雄儿好汉,劳资是贵族,劳资的子子孙孙都要是贵族!

历史上的‘门’阀政治,就是诞生在谷梁派兴盛之后的基础上。

说起来,也真是搞笑。

现存的儒家三大解释《‘春’秋》的派系,彼此之间的解释角度和方法,何止南辕北辙,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在同一个事情上,三派居然有完全不同的

譬如,在宋襄公之事上。

《左传》认为襄公不鼓不成列,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

微微的点了个赞。

而《公羊》则是大唱赞歌:已陈(列阵),然后襄公鼓之,宋师大败。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不忘大礼,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也!

都能跟文王比肩了……

而谷梁呢?

兹父之不葬(意为宋襄公死不书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

认为襄公根本不配为君,死了就死了!

若你以为谷梁派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你就要大错特错了。

与提倡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而且充满了昂扬向上,积极进取心的公羊不同。

谷梁专注于内政一百年不动摇。

亲亲相隐这个臭名昭著的礼法核心,就是谷梁派鼓噪的。

更可怕的是,谷梁提倡大宗族大世家大家庭。

这对汉室的一夫五口百亩国策形成了致命威胁!

但谷梁派为什么能后来居上,兴盛强大,甚至吊打了公羊与左传?

答案是,这个学派强调尊王而不限王。

承认皇帝至高无上,只要稍微讲点吃相。

而且包装的很好,满篇都是仁义道德。

可是实际上呢?

却是营营苟且!

甚至在刘彻每一个文字,都在流淌着底层百姓的鲜血和眼泪!

答案很简单,既然皇帝都只要讲吃相了,那贵族地主,自然也可以只要讲点吃相,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压迫和剥削百姓。

“记下来,今岁考举,一个谷梁士子也不要录取!”刘彻淡淡的吩咐下去:“另外,博士杨奉,教授弟子不力,不当为人师,其除太学教授!”

若有可能,刘彻还想将他的博士官衔也剥夺!

但这不行!

此人若是不留在长安当官,跑回老家,天知道他会在老家玩出什么‘花’样?

与其那样,倒还不如留他在长安待着。

无非就是一年六百石粟米嘛!

这个代价,刘彻付得起!

“诺!”王道躬身。

“此事,放风吧……”刘彻淡淡的说道:“让百官明知朕意!”

再没有比考举这个大‘棒’更有威力的诸子百家之鞭更好的武器了。

控制了考举,就等于控制了诸子百家的思想和言论以及发展方向。

刘彻通过这样的手段,可以明确而强硬的告诉某个他所不喜欢的学派——你们做错了,赶快改装,不改,朕就不原谅!

这个学派只能选择改正。

刘彻想了想,接着说道:“将《谷梁》自武苑必修科目‘抽’离,改为选修……”

武苑目前有十几本被指定必修的先贤著作。

其中,就有着儒家的三大金刚《左传》《公羊》《谷梁》。

此刻刘彻将谷梁踢出必修著作之列。

等于将其驱逐出武苑!

这个惩罚比起不录取考举士子还要可怕reads;!

因为,当今天下,武夫当国。

执政者,清一‘色’的武夫。

不能影响下一代执政者的学派,等于自杀!

况且,天子连武苑学生都不愿意让他们学了。

还会让自己的皇子,尤其是未来的太子学习《谷梁》吗?

刘彻相信,谷梁派的巨头们,肯定会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撕‘逼’吧,狠狠的撕‘逼’吧……”刘彻站起身来望着远方,心里得意不已。

当前,诸子百家最大的学派儒家,在整个天下,都呈现了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几乎每五个知识分子中,就有四个是儒家派系或者亲近儒家的人。

但问题是……

儒家内部的山头和派系,多的令人发指!

便是同一派系内部,都有着南北齐楚之分。

要不是儒家内部还有着一位有着超然地位的鲁申公在镇压着,这些家伙相互之间,早打出狗脑子了。

站在刘彻的立场上来说,儒家内部太河蟹了,这是不行的!

一个坐拥天下百分之八十知识分子的学派,要是一个口径发声,那还了得?

