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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三节 土鸡瓦狗(2)

    刘彻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些臣子,这些士大夫贵族们。

    他的心里,一座火山正在喷薄。

    “卿等难道就无人能佐朕了吗?”刘彻冷冷的问道。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剑,插到了这些大臣心坎上。

    但,群臣依旧无人敢站出来。

    只是一个个都跟小学生一般,顿首而拜:“臣等无能……”

    “你们不是无能……”刘彻提着天子剑,站起身来,看着他们:“只是不敢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汉家朝野上下,就刮起了一股歪风邪气。

    尤其是两千石朝臣之中,这股歪风邪气,刮的非常猛烈。

    相互推卸责任,踢皮球。

    这只是寻常而已。

    更可怕的是,这些九卿两千石,为了政绩和名声而相互推卸责任,踢皮球。

    或许有人会奇怪:相互推诿责任和踢皮球什么时候也能成为政绩?

    但事实就是如此。

    当汉家政局渐渐稳定后,朝堂上就出现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歪风。

    当然,这个锅呢,要刘彻的祖父,那位‘圣人’天子来背。

    当初,北平文侯张苍佐太宗为相十四年。

    因为在新恒平一案和改朔问题上,张苍坚持己见,跟皇帝刚正面。

    虽然最终事实证明了,张苍是正确的。

    但悲剧,恰恰因此而来。

    正因为张苍是正确的,所以,他被罢相,逐出长安。

    从那以后,百官中流行起了所谓‘长者范’。

    什么叫长者范呢?

    张释之就解释过:夫绛候、东阳侯称为长者,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学此蔷夫喋喋利口捷给哉!?

    张释之的说法,或许不为过。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后面的人把这个风气带坏了。

    以石奋、张欧和直不疑这样不靠能力靠资历和名声做官的人的成功,更是将这股歪风邪气,推到了高峰。

    石奋为官五十年,啥事也没干过,最终却以两千石上大夫勋退休。

    张欧当了三年廷尉,前前后后,总归批准了十几个死刑犯的死刑。

    就这,他还是流着眼泪,痛不欲生的批准的。

    仿佛杀的是他的子侄一样……

    直不疑就更妙了,除了相貌和人品外,刘彻几乎没有听说过他还有其他什么特长的。

    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官僚一看这些成功例子,哪里还不懂学习?

    既然累死累活,都不一定比的上袖着双手,跟个雕塑一样立在朝堂上的人。

    为何要去累死累活呢?

    我辈士大夫,坐在家里清谈雅问,岂不快哉?

    而这次齐鲁的阵仗,可是吓坏了这些官僚。

    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是怎么说,怎么做,最后都会有错。

    既然如此,皇帝想骂就骂,想喷就喷呗。

    又不会掉块肉!

    刘彻对这些家伙的想法,简直是洞若观火。

    若在过去,刘彻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看看这些家伙吧!

    靠山不是姓窦,就是姓薄,都是些近亲繁殖下的产物!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彻在心里想着:“是时候换点新鲜血液入场了!”

    正好,这些蠢货给了刘彻最好的借口。

    居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或许,他们以为现在的朝局,还是一个月前的朝局!

    “尔等既然承认自己无能……”刘彻提着天子剑,冷笑着说道:“那么就乞骸骨罢!”

    “朕的天下,朕的国家,不养无能之辈,不用五蠹之臣!”

    “尚书令何在?”刘彻拔剑出鞘,剑指前方。

    “臣在!”汲黯立刻步至台阶下,跪下来,恭身受命。

    “录诏吧!”刘彻说道:“宗正丞负,上大夫容、内史丞章、少府丞徐等,不能佐朕治国家,其皆罢之!”

    将剑收回鞘,刘彻转身,提着绶带,回到御座之下。

    而他的身后,十几位千石至两千石不等的朝臣,过去显赫的大人物,甚至是薄窦外戚的关系户,纷纷愣住了。

    然而,如今的天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即刻就有沉默的武士上前,持着斧钺,对他们说道:“诸位贵人,请吧!”

    这些大臣,这些显赫的贵人,曾经在朝野拥有庞大力量和无边威势的所谓清流团队。

    此刻,一个个都双眼无神,只能是跪下来,深深一拜,然后解下自己腰间的绶带,奉上印玺,脱下冠帽,顿首再拜,道:“臣等谨奉诏!”

    不奉诏,还能如何?

    刘氏天子,利用这样的忽然袭击和冷箭攻击,拔除那些他所不喜欢和欣赏的政治势力和政治团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宗放丞相绛候周勃,逐北平候张苍时,都是这样,在朝会上抓住他们的一个失误或者就是捏造了一个借口。

    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就让这两位一个有扶立之功,一个辅佐十四年,政绩斐然的巨头黯然退场,甚至晚景凄凉。

    看着这些旧时代的旧官僚们退场,刘彻坐在御座之上,问着其他人:“现在,还有谁是无能之臣?”

    先前,这个殿堂上,除了丞相和御史大夫,以及负责去处理平陆候和红候丧事的太常、大鸿胪,还有在齐鲁和荥阳督办齐鲁案件的执金吾和廷尉诸官外。

    汉家九卿各司曹千石以上大臣济济一堂。

    四十多位衣冠楚楚,身佩印绶的大人物们,临襟正坐。

    但此刻,却是风吹雨打去,一下就少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同僚。

    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过去汉家朝堂上所谓的‘清流’和‘长者派’。

    简单的来说,就是平时袖手做雕塑,有事一拜谢君恩。

    自太宗以来,这个派系逐渐强大和兴盛,甚至曾经出现了张欧担任丞相的伟业。

    彼时,他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但现在,他们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当今一句话,全数逐出朝堂,放之于四野。

    很多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情况。

    一个曾经庞大的派系,烟消云散。

    “臣等伏唯陛下之命!”在短暂的失声后,其他大臣立刻就争先恐后的叩首而拜,唯恐迟疑片刻,自己也要被逐出朝堂。

    “以大农丞番训为上大夫,以上林苑监司马安为少府丞,以丞相徽事文禁为宗正丞……”既然辞掉了一批官员,当然就要提拔一批官员。

    刘彻自然毫不犹豫的就将他即位以来,自己有印象的一批能干的中层官员,直接提拔到朝臣的位置上。

    这样,就等于告诉了其他人:朕,不缺人当官!

    于是,臣子们就更加战栗了。

    但除了战栗外,却没有多少人意外。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子能拖到现在,才开始大规模的插手和安置自己的亲信大臣,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当年先帝一即位,可是就将整个朝堂上的九卿都换了一遍!

    刘彻扫了一眼已然是惊弓之鸟一般的大臣们,拍拍手掌道:“那就接着议齐鲁民众鸣冤之事吧……”

    “诸卿以为,朕当如何啊?”刘彻笑眯眯的问道。

    现在,大臣再也不能装哑巴,更不敢把手往袖子里一缩,当个雕塑和应声虫了。

    要知道,宣室殿门外,排着队想进这个大殿之中,哪怕是在角落里有个位置的人,能从长安城一直排队排到雒阳。

    更可怕的是,地方上的郡守,也都在虎视眈眈。

    他们更是巴不得天子雷霆震怒,将朝臣们全部赶回家种田。

    这样,他们才好上位!

    “陛下,臣以为,陛下何不命一德高望重之长者,前往安抚,明示陛下以恩,约结齐鲁民心……”有人建议道。

    这个主意虽然会得罪郅都和廷尉的那帮法家官僚。

    但,无疑却是最主流和大家最直观的看法。

    自古,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尤其是对官僚们来说,谁闹的厉害就安抚谁,只要能稳住局面,不让自己头疼就可以了。

    更何况,这还是政治正确。

    自古以来,三王五帝以及三代的贤王名臣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因此,一下子就有许多人纷纷附议。

    然而,刘彻却将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

    然后,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个的记下来。

    这些人,已经被刘彻统统归入了政客的行列之中。

    可以当狗,但绝不能托付重任!

    更别提未来让他们出任九卿、地方郡守什么的了。

    道理很简单,九卿和地方郡守以及重要事务,必须由政治家出任。

    政客与政治家之间的区别就在于。

    政客遇到问题,首先的反应,就是自己的地位和乌纱帽能不能保住,然后就会考虑会不会有麻烦,最后他们才会去想怎么解决问题。

    而政治家则不然。

    政治家遇到问题,首先考虑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倘若需要杀人,他们绝不手软;倘若需要安抚和宽容,他们也绝不拖沓。

    他们的眼睛,从不看在现在,而是关注到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乃至于百年的未来。

    所以,政治家能解决问题,而政客永远只会制造问题。

    可惜的是,自古以来,一百个当官的里面,起码有九十九个是政客,剩下的哪一个,都不一定是政治家。

    现在刘彻手里,能够称得上政治家的官员。

    其实也四个半。

    一个是丞相周亚夫,一个是御史大夫晁错,一个是执金吾郅都。

    剩下那一个半,分别是汲黯、公孙弘以及张汤。这三人只能算是半个政治家。

    他们或者是太天真,或者是太过于功利,或者是太过稚嫩。

    还需要时间和历练来磨砺。

    即使如此,刘彻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古代的贤王,能得到一个政治家辅佐,就足以安天下了。

    若能有两个,便可致太平。

    三人就足以霸天下。

    现在他居然有四个半!

    单单是这个成绩,就足够他吹牛逼,炫耀几百年了。

    但刘彻的心很大很大。

    所以,四个半,还是不够!

    这朝堂上的朝臣,至少要有一半是政治家,才能稍微满足一下他的野心。

    所以,在可见的未来,他依然会不断的提拔新兴官员,打击和放逐那些不干人事的政客。

    以此来保障国家始终能引进新鲜血液,避免近亲繁殖。

    当然,这方法和策略还是要讲的。

    就像现在,刘彻当然不能直白的否定这些政客的建议。

    因为政治不正确。

    在中国,无论如何,皇帝都不能公开要求自己的大臣对自己的百姓下死手。

    即使那些所谓的‘百姓’压根就从来不是百姓。

    仁德,是天下人评判和对一个皇帝的最基本要求。

    在天下人心里,他们的帝王,必须要对所有的臣民充满‘爱’。

    至少表面上要这样。

    即使是杀人,也要流着眼泪,被迫无奈的杀。

    但这种风气,也不能助长!

    刘彻很清楚,他现在要是安抚了,妥协了。

    那国家律法和朝廷威严就要一朝丧尽!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这些齐鲁的地主和士大夫根本不会领情,更加不会反省!

    他们一旦重获自由,就必然变本加厉,比过去更加肆无忌惮。

    连朝廷和天子委派来的执金吾和廷尉,尚且不能致法我等,天下之大,还有谁能制裁吾等?

    他们会越跳越高。

    最终,变成一个个庞大的根深蒂固的让子孙后代连下手都不敢下的怪物!

    也就是所谓的门阀世家!

    刘彻岂能容许这种怪兽出生?

    发现苗头就要立刻打死!

    九品中正制和它一起衍生的门阀政治,就不该出现!

    “朕皇祖高皇帝,皇祖父太宗皇帝,皇父仁宗皇帝,所立之法,在尔等眼中,难道是可以私相授受,随意篡改的?”刘彻低声问道,然后,他提高了调门:“先帝立法,朕不敢有所辱!”

    但其实这个话,他自己都不信。

    老刘家是出了名一代天子一代法。

    他自己上台四年,更是把祖宗之法都改的不成样子了。

    现在萧何要是复活,估计都快认不出他当初制定的汉律了。

    但,这同样是政治正确。

    汉室,孝道最大。

    谁又敢对皇帝说:祖宗之法不足法呢?

    何况,有这样胆略的人,也就不会是政客了。

    “卿等还是再议吧……”刘彻挥挥手道。

    但实则,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太祖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在刘彻眼里,一切官僚地主和权贵,都是纸老虎,都是土鸡瓦狗!(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四节 土鸡瓦狗(3)

    地主权贵和官僚阶级,当然从来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他们也仅仅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孟子曾经说过:纣曾贵为天子,其死不若匹夫。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权贵官僚们,那里有什么战斗力?又那里可怕了?

    一个民间的游侠儿,拿着一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都要吓得屁滚尿流。

    若是********机器,挥起屠刀。

    他们更是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

    历史上,朱元璋挥起屠刀,杀的人头滚滚。

    一个又一个的大案,将几乎整个国家的官僚系统洗了一次又一次。

    结果呢?

    结果是大明帝国吊打世界,北伐蒙元,南逐交趾,下西洋,将中央帝国的威名,远播到了已知世界之外的陌生地域。

    在刘彻现在的眼里,这天下的官僚和权贵,需要有一位严父,拿着鞭子在他们身后鞭笞他们。

    不然,他们就会懈怠,就会懒惰,就会腐朽。

    而刘彻,责无旁贷的要负担起这个任务和历史使命。

    但怎么当严父,也有讲究。

    中国的士大夫和官僚权贵们可是很傲娇的。

    光靠鞭子,不能让他们听话。

    恩威并济,才是公认的王道。

    但,大臣们,并不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君王的良苦用心。

    就像现在,这些家伙扭扭捏捏的在台下尴尬的相互对视。

    可就是没有人敢说出‘镇压’这两个字。

    不是他们不知道,需要镇压。

    而是他们不敢承担镇压的后果。

    在迟疑了许久,再加上刘彻在上面冷眼凝视,才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臣听说,当年子产曰: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仲尼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事乃和。请陛下行宽猛之政!”

    刘彻这才微微有了些笑容。

    只是……

    下一秒,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了。

    因为——

    此人虽然说的还算有些道理。

    但其实骨子里,还是在给齐鲁地主和官僚们说情。

    还是在要求刘彻宽恕那些家伙,安抚那些家伙。

    不过就是嘴上漂亮了一些,让人听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为什么?

    他引用的郑子产的名言,虽然很正确。

    假如是用在郡守身上,甚至丞相身上,都是非常合适的。

    但独独,在皇帝身上,却会形成了一个悖论。

    虽然汉室天子天天喊着自己‘德薄’然而在事实上,在天下人眼里,皇帝必须‘有德’。

    无德者,马上就会丢社稷亡国家。

    而郑子产当年说的是: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

    其后才是接下来的水火分析。

    假如刘彻同意了这个家伙的说法,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无德,至少也是‘德甚薄’。

    因此,才不得不行宽猛相济的政策。

    虽然,这种承认,完全然并卵。

    只是个面子问题。

    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皇帝,都是爱面子的。

    像刘邦那样,完全不要面子,只要里子,压根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君王,少之又少。

    刘彻当然也是要面子的。

    他若是不要面子。

    哪里还需要向朝臣们问计,直接下令,命令卫尉和京辅都尉出场抓人就可以了。

    他向朝臣们问计,本质上,就是想要找一个背锅侠出来。

    这样,出了问题,都是奸佞的罪。

    有了功劳,是皇帝的英明神武。

    这看上去,似乎与他之前对官僚们的看法和想法,完全是两个想法和心态。

    几乎就是一个无可置疑的双重标准。

    然而,这就是皇帝的本质。

    朕可以无情无义,朕可以朝令夕改,朕可以卑鄙无耻。

    但大臣们不行。

    在理论上来说,双重标准,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是皇帝的天赋和标配。

    换了任何人做皇帝都是一样。

    …………………………

    “国难思忠臣啊……”刘彻有些怀念去处理刘礼和刘富丧事的刘舍了。

    若这位头号狗腿子在,那里还需要这么抛媚眼?

    稍稍动动眼皮子,人家就兴高采烈的跳出来背锅、接盘了。

    好在,老刘家的皇帝,虽然很多时候都很要面子。

    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

    面子这种东西,他们丢的最快。

    就像刘彻。

    大臣们不愿意背锅,事情难道就不能干了吗?

    刘彻站起身来看向那个提议的大臣,说道:“卿言之有理,朕德薄,无以佐天下,不能感化士民,只能退而求其次!”

    反正,老刘家自己对着自己喊‘德薄’也喊了足足五十六年了。

    也不差这一次。

    无非是丢点脸面罢了。

    脸面又不值钱。

    但那位大臣却吓得立刻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天子自己喊自己德薄,那是人家谦虚。

    假如,某个大臣当面告诉这位陛下他‘德薄’。

    这位大臣会是个什么下场?

    运气好一点,如冯唐对太宗说:鄙人不知忌讳,于是至今在南国打转,终生不能入朝。

    运气差一点的话,那就可以直接摘去乌纱帽,回家种田,然后再祸连子孙。

    “命令卫尉,立刻肃清长安街道!”刘彻站起身来,做出了决断:“长安不许看到任何扰乱秩序之人,有关人等,若要鸣冤,或可至廷尉衙门,递交诉状,也可走执金吾衙门,申辩罪名!”