好在,儒家现在虽然一团和气。

但实则内部早已经风起云涌。

就像后世的欧萌一般,现在的儒家,只是被某几位有远见的巨头借着鲁申公的名义,勉强凑合到一起的联盟。

彼此之间,其实早已经恨不得对方去死了。

如今谷梁有难。

刘彻倒想其他派系会怎么抉择?

……………………………………

对当世的两位公羊派的巨头,胡毋生与董仲舒而言。

谷梁有难,简直就是……

天意啊!

“异端邪说,终不能成大事!”胡毋生端坐在暖洋洋的火坑上,对着前来问候他的弟子公孙弘说道:“今陛下能识破彼辈(谷梁)之真面目,真可谓大快人心!”

谷梁与公羊,其实都算是今学(意既近代兴盛的学派)。

在汉以前,左传才是‘春’秋的大佬!

所谓谷梁公羊都只是口口相传的‘私’人学派。

至近代,胡毋生与董仲舒,授业于公羊高之玄孙公羊寿,得以口传《‘春’秋公羊传》。

然后通过他们两位的努力,才使得公羊派兴盛reads;。

公羊传从‘私’学变成公学,从口口相传,变成了文字传授。

但因为是口口相传,哪怕是师兄弟,对公羊传的理解和意见,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更重要的是,老师公羊寿已死。

他们连个求证的地方也没有了。

于是只好各自根据自己的理解去思考自己的学问。

譬如现在,胡毋生就在提倡‘我注‘春’秋’,而隔壁的董仲舒则打起了‘‘春’秋注我’的招牌。

虽然都在提倡和贩卖所谓的‘微言大义’。

但实则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两个方向。

至于谷梁派,与公羊一般,也是近二三十年,从口头相传,渐渐落于文字,并且开始扩大影响的一个学派。

但在公羊眼里。

这谷梁,却是生死大敌!

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其危险程度,甚至比墨翟的思想还高!

这既是因为同行是冤家,也是因为两者的论述基础和述事方向,完全矛盾!

公羊讲大义,谷梁论礼法,公羊述之以家国天下,而谷梁论之于宗族情谊。

公羊尊王而限王,认为天子也需要对天下和苍天负责,但谷梁尊王不限王,君君臣臣,不可逾越。

怎么是有我无他的两个学派。

近年以来,公羊在变革。

谷梁也没闲着。

胡毋生与董仲舒忙着‘我注‘春’秋’‘‘春’秋注我’,纷纷阐述微言大义的时候。

谷梁派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和跟不上形势发展的弊端。

于是,他们也在忙着变革。

而且是远比公羊派更剧烈的变革。

在治淹思想上,谷梁派的巨头,开始与《左传》的巨头们携手,大有要化今为古,将左传与谷梁两个学派合二为一的架势。

而在具体行为上,谷梁派也自动自觉的删除了某些可能让当政者不喜欢的内容。

但依旧固守了其‘宗族情谊’与贵贱不可移的核心论述。

目前来毋生觉得,当今这是不满意谷梁派依然死抱着‘宗族情谊’和贵贱不可移!

机会难得!

必须落井下石。

最好在谷梁派身上踩上一万脚!

“老师说的是……”公孙弘闻言也是一拜:“谷梁之说,不为陛下所喜久矣,错非其所治之学中,尚有‘以民为本’的些许论述,陛下早就要将之除名了……”

“学生以为,吾辈,当趁此机会,将谷梁之学的有利部分糅合进吾派学说……”公孙弘再拜道:“他山之石,可以功‘玉’,吾辈治学,以利民便民为要reads;!”

胡毋生点头赞许,觉得这个学生真是太好了!

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为师正有此意!”胡毋生义正言辞的道:“自秦亡以来,先圣之学,没于战火,吾甚憾之!若能重现先圣之意,此吾此生足矣!”

这既是他的理想与抱负。

诚如当今天子所言: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也是现实的需要。

如今,墨家复兴而法家崛起。

儒家虽盛,但也架不住人家行动力更强。

想要儒家制霸,唯有……

“大一统!”

这不仅仅是公羊学的理想,也是他胡毋生,甚至隔壁的师弟董仲舒的理想。

当然在现在,胡毋生与董仲舒所想,也仅仅是让儒家内部大一统而已。

什么谷梁思孟重民鲁儒楚诗,燕诗左传等等等,都应该按照公羊学的论述来论述自己的观点。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儒家在面临儒法黄老挑战时,能保持优势!