    群臣听了面面相觑。

    去廷尉递交诉状,或者去执金吾申辩罪名?

    这岂非是: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还有比这个更搞笑的事情吗?

    刘彻也知道,这样说,似乎有些吃相太难看了。

    而且,会给天下人一种错觉,既他这个天子,根本不讲仁道。

    尤其是对士大夫和地主们不够‘友好’。

    这可是一个很不妙的名声。

    这天下,也终究是天子与士大夫列侯共治之的天下。

    皇帝可以偏帮下层泥腿子,但也需要照顾士大夫贵族的感受。

    打一巴掌,必须得给颗甜枣安慰。

    “诸民若对裁决有异,或者不认同廷尉及执金吾之判罚,可至北阙击登闻鼓而鸣之,朕闻鼓而必出!”刘彻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拂袖而去。

    汲黯立刻就带着尚书郎和侍中们跟上。

    独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直到天子远去,这些大臣,才叹了口气,有些战战兢兢的起身。

    “击登闻鼓?”有人在心里摇摇头。

    汉家确实有这么一个击登闻鼓而鸣之的制度。

    这是当年缇萦救父后,太宗孝文皇帝给天下百姓和受冤者留下的最后一条道路。

    只是,这条路,等闲不会有人敢走。

    原因在于,鼓响而天子出焉。

    天子出则九卿会审,三堂共议。

    该案的一切往来文书和裁决证据,统统将会摆上台面,暴露在阳光下。

    除非有人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是喊冤的。

    不然,呵呵……

    惊动天子,而你又不能证明自己清白?!

    该当何罪?

    至少也是杀全家的大不敬之罪!

    更何况,这登闻鼓,也不是那么好敲的。

    登闻鼓立在公车署内,公车署在北阙之下。

    想敲响登闻鼓,首先要感动北阙驻军,让他们放行,然后,还得让公车署的署长也点头同意进入。

    但问题是,假如某人能感动北阙驻军,让他们放行,又能说服公车署的署长,让他进入。

    那么,在实际上,此人其实已经得到了天子的同意。

    是天子授意他去敲鼓的。

    而倘若天子授意了,那么还有什么案子是翻不过来的?

    所以,这就是一个悖论。

    登闻鼓立在公车署将近二十年,至今被敲响的次数,不过三五次。

    而每一次都导致了一位列侯甚至一位九卿的垮台。

    “看来这刘氏对齐鲁的戒备和恨意,至今未曾消散……”许多人都在心里想着。

    颜异更是有些失魂落魄。

    齐鲁士民数百人,穿郡过县,冒着重重危机来到长安,但迎接他们的结果却是如此的悲哀。

    这让颜异有些无法接受。

    颜异看过执金吾和廷尉上报的那些被判处死刑的士大夫和地主的案卷。

    仅从案卷上罗列的罪名和列举的罪证来看。

    这些士大夫和地主,完全是‘死有余辜’。

    鱼肉乡里,横霸市井,唆使游侠,对百姓敲骨吸髓,勾结官吏,摊派徭役和税赋,动辄侵夺民田。

    可谓是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但是……

    “陛下对吾齐鲁何其薄也……”

    天下这么干的地主和士大夫,又不仅仅是齐鲁这么干。

    齐鲁地主也仅仅是稍微出格了一点,贪婪了一点,不那么讲吃相。

    何至于此!

    且……

    君子死而冠不免!

    就算要治罪,也不该用律法治罪啊。

    完全可以更人性一些。

    事事都按法律来办,汉家与秦朝有何区别?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嘛!

    “唉……”颜异长长一叹:“长此以往,恐怕天下,将要沸沸扬扬,物议纷纷了!”

    地主和士大夫们,从来都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恐怕,经此一事,有人要跟朝廷离心离德,心怀怨怼了。

    尤其是那些被处死的地主士绅和士大夫的亲朋好友们。

    他们大抵,将会视朝廷,如同仇寇!

    ………………………………

    “陛下,请恕臣直言……”汲黯也跟颜异一般有着同样的担心,此刻,他也忧心忡忡的对刘彻说道:“陛下以雷霆之怒,致法于尔辈,臣恐,从此齐鲁多事矣!”

    作为士大夫官僚集团出身的精英,汲黯对那些根深蒂固的士大夫官宦家族的力量和生命力,有着足够的认识。

    这些人,这些家族,常常深深扎根于地方。

    很多人的家族,世代就是当地的大地主。

    一个家族,能辐射方圆百里的地方。

    当地的百姓,有很多连续几代人,都是给这些家伙做佃农、长工的。

    而这些家族,也常常是枝繁叶茂,除了嫡系之外,还有无数旁系。

    所以自古中国都有夷三族,连坐的法律。

    一个人犯罪,连坐同族近亲三代。

    脑袋砍起来,一砍就是几百个。

    这并非是残忍,而是为了斩草除根,彻底将威胁连根拔起。

    但,这个办法,显然不适合用在现在的齐鲁士大夫和官宦家族身上。

    要是用了,就是一场几万甚至十几万脑袋落地的大案。

    国家不动员军队,根本办不到。

    而且,影响也很坏。

    所以,这注定是一次砍首恶脑袋的刑罚。

    杀的最多是这些家族的嫡系。

    而那些支脉,则会留下来。

    然后,他们会继承嫡系和主家的财富。

    再然后,他们就会记住今天的这个仇恨。

    并且会想方设法,与国家和天子为敌,憋着劲拖后腿。

    甚至隔三差五来个造反和起事。

    朝廷和国家必将疲于奔命。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看着汲黯,说道:“卿以为多事?”

    “朕以为从此天下太平!”

    汲黯傻傻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天子,却发现,对方已是杀气腾腾,满脸的兴奋。

    “首恶者诛!”刘彻把玩着手里的一方玉印:“胁从及三族皆流!”

    士大夫和地主们玩的那些把戏,刘彻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自然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

    事实上,不仅仅他知道,汉家上下的朝臣和地方的郡守们也统统都知道怎么对付那些地主豪强。

    很简单,能杀就杀,杀不了流放。

    流放不了,就往关中迁徙,迁到天子陵寝之侧,美其名曰:强本弱末。

    实则是彻底消除隐患的策略!

    “安东诸地,及东海郡诸县,可是求贤若渴啊!”刘彻大笑着说道:“这样,一次就可移民数万,乃至于十万口!”

    “不止可以立刻充实边塞,更可让当地的文教和诸般事务立刻运转起来,实在是大善!”

    汲黯听着却是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天子口中的话语,实在是太震撼,太霸道,太恐怖了!

    “若他们去边塞为患呢?”汲黯弱弱的提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问题。

    “嘿嘿……”刘彻冷笑了两声:“就尔辈?”

    “就齐鲁那帮五蠹?还敢在边塞为患?”刘彻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翻开中国历史书,你能找到一个被流放到陌生地域,还能为患的地主士绅和豪强吗?

    地主士绅和豪强之所以能威胁朝廷,能给国家添乱,关键就在于他们在本地经营数十年的人脉和关系网络,以及在地方上树立的威望和拥有的人望。

    离开了这些,他们就是土鸡瓦狗,就是战五渣!

    完全不值一提!

    更何况,还是齐鲁的地主士绅!

    那就更加是个笑话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五节 授田

    齐鲁的士大夫文人官僚,自司马镶且和齐威王之后,就是个笑话。

    太史公就说了:齐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于众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

    至于鲁地,则是:地小人众,吝啬,畏罪远邪。

    这两个评价,虽然难免有些地图炮的嫌疑。

    但是……

    也未必不是事实。

    至少也是一个反应齐鲁地区士大夫和官僚地主面貌的事实。

    自威王后,齐国几乎没有赢过任何决定性的战争。

    他们甚至一度被燕国兵吊着打,差点灭亡。

    秦灭六国,独齐,兵不血刃,跪地而降。

    五十万大军齐卸甲,**************!

    韩国都比齐国有骨气!

    至于楚汉争霸至今以来的事实,都在证明一个道理: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自三田以来(田詹、田荣、田横兄弟),齐鲁的地主官僚,就没有依靠过自己力量,做成过任何事情。

    当年,田詹起事,靠的不是陈胜吴广那样揭竿而起,也非项梁项羽那样一呼百应。

    而是依靠阴谋手段,暗杀了当地的县令,靠着祖辈的余威,自立为王。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齐王田詹,为章邯所杀于临济。

    然后,就上演了楚汉争霸中最搞笑的一幕:齐国贵族和官僚、地主,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内讧了。

    田詹死后,一部分齐国贵族和地主,拥护故齐王建之弟田假为王,以田角为相。

    而田詹的从弟田荣带着田詹的败兵,仓皇逃亡到东阿。

    章邯在后面紧追不舍。

    幸亏项梁听说齐兵之败,立刻帅大军增援东阿。

    并在东阿城下击败秦军。

    章邯兵败西走,项梁于是率兵追击。

    刚刚死里逃生的田荣,一没有跟着项梁一起去追击章邯,也没有赶紧趁着胜利的机会收复失地。

    而是……

    掉头回去找田假的麻烦。

    将田假和他的势力逐出齐国。

    这个时候,项梁东追秦兵,结果被章邯围困在定陶。

    此时,天下的形势,就是秦围项梁统帅的义军主力在定陶。

    假如项梁兵败,几乎就又是一次长平之战。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项梁一败,秦军就可以进抵巨鹿,先破赵,再灭魏,重演秦始皇统一六国之事。

    于是,楚怀王立刻发书向齐、赵求援。

    然而,逗逼的齐王田荣,对楚怀王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哥出兵?可以,先宰了逃亡到你那里的田假,将他的脑袋送过来!

    而且,田荣不仅仅想要田假的脑袋,还想要逃亡托庇在赵王赵蝎手下的田角脑袋!

    这等于是将自己的地位凌驾在楚怀王和赵王的脑袋上!

    楚、赵又怎么肯答应?

    于是,就在这齐、楚、赵相互嘴炮的时候,项梁兵败被杀于定陶,秦将章邯引兵过巨鹿。

    错非项羽横空出世,在巨鹿城下破釜沉舟,一举击败不可一世的秦军。

    秦帝国恐怕可以扑灭整个齐赵楚的义军。

    也正因为此,埋下了后来的悲剧。

    项羽灭秦后,怨恨田荣不肯救其叔父项梁,不封其为王,而是封了田市、田安和田都这三个同样是旧齐王族的人为王。

    这让齐地最大的实力派田荣非常不满。

    干脆反他娘的。

    于是,田荣联合赵将陈余,一起造反。

    窝里横的时候,田荣确实很厉害。

    几乎是碾压一般的消灭了项羽所立的三齐,统一齐地。

    可惜,随后在项羽的反扑中。

    田荣连一个回合都没支撑住,就被项羽击败,亡走平原,在平原县被当地人砍了脑袋,送给项羽当礼物……

    也就田荣的弟弟田横稍微有点模样。

    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翻开反秦以来,到三田覆灭的所有文档。

    在齐国贵族和地主们的统率下,春秋战国时期,一度威伏列国,与秦分庭抗礼的大国,强国。

    居然沦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几乎没有打赢过任何一次与其他诸侯之间的战争。

    而且,每一次都是一触即溃。

    这是谁的责任?谁的锅?

    要知道,即使是现在,齐国武士的勇敢和强悍,也闻名天下,其技战术之强,让人赞叹。

    齐地英雄,从来也屡现不止。

    齐人的团结和勇敢,也曾让人赞叹不已,其忠义之心,更是让人敬佩。

    但为何,他们就打不赢任何一场稍微规模大一点的战争?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难道是齐人没有英雄?

    彭越、栾布难道不是英雄?

    难道是齐人不够勇敢和团结?

    司马镶且和齐威王时的齐兵,威震天下,让列国俯首低头。

    更早一些的时候,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以一国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孔子赞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

    这些时候的齐兵,可是团结、勇敢和精锐的代名词。

    即使是到了汉室鼎立之后的那个年代,齐王田横自刎,尚且有忠臣义士五百人从死。

    那为何,齐国兵和齐人,竟然会成为太史公uu小说的‘怯于众斗,勇于持刺’的群体?

    答案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一头狮子带领的绵羊,最少能驱逐野狼。

    但一头绵羊率领的狮群,可能连豺狼都打不过,看到狐狸就要跑!

    齐国的问题的根子,出在了他的整个上层的贵族和地主身上。

    这些家伙,居住在繁华富饶,物产丰富的齐地。

    而且远离战火硝烟与外患。

    无论任何一个方向的威胁,都不可能威胁到他们。

    从战国时期开始,就是如此。

    韩非子说: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自田单救齐后,齐国就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这个国家的贵族和上层,根本不需要担心外患。

    只需要安心享受和挥霍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的势力,渐渐在齐地兴盛。

    士大夫贵族地主,几乎都变成了儒家的拥泵。

    想当年,孔子过齐,景公欲用之为大夫,而晏子力谏不可,全齐上下,也一片反对,终于让孔子狼狈离开。

    但在今天,儒家最大的大本营和最稳固的基本盘,就在齐地。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当然,也并不是说儒家不好。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燕赵和代北的儒生,就是骑得了大马,拉得开强弓,饮得了烈酒,杀得了匈奴的大丈夫。

    但齐地的儒生么……

    除了少数几个精英。

    刘彻所见的,俱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只知嘴炮,而不肯务实的家伙。

    他们宁肯宅在家里,宽服长袖,舞文弄墨,死也不肯去地方鞠躬做事。

    他们视百工和技术为奇技淫巧,同样也鄙视一切其他诸子百家,甚至儒家的某些学派,也不为他们待见。

    当初,主父偃在齐地的经历,就能很清楚的说明一些问题——齐地的儒生,连纵横家这样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的小学派,也要拼命排挤和打压,用语言和文字,极尽一切可能羞辱和排挤。

    甚至就是已故的仓公淳于意,在齐地为大医数十年,扁鹊之名天下皆知。

    但在齐,却也只是一个在士大夫和贵族眼里的所谓‘杂官’。

    齐地士大夫和贵族们高傲而自慢的将一切非儒生和非文职,视为贱民和贱业。

    仿佛只有跟他们一般袖手空谈,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才算人。

    这样的家伙,刘彻岂能容得下?

    怎么可能容得下?

    必须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而鲁地就更不堪。

    这个保守派和顽固派的大本营里,充斥着一堆的只想自己不想别人,只要自己快活,哪管天下洪水滔天的渣滓!

    不给他们店厉害瞧瞧,刘彻念头就会不通达。

    况且,这样做,还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尚书令制诏吧!”刘彻束手说道:“朕闻之,古者圣王立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令廷尉臣禹,执金吾臣都等,收齐四王之王田,没犯官之家宅,尽为公田,以高皇帝二年之故事,皆授之于百姓士民!”

    汲黯听了,身子都在颤抖。

    当今这一诏,简直是所有地主和士大夫们最为恐惧的政策。

    收其田而散之于民。

    假如说在这个诏书之前,齐鲁地区还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隐患。

    但此诏一下,整个齐鲁,无分阶级,除了那些倒霉蛋外,人人都会高喊‘天子万岁’,然后兴高采烈的排着队,等着分田地。

    而诏命之中,那一句‘如高皇帝二年故事’,则堵死了其他齐鲁的士大夫官僚的不满和疑虑。

    因为,这意味着,本次分田,虽然分的是地主官僚权贵们的土地,但实际上,大部分土地,最终还是会落到其他地主官僚权贵手上。

    因为高皇帝二年,汉室执行了第一次授田。

    那是一次完全依照秦律,按照爵位高低进行的授田。

    自公士到列侯,人人按照规定,授予了符合其爵位的土地和宅基地。

    现在,天子将齐鲁四王以及那些倒霉蛋的大部分的土地,拿出来,再次按照爵位高低授田。

    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然不言而喻。

    这就好比:

    假如你的邻居不幸被官府抓了,正常人当然会恐惧,担心官府也来抓做自己。

    但倘若回头官府把邻居的家宅土地,送了你手里,你还会害怕?还会不满?还会疑虑吗?

    当然不会,必然是弹冠相庆,恨不得天子多抓就几个邻居。

    而依照汉家授田的标准和规格。

    每一级爵位之间的授田数量,都是天差地别。

    级别越高授田数量越多。

    而且,更严重的是,按照汉律规定:受田宅,予人卖宅,不得更受。

    换句话说,就是假如你曾经得到过授田,但你自己卖掉了,下次授田,不会有你的份——哪怕你已经无立锥之地。

    反之,假如某人名下田宅数百顷,但他从未授田,那下次授田,他依旧可以去领取符合他爵位和身份的田宅土地。

    自然,爵位高的人,肯定比爵位低的人在这次授田中占得便宜更多。

    自太宗以来,授田制度已经形同废止。

    大量的新兴地主和士大夫,几乎从未得到过授田。

    所以,天子这是等于将一大块肥肉,塞到了这些家伙嘴里。

    只要轻轻吞咽,就能吞进肚子里。

    如此一来,这些家伙自然就会成为当今天子的拥泵。

    毕竟,主义再大,大不过土地,理想再强强不过利益。

    而那些倒霉蛋,那些被处死和下狱、流放的地主士大夫和贵族,却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甚至,不会有人听他们哭诉。

    更可能连个同情的人也没有——要是同情他们,岂非是要把到手的土地往外推?

    就是齐鲁的士大夫地主们同意,老百姓们也不会同意!

    这样想着,汲黯的心里,就有些发苦。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今天天子能用这个手段对付齐鲁的士大夫贵族。

    明天难保不会换个名目,拿来对付燕赵卫梁的士大夫贵族。

    只是,他还能怎么办?

    齐鲁的那些士大夫贵族,可不仅仅只是鱼肉乡里,横霸地方那么简单。

    作为尚书令,汲黯知道,他们真正获罪和该死的原因在于:他们居然企图串联,营造声势,怂恿天子封禅,而且居然还敢插手皇室内部的政治倾轧。

    所以,他们非死不可!不死不行!

    真要是只是鱼肉乡里那么简单。

    需要出动执金吾和廷尉吗?

    派个郡守,甚至一个县令,就足够杀的他们哭爹喊娘,朝廷还不用背负任何负担了。

    所以,汲黯只好恭身道:“诺,臣者就去拟诏!”

    “尚书令是觉得朕太残酷,太不近人情了吗?”刘彻却没有让他立刻去执行命令,说道:“朕非嗜杀之君,也非那种不知人情世故之君!”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刘彻背过身子,长笑而去。

    不需要解释太多了。

    只要将讯息传递出去就好了。

    让其他地方的地主和士大夫们知道:不是朕太心狠手辣,实在是齐鲁的渣渣们作死!

    这样,其他人应该就能理解了。

    当然,他们不理解也可以。

    反正,历史上小猪玩告缗,几乎玩死了天下百分之九十的地主豪强和士大夫,也没见他们敢有那个跳出来作乱的。

    手握枪杆子的刘彻,自然也是无所畏惧。

    不服?

    用拳头来讲道理吧!(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七节 封王

    诏书下达,顿时天下一片哗然。

    齐鲁一片哀嚎。

    但随即,欢呼声四起。

    比起被朝廷论死和下狱以及流放的那四五百个家族。

    整个齐鲁地区,两千里河山,超过一百二十万户。

    一百二十万与四五百,谁的数量更多,毋庸置疑。

    而且,汉家的宣传机器全力开动,将天子即将授田的这个‘大好消息’到处传播和宣传。

    而齐鲁地区交通发达,水网密布。

    消息传递速度,如同在关中一般。

    常常临淄城发生的事情,用不了四五天,全齐都能知道。

    自然,百姓和其他士大夫们,立刻就抛弃了自己的同乡和同学。

    比起实打实,马上就要落到自己手里的土地,什么同乡、同学,该卖还是要卖!

    更何况,大家本来就不是很熟。

    刘彻却不再关注此事了。

    他开始琢磨起来,应该怎么改造齐鲁了。

    齐带山海,膏腴千里,鲁滨洙泗。

    这一地区,自春秋以来,就是天下的经济热点和中心之一。

    更是一个巨大的兵源来源地。

    更重要的,当地有着无比发达,并不逊于关中和雒阳的手工业和工商业。

    别看齐鲁的士大夫们天天嚷嚷着:上农除末,奇技淫巧。

    但实则,他们比谁都喜欢和善于利用工商业,为自己牟利。

    毕竟,口号什么的,喊喊骗骗人就可以了。

    把自己都忽悠和洗脑了,那岂非是白痴?

    而齐鲁之人,从来不蠢。

    自古人杰地灵,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层出不穷。

    只不过,他们现在是把心思和天赋点歪了。

    一旦他们回到正路,他们能爆发出来的力量,肯定超乎天下人的想象。

    应该怎么引导他们呢?

    刘彻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移民。

    军事移民!

    于是,他随即给楼船将军下诏:驻齐之楼船诸都尉之下,凡有欲定居于齐者,皆许授田!

    在刘彻看来,齐国的地主和士大夫们,之所以外忍内残。

    喜欢窝里斗,胜过外战。

    主要原因就在于,因为历史的缘故,齐鲁一带的士大夫和地主贵族们,很看不起和瞧不上其他地方的士大夫和地主。

    总觉得是天下人有负于他们(项羽和田横的死造成的影响)。

    因此,在汉室,齐鲁地区的士大夫和贵族,基本上都只会在本地打转,很少有人能出齐境去其他地方看看。

    而儒家在当地,又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在儒家占尽优势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排斥和驱逐其他学派。

    现在的齐鲁地区,连法家都难以生存,黄老派也是奄奄一息。

    就更别说墨家、纵横家和农家了。

    也就是风水先生和神棍们,能在当地吃的开。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齐鲁年轻的士大夫和贵族们,当然难免会出现种种问题。

    简单的来说,他们是偏科太严重。

    这不好!

    将楼船将军在齐地的三个基地的数千官兵的户口落到齐地,等于刘彻在齐地渗了许多沙子进去。

    至少,这数千有着冒险精神和对世界有清晰认知的官兵,能够矫正一下他们的邻居的三观,甚至,说不定还能影响许多人改变他们的三观。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齐鲁的士大夫和贵族们,需要更大的刺激。

    来自最直观的视觉和触觉以及感知上的刺激。

    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遥远的世界的财富有多少。

    钱是赚不完的,土地也是兼并不完的。

    与其把力气用在窝里斗,不如拿出去打外战。

    要让他们知道,对外扩张和开拓,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这样,才能改变当地的风气。

    而沧海君和真番王去云阳山祭祖,在刘彻看来,就是这么一个好机会!

    “行文安东都护府都督:遴选齐鲁之地,淘金而富或者行商而富者五十人,以备用之!”刘彻于是朝着安东都护府发出了这么一条命令。

    但,齐鲁之事,其实也就到此结束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廷尉和执金吾砍脑袋,分田地,流放和迁徙那些犯罪官吏和士大夫家的工作。

    这些事情,是郅都和赵禹的职责。

    身为皇帝,刘彻要做的不过是让晁错去监督,让丞相周亚夫督管和核查,同时让绣衣卫闻风奏事,防止玩脱就可以了。

    身为皇帝,刘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春天即将结束,盛夏将临!

    而依照自三代传下来的制度:季夏月,可以封诸侯,立大官!

    换句话说,夏天是册立诸侯王的时候。

    元德四年春三月二十七(壬午),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首先上书刘彻说:车骑将军臣纵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躬行先帝之遗德,嘉大惠于天下,臣纵诚见陛下忧老天下,哀怜百姓,亏膳贬乐,损宫室以利天下,永不加赋,用文行德布武,可谓圣王也……

    在巴拉巴拉了这么一大堆后,义纵图穷匕见,终于提出了他的重点:先帝遗有二子,皆陛下手足骨肉,陛下爱之,不欲远手足,强留京师……而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臣窃不胜犬马之心,昧死愿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早定先帝遗子位……

    简而言之,就是要求册封至今未立为王的刘彘、刘寄兄弟。

    奏疏抵达刘彻御前,刘彻随即批示:下御史。

    随即,整个朝野沸腾。

    比起之前齐鲁那些破事,稍微碰一下,不小心就要惹上一身骚。

    这个事情,无疑是大臣们非常有兴趣的事情。

    自从刘彻登基之后,群臣就一直在喊着:先帝遗子,安可留神京?宜早封建之,以定君臣名分!

    对大臣们来说,先帝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在皇位上的天子,才是至尊。

    既然是至尊,那么,那些碍事的家伙,就应该赶快滚蛋!

    滚的越远越好!

    总之,别留在长安碍眼就行了。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稳定的可以继承皇位的天子血脉。

    可怜刘彘刘寄兄弟,还没有成年,就被这些家伙轮番轰炸。

    大臣们恨不得马上就让他们滚去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但刘彻一直拖着,拖到今天。

    终于,车骑将军义纵带头发起了冲锋。

    而天子也事下御史。

    而不是跟之前一样留中不发。

    这其中的意味,让人玩味不已。

    自然,是个傻子都明白,天子要封自己自己最小的两个弟弟为王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立刻就有无数人跟风。

    首先跟上义纵节奏的,是刘彻新提拔的那七八位千石的九卿副手们。

    少府丞司马安、宗正丞文禁,上大夫番训、丞相长史商容等,旋即上书,纷纷在引用了义纵的奏疏原文后,再给义纵点了个赞,然后说什么‘古者裂地立国。并建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庙社稷’现在,先帝遗子彘、寄,已经足够大了,‘陛下当以天下为重’。

    这些家伙的奏疏,自然是被留中。

    一般皇帝留中,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朕不同意你的说法,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

    另一个就是: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作为皇帝,我还是傲娇一下的。

    而刘彻这次留中,无疑是后一种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当然不能再观望。

    再观望,就是意图对抗天子了。

    所以,这两人在元德四年夏四月初三(已丑),联名上奏,谈的还是同样一个事情——先帝遗子,是该是时候立为王了。

    而且,这两人的引申论述,更加精彩。

    在他们嘴巴里,假如刘彻不赶快立刘彘和刘寄为王的话,那天下人都要失望了

    所以,为了安天下‘陛下当舍手足之情’。

    于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失望’。

    刘彻就只好在隔天下诏答复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说: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上,御史上奏堪舆地图,他如前故事。

    这就是要分封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也有些不那么河蟹的声音。

    譬如,有些家伙,悄悄的趁机在上书之中掺杂私货,说什么‘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庙’。

    这些投机犯,当然是被刘彻一巴掌拍了回去。

    但却也吓坏了馆陶。

    让她一日三惊。

    好在,皇帝似乎信守了当初金屋藏娇的承诺,依旧对皇后陈阿娇甚至宠溺,甚至宠溺的有些不像样子。

    以至于陈阿娇虽然当了四年皇后,今年也已经差不多十三岁了,但依旧如同五年前般,天真无邪,宛如一张白纸。

    馆陶进宫看了几次,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四月十二(乙卯)。

    史官所选的吉日。

    刘彻命令御史大夫晁错,在太庙举行礼仪,迎回在长陵的刘邦衣冠,然后,让刘彘、刘寄兄弟跪在刘邦衣冠前,封刘彘为胶西王,定都高密,王十三城,立刘寄为济南王,王济南十五城。

    但因刘寄年幼,所以暂留长安两年。

    而刘彘被要求立刻就国。

    十五日(已亥)胶西王刘彘之国胶西。

    四月十八(辛巳),刘彻再次下诏,授权御史大夫晁错,在太庙再次举行礼仪,改封刘彭祖为赵王,刘胜为淄川王,济北国并入城阳光,城阳王刘喜依旧王城阳,不过地盘扩大了几乎一半,衡山王刘赐为城阳王,庐江王刘勃为衡山王。

    淮阳、临江、庐江废为郡县。

    通过这一套组合拳,刘彻成功的调整了天下诸侯王的势力。

    同时,在齐鲁安插下了四颗大钉子。

    刘彘、刘寄未来会不会恭顺,刘彻不知道,但现在,这两个小屁孩,不过就是刘彻的牵线木偶,通过他们,刘彻实际上可以对胶西和济南进行垂直领导。

    类似于后世的直辖市方法。

    这两国的一切内政和民政事务,在实际上全部操盘于刘彻之手。

    而新任淄川王刘赐和城阳王刘喜,向来是长安的哈巴狗,长安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

    这四国,占据了旧齐几乎一半的地盘。

    治下百姓,接近四百余万。

    无疑,是一个刘彻可以操作和改变、实验的平台。

    所以,刘彻也毫不客气的在三天后再次下诏宣布:自今岁起,城阳、淄川、胶西、济南四国,百石以上,六百石以下,皆以考举士子而充任,非考举士子,不得为吏。

    中央集权,再次加强。

    同时,也让整个天下侧目。

    这四国,足足有着三千多个岗位的坑。

    虽然很多坑都有主人了。

    但,前番齐鲁动荡,起码空出了一千多个岗位。

    自县尉以下,直到蔷夫。

    这一千多个编制,可能大贵族和大地主们,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

    其他人却是流着口水垂涎欲滴。

    更何况,既然县尉以下由考举士子充任,那县尉以上出缺呢?

    是不是也是考举士子优先。

    长安城里可是云集了许多在两百石到四百石之间蹉跎数年的人。

    这些人,立刻就兴奋的开始运作起来,想要将自己运作去胶西四国。(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八节 薄世的麻烦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而夏天,对安东都护府全境来说,都是一个财富的季节。

    在春三月末,远方的冰雪还没化掉前。

    整个怀化郡,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无数来自四面八方,来到怀化淘金的人们,背着各种工具,三五成群的,就不顾冰雪险阻,深入荒原中去了。

    当然,各位列侯和大人物、贵人们的淘金团队,就更庞大了。

    常常是数百人结群成对,前往富含金砂的那条金沙河。

    而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来说,当冰雪融化,他的工作就百倍的加重了。

    尤其是今年。

    安东都护府的工作,重的超乎他所能负担的极限。

    首先,他要帮陈须、陈嬌兄弟擦屁股。

    去年冬天之前,陈须、陈嬌兄弟,打着‘丢了巡逻队’的旗号,一声不响,就将鲜卑征服,让鲜卑王臣服。

    结果鲜卑王献上‘玉龙’和疑似的‘河图洛书’情报。

    现在,玉龙已经在长安天子御前。

    但这河图洛书,却必须着手寻找。

    那陈须、陈嬌兄弟,折服鲜卑,让鲜卑王臣服,这功劳算谁,谁的功劳更多。

    这又是一个琐碎而复杂,甚至棘手的工作。

    好在,不久前长安传来消息:东宫太皇太后下达懿旨,避居永寿殿西厢,从此不再干政。

    这才让他压力稍微轻了一些。

    能够大一点嗓门,让那两个逗逼兄弟不那么吵闹。

    但,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

    太皇太后毕竟还活着,必须给她老人家面子。

    总不能说,因为人家下诏不理政务了,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家外孙。

    万一,太皇太后发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除了这些破事。

    安东都护府今年的本职工作也很繁重。

    除了各屯垦团和各加恩封国之外,安东全境之内,还有一大半的土地,一是一片荒野,连个名字都没有。

    需要派出官吏和军队,巡视这些地区,并且设立界石,官衙,进行命名——最少,也得立个牌子,写个名称——哪怕当地现在连一个人也没有。

    这项工作,在安东都护府成立前,薄世就一直在搞。

    搞到今天,也才堪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

    换句话说,安东境内,尤其是这个大的不像话的怀化郡境内,还有至少一半的地方,没有绘制地图,设立界石和规定疆界和名称。

    汉家不过是用了一根巨大的,连天子都不知道他到底划在那里的粗线,就将这数千里山河,闭着眼睛划到了自己的碗里。

    天子这么一划,当然是很爽了。

    地图开疆,闭着眼睛,划了几千里国土。

    回头死了报告列祖列宗,面子上也光彩的很。

    只是……

    天子动动嘴,臣子跑断腿。

    从当今地图开疆至今两年了,怀化郡和整个安东都护府上下,包括了濊人、真番王国以及韩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才勘探了不过一半的地区。

    不过……

    薄世望着悬挂在自己官衙正中的那副地图。

    地图上,出现了一条新的河流。

    这是去年夏天,才被发现的一条全新河系。

    它磅礴而雄浑,奔流向前,似乎流向了另一方的世界。

    根据探索的探险队回报,当地的气候严寒,只有夏天,而且是盛夏,才能进行活动。

    但物产富饶,森林和沼泽密布。

    更重要的是……

    当地也发现了类似黑水河的大规模鱼群洄游!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消息。

    在这以前,整个安东都护府上下都认为,黑水河中的洄游鱼群,是天下独一份的。

    是上帝的恩赐和嘉赏。

    但现在,一个全新的与黑水河完全不同的河系之中,也出现了规模巨大,甚至,根据报告,比黑水河规模还大的洄游鱼群。

    这打破了安东上下的固有印象。

    但同时,也带来对远方探索的热情。

    寒冷不是问题!