不然,面对背后有天子拉偏架的墨家和法家,儒家迟早要被人打成猪头!

自然,在胡毋生眼里,这谷梁有难,简直是天赐良机!

天授不取,必造天谴!

更何况……

读书人抄书,那能叫抄吗?

谷梁的一些好的地方,有用的地方,拿来当成自己的东西,胡毋生是毫无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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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五节 进击的公羊派(2)

    胡毋生在说话时,隔壁的董仲舒,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在得知了未央宫里发生的事情后,立即就叫来了自己的几位得意子弟。

    董仲舒是赵人,所以,他说话的方式,有着赵国士大夫特有的慷慨之势。

    很多人常常只是听了一遍他演讲经义,就被其所折服,从而甘愿追随左右。

    与历史上那位发明了天人感应的董仲舒的不同。

    现在的董仲舒,早已经放弃了天人感应这个不切实际还可能招人烦的玩意。

    道理很简单。

    当今天子自证了自己受命于天。

    他既是天意的化身。

    你再天人感应,岂非是找打?

    做学问的人,那能不讲政治?

    闭门造车,是会被点天灯的!

    所以,董仲舒现在,已然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师兄胡毋生提倡‘我注春秋’,晓瑜门人弟子们要将自己的言行与春秋所载的君子言行联系起来。

    而董仲舒则反过来,要求门人弟子,用自己的行为来彰显春秋之微言大义。

    这样一个细微的差别,却在实际情况里,将两者的行为区分得很明显。

    相对而言,董仲舒属于改革派,而胡毋生则是保守派。

    改革派当然比保守派要激进一些。

    尤其是对外政策。

    现在,鼓吹对匈奴全面战争,要求积极备战,教训士民,声音最高的就是董仲舒这一系的弟子门人们了。

    因而,董仲舒比胡毋生更恨谷梁派!

    在曾经的历史上,董仲舒怂恿武帝‘罢黩百家独尊儒术’,首先干掉的,就是谷梁派。

    谷梁派几乎被董仲舒赶尽杀绝。

    若非是谷梁派及时投靠了刘据,说不定早被董仲舒扫进了历史垃圾堆。

    即使如此,整个武帝朝四十余年,谷梁派的日子,比墨家都惨!

    正因为如此,石渠阁辩论后,得势不饶人的谷梁派立刻狠狠的报复回来。

    打的公羊派几乎无立足之地!

    如今,仇敌有难,董仲舒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井下石了。

    这无关道德与个人修养。

    这是大道之争!是道统之争!

    如孔子诛少正卯!

    异端邪说必须死!

    更何况,当今天子,特别特别不喜欢谷梁派和鲁儒的某些言论。

    而在董仲舒眼里,儒家今天这样举步维艰,处处被人打压,也跟谷梁与鲁儒们的放肆脱不开干系!

    想当年,孔子过齐,景公问政。

    孔子献上节用之策,景公大喜,欲封孔子为大夫。

    结果,大贤晏婴对景公说: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

    于是景公立刻就不用孔子,齐国人甚至对儒家充满敌视。

    此事,是每一位儒门子弟永远的痛!

    董仲舒可一点都不希望,现在儒家的势头被谷梁派和鲁儒拖累。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再来第二次,董仲舒就要爆炸了!

    “夫谷梁之儒,号为儒而实为小人之说也!”董仲舒对着自己的弟子门人,火力全开,对准谷梁派狂喷不止:“其言荒缪,其说怪诞,其论不经!”

    “其虽自号‘尊王’,然拒绝攘夷,此一缪误也!”董仲舒说道:“岂不闻,夫子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尊王与攘夷,本是一体,不攘夷,尊何王?夷狄之王乎?”

    “其又曰:亲亲上恩,看似有礼,实则无礼至极!恩自上出,天子受命于皇天以治九州万民,执万民之命而宰天下;昔者汤武网开三面,泽及鸟兽,文王画像而民不犯,圣王之德,岂需亲亲?圣王用政,雨露泽及天下鸟兽,润及草木……”

    今天大喷子董仲舒一次喷了个饱。

    而且,因为赵人素来声高。

    讲演起来,常常手舞足蹈,声势浩大。

    所以,很快,董仲舒的讲演,就吸引到了许多太学中游荡的学生。

    这些人基本都是还没有选定老师的学生,正处于迷茫期。

    一看这边热闹,就围了过来。

    再一听董仲舒的话,纷纷点了个赞。

    当今,公羊派为何能成为儒家内部第一大派系,其声势号称一家就能打遍整个儒门?