    在怀化住了这么久,早期迁徙至此的汉室军队和官员,都已经习惯了此地的严寒气候,也知道和学会了在冬季取暖和避寒的方法。

    一个个针对寒冷社稷的火室和壁炉的出现,使得人们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燃料,完全可以整个冬天都待在室内。

    只为等待夏季和秋季的财富。

    而且,去年秋天,陈嬌从长安请来了十几位工匠和两位梧候的后人,他们在遥远的饶乐水附近,开始设计建造全新的‘归化’城城堡。

    据说,建成后,哪怕外面大雪纷飞,城市内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足以保证城市在极度严寒之中,居民依然可以在室内安全的生活。

    所以寒冷根本不是问题。

    只要有钱赚,汉家的丈夫和商贾,连掉脑袋都不怕,还会怕冷?

    即使当地果真不适合人居。

    也可以选择在春天出发,夏季到达,在秋天回归。

    无非就是麻烦一点。

    为了赚钱,麻烦算什么?

    现在,薄世纠结的问题是——那条有着洄游鱼群的河流,该怎么处置?

    是跟金沙河一般,交给天下人一起开发?

    还是安东都护府自己吞下这块肥肉?

    讲道理的话,薄世觉得,安东都护府吃下这块肥肉,一点问题也没有。

    要知道,楼船衙门在新化城旁边年年夏秋都拉开围网,大捞特捞,岁贡鱼干数千石到长安,还售卖数千石,变成黄金铜钱,最后成为了自己的小金库。

    安东都护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吃肉,自己只能捡点残羹冷饭。

    早就不爽了!

    若有机会自己也能找到这么一个聚宝盆,安东都护府很多事情都好办了。

    但,想了想,薄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块肥肉,安东都护府是注定吃不下去的。

    无论是捕鱼所需要的巨网、楼船,还是天子授命的许可。

    对安东都护府而言,想要要到这些资源都很困难。

    没有错,当今天子,是非常支持在安东地区进行屯垦和开发。

    但那只限于目前可以开发和屯垦的地方。

    其他的冰雪世界,天子似乎不想浪费精力。

    没看到连金沙河都放弃了吗?

    所以……

    还是只能学习金沙河的故事,将它的存在暴露出去,从而吸引民众前往。

    假如说以上两件事情,还只是棘手和麻烦的话。

    那么,现在遍及怀化各地的加恩封国和屯垦团,才是真正的麻烦!

    看看那些加恩封国吧!

    丞相长平侯、少府桃候、车骑将军东成候,特进元老章武侯窦广国,平阳侯曹寿,一个个大人物,大贵族,巨头林立。

    而那些诸如复阳、深泽之类的小侯国,更是满地开花。

    而屯垦团呢?

    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句注军、飞狐军……

    一个个威名显赫的山头林立。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过去还不错。

    但随着开发的深入和扩大,矛盾自然难免产生。

    这些家伙实在太聪明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过去两年里,他们开始了悄悄的搬界石运动。

    常常是几十个人,趁着晚上,偷偷的在官员或者家臣们的带领下,将原本固定的界石,向前方挪个几十步。

    一天几十步,一个月下来就是几百步。

    安东都护府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因为怀化郡太大了,以至于很多地方,实际上并且没有明确的地图和界限标志,换句话说,他们哪怕向外挪个几里地,其实也拿他们没辙。

    在早期,薄世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些举动视若无睹。

    但现在却不行了。

    因为他们挪的太嗨皮了。

    以至于,许多原本有着足够缓冲的地区,现在已经彼此交错在一起了。

    然后,这些家伙就开始相互挪对方的界石。

    同样是晚上悄悄的带人过去,将对方的界石往回挪,将自己的界石向前挪——某些家伙甚至吃相难看到了,明明自己的地盘都没有开发,成天就想着挪界石,比赛着开疆。

    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只会导致械斗。

    今年才刚刚入夏,安东都护府衙门禁止的械斗就已经多达十几起了。

    而,更多的械斗,却无法阻止。

    譬如,飞狐军跟句注军干架了。

    安东都护府敢插手吗?

    就更别提细柳营和羽林卫和虎贲卫在相互较劲的时候了。

    丘八大爷们脾气暴躁的很。

    械斗玩起来,那叫一个精彩。

    官吏敢插手?他们连官吏也一起揍了!

    特别是句注和飞狐,最近派来一批马邑之战受伤退役的军官来这里指导屯垦。

    人家开口闭口就是“某为社稷流过血,某为天子负过伤,尔等渣渣敢动劳资一下,劳资杀你全家!”

    统统都是滚刀肉!

    想着这些事情,薄世也是头大如麻!

    “好在某即将回京述职……”薄世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可以将这些事情上报天子,请天子当面裁断,或遣御史,或派巨头来调节……”

    这些事情,薄世本来是能镇住场子的。

    毕竟,他配着天子节。

    但问题是他分身无术啊。

    堂堂安东都督也不可能整天就干着调解械斗和拉架的事情吧。

    所以,这加恩封国和屯垦团都是天子和他的智囊团想出来的招。

    就麻烦他们把手尾处理干净吧!

    但在回京之前,薄世还有一个问题要处理——那河图洛书到底存不存在,它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八节 孤竹之遗

    河图洛书,自文王之后,虚无缥缈,无人窥见过其真面目。

    然而,这并不妨碍大家脑补。

    哪怕是在薄世心里,也有一个河图洛书的形象。

    因为,大家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河图洛书。

    但对其衍生出来的八卦与易经,却是耳熟能详,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古者包栖氏,仰则观像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薄世在心里感慨着。

    所谓包栖氏,既伏羲氏也。

    这是诸夏民族最古老的文化源头,也是最古老的始祖。

    而且,真正古籍之中,河图洛书,有着完整的传续世谱。

    包栖氏没,神农氏作,神农氏没,轩辕氏作。

    轩辕氏之后,尧舜禹相继接棒。

    河图洛书最后一次明确出现在史书中,是周文王演八卦而作《易经》。

    对于鲜卑人跟陈须兄弟所说的‘可能有河图洛书’这么一个说法。

    薄世是不信的。

    河图洛书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极北荒无人烟之地?

    然而,最近,在饶乐水附近的一些山林之中,却发现了许多先民的遗迹。

    从遗迹中,发现了十几件铭刻了铭文的青铜器。

    经过在新化城鉴定后,初步测定,它们是来自古老的诸夏王国——孤竹国。

    那个诞生了伯夷叔齐的孤竹国。

    那个齐恒公北伐山戎,孤竹的孤竹国。

    那个殷商王朝的遗孤,传续多达千年,跨越三代之治,见证了夏开、汤武和周文、周武、周公统治的孤竹国。

    为什么能证明这些青铜器来自那个古老的孤竹国?

    答案就是,这些青铜器上的铭文中,有着许多的‘墨’字。

    而孤竹国的先君,正是子姓墨氏。

    古老的史书之中,对此有着明确记载。

    而青铜器上铭刻的那些墨字,虽然与现在小簒有了明显区别。

    但字体结构和所象征的意义,却都没有改变。

    而从齐恒公的北伐进军路线上,也能证明,当初的齐军,可能曾经深入到今天的怀化郡内,讨伐孤竹和山戎。

    在返程路上,甚至出现了老马识途的典故。

    而老马识途这个故事发生在无终山之中。

    这个无终山,就在如今汉室右北平郡的渔阳县内。

    而,恒公之时的孤竹国,其实已经衰落,甚至堕落到了与戎狄为伍的地步。

    全盛时期,受命于汤武的孤竹国,曾经横跨了整个今天的燕国,一直将边疆向前延伸到了现在的朝鲜国。(注1)

    最起码,薄世就从韩王萁准所藏的其家族记载上知道。

    殷商灭亡,微子建立朝鲜。

    靠的就是孤竹国的殷商遗民和贵族。

    这样一个古老而光荣的王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鲜卑人所居住的饶乐水附近?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从发掘出的青铜器上判断。

    薄世觉得,他们是去祭祖的。

    因为,这些青铜器,都是明显的冥器,是供奉祖先和神明的器皿。

    正因为发现了这些深埋在山陵中的青铜器。

    薄世决定在回京述职前,去一趟饶乐水,实地查看。

    若真能发现传说的所谓‘河图洛书’哪怕只是一个仿制品。

    于他来说,都是赚大了。

    想做就做,夏四月初三,也就是长安城开始玩册封的时候,薄世率领一千护濊军骑兵北上,越过陈须的崇化城,用了大约十天时间,抵达了饶乐水。

    薄世抵达饶乐水时,此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农耕基地了。

    陈嬌麾下的士兵,正在忙着指挥倭奴和鲜卑人开垦土地和建立渠道。

    而陈须也没有闲着。

    他带着麾下的士兵和雇佣来的真番、韩国以及沃沮雇工,在另外一侧也忙着种田。

    此地水土富饶,土地肥沃。

    实在是安东全境都少有的最适合农耕的地方。

    虽然粟米是种不活,但冬小麦和大豆以及水稻,却都可以栽种。

    汉人的耕作技术和工具,自然是鲜卑人无法企及。

    积雪消融后的半个月内,陈家兄弟就在这方圆百里的饶乐水之地,开垦出了数千亩的农田,加上鲜卑人自己开垦的土地,差不多已经形成了一个两万亩的农耕基地。

    这热火朝天的建设情况,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乌恒、沃沮和野鲜卑等各个部族都觉得很稀奇。

    几百年了,这片土地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家都觉得很稀奇。

    同时也都是带着学习的精神来的。

    假如汉人能在这里屯垦成功,并且获得丰收。

    那么,大家当然也可以有样学样了。

    至少,有着农耕传统的沃沮人,是很愿意学习的。

    薄世对这个情况也很满意。

    “农,天下之本也!”薄世在视察了一番开垦出来的土地和渠道后,对陈须、陈嬌兄弟的行为点了个赞:“都尉能积极开垦,吾回京后,一定在陛下面前,为两位都尉请功!”

    现在,陈嬌并不在此地。

    他现在迷上了前往倭奴之国打秋风和在海里捕鲸,赚钱赚到手筋疼。

    所以,他将此地的事务交给了他的家令。

    但陈须也没敢在薄世面前告状。

    陈须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们两兄弟哪怕已经水火不容了,但在外人面前,也要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哥哥告弟弟,传出去,不仅仅不会占理,更会被人笑话甚至攻仵。

    所以,陈须闻言,也只是微微躬身,道:“不敢,此乃为人臣之本分……”

    而跟在陈须屁股后面的曾经的鲜卑王丘可具则是一脸的媚笑,就仿佛一条摇着尾巴,希望主人赏点骨头的哈巴狗一般。

    实际上,现在,陈嬌陈须兄弟能在这饶乐水之地搞出这么大动静,至少有一半要归公这位鲜卑族的大人。

    正是他,巧言令色,说服了鲜卑各部族,一起给汉朝两位贵人服务。

    也是他,帮着勘探土地,组织牧民和奴隶,挖掘渠道。

    更是他,帮忙疏通道路,建立桥梁,让来自怀化郡的商队和物资,能源源不断的抵达这里。

    正因为这样,陈嬌才有空在不久前出海前往那倭奴之国,不然,陈嬌又怎么敢放心呢?(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九节 探寻

    当然,丘可具这么卖力。

    自然是有利可图。

    在汉人没有将自己的势力推进到这饶乐水之前,鲜卑人想要跟汉人贸易,需要跋涉数百里,抵达怀化郡的崇化城。

    假如所需要的物资有些多。

    那,他们甚至不得不再跋涉三百多里,去到新化城中。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没有了。

    汉人军队到来后,商队也随之而来。

    鲜卑人一般不用铜钱交易。

    他们喜欢以物易物。

    而这正合商贾们的意。

    青铜器皿、农具和桑麻制品,纷纷被运来,然后换走鲜卑人的皮毛、黄金以及牲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是公正无比,童叟无欺。

    而价格比起鲜卑人自己辛辛苦苦运去怀化售卖还要高一些。

    另外,汉军的到来,也让鲜卑人赚了不少。

    陈须、陈嬌兄弟麾下军队和仆从加起来,几近六千多人,加上奴隶和雇工,总数超过两万。

    这些人,人吃马嚼,每天都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开销。

    鲜卑人现在只需要按时出去捕猎,然后将肉卖给汉军就可以了。

    汉人,拿着各种青铜器皿和工具以及丝麻和粮食来买单。

    同样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自去年至今,鲜卑上上下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汉朝涌来的青铜器,使这个部族,一夜之间,从石器时代,进入了青铜时代,本身的文明,因此飞跃。

    更何况,汉人还教会了鲜卑人建房、凿井和耕作。

    有史以来,第一次,鲜卑的妇女能在安全舒适的土砖屋内生产。

    有史以来,第一次,绝大部分的鲜卑孩子,都能有充足的奶水喝,不至于要饿的嚎啕大哭。

    有史以来,第一次,鲜卑的牲畜和部众受伤或者得病,能得到医治。

    时至今日,鲜卑上下,各个部族的中下层部众,都已经接受了‘自己与汉朝是同一个祖先’‘我们是伏羲之后’的设定。

    虽然鲜卑人自己觉得怪怪的——明明我们跟汉人的相貌和发型以及肤色,都全部不同!

    但草原上的民族,从来不会去多想这些问题。

    没见到匈奴人手下,一堆的白种部族,自认为自己是‘匈奴人’吗?

    只要有实在的好处,别说是承认自己的祖先是中国人,就是自己也可以变成中国人。

    但……

    这只是鲜卑人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汉朝人似乎并不怎么买账。

    丘可具总觉得,汉朝那位西北都尉陈嬌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太对。

    再想想这位汉朝天子的小舅子,每隔个一个月就要往饶乐水送来一千多号所谓的‘倭奴’。

    丘可具也就能明白,那位西北都尉的意思了:都是中国人的话,他就没办法奴役鲜卑了!

    只能跟濊人一样,视同子民一般对待!

    而这位西北都尉,无疑已经捕奴上瘾了。

    有传说,他跟乌恒人都达成了协议。

    大量‘雇佣’了许多乌恒奴隶。

    顺便说一句,这位西北都尉手下的倭奴,也披着一个真番‘派遣劳工’的名义。

    每年,西北都尉都会堂而皇之给真番王一千钱,作为雇佣‘倭奴’们的费用。

    而陈嬌的哥哥陈须手下的真番和扶余以及韩国劳工,价钱则高一些。

    每年都需要支付两百到六百钱左右的雇佣费用。

    虽然,丘可具有些不太理解汉朝人为什么这么做。

    但这并妨碍,他将自己部族的四千多奴隶‘派遣’给了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衙门打工。

    契书都写好了,还请来了四位汉朝的文官公正。

    这些奴隶因为都是鲜卑人过去抓到的野鲜卑、乌恒以及扶余和丁零等奴隶。

    所以身体强壮,力气很大,因此,雇佣费用,达到了平均五百钱一年一人的价码!

    比乌恒人的雇佣价码要高一些。

    而通过这种雇佣模式,丘可具每年能进账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因为万一死了奴隶,汉人是要赔偿的,而赔偿金额是奴隶派遣价格的十倍!),几乎相当于过去整个鲜卑全族上下辛辛苦苦所得的全部收益的两三倍!

    这些钱,单单是用来买米,就足够买来足够整个鲜卑上下吃三年也吃不完的粟米!