    原因就在于,公羊派的论述和思想核心,契合了当下民众和贵族的呼声。

    君子报仇别说十年!

    一万年也不晚!

    而董仲舒喷起人来,又是格外带感。

    很快,就有许多年轻被董仲舒所说的话所折服。

    纷纷来到董仲舒身前,恭身一拜,道:“董子在上,后学末进某某,敬拜之!”

    这在太学里,等于是要求随同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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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自然是喜不自胜。

    太学学生,不是有钱有势的狗大户子弟,就是功臣贵族之后和地方上千挑万选的精英。

    每一个,都可以在未来成为一个学派的中坚。

    狗大户有钱,功臣贵族有钱,而精英们有未来。

    当年孔子七十二门徒,不也要有子路子贡和颜回之分?

    而在其他地方,几位谷梁派的学者,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切,却不敢有所动作。

    天子的板子,已经结结实实的打了下来。

    杨奉被调离了太学,甚至还被言辞指责‘不当为人师’!

    这样的激烈指责,是高帝之后所未有的。

    在这个瞬间,谷梁派可谓是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许多人都回想起了高帝时期的恐怖。

    刘氏天子,素来就对儒生没有太多好感。

    高帝拿着儒生当笑话和小丑,太宗相对好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先帝也对儒生不感冒,更喜欢商韩之学。

    至于今上……

    墨家就是今上扶持起来的。

    以儒墨的矛盾和分歧……

    今上对儒门的态度可想而知!

    而坊间不止有传闻说,当今天子极度极度不喜欢谷梁派所宣扬的某些学问。

    “自荀子以来,我等谷梁之学,渐渐没于尘埃……”一位谷梁派的巨头说道:“时至今日,已然衰败不成体统,又遭此大难,吾学多艰矣!”

    对任何一个儒家派系而言,离开了天子的支持,都可能是灾难。

    而若得到天子的恶意,那简直是要灭亡!

    当年高皇帝在儒生帽子里撒尿,使得天下儒生,几乎凋零。

    由是黄老大兴!

    当年,儒生们不是只能缩在家里,就是只能跟随叔孙通,拼命拍马。

    勉勉强强,才保住了一丝元气。

    而当今天子,与乃祖又不同了。

    这是一个证实了天命的君王。

    只差凤鸟来仪,河洛出图,就可以上追三王而下比五帝。

    这样的一位帝王,对诸子百家的影响力和威慑力,都是无限大的。

    因为,诸子百家,都必须遵循他的意志。

    不然就会成为天下士民眼中‘天厌之,天弃之’的过街老鼠。

    而现在,这个影响已经凸显出来了。

    在天子放风不过半日。

    就已经有十几位本来已经准备拜入谷梁学派的贵族子弟纷纷来信绝交了。

    就是门中弟子们也是惶恐不安。

    若非害怕被人安上一个欺师灭祖的帽子,恐怕谷梁学派,已然土崩瓦解。

    面对这个情况,谷梁派诸博士们,都是心里无比苦涩。

    儒家的特征之一,就是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尤其是谷梁派,鼓吹的就是天子至高。

    现在,至高的天子,对着谷梁派举起屠刀。

    谷梁派似乎唯有引颈待戮。

    但,就如同所有的学派一般。

    在危机来临时,有人颓废,有人沮丧。

    然而必定有人发愤图强,发誓要扭转乾坤。

    这样的人,在谷梁派中有着许多许多。

    这是因为谷梁派有着荀子的基因和思想在其中,当年,谷梁传,是经过荀子的手的,现存的许多谷梁学说,都有着荀子的影子在背后。

    譬如‘民者,君之本也’‘民如释重负’等言论,都是荀子思想在其中发挥作用。

    但是,与公羊派一样,谷梁派在汉兴之后,渐渐的转为地主豪强的代言人。

    他们自然而然要偏向豪强地主的立场。

    于是,删删改改,甚至出现了有人在谷梁传里加入自己的说法的事情。

    发展到现在,就成为了目前这个样子。

    “吾等必须改变了……”几位忧心忡忡,但不甘心失败的谷梁学者相互看了看:“必须回到荀子和孟子的时代……”