    现在,丘可具总算是明白了,真番、韩国还有扶余和沃沮这些他过去看不起的小国是怎么爆发的。

    感情,都是靠派遣工发达的。

    但正是如此,丘可具才恐惧。

    因为,很显然,汉朝认为他和他的部族不是‘伏羲氏之后’而是两条腿走路的夷狄。

    那他们一定会愉快的撕毁契约,然后发动攻击,将所有鲜卑部众,统统变成奴隶。

    有陈嬌给倭奴们按上一个‘真番派遣工’的名义的先例来看,汉人大抵也会在攻灭鲜卑后,将鲜卑部众安个什么‘韩国派遣’或者‘扶余派遣’的名头。

    毕竟,比起每年要给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派遣雇佣费’。

    一两千钱就能打发掉的‘派遣费’无疑更划算。

    所以,此刻,丘可具是真的想要马上就带着那位汉朝来的真正的大人物,执掌着整个东北地区的安东都督,去看他发现的那个遗迹。

    只要这位都督,能够认可,那个遗迹属于伏羲氏遗留的。

    那他和整个鲜卑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到汉朝户口本。

    甚至还能跟那个濊人的沧海君一样接受汉朝天子的册封,成为子子孙孙都能永世富贵的贵族。

    即使不行,退一万步,也能安享现在所得到的‘派遣费’收益。

    现在的丘可具和整个鲜卑部族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并且清楚了汉朝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鲜卑武士,别说是汉朝的正规军了。

    他们连汉朝的游侠儿组成的团伙都打不过——半个月,一支五十多人的鲜卑骑兵在饶乐水以南,遇到一群人数大概三十多人的汉朝游侠。

    当时这些游侠儿正在沿着饶乐水向前勘探,希望能找到一个淘金地点,至不济能发现一个野熊群体也成。

    结果,他们当然徒劳无功。

    在返程的时候,这些家伙盯上鲜卑骑兵的战马。

    然后,他们对那支可怜鲜卑骑兵发动了袭击。

    结果是鲜卑骑兵死二十三人,伤十八人,被抢走战马二十四匹。

    五十人多人的鲜卑骑兵,在面对三十多个汉朝游侠时,完败。

    此事,深深震撼了整个鲜卑上下。

    他们连汉朝的民间的没有组织的游侠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如狼似虎,全副武装的汉朝正规军?

    更别说,现在这些汉朝军队就在自己的腹地,甚至开始筑城。

    毫无疑问的,鲜卑倘若稍有异动,马上就要被汉朝大兵,变成‘齑粉’。

    反正,丘可具觉得,那位西北都尉,一定会乐意鲜卑人造反,然后他好收割脑袋。

    所以,此刻,丘可具见到薄世,简直就跟见到了亲爹亲妈一般,两眼泪汪汪的,学着汉朝士大夫的礼仪,微微稽首,说道:“鄙野嘉人,鲜卑丘可具,见过上国都督!”

    薄世听了,这才注意到了这个鲜卑王的存在。

    讲老实话,现在的薄世,还真没把安东周围的部族看在眼里。

    今天的安东都护府,下辖了庞大的领土。

    哪怕不算归他节制和指挥的朝鲜军队,他麾下的总兵力也达到了可怕三万人之多!

    若算上朝鲜驻军和真番、韩国和扶余的仆从军。

    安东都护府现在已经可以拉出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军队。

    其中骑兵至少两万。

    这样一支力量,哪怕面对匈奴的幕南部族主力,也不会害怕。

    更别提这周边的小猫小狗了。

    像鲜卑、乌恒这样男女老少,全族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的小部族,他一个指头就能摁死。

    当然了,作为贵族,薄世是很矜持的。

    他微微还礼,拱手道:“足下辛苦,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报告,本都督都看过了,足下能心沐王化,主动归降,本都督一定在天子面前请功……”

    没有错!

    现在,安东都护府报告给丞相府的公文里,就是这么形容的陈嬌和陈须突袭鲜卑,强行压服鲜卑人的事情:完全是鲜卑王邀请,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盛情难却’,不得已前往当地‘宣达王化’。

    当然,私底下报告给天子的奏疏,却肯定是将实情都抖落了出来。

    丘可具一听,真是热泪盈眶啊!

    总算……总算……有汉朝的贵人,能间接承认他的功绩了。

    此时的丘可具,全然没有了当初想要坐视汉匈大战,火中取粟的想法和念头,********只想混个汉朝户口本,若能得到天子册封,那就更妙了。

    对游牧民族来说,这也是正常的逻辑思维——假如对手太强大,那就给对手当狗吧。

    “本都督听说,足下曾经在某地见过一件神物?”薄世问道:“足下可否对本都督形容一二,最好能画个图像……”

    “敢不从命……”丘可具立刻就拜道。

    若真能证明,他曾发现的那个遗迹中真是伏羲氏的遗迹。

    那他和鲜卑部族的汉朝户口本就稳了!

    于是,丘可具蹲下身子,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照着记忆画了起来。

    那个他曾经发现的遗迹的轮廓,也因此渐渐显现在薄世眼前。

    下一刻,薄世就激动了起来。

    他激动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画出了河图洛书的轮廓。

    而是他画出了一个中国人人都熟悉,但这草原上却很少有人知道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金字塔一般的高高隆起的山体。

    任何一个汉人贵族,都知道。

    这东西叫封土。

    是贵族和王族的墓葬。

    封土平地而起,用人力夯筑,一层一层浇筑,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工建筑。

    这虽然是宗周之后才开始流行的墓葬形势。

    然而,不要忘记了。

    现在,中国还留存有一个从史前留下来的超大规模以及——汾睢。

    睢上的保留着黄帝扫地拜祭后土留下的遗迹。

    那也是一个类似的封土。

    这证明了一件事情:远古时期的先王们确曾筑高台,祭祀天地神明,祈求赐福。

    薄世可不像陈家兄弟,从小不学无术。

    他打小接受的就是正规的贵族精英教育,对这些文化特征和历史脉络非常清楚。

    “此地何在?”薄世没有等他画完,就立刻问道。

    “在离此三十里外的一片山林中,它现在已经被荒草和树木所覆盖,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了散落在此地的一些东西,之后才开始发掘的……”丘可具被薄世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立刻带本都督过去……”薄世看着丘可具,然后将视线移到了陈须跟那位陈嬌的家令身上:“点齐兵马,随我前去!”

    若确认是真的,如同睢上的黄帝祭地台一样的结构。

    那么,那个地方就肯定是先民们留下的遗迹。

    再加上这丘可具已经献上的玉龟和玉龙以及附近发现的孤竹国青铜器。

    那么,那里即使不是伏羲氏曾经祭天的道场,恐怕也与子姓的殷商有着莫大关系。(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节 雁过拔毛(1)

    一个时辰后,薄世带着两千多军队,在丘可具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处山林之中。

    此地,为群山环绕。

    饶乐水在其南面奔腾而过。

    山的脚下,是一片无垠的平原。

    山上植被茂盛,芳草萋萋,偶尔还能见到几只飞鸟从灌木丛中起飞。

    顺着山脚的道路向上,薄世一边走一边看。

    两百多名亲兵跟着他一起上山。

    他们很快就形成了一扇形的保护圈。

    忽然右侧有士兵走着走着,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薄世将视线移过去,就见到那个方向的士兵都在骚动。

    很快有一个军官捧着几件器皿,呈递到了薄世面前。

    薄世低下头,仔细审视。

    这些都是玉器,能明显看到,这些是经历了无数年岁月沉淀的玉器。

    对中国贵族来说,他们都有着一手高超的玉器鉴别方法。

    因为,贵族爱玉,尤其是古玉。

    汉家天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古玉,都是盗墓得来的。

    摸金校尉们不辞辛苦的满天下盗墓,当然不是为了考古,而是为了赚钱。

    那些从千百年前的墓葬中盗来的玉器与其他器皿,通常,都是贵族们买走的。

    因此,倘若不能掌握一点鉴别玉器年份的技能。

    毫无疑问,是会被人骗惨的。

    “起码是千年古玉……”薄世在心里判断,这些玉器,和之前送去长安的玉龟和玉龙一样,很清楚就能知道,至少经过了千年岁月沉淀,以至于玉器的材质出现了变化,渐渐染上了沁。

    而更让薄世动容的是——这些新呈递上来的玉器,有着明显的图腾。

    而且,这些图腾都分属不同的动物。

    有凤鸟于飞,有神龙盘亘,还有……双首熊头组成的三孔玉器!

    薄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举目四望,此地的山陵,向南而背阳。

    前方,饶乐水奔流向前。

    饶乐水之前,平坦的平原,非常适合耕作。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壤,松软中带着坚硬。

    “仔细找找山上山下的草丛和草皮……”薄世立刻吩咐下去。

    “诺!”立刻有军官领命而去。

    薄世继续带着丘可具等人攀登而上,直至山顶。

    这个山丘,其实并不高,大约也就十几丈。

    与周围崇山峻岭相比,只是一个小山丘罢了。

    但在山顶上,薄世一眼就看到了许多露出了草皮的人工建筑痕迹。

    他走上前去探查,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整个山顶都密布了这种人工建筑的痕迹。

    “这是坩埚……”薄世将手伸进一个遗迹暴露在外的锅口,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了一块早已经凝固的红铜:“这是先人炼铜之地!”

    先民,或者先王,为何要来到这个远离中原的蛮荒地带?

    薄世想起了孤竹国。

    孤竹或者殷商的先王们,确实有可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薄世站起身来,看了看着山顶的布局。

    一个又一个或只露出了一点点痕迹,或干脆隐藏在草皮和泥土中的坩埚,似乎是以某种形状排列在一起的。

    薄世正在思考之时,派遣搜索山腰的军官带着一堆的陶片以及坩埚片。

    这些陶片和坩埚片上似乎有着某种文字的形象。

    薄世一时半会也辨认不出来。

    直到,那位军官献上一件陶器时,薄世顿时大惊失色,他立刻下令:“所有人等即刻随本都督退下!”

    因为,那是一只明显的照着熊掌捏塑的陶器!

    虽然,这陶器已经残破不堪。

    但在新化城里,薄世常常能看到有商贾在收购那些已经硝制好的熊掌。

    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决断的了。

    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不再是他所能动的了。

    他带着人退下山峦,恭身朝着这座山鞠躬而拜,三拜之后,才道:“西部都尉陈须听令!”

    “末将在!”

    “吾以天子之命——”薄世取出了那个他从未使用过的天子信物——虎符,展示给陈须。

    陈须立刻恭身下拜,拜道:“微臣须听令!”

    “即刻以西部都尉之精锐与护濊军,保卫此地,不可令此地草木有一丝一豪的损伤!”薄世正色道:“本都督假天子之虎符,授权给汝,敢有接近窥探者——杀无赦!”

    “诺!”陈须大拜:“谨奉命!”

    于陈须而言,他不需要知道薄世到底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能让薄世拿出虎符,假天子之命下令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情!

    薄世将虎符收回,然后立刻叫来主薄,说道:“本都督要立刻给陛下写信……”

    只有他清楚,这座小山丘里可能会藏着什么。

    伏羲氏、有熊氏、有虞氏……

    这么多先王的图腾,都集中在此。

    这山丘里埋的秘密是什么?

    或者说,这些先王,来这里做什么?

    薄世不清楚,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务。

    此地可能埋葬着或者说停留着一个消失的时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

    长安,此时已是夏五月。

    刘彻正在阅读着刚刚被整理出来的《竹书》或者说《竹书纪年》。

    这是太史令司马谈与司马季主这一年多来整理和编辑、翻译出来的版本。

    按照原本正常的历史轨迹,这套古代的魏国史书,还需要再过两三百年才能重现天日。

    它的出现,会推翻许多人固有的印象和记忆,将一些被隐藏史书里的光辉角色颠覆甚至黑化。

    譬如,舜帝囚尧于平阳,打碎了人们对上古先王的美好憧憬,将先王们血淋淋的残酷政治斗争展现。

    譬如,太甲杀伊尹而还政,戳破了贤王明君的记忆。

    当然,还有着曲沃代晋这个春秋最大的手足相残,兄弟相争的丑闻的详细记载。

    刘彻一边看,一边也感叹着:“果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利益所无法驱动的!”

    舜帝那样的人,尚且都曾经囚禁尧帝。

    伊尹太甲,就跟周公辅佐成王一样的经典故事。

    到头来,却只是一出弟子杀老师而夺权的血腥惨剧。

    至于曲沃代晋,更是将政治斗争的血腥残酷一面,**裸的展现人前。

    整整六十七年的同族内讧,跨越了将近半个世纪之长,最终,以弟弟全灭哥哥的后代而告终。

    “朕还是不够狠辣啊……”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

    不过,竹书所载,也未必是真。

    毕竟,这只是魏国史书。

    里面有的是抹黑其他人的黑材料。

    想要还原真正的历史,或许还需要找到剩下五国的史书。

    只是可惜,这似乎是个梦。

    因为,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觉得六国史书实在太不河蟹,就一把火全烧了。

    只留下了一套副本,存放在咸阳王宫中。

    秦始皇驾崩后,这些史书与他一起进入了骊山地宫。

    除非掘开秦始皇,或者其他六国先王们的陵墓,才有可能凑齐这七国版本的史书,然后求同存异,寻觅到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但,很显然,这不是刘彻能做的事情。

    旁的不说,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保证挖出来的文物能得到有效保护。

    再说,挖人祖坟,这是要遭天谴的。

    至少在封建时代,没有皇帝敢明目张胆的那么干。

    所以,刘彻也就拿着竹书当小说看,这么一设定,看起来还蛮带感的。

    正看得兴起,王道走过来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安东都护府都督急报!”

    “拿来给朕看看……”刘彻伸手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来人,准备笔墨!”刘彻下令。

    不多时,就有宦官献上笔墨纸砚。

    刘彻提笔蘸墨,写下一道命令,然后加盖自己的皇帝玺,道:“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往新化,命令薄世,依令而行之!”

    “诺!”立刻有侍从官领命,捧着命令离开。

    “想不到,还真是红山文化的遗迹……”刘彻摇了摇头:“只是可惜,时机不对啊!”

    以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先人和先民留下来的遗迹进行完整保护和开发。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保存!

    所以,刘彻明明知道安阳地区的地下深埋着无数殷商龟甲和青铜器,也没有任何作为。

    当然了,老刘家向来雁过拔毛,不会放过任何捞好处和装逼的事情。

    此事,也是如此。

    “立刻传召给所有九卿和列侯,命令他们即刻入宫见朕!”刘彻接着下令。

    …………………………………………

    一个时辰后,丞相周亚夫率领着九卿和列侯们,来到了刘彻面前。

    需要说明的是,现在汉家的九卿,其实已经变成了七卿。

    宗正刘礼病逝后,刘彻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所以也就那么放着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宗正。

    至于另外一位九卿内史田叔年老,刘彻已经下诏不用让他上朝了。

    而且,下一步,刘彻在酝酿进行改革。

    当年,他在太子、宫中曾经试行了一段时间的三省六部制。

    最后刘彻发现,这三省六部制,虽然好用。

    但却极有可能诞生出皇帝也无可奈何的官僚系统。

    所以,刘彻决定,进行进一步改革。

    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细化各个巨头的职责和负责事务,明确每一个人的任务和要求。

    当然,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一道命令就可以解决。

    需要时间进行调整。(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一节 雁过拔毛(2)

    “臣等参见陛下……”

    因为不是正规的朝会,属于皇帝忽然召见群臣,所以,群臣也没有跟朝会时一样,大礼参拜,只是微微躬身致意。

    “陛下诏臣等前来,可是有要务?”丞相周亚夫抬头问道,露出了厚重的黑眼圈。

    最近,汉家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是彻底忙成了狗。

    去年秋八月,地方上报的去岁新增户口和土地的数据,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确认和核实的时候了。

    再不把这个事情搞定,再过三个月,就又到了确认户口与土地增殖情况上报的时候了。

    在秦汉两代,户籍与土地的管理,严格无比。

    法律将天下的百姓,无论贵族官民奴婢,统统分为五个群体:王侯、官、民、市、奴。

    编户齐民的罗网之下,鲜有人能逃脱律法的管辖。

    当年,秦朝时,秦始皇的亲信,大宦官赵高犯罪,依然被依法除去官籍(史记。蒙恬列传)。

    到了汉室,对人口和土地的清查以及管理,比之秦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因为,汉室政权,比秦朝更依赖算赋。

    老刘家的皇帝,隔三差五,就要宣布‘其除田租’‘除田半租’。

    对土地田税的征收,是能少就少。

    于是,国家财政严重依赖于田税之外的另一个大税收入,也就是所谓口赋,实则就是人头税。

    汉律规定,所有人,包括诸侯王和列侯,每年需要缴纳一算(百二十钱)的税赋,商人和奴婢倍之,另外,年十五还不嫁人的女性,也倍之。

    到刘彻即位,宣布商人的人头税,加了一条,汉人奴婢以五倍之。

    这笔人头税的收入,在整个汉室至今五六十年的历史中,在多数时候,是超过了田税,甚至是国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汉室天子也借此政策,完成了其君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铺垫。

    道理很简单。

    自周以来,税赋分开。

    税是国家开支,用来养官吏,以及应付平时开支。

    而赋则是天下百姓和官民,供养天子,为其营造宫室、陵寝以及编组军队,抵御外侮的。

    当皇帝的小金库里的钱比国库里的钱多的时候。

    丞相、百官,自然都要给皇帝跪下唱征服。

    因此,汉室对户籍的管理,实际上比土地严苛。

    至少土地允许买卖。

    而户籍,却禁止随意脱籍。

    依照汉律规定:诸脱户籍,家长徒。

    家族里有一个人脱籍逃亡,户口本上的户主就要被叛徒刑。

    太宗皇帝时,车骑将军郅候薄昭也曾经写信给淮南厉王刘长说:亡之诸侯,游宦士人,及舍匿者,论皆有法。

    而事实也是如此。

    太宗皇帝十四年,河内郡守坐‘知亡人脱亡名数,以为保,免’。

    一位相当于********的巨头,因为企图亡匿一个脱籍者,被摘掉了乌纱帽。

    但在目前,汉室的情况,却并非是逃亡百姓过多,以至于朝廷不得不收紧律法,严苛打击逃亡士民。

    目前,汉室国家总体上轻徭薄赋。

    皇帝慷慨大方,挥挥手,就是田税三十税一,赋税永不加赋。

    在实际上,普通自耕农和小地主甚至佃户,并不需要逃亡和隐匿。

    因为,假如他们逃亡和隐匿在那些豪强地主名下,在实际上,他们要遭受更严重的剥削。

    就像齐鲁地主那样,地主豪强不把自己的奴婢的最后一滴血榨干是不会罢休的。

    更何况,著籍对普通百姓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首先,就是可以合法的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

    依照汉律规定,被登记在册的土地和家宅以及个人财产,受到国家保护。

    土地买卖需要由官府作保,并登记在册。

    没有人敢随意侵害和伤害他们的合法权益。

    记载在石渠阁档案里的那一个个各种坐‘伤人’‘侵人民田’‘不偿人责’‘役使过律’而被一撸到底的列侯,足以惊醒大多数贵族。

    至于地方上的豪强要是敢随意横行不法,那么,地方郡守一定很乐意在给自己增添一笔政绩。

    当然,这并不一定。

    毕竟,法律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地主权贵和官僚有太多办法对抗法律了。

    但总体而言,当前天下,大体平稳,小老百姓即使活不下去了,也还有路可走,无论是南下去东海郡拓荒还是北上安东,都是一条路。

    官府还会统一组织,安排路上食宿呢!