    “吾准备前往临淄,探寻孟子当年在稷下学宫的遗迹……”有人说道。

    “吾准备前往南陵,查荀子之遗……”也有人说道。

    “吾准备南游江淮,上会稽而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东游齐鲁,观孔子之遗风,再泛海东渡,至安东之地,探边塞之风,望江海之广……”一位身配冠带的士大夫昂首道:“唯有上溯三王之业,下探当今之施政,中和人得,以我为本,去陈出新,方有生机!”

    当前的局势发展,每一位有识之士都很明白。

    跟不上形势的,就会被世界抛弃。

    更可怕的是当今天子自证了自己的天命。

    这使得一切学派,都必须围绕他的意志来调整,或者说,最起码,也要拿出一个能逻辑自洽,与附和现实的思想体系。

    再想像过去那样坐在家里,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忽悠公侯贵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当今天下,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此人望着董仲舒的背影说道:“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当今如今对我谷梁已然先入为主,以为吾辈皆阿贵之辈,吾等必须用事实告诉陛下:吾等非乱国之人,吾等所学也非乱政之学!”

    ……………………………………

    在公羊派举起了餐刀,准备吃一顿名为‘谷梁’的美餐。

    而谷梁派则在危机中,开始酝酿变革之际。

    南方的齐鲁,依旧歌舞升平。

    真真可谓是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

    但这种日子,似乎已经即将日暮西山。

    几双眼睛,在某些角落里,盯着那些酒池肉林,大腹便便的地主豪强以及名流鸿儒。

    “真是不知死活……”

    “堂而皇之的当众议论自己的谋划……”

    一支支毛笔奋笔疾书,一项项只要带个耳朵,就能听到的议论被记录。

    然后,几只信鸽扑哧着翅膀,飞向北方。

    一头名为‘绣衣卫’的怪兽,渐渐浮出了水面。

    一日后,这些信鸽飞到了荥阳,落到了在此督办齐鲁诸王一案的执金吾郅都的肩膀上。

    “这季心所献的信鸽,还真好用……”郅都将信鸽腿上所绑的信件取下来,然后看了一遍,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六节 洗牌

    冬天渐渐走到了尽头,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元德四年的春二月。

    “又死了一位王叔啊……”刘彻拿起一份奏疏,感慨了一声。

    胶西王刘卬死了。

    他在高密的胶西王宫中吞金自杀。

    刘卬是死于众叛亲离之中。

    自济南王刘辟光服毒自杀后,他这个胶西王就成为了焦点和靶子。

    比夜晚的萤火虫还招人注意!

    谁叫他过去太高调了呢?

    吴楚之乱前,他就是诸王之中公认的暴君了。

    甚至济南王刘辟光的名声都比他好。

    刘辟光撑死了也就是盘剥泥腿子,对地主和豪强还是给面子的。

    济南国在其治理下,居然发生了只有三百家地主的奇葩现象!

    但刘卬却是连着地主豪强一块得罪了。

    他在胶西王国中,公开买卖官爵。

    一千石以下,明码标价,左庶长以下的爵位到处派发。

    因此深深的得罪了胶西王国的既得利益集团。

    这些人将官司一直打到了长安,终于导致了先帝动手,削其六县。

    因此,让刘卬深恨长安。

    吴楚之乱时,他就上跳下蹿,派人联络其他诸侯王一起密谋造反。

    还说什么‘城阳景王有义,攻诸吕,勿与,事定分之尔。’

    连事成之后瓜分天下地盘的方案都拿出来了……

    不过随后窦婴持节坐镇荥阳,将齐鲁郡兵全部拉走,这才使得刘卬的串联大计胎死腹中。

    吴楚之乱平定后,刘卬大抵乖巧了半年。

    先帝驾崩后,立即故态萌发,而且变本加厉。

    因为他被削掉了六个县的封国,收入跳水。

    所以为了敛财,他加大了对百姓和地主的盘剥。

    然而随着刘辟光一死,他立刻就成了靶子。

    有了刘辟光为榜样,刘卬想活着,还真有些难度。

    他能活到现在,要多亏了马邑之战吸引了天下的注意和朝野的视线。

    不过,随着马邑之战结束。

    刘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掌握了刘卬大部分罪证的执金吾郅都在元德四年春正月十六,亲自驱车,来到高密城,面告刘卬说:王其自图之!