    至于关中就更简单了。

    地主稍微苛责一些,人家就跑去上林苑了。

    只要勤劳肯干,是饿不死人的!

    其次,著籍还可以获得赐爵,汉家的爵位是可以变成钱的,皇帝隔三差五的赐爵,其实就是在发放福利,百姓可以在自己日子过的艰难的时候,卖掉自己的爵位,而买主通常是商人和地主。

    所以,当前天下户籍工作的重点其实并不是瞒报和漏报,隐匿人口。

    因为地主和豪强们,早就被酷吏们‘调、教’好了,没有人敢在没有收买好地方官前就能安全无虞的瞒报和隐匿人口。

    何况,现在瞒报和隐匿人口在经济上并不划算。

    所以,现在汉室的户籍问题,实则是地方官虚报和乱报人口与土地数量。

    为了升官,下面的官员,尤其是关东的地方官,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区区捏造户口和田亩数量,又算个什么?

    有良心的,虚报个一成,没良心的,虚报三五成。

    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政绩做的漂漂亮亮。

    反正山高皇帝远,朝廷也很难发现自己的诡计。

    许多的官僚,都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得以升迁。

    直到刘彻即位,考举盛行,才开始让这个问题浮出水面。

    下到关中地方亭里的考举士子们,不止一次向丞相府以及御史大夫衙门,甚至直接上书刘彻,指出他们在地方看到了很多‘不存在’的户口和土地。

    明明他的官署的档案里,在某地有几户人家,还有土地,但跑过去一看,啥都没有,光秃秃的,不是山林就是荒坡。

    此事,引起了刘彻的注意。

    虽然讲道理的话,这些家伙这么玩,在短期内,是双赢的。

    他们赢了政绩,而刘彻拿了实惠——捏造的土地和户籍,照样是要交税服役的,但他们并不存在,于是,就只好让其他存在的人,帮他们买单。而这些税赋,最终都会缴纳到刘彻的口袋里。

    然而,刘彻知道,长此以往,肯定要出事。

    于是,借着马邑之战的大胜之威。

    刘彻下令,首先彻查和全面清点关中户籍和田亩。

    自然,负责这个工作的是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

    这些天来,周亚夫单单是看公文,每天都要看十几万字!

    常常工作到深夜,哪怕是休沐日,都要处理公务。

    可谓是忙成狗了。

    直到不久前,才把这个工作搞定,初步清理出了被虚报和捏造不存在的户口和土地。

    在这次刘彻传召前,周亚夫正在晁错的御史大夫官邸做客,两位三公关起门来,正在商量着该怎么汇报。

    实在是清查出来的真相,触目惊心。

    整个关中,六十八县,有三十五县有虚报和捏造的户籍、土地情况。

    总共有三千多户和十几万亩不存在的户口和土地。

    这还是关中!

    天子脚下!

    出了函谷关和萧关,天知道,关东和关北乱成什么样子了!

    以天子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必然又是雷霆大怒。

    但这个事情,却不是那么好处理了。

    因为,很可能会涉及整个天下的大半官僚,稍有不慎,就是大动荡。

    但不报告不行。

    正发愁呢,天子的传召到了。

    此刻,周亚夫与晁错的内心都是惶恐的。

    因为,这个事情,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可能是太宗,也可能是先帝时期。

    但,却是在他们任内被捅出来。

    无疑,两人都要担责任,谁也跑不掉。

    虽然周亚夫和晁错,都不是那种担不起责任,或者不敢担责任的人。

    但这个事情上面,他们太冤枉了!

    ……………………………………

    刘彻看着周亚夫和晁错的模样,自然也能脑补出一些问题来。

    实际上,周亚夫和晁错的工作进度瞒不过他。

    按照制度,丞相和御史大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报告他们的简牍。

    通过简牍,刘彻很轻易就能知道,这两人在干嘛,工作进度如何。

    更何况,还有绣衣卫作为耳目。

    这个脓包捅的有点大。

    但捅的好!

    不把浓汁挤出来,迟早要出大问题!

    长痛不如短痛。

    拖延下去,二三十年,这个脓包恐怕就要变成癌症了!

    但怎么挤脓包,也是个技术活。

    刘彻从没想过能一口吃个胖子。

    这个事情,只能慢慢来,一步步,先关中,再三河,最后天下。

    要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措。

    想方设法,将这些官僚变成一小撮企图危害国家社稷和天下安危的贼子!

    现在,刘彻还不急。

    “今天,召集诸卿前来,是因为朕刚刚接到了安东都督的奏报……”刘彻站起身说道。

    周亚夫与晁错顿时长出一口气。

    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安东的事情,再大也就那样了。

    至少无法威胁到国家存亡和天下稳定。

    “安东都督,在去怀化数百里外的饶乐水,有了大发现……”刘彻拍拍手,身旁的王道立刻就让人捧出了去年薄世献来的玉龙和玉龟:“诸卿请看,此乃安东都督所献之玉器,皆为饶乐水附近所发现的……”

    玉龙和玉龟,被宦官们捧着,放到了群臣眼前,让他们逐一审视。

    “安东都督,在日前亲自前往饶乐水巡查,发现了更多的玉器和器皿,皆确认无误,为伏羲氏、有熊氏以及有虞氏之遗物,最晚的也能追溯到春秋之时的孤竹国了……”刘彻继续说道。

    群臣听了,都是浑身一战。

    伏羲氏,是公认的圣王。

    至于有熊氏,轩辕氏是也!

    有虞氏,舜帝!

    这三大氏族,是诸夏民族公认的始祖和源头。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安东之外?

    无数人心头疑虑不绝。

    却听得刘彻说道:“朕已经知道,哪里是谁的道场了!”

    “伏羲之同产妹,女娲之道场是也!”

    这个宣告,如同一个雷霆,炸响在群臣之中。

    倘若别人这么说,可能大家或许会以为这个人是疯了。

    但假如是皇帝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理论上来说,皇帝可以决定天地星辰,日月运转,让物理规则和化学反应随心所欲。

    他拥有仅次太一神的权力,可以随意决定妖魔神鬼的诞生和毁灭。

    更何况,刘彻还自证了自己的天命。

    他已经与上古的三王一般,获得与天对话,解释和修改天命的权柄。

    就像刘彻,在宣室殿里挂起‘四海穷困、天禄永终’的牌匾,天下人唯有遵从和颂扬天子的伟业与神圣,没有一个人敢异议和反对。

    刘彻却是拿着天子剑,继续说道:“此地,本该合当两千载后,有圣人出,现世,存亡断续,接续过往!”

    两千年后,红山文化,横空出世,改写了中国的文明谱系,将诸夏文明的各个支流的脉络和交融过程展示在后人面前。

    其发现的女娲神庙,更是印证了神话传说的一些跟脚。

    现在,它的出世确实有些早了。

    刘彻也很担心,假如不给它披上一层神圣外衣,可能会被无知子孙毁坏。

    所以,他提起天子剑,正色的道:“朕已知天意,此地出现的过早,不当启封!”

    “然祖宗神庙,先王之道场,神圣不可轻侮!敬天法祖,朕之所愿也!”

    “其令:丞相请命有司,以宗室列侯勋贵大臣及两千石子嗣并功臣后裔、有功士卒,遴选年二十三以上,有德行,能奉宗庙者,为祖陵卫队,为天下先王陵寝守陵,各以一载至三岁不定……”刘彻举起天子剑,下达命令。

    “诺!”周亚夫和群臣们对此都没有意见。

    派遣自己家的世子,去给祖宗先王守陵,这是荣誉,也是责任!

    刘彻看了,也是点点头。

    守陵并保护先王陵墓和文物不受盗墓贼和盗匪侵袭,这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目的,还是要培养这些贵族功臣的下一代,将他们培养成诸夏民族主义者。

    并且将国家、民族的概念灌输给他们。

    想想看,一旦唯有给先王守陵后才能有资格继承家业和爵位的下一代登场,他们势必会比他们的父辈更加重视国家和民族的概念,更加清晰的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这一点很重要。

    尤其是,未来分封制将复活。

    没有这个前提条件打埋伏,分封出去的王侯,很容易就会被当地同化。

    而有了这个制度,最起码,哪怕这些人远离中国本土,他们也依旧会记得自己来自哪里。(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二节 广关(1)

    鬼神和先王之事,皇帝可以自说自话,然后逼着天下人接受这个设定。

    就像当初刘邦立黑帝庙。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刘彻回到自己的御座上,看向群臣。

    “除此之外,朕诏诸卿前来,还有一事……”他招招手,对一直侍立在御阶之下的汲黯吩咐道:“尚书令,请将天下堪舆图取来!”

    “诺!”汲黯躬身一拜,趋身退入殿中一侧的偏殿,不久后,他就与几位尚书郎,合力捧着一副全新的纸质地图,出现在了刘彻面前:“陛下,堪舆地图已到!”

    “打开吧!”

    “诺!”汲黯恭身,然后与那几位尚书郎,一起捧着地图的两轴将之摊开。

    这是一副全新绘制的汉室天下地图。

    与过去绘制在丝帛以及木板上的地图相比,它更大也更详细更具体。

    刘彻也站起身来,凝视着这副地图。

    秦并天下,四十有八郡。

    汉兴,丢掉了其中七郡。

    分别是南海、桂林、象郡(南越)、闽中(闽越)、东海(东鸥)、云中、九原。

    时至今日,汉室通过或武力或外交,收回了其中五郡。

    唯有闽中和九原,依然没有回归。

    其中闽中郡的问题,预计不会动用军事手段,在南越基本为中央控制后,闽越的回归是自然的事情,是历史的必然。

    而九原郡,这个秦赵故郡,却依然陷落在匈奴人手里。

    赵武灵王营造的高阙要塞和秦始皇下令建造的阴山防线,至今为匈奴所用。

    这让刘彻看了,也有些恨意。

    当然了,除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自然也有喜事。

    今日汉家疆域,比起秦朝,扩张了一大半!

    主要疆域扩张,来自于安东都护府。

    今天的安东都护府,下辖四郡三国,地方方圆三千里,几乎是半个中国了。

    它的疆域包含了整个半岛,以及后世****的辽宁省大部、黑龙江省的全部以及吉林省的一部分和乌苏里江流入远东境内的部分领土。

    这还只是有汉人到达过的范围。

    刘彻地图开疆画的那条线,几乎将整个后世的勘察加半岛以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阿穆尔河流域统统划到了自己的碗里。

    甚至很可能画到了白令海峡里面去了……

    保守估计,仅仅只是勘探这些地区,派个汉军过去插个旗子,立块石碑,恐怕都要十几二十年的功夫。

    所以,刘彻也不敢真的将那些连半个人都没有的地方,堂而皇之的画进了自己与群臣们要阅览的汉室堪舆图里。

    不然,还不被人笑话死?

    当然了,在太学和武苑里,刘彻毫不客气的将包含了那些地区的地图挂在了太学和武苑的地图室内。

    哪怕,离开怀化郡,汉室就对外面的一切,都茫然无知。

    去怀化控制线以西,整个地图,就是一片空白。

    只用了个大大的西瀚海作为名字。

    但这就够了。

    不管是按照中国人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规则,还是后世欧罗巴的谁主张,谁发现,谁拥有的主权原则。

    这些地方都是大汉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有本事来抢啊!

    然而,即使刘彻没有将目前还不知道到底包括了那些地方,是不是画进了白令海峡或者太平洋的西瀚海也画到这副地图。

    汉家今天的疆域,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

    最起码,今天的汉室实际控制地区,是北起云中,南到交趾,西及巴蜀,东到朝鲜,幅员至少九百万平方公里的强大帝国!

    任何看到这张地图的人,都会为大汉帝国的伟大和辉煌,顶礼膜拜。

    刘彻更是每看一次就爽一次。

    在西元前,很少有人类能达成这样的伟业。

    以刘彻所知,当世,除了匈奴帝国外,并无第二个拥有这样疆域的帝国。

    但匈奴人已是手下败将,不足为勇。

    在刘彻眼中,匈奴人的土地和牧场,其实就跟当年晋献公送给虞国的宝马和良壁一样,只是暂时让匈奴人帮忙保管而已。

    三五年后,就要拿回来的。

    其他群臣,看着这幅巨大的地图,也是人人都面露喜色,纷纷说道:“壮哉大汉,明哉陛下!”

    刘彻却挥挥手,说道:“今日,朕诏诸卿前来,也是想与诸卿先商议一下,本月朔望朝的政务!”

    刘彻走下御阶,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关中区域,双手从函谷关开始,向前,一直推进数百里,直到弘农郡的新安县,才停下来。

    “朕欲广关以强本!”刘彻闪烁着兴奋的神色,对着自己的大臣们说道:“迁函谷关于新安,并弘农为内史所属!”

    他抬起头,告诉自己的大臣们:“此其一也!”

    广关,当然不会只广函谷关!

    刘彻的手放在萧关上,然后向前推移,将之一路推到常山脚下。

    这里在过去一直是代国的土地。

    但是,今天,刘彻已经决意,要将这片土地纳入大关中的范畴。

    “朕意迁代王登王彭城,奉高帝庙,为徐王!”庞大的楚国,并不符合刘彻的心意,所以,他学习当年自己祖父的故智,将楚国一分为三。

    彭城以东为徐国,彭城以北依旧为楚国,剩下的化为郡县,以此保证,中央政府能管控这些地区。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举措,关中同时向南北扩张了三百里。

    但这依然只是个开始。

    刘彻抬起头,看向了地图中巍峨的太行山。

    假如,函谷关东移,萧关北移。

    那么临晋关岂能不动?

    既命临晋,当然要名副其实!

    刘彻大手一推,将它越过黄河,直接推到了上党郡的东南方,太行山脚下!

    这样,汉家关中的地盘,就大大增加了。

    从此,关中中部,向东方扩张到新安,中部地区的北部,直抵太行山,与井径古道相依从,北部扩充到代国,循着常山(恒山)山脉,越过太原,抵达了常山脚下。

    关中面积因此扩大了一倍多!

    县治从原先的六十八个,变成了一百五十一个。

    下辖人口,从五十万户,变成了一百余万户。

    关中可动员的兵力上限,从最多三十万,变成了闭着眼睛也能拉出五十万。

    更重要的是,广关之后,关中将拥有一个庞大的可以养马的地方——太原和附近的地区,非常适合养马。

    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就是以当地为基地的。

    而且,汉家的苜蓿草种植基地也在那里。

    群臣看着都是目瞪口呆。

    唯有丞相周亚夫和御史大夫晁错能稍微镇定一些。

    因为,在事实上,过去四年,他们不止一次与天子、尚书们商讨过广关一事。

    汉家国策,强本弱末!