    这在汉室政坛,基本上是告诉某位大臣或者诸侯王赶紧自杀,免得上断头台走一遭的潜意思。

    但刘卬的求生**却远超他的兄弟和父祖。

    任凭郅都如何威逼利诱,甚至国中大臣苦苦劝说,就是不肯去死。

    真是愁白了许多人的头发。

    尤其是他的儿子们的头发。

    于是,害怕被牵连诛杀的胶西王诸子,纷纷出首,上告郅都许多刘卬的罪证。

    哪怕他们清楚,汉律中有‘子告父母,皆勿听而弃告者市’的条款。

    开什么玩笑,老爹再不死,他们就要全部玩完了!

    与其被老爹牵连,全家诛,倒不如冒险一博。

    他们的冒险成功了。

    刘卬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吞金自杀。

    刘卬一死,自然百罪皆消。

    他的子嗣们得到了解放。

    虽然不可能再向以往一般过上钟鸣鼎食的奢靡生活,甚至称孤道寡,坐镇一方。

    但,一个富家翁的生活还是能够保证的。

    刘卬死后,其诸子,立刻就席卷了高密王宫里的大部分易于携带的财产,狼狈出奔。

    立国十年后,胶西王国灭亡。

    “将胶西以东,临海三县,划归入胶东王国……”刘彻在得知了刘卬自杀的消息后,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悄悄的吩咐着王道。

    胶西王国也有着临海的土地,甚至还有着非常优良的天然深水港口,是极佳的舰队基地。

    同时,胶西自古造船业发达,境内造船名匠,历代层出不穷。

    现在少府中的造船匠人,几乎有两成是来自胶西与胶东。

    让胶东王国吞并胶西的临海领地,这样就可以使汉室能在齐境发展出一个不亚于江都的船舶生产基地。

    同时,因为胶东王刘雄渠是齐悼惠王诸子中最小的。

    所以,由胶东王国吞并这部分的领地,也不怕天下人嚼舌头根子。

    这样一来,胶西王国,就从原先的一郡之地,变成了半郡之地。

    “正好可以安置刘彘……”刘彻在心里寻思着。

    ……………………………………

    刘卬一死,立刻引发了多米罗骨牌效应。

    短短三日内,弹劾齐鲁诸王的奏疏,堆满了刘彻的案头。

    火力虽然重点集中在剩下的淄川王刘贤,济北王刘志这两兄弟身上。

    但aoe也波及了齐王刘将闾和胶东王刘雄渠。

    而且,隐隐有着要将齐王刘将闾和胶东王刘雄渠一起拉下水的架势。

    刘彻当然清楚而且明白,这是哪些人在用力。

    无非就是他的那些亲爱的兄弟们以及他们的母族。

    刘彻就听说了,馆陶最近真是收钱收到手筋疼。

    “连王誌姐妹都有心要染指那齐王大位了?”刘彻耸耸肩膀,然后就做出了决定。

    齐国的乱局,是时候结束了。

    再拖下去,老百姓们就要受苦了。

    而且,改咬钩的鱼也都咬钩了。

    不该咬钩的,估计也不会咬钩了。

    “传令执金吾,开始收网吧!”刘彻下达了一个无情的命令。

    “诺!”王道躬身弯腰,领命而去。

    “齐鲁地主,自今日起,十去二三……”刘彻望着王道的背影感慨一声。

    他已经能看到无数脑袋落地了。

    之所以能留着刘卬兄弟的性命到现在才取,等的就是今天。

    而不久前,齐鲁士大夫和贵族鼓噪的所谓‘封禅’之声势,更是彻底的激怒和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仁慈。

    对君王而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无疑就是居然有人想替自己拿主意!!???

    朕还没死呢!