    在实际上来说,历代天子都曾经做过广关的美梦。

    将函谷关东移,萧关北移,临晋东移,这都有过设想。

    但,此事的难度,却非同小可。

    假如放弃函谷关,没有了函谷关天险,万一关东出了乱子怎么办?

    就像吴楚之乱时,若无函谷关之险,吴楚乱兵就可能会去雒阳了,没必要渡过黄河去跟梁国死磕。

    另外,移关这种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新起关隘,想要修成要塞,花费可不是一般大!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周亚夫不得不问道:“陛下欲广关,强本弱末,以实社稷,臣等皆拜服,唯陛下高瞻远瞩……只是……”

    周亚夫咬着嘴唇问道:“若函谷关天险不在,一旦东方有事,国家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唱双簧了。

    因为,周亚夫与刘彻早就研究过了函谷关东移后的问题了。

    事实上,当年河东之行后,回来,再到登基,刘彻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函谷关东移的调查和仔细取证。

    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先后派遣使者和官员数百人次。

    终于,被刘彻找到了解决办法。

    函谷关东移,新安之险,显然不足以为凭据。

    当然,刘彻可以说,我可以在关内起潼关,镇钥关中!

    但,关中人和大臣们并不这么看。

    因为,比起在关内的潼关,关外的关隘显然更重要。

    几百年了,关中人习惯了函谷关保护自己。

    要是一下子没了,哪怕你拿出比函谷关更坚固和更险要的潼关,人家也未必买单。

    毕竟,长久以来,函谷关就是人们心中的信仰和底线。

    函谷关不失,哪怕关东打的再厉害,大家也权当看戏。

    但函谷关一失,关中人马上就会人心惶惶。

    所以,需要给关中百姓和士民吃颗定心丸。

    让他们知道,虽然函谷关东移,但其依旧是保护关中的门神。

    怎么办?

    刘彻将手指在地图上的新安县以东,大概在弘农郡的东界上一点:“朕将在此设一关隘,为函谷关之犄角!”

    群臣定睛一看,此地,正是弘农郡的陆浑县,与新安县恰巧就在一条直线上的南北两端。

    假如控制了此地,并且建立起要塞。

    那么,它就将与新函谷关,一道成为了全新的路上门神。

    任何从东方来的敌人,都必须要面对是打函谷关还是陆浑关的考虑。

    他们甚至不得不分兵。

    因为假如只攻击一个地方,那么,关内的汉军就可以从另外一侧进行增援。

    所有将军都知道,假如在攻击坚城时,被敌人援军打扰,会有多么尴尬。

    自古以来,想要攻克坚城,必先解决其援军。

    但问题是,关中大本营就在后方,想要攻克这两个关隘,并不会比原先的函谷关更轻松。

    但,群臣们还是不放心。

    “陛下所虑,确是详细,只是臣恐百姓担忧……”有人弱弱的说道。

    刘彻也点点头,知道,这是民心民意的问题。

    这就好比后世,忽然有一天,****领导说:东风快递不合时代发展了,俺们将推出全新的西风系列快递业务,保证比东风快递更好更安全。

    但人民群众已经习惯被东风快递的真理保护,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所谓西风快递。

    倘若****领导还告诉大家伙,大蘑菇也不合适了,西风快递将使用吨位更大更强的歼星蛋,保证一发糜烂数万里。

    但人民群众恐怕会更加难以接受。

    大部分都会在看到了实际爆炸效果后,才会选择接纳这个西风快递。

    现在也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与后世不同。

    此时大部分百姓,基本上都活动在自己家乡,很少离乡。

    想要让他们知道地理概念和军事发展变化,难于上青天。

    他们已经认准和信赖了函谷关几百年。

    皇帝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要让他们接受。

    有些难度。(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三节 广关(2)

    所以,就需要宣传,就需要动员。

    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刘彻微微一笑,从御案的桌面上拿起一叠厚厚的奏疏。

    交给周亚夫和晁错和群臣们阅览。

    “诸卿请看,这些都是弘农诸县父老的泣血上奏!”

    足足三四百份上书,堆起来,差不多有一本书那么厚。

    这些奏疏上的名字,一个个也都是如雷贯耳。

    “老臣故弘农郡守林泣血上奏,昧死以闻……”

    “新安野人鄙臣光,顿首百拜,昧死以奏……”

    “故京辅都尉老臣慎昧死以奏……”

    一个个地方名宿,知名的士大夫的名字,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这些人很多人认识,但也有大多数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但,这些上奏的人里,地位最低的,也是一位乡三老。

    地位高的,甚至有关内侯!

    他们一起,构成了整个弘农郡的统治阶级的全部。

    他们就是父老的代名词!

    面对父老们的泣血上奏,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关中百姓难道要跑去跟邻居们说:你们的死活****鸟事?

    关中人素来豪爽,好义,有侠风。

    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何况,历年以来,关中士绅与弘农、河东、太原等地的地主士大夫,联姻非常频繁。

    双方之间早已经沾亲带故。

    至于你要问刘彻是怎么动员这么多的弘农和河东父老的?

    这还不简单吗?

    随便派几个尚书郎,拿着天子节,照着名单,一家家的过去拜访。

    进了门,别的先不说,就问一句:今天子欲广关以实本,心忧百姓或有不便,故命臣等广采众议,还京以闻!老大人德高望重,还望不吝言之!

    关中想要广关。

    沿路的所有人,无分阶级,当然都是四肢都举起来支持!

    这就好后世帝都说要吞掉河北,魔都举着叉子想要吃松江,南京看着马鞍山说——别留在安徽了,到哥碗里来吧。

    甚至,比这些例子还要夸张。

    现在,关中人的特殊政策和特殊待遇,可是羡煞了天下郡国。

    哪怕是过去,关中户口本也是天下人趋之若虞的。

    不然,老刘家也没脸面强行迁徙天下豪强到帝陵之侧。

    至于如今,关中户口本就更值钱了。

    当今天子即位以来,很多政策,目前都只在关中执行。

    譬如,粮食保护价政策。

    譬如新式农具和耕作技术的推广。

    更何况,关中人的负担,向来是天下最轻的。

    而且有个关中户口本,还可以优先被选拔到虎贲、玉林、南北两军以及细柳营和灞上军这样的王牌主力部队里。

    这对信奉‘以武一切’的北方地主士大夫们,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几乎没有人反对关中扩张到自己家门口的提议!

    甚至于,绝大部分的地方名流,在使者走后,琢磨了一会,觉得,万一要是因为自己的表态不够坚决,使得这个事情黄了。

    恐怕十里八乡的父老们能撕了自己。

    所以,很多人几乎是立刻就动用了自己的特权,写起了上书。

    汉家三老和地方名望之士,是拥有上书君王,评论时政的特权的。

    譬如,武帝晚年,就有三老令狐茂上书谈论太子刘据谋反之事。

    当然,皇帝听不听,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的。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

    看着眼前这些一封封,一份份,署着一位位地方名流,三老,致仕千石以上官员,或者封君以上贵族的奏疏。

    周亚夫和晁错,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

    甚至于,内心深处,还有了一丝丝的不安和惊俱。

    当今天子不声不响,就拿出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弘农郡,甚至还有部分河东郡父老的上书。

    而在这之前,身为三公的他们两人,却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当今还有更多的事情,根本就不通过丞相和御史大夫,自顾自的就去做了呢?

    甚至,往深处想——天子既然可以绕开丞相和御史大夫,自己搞定一个郡的父老。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假如他有需要,完全可以不甩三公九卿,自己另起炉灶?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还真有这么个可能!

    旁的不说,现在的兰台,拥有着一个超过五百人的尚书郎队伍。

    同时,为了服务兰台的尚书们的工作,另外还有上千名九卿各个衙门的中下层官员,常年与兰台尚书郎对接业务。

    换句话说,现在的兰台,实际上已经有可能将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的饭碗抢走!

    这样想着,周亚夫和晁错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熟知历史的两人,他们很清楚,在实质上而言。

    无论是丞相还是御史大夫,都是君王为了更方便统治天下而发明的官衔。

    尤其是御史大夫这个官职,出现的时间,不过百来年,是秦始皇为了制衡丞相权力而设置的。

    换句话说,假如当今天子觉得,丞相与御史大夫执政的体系用起来不舒服,他确实可以随时调整。

    “这是警告还是震慑?”晁错在心里思虑了起来。

    作为法家官僚的他,非常清楚,一个法家大臣想要取得成功,必须紧紧依靠君王。

    自李悝以来,所有法家大臣的成功,都有赖于君王的信任。

    同样的道理,一旦离开君王的信任,他们就将堕入地狱。

    而周亚夫则是另外一个想法了。

    丞相位高权重,职责太多。

    自从当上丞相后,他就已经发现,除非他有三头六臂,不然,其实单靠他自己,是完全无法将整个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事务捋顺。

    当然,他可以学习萧何曹参,放权给属下。

    但是,在实践过后,周亚夫不得不放弃。

    他虽然自认为能力不亚于萧何曹参。

    但,在识人和用人方面,他却是远远不及。

    况且,如今的天下情况,与萧何曹参之时,完全不同。

    萧何曹参的时候,天下刚刚走出战乱,百姓普遍渴望安定,而且,因为授田制的存在,社会矛盾无限接近于零。

    但,现在,却是天下承平日久,户口与土地,比之国初增殖了不止一两倍。

    在许多地方,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阡陌连野。

    而且,现在的汉室疆域,也比国初大了一圈。

    至于工程……

    先帝时,除了吴楚之乱外,就只有帝陵工程需要注意。

    现在呢?

    包括刚刚全面竣工,交付使用的龙首渠工程,仅仅在关中,大型水利工程就有四个之多!

    仅仅是这四个大型工程,在过去数年,就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

    更别提,他这个丞相还要管军队、民政和经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是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的。

    因此,对于天子一直以来唆使兰台揽权,他倒并不是太在意——忙都忙不过来,有人愿意帮忙,他当然乐意之极。

    只是……

    “陛下若要改动朝政,吾必不同意!”周亚夫在心里想着。

    他是一头犟驴,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对周亚夫来说,现在的国家体系和政治制度,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要是想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对国家体制开刀。

    那他就不得不动用自己的丞相特权,予以封驳。

    国家大事,不是儿戏,不能由着皇帝自己的性子胡来,想一出是一出。

    哪怕,在汉家历史上,所有曾经封驳天子诏书的丞相,下场都不是那么好。

    带着这样的心思,周亚夫与晁错草草的看了看所有上书。

    然后,他们与其他列侯勋贵,相互商讨了一下,交换了意见。

    最终由周亚夫出列拜道:“父老盼望陛下雨露滋润,臣等皆能理解!”

    “只是事关重大,请陛下为臣等详释之!”

    周亚夫看了看地图,地图上,已经有尚书郎,在其上标下了天子广关后的关中边界。

    “陛下广关,益关中千里,百姓数十百万,臣敢问陛下,广关及建关之费,由何而出?”周亚夫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刘彻,问道。

    讲道理的话,广关这个工作要是完成了,他周亚夫死后,必然其盖棺定论上要加上一段‘佐天子,广关千里,收功雍州’。

    但周亚夫并非是那种会为了政绩而不顾民生的人。

    假如只将函谷关东移,周亚夫是没有意见的。

    左右不过新立两个要塞而已,所耗钱粮最多只是一个龙首渠的花费。

    以当今天子找钱的功力,这点钱,毛毛雨。

    但,现在,广关工程却是如此的庞大。

    函谷关东移,不仅仅需要在新安和陆浑重设关隘。

    更要在关中重选一个能适应新时代发展的军事要塞。

    其他方向也自然如此。

    即使只以函谷关东移工程的量来算,汉家为了广关,需要新设至少十座大型军事要塞来拱卫关中,阻隔关内关外。

    这些钱,从哪里来?

    总不能还是从天子小金库里出吧?

    天子的那点私房钱,这些年,又是修渠道,又是训练骑兵,又是支出边塞军队和官吏以及天下官员的津贴与补助,早就哗啦啦的流掉了大半了。

    尤其是马邑之战。

    表面上汉室大赚特赚。

    实则,真正的收益,那些牲畜,根本没有变现,反而被蓄养在天下的马场之中。

    至于被俘的匈奴战俘,虽然可以作为免费劳动力使用。

    但他们也是吃喝拉撒的。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当今天子虽然搞钱很厉害,点子多。

    但是,周亚夫很清楚,铸钱和盐铁之利,已经基本上全部投进了马场和军队身上。

    不然,去年,齐鲁儒生鼓噪封禅,天子说不定就要成行了。

    以周亚夫来看,老刘家向来骚包。

    封禅这种事情,若是经济条件允许,当今岂会不行?

    太宗孝文皇帝和先帝,给当今天子留下的府库积蓄,实际上应该正在不断消耗。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天子的小金库,不足以支撑这次广关。

    他拿什么来广关?

    毋庸置疑!

    肯定是加税!

    首当其冲的,很可能就是恢复田税十五税一。

    但周亚夫却是坚决反对这么干的。

    老百姓的日子本来就不轻松,尤其是关东地区,自耕农的负担,非常沉重。

    晁错当年上书太宗皇帝,就说的很清楚了。

    一个农民家庭,一岁所得,哪怕是按照最理性的情况来看,总收入也不过数千钱而已。

    刨除所有开支后,一个正常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家庭,还要亏欠一千多钱。

    所以,百姓常常都会选择在农闲时给人帮工,或者由妻子带着孩子们养蚕织布,洗漱衣服,收割牧草来填补家用。

    再加重负担,老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太宗以来天下的稳定繁荣,还要不要维系了?

    在周亚夫看来,假如天子为了扩大自己的基本牌,而不顾百姓死活,强行加税。

    后果可能是难以预料的。

    曾经做过郡守的周亚夫,太清楚下面的官员的脾气了。

    皇帝加税一钱,到了郡,就会变成两钱,到了县就会变成四钱。

    地方官员们有的是办法敲骨吸髓。

    以天下之兴衰,以奉一人,这是****!

    而****则必然失掉天下!

    “这个问题,丞相不用担心……”刘彻却是笑眯眯的说道:“朕将加征海税与金税,皆为十五税一!”

    “以此收益,为广关之费!”

    “海税与金税?”群臣都是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有这个税了?

    “嗯!”刘彻点点头,说道:“朕已经下诏给楼船将军,所有出海捕鲸之商民士绅官吏,皆需得到‘捕鲸许可’,此乃楼船之事,朕就不多说了,这海税,则是建立在捕鲸之事上的!”

    “至于那金税,怀化郡及其附近,一切淘金所得,皆要课税!”

    刘彻于是,就详细的对群臣们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税收大政。

    群臣听完后,顿时都是目瞪口呆,眼球直直。

    他们在今天之前,完全想不到,税还能这么收!

    不过,天子的说法,确实很有可行性。

    只是,能不能收到足够本次广关的费用呢?

    大家都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四节 分野(1)

    刘彻给群臣们说的所谓海税和金税。

    其实就是针对捕鲸业和淘金业的特殊性而设定的。

    譬如捕鲸,你出海了,只要楼船同意,你随便怎么捕,随便捕多少,也没有人能知道和妨碍。

    但是,鲸鱼油脂和骨头以及其他产品,都是大宗商品。

    只能从汉军的军港卸货。

    更重要的是,目前,整个世界,只有少府和墨苑在无限制大量收购。

    掌握了销售终端的刘彻,当然可以放心收税了。

    而且,收的毫不含糊!

    鲸鱼油脂以及其他海产品,统统直接在扣税之后,再把货款给人。

    就像后世点娘发稿费一样。

    作者君们人在家里坐,稿税已经到了税务局的账上。

    想偷税漏税?

    门都没有!