    正好,绣衣卫已经帮他将名单都准备好了。

    当然,罪名不可能是因为怂恿和鼓噪封禅。

    而是各种各样的其他罪名。

    反正,中国统治者想杀人,还怕没有罪名吗?

    旁的不说,齐鲁的地主和士大夫们,谁家身上没有几条人命?

    只要去查,总能查出他们曾经干过的事情,然后将之绳之以法。

    刘彻现在一点也不关心齐鲁地主和士大夫们的处境。

    他的心思,已经全部到了马上就要空缺下来的胶西、淄川和济北加上先前的济南这四个王国身上。

    胶西王国刘彻虽然决定丢给刘彘。

    但这并不妨碍他拿这个当饵来钓一钓其他兄弟。

    另外,鲁地已经百年没有国王了。

    刘彻觉得,是时候派一位亲爱的兄弟,前去教育教育鲁儒了。

    还有比刘端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了!

    前世之时,刘端可是生生的玩坏了整个胶西王国。

    他的名字甚至吓得胶西的士大夫贵族闻之变色。

    但你要说他干了什么坏事吗?

    其实还真说不上来。

    无非就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无非就是爱到处溜达。

    无非就是喜欢教训那些在他面前装逼的家伙。

    无非就是杀了几个负心薄幸的情人而已。

    当然,他性情乖张,冷僻,这是真的。

    但这不能怨他。

    在事实上,刘端一不迫害百姓,二不喜欢大修宫室。

    而他最擅长的事情,恰恰是打脸。

    一个个中央派来的王相和太傅的脸被他反复的抽,一个个抽肿,甚至许多人还被他‘害死’。

    这个所谓的‘害死’,其实是刘端先装出一副‘啊呀,以后就全靠您了,这些黄金与钱财,略做薄礼,还请您收下。’

    回头就一纸诉状,告到了长安。

    你不拿他黄金,他能拿你怎么样?(虽然其实即使不拿,结果也差不多……)

    在事实上来说,刘彻对这个弟弟,一直还挺不错的。

    刘端的表现呢,也还算乖巧。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

    毕竟刘端今年也才十六岁。

    某些天赋和技能还没有点全或者觉醒。

    除了鲁国与胶西王国外。

    剩下的淄川和济北、济南,这三个王国,刘彻也有主意了。

    济南先留着。

    除了刘彘外,刘彻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留在长安呢。

    他们就是小王太妃生的刘越、刘寄兄弟。

    刘越比刘彘小一岁,明年大抵就能分封了。

    而刘寄则可能还要再过两三年。

    至于淄川与济北,这两个王国。

    “刘余在临江可真是苦了他了!”想起那位已经许久没有见面的弟弟,刘彻就有些怜惜了。

    诸兄弟里,实际上,刘彻最放心的就是刘余与刘端兄弟。

    为什么?

    一个口吃,不可能威胁皇位。

    另外一个干脆就是出生就有痼疾,完全不可能造成威胁。

    其实,到现在,讲真心话,所有兄弟,都已经没有威胁了。

    但,老刘家的皇室内部,向来有给皇帝哥哥或者皇帝添堵的传统。

    前有淮南厉王,后有赵敬肃王。

    “倒是刘非可以用上一用了……”刘彻在心里思虑着。

    这位五弟,近来真是彻底觉醒了自己的勇士之路啊!

    不久前,他甚至举起了一个足足六百斤的大鼎,换算成后世的重量,这就是差不多三百斤的重量了。

    虽然可能奥运会还拿不了举重冠军。

    但横行省市,想来是没有问题了。

    可惜,他与淮南厉王一般,虽然有项羽之勇,但却没有项羽的毅力和魄力。

    更加没有项羽的机遇与运气。

    所以,只能是一个棋子。

    “制诏:命常山王入朝!”刘彻对左右下令:“再命淮南、中山、临江、汝南、河间及长沙诸王皆朝!”

    汉家制度,诸侯王每三年,必朝长安一次。

    这是规矩,除非,皇帝特别下诏,作为恩赏,准许某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者免朝。

    除此之外,视关系亲近疏远,每隔一段时间,会诏诸侯王朝长安一次。

    这在以前是皇帝加强和团结诸宗室的政策。

    但在现在,却成为皇帝利用诸侯王们的妙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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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