    至于其他海运商船,虽然麻烦一些,但基本也是如此。

    船舶必须要靠岸,靠岸就要收税。

    在刘彻的预计里,捕鲸业的大爆,已经近在眼前了。

    旁的不说,继陈嬌之后。

    江都船厂,又接到了三艘新式捕鲸船的订单。

    当然,租佃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三艘捕鲸船,都被刘彻自己的老丈人们订走了。

    临邛的程郑婴与卓王孙闭着眼睛就各自丢出了五千万钱作为租佃费用。

    反正他们儿子多,派一个去捕鲸,顺便表忠心,也是正常。

    至于第三艘的订购者,让刘彻有些意外。

    居然是他派去江都国的建陵侯卫绾。

    卫绾为了租佃那艘捕鲸船,可谓是倾家荡产了。

    连长安的宅子都卖掉了,才筹到了足够的钱。

    这个事情,卫雅儿已经跟刘彻吹过枕边风了。

    按卫雅儿的说法是她老爹觉得她的兄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又没有技术防身。

    担心未来自己挂点后,不孝子败坏家声,辱及先人。

    所以,打算让他从事海洋相关事务。

    而卫绾觉得,捕鲸大有可为。

    所以就砸锅卖铁,也要将卫信变成大汉王朝捕鲸先驱之一。

    至于事实真假,刘彻是懒得关心了。

    反正,捕鲸船这种东西,租的越多,他的收入越高。

    而且,更夸张的是——刘彻可以通过租船和授权许可的方式,获得资金,然后将这些资金变成收购鲸鱼油脂和其他产品的资金,然后再租船……

    嗯,很眼熟吧!

    确实是有些像后世臭名昭著的那些所谓的P2P借贷平台。

    但与这些P2P相比,刘彻干的这个事情,因为有利可图,而不再有风险。

    鲸鱼油脂和其他制品,用途广泛,而且不愁销路。

    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足以在三五年内就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至于金税,就更简单了。

    想要淘金,就离不开河流。

    只要把住河流,就能掌握黄金的流动走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子大度,准许士民淘金。

    但这税,你总不能不交吧?

    去年怀化的淘金客,数以万计,淘到的黄金,超过数万金之多。

    折算成五铢钱,大抵是价值数万万。

    今年,怀化的淘金客是只多不少,黄金产量也肯定会出现新高。

    毕竟,去年大家都是新手和小白。

    而今年,则都已经成为老油条和熟手了。

    捕鲸和海运商贸以及淘金税加起来,刘彻预计,今年开征后,至少能入账数千万,若是运气好,入账个三四万万,也是正常。

    这样,广关的启动资金就有了。

    但大臣们,却都对此有所疑虑。

    这也正常。

    中国自古就是靠农业收税。

    虽然刘彻即位后,玩起了盐铁和铸钱,通过垄断经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益。

    但,这铸钱和盐铁终究还是依托于农业社会之上的商品经济。

    而这海税和金税,却是汉家第一次征收。

    能有多少,能不能填广关的费用。

    群臣心里都没有底。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非在历史上没有先例。

    当初,管仲相齐,通轻重之权,缴山海之税,使得齐恒公霸天下。

    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尝试用工商和鱼盐之利强国。

    只是,自管仲之后,就再无人能用这工商和鱼盐之利霸天下了。

    像战国七雄中的齐国,虽然富裕,但越富战斗力越差。

    甚至曾经被燕国这个万年小受按在地上暴打!

    自商君以来,中国普遍认可和接受的,还是耕战。

    所以,大臣们有疑虑,也属正常。

    于是,刘彻不得不郑重的说道:“诸卿就不用担心了,海税与金税,必能满足广关之费!”

    即使不行,刘彻还有一个大招——霓虹列岛的黄金!

    假如海税和金税不足以支撑广关之费用,那刘彻自然就会放出霓虹的黄金和银矿。

    有了这个超级金手指,没有什么问题是没法解决的!

    群臣一听,也都不再质疑。

    毕竟,皇帝都保证了,你还敢不信?

    “朕打算在广关后,重新划分天下州郡疆域!”刘彻却是接着说道。

    禹贡天下有九州。

    分别为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

    因此分别铸造九个大鼎,以像天下。

    到秦帝国统一天下,废分封而行郡县。

    秦并天下,四十有八郡。

    及至汉兴,高祖刘邦鼎立天下,郡县数量增加到六十余个。

    因而,国家实际上已经很难管控这么多的郡县了。

    毕竟,国家作为一个机构,它很难针对这么多的郡县做出恰当的反应,更别提监管和控制了。

    于是,州制重新出炉。

    刺史的前身,监察御史粉墨登场。

    惠帝三年,初置三辅监察御史。

    随后推行到天下。

    监察御史的职责,有九条。

    主要职责,就是查诉讼,看郡守和地方官到底有没有草菅人命。

    一般监察御史任期为两年,每年冬十月,他们从地方回到长安报告情况,十二月才返还驻地。

    然而,这个制度很快就被官僚系统所击破。

    太宗孝文皇帝十三年,发生了监察御史们与地方郡守联手舞弊的丑闻。

    太宗大怒,下诏遣丞相诸史出刺州郡,并督监察御史。

    这就是督御史的由来。

    所以,监察御史是归御史大夫控制,而督御史,则属于丞相管理,并且由丞相府的东曹令史们出任。(注1)

    但国家与官僚的斗争,从来都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刘彻这才一松懈,就闹出了刷政绩的丑闻。

    再不想点办法,这些家伙就要上天了。

    实际证明,现在的监察御史和督御史,已经很难控制和管控这么庞大的国家和疆域了。

    毕竟,无论监察御史还是督御史,都是些六百石的小官。

    他们的属官加起来,不超过十人,加上佐吏,撑死三四十人。

    而他们常常要负责一个郡,甚至一个州数郡的地盘。

    就算他们累死,也管不过来!

    所以,刘彻已经决议复活九州!

    错了!

    应该是十二州!

    看着地图,刘彻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昔者,尧定天下,有十二州!”刘彻张开双手,说道:“圣王之治,朕愿依之!”

    这就是中国这样的文明古国的好处了。

    想改革,想要依据?

    没有关系,翻翻史书,你总能找到先王和圣贤们干过的类似事情。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所有人类所可以推行的政治体制和经济改革,中国的老祖宗早试过一遍了。

    什么共和****,自由集体,史书上都有这样的故事。

    当今天下,随着汉室地盘的扩充。

    九州,已经不再合适了。

    “以广关之后的关中为中州!”刘彻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也!”刘彻昂起头,严肃的道:“东井、與鬼两宿,照耀之下,当为中州!”

    自春秋战国以来,九州的划分,就从地理走向了星宿划分。

    二十八星宿,密布苍穹,古人抬头所望,于是,法像天地,以星宿作为天下州郡的分野。

    而东井、與鬼两宿,作为秦之分野,若不能将其照耀下的土地,纳入关中,成为中州的一部分。

    那就等于宣告了汉室自己认为自己不合法。

    因为,汉元年十月,发生了一件天文奇观。

    五星连珠,聚于东井。

    自五星连珠,聚于东井,高帝刘邦用五年统一天下。

    这些事情,被广泛认为是汉家受命于天的象征。

    更是汉家天子能统治天下,让天下人服气的根本所在。

    从那以后,五就成为了汉室的圣数。

    宫廷的台阶,一定是五级、五十五级、五百五十五级。

    官印的文字,也肯定是五个字。

    而五星连珠所在东井星域,成为了汉室政权的化身,连带与之一并作为战国秦之分野象征的與鬼星宿也变得神圣起来。

    群臣这才纷纷醒悟过来,纷纷躬身而拜:“臣等愚暗不达大义,幸陛下神而有明,死罪,死罪!”

    许多人更是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反对。

    若是稍有反对,现在已然成为了‘现行反汉贼臣’。

    如今,天子放出星宿分野这个大杀器,群臣都只能是竖着耳朵,恭身听命了。

    因为这是政治正确。

    正所谓:自初生民,世主未尝不历日月星辰?及至五帝三王,绍而明知。内冠带,外夷狄。

    先王之政,也是子孙后代敢唧唧歪歪的吗?

    你想要对抗祖先吗?(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五节 刺史之制(1)

    至于所谓的中州之名。

    群臣们也不陌生。

    虽然禹贡天下九州,没有中州之名。

    尧帝十二州,也无中州。

    但这并不代表,中州就不存在。

    正如‘中国’之称谓,自古有之。

    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刻意命名和强化。

    古代的先王,从来都是王中国而霸天下的。

    而中州之名,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阴阳家和星象家在传说了。

    而前不久,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易学巨头,日者司马季主,发布了他的最新著作,名为《天官俗解》。

    这本书,一推出,自然就立刻被贵族和士大夫们争相传阅。

    此书之中,就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所谓的中州概念。

    按照司马季主所说:月食始日……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故月食,常也,日蚀,为不臧也。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也。戊、己,中州,河济也……

    此书一发布,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并在士林和神棍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它否定了日蚀月食是‘天’对君王告诫和警告的常识。

    而是,列举干货,援引自周公召公共和执政至今,青史所载的全部日蚀月食记录,然后告诉天下人:日蚀月食不是‘天’的意图,它与草木枯黄,日落日升一般,是自然现象,是周期性的规律**件。

    很多人都暴跳如雷,甚至怒发冲冠。

    但最终,却都只能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这是因为,当今世界,再没有比司马季主更权威的星象和易学名家了。

    学霸放话了,学渣们岂能唧唧歪歪歪?

    更何况,人家数据齐全,干货十足,援引的日蚀月食记录,全部有据可查。

    便是个傻子,只要看到人家列举出来的记载,就知道,日蚀月食,确实是在进行周期性运转。

    受到《天官俗解》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是神棍界。

    方士和术士,因此不得不调整自己的骗人策略。

    但在现在,群臣终于知道。

    影响最大的,是朝局。

    《天官俗解》是开路先锋,是当今天子对士林舆论的试探。

    紧随其后而来的所谓十二州分野,才是正餐!

    若果真如此……

    “当今确实不愧太宗指定继承人啊……”许多人在心里腹诽着:“这种行事之风,几与太宗无二矣!”

    谋而后动,善于使用组合拳和连招,这正是当年太宗皇帝给群臣留下的印象。

    刘彻没有去管群臣内心的想法。

    他看着地图。

    原本,他还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推行十二州制。

    在他的计划里,本来应该是先四部边境,设立四大都护府,等到都护府建设完毕,再行分州。

    但,官僚们的动作和行动,逼迫他不得不提前拿出分州制度。

    因为,他很清楚,当前的这股风气,倘若不能立刻制止和抹杀。

    那么,其造成影响,将会是无穷大的。

    它不止会影响现在,更会改变未来。

    想想看,年轻的考举士子们一到地方一看——前辈们都在忙着刷政绩,而朝廷无动于衷。

    刷子们纷纷大刷特刷,而不刷的人,则无法提拔。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刷吗?

    而一旦走上刷政绩之路,这些人就会变成瘾君子。

    从开始一直刷到最后。

    最终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所以,这股不正之风,必须纠正和遏制。

    但,治大国如烹小鲜。

    站在皇帝的角度,倘若行雷霆之风,强力打击和消灭刷子。

    可能会造成全国性的大动荡。

    正所谓法不责众。

    哪怕是皇帝,面对几千上万的官僚的群体行为,其实办法也不是太多。

    正面硬刚,刘彻是刚的过。

    但,势必会掀起一个自诸吕后最大的大案。

    要杀的人头滚滚。

    哪怕保守估计,也是几万个官僚丢掉乌纱帽,数千人流放,至少千余个脑袋落地。

    更会激化作统治者的皇帝与下面的士大夫地主的矛盾。

    可谓是得不偿失。

    作为皇帝,刘彻始终确立了一个政治原则:打击一小撮,团结大多数。

    他永远清楚,自己必须获得大多数的拥护。

    如此,才能确保政局稳定,国家秩序不乱。

    更何况,目前,考举士子这个群体,只在关中占优。

    其他地方,多数还是旧有的官僚系统在运行。

    贸然动作,敲死了那些官僚,谁来帮刘彻维系地方的统治?

    所以,刘彻的选择是杀鸡骇猴!

    先从关中开刀,反正关中的考举士子数量,已经在基层占据了绝对优势。

    如今,关中六十八县,有五十三县,考举士子占据了超过七成的职位。

    借着这个机会,用中州的幌子,干死剩下的旧官僚,尤其是那些裙带关系的基层官僚,当然是首选。

    “在关中,大多数(考举士子系统)是必然乐于见到那一小撮(旧有的基层官僚)倒霉的!”刘彻在心里想着。

    而这个抛出来的中州,其实就是为了打击和追究那些刷子们和地方豪强以及**官员而存在的。

    十二州也是如此。

    “朕将置州刺史,监天下郡国!”刘彻看着大臣们,张开双手说道:“考虑到前无先例,朕便先在中州试行之!”

    “置中州刺史一员,秩比两千石,监中州全境,除长安及诸先帝陵寝外的一切地方郡县!”

    “刺史之职,承朕之命,假朕权柄,周行郡县,省察治讼,黜陟能否,断治冤案也,以六条问事,非条所问,地方官可不省!”

    刘彻信心满满的对着群臣道:“一条:强宗豪右,以强凌弱,以众暴寡!”

    这是老刘家几十年都不变的国策了。

    坚决打击和消灭地方的豪强宗族,维护国家权力的至高无上。

    不容许任何家法和私法,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

    更加不准许任何家族和豪强,把持地方政治。

    谁敢犯这一条,便是列侯,便是外戚,也照杀不误!

    “二条:两千石及地方官,不奉诏书、遵承律法、背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这一条,就是砍向官僚系统的利刃了。

    而且,刘彻特地强调‘遵承律法’‘旁诏守利’。

    其态度,实则就是要刺史去帮他清理那些刷子。

    按照这一条来处置的话,现在,那些虚报和乱报数据的刷子,一个都跑不掉。

    但,刺史去办案,比皇帝下诏,由三司杂治,结果就又不同了。

    刺史纠核,那是本职工作。

    发现问题,及时处置,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假如不是影响特别恶劣,一般只会将那个刷子革职,让他回家种田。

    这样,就将手段限制在了相对温柔和缓和的正常人事任免,而非你死我活的政治倾轧。

    若这样,那些刷子还心怀不满,想搞个大新闻。

    那刘彻肯定不会介意让军队动手,用刀枪教他们做人——虽然实际上,在关中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自刘邦定都长安侯,所有发生在关中的叛乱,一般都是造反者还没举旗,就被地方上的蔷夫、游徼甚至是亭长镇压。

    淮南厉王刘长就是这么一个被低级官员镇压的悲剧。

    “三条:两千石及地方官,自蔷夫以上,不恤疑案,风厉用刑,违法逼供,刑讯士民,烦扰刻暴,剥截黎元,胡乱摊派,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言惑众者!”

    这依旧是针对官僚和豪强的重拳。

    在今天以前,刘彻已经收回了地方官处决罪犯的权力。

    所有罪犯的死刑复核权,已经被刘彻收回自己手里。

    生杀予夺,在他一念之间。

    当然,刘彻是不可能去管这么多的。

    这种回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由天子勾绝。

    在事实上,现在,一般性死刑,由廷尉决断,是否执行,然后上报兰台备案即可。

    只有那些大案要案,刘彻才会亲自审查案卷,并交由尚书们讨论,最终决定是否批准。

    但,地方官虽然失去了可以随意杀人的痛快,但,玩起刑讯逼供,他们依然十分快意。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变态,喜欢折磨人。

    而汉律并没有规定任何刑讯逼供的限制。

    这就更加助长了地方官们随意用刑的风气。

    遇到嫌犯不开口怎么办?用刑!

    泥腿子不服判决怎么办?用刑!

    某个地主居然对抗官府?用刑!

    而汉家刑罚,虽然废除了肉刑,但鞭笞和其他各种刑罚,依旧能要人性命。

    在大堂上被打死的嫌犯和百姓,过去四年里,多达千人!

    这还只是地方官报告的。

    没有报告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但这犯了刘彻的忌讳。

    普通百姓,不过是无知或者说法盲,不小心犯法,你就把人给打死?

    而这是刘彻所不能接受的。

    一个成年的自耕农,每年,会给刘彻提供一百二十钱的人头税以及二三十钱的刍稿税。

    除此之外,他还会服役,还会消费。

    更别提,每一个成年男子,现在都是一个士兵。

    就这么被你们打死?

    刘彻肯定不干。

    至于地方官们随意摊派和乱收税赋,由来久矣。

    当初,刘彻还没即位的时候,河南郡不就因为被刘彻的使者发现了他们一年居然收四次算赋的情况而将刘彻使者灭口。

    这还是河南郡!

    大汉东都所在,向来直属中央治理的地方。

    其他郡县,类似情况,恐怕只多不少。

    若非如此,以最近三十年的刘氏天子规定的赋税负担,老百姓岂会破产那么快?

    真当以为那些阡陌连野的大地主的土地真是自己勤劳致富,辛苦积攒的?

    这个风气,刘彻不敢说杜绝。

    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太过嚣张,太过明目张胆。

    百姓的负担,能少一点,就是一点。

    刘彻很清楚,真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光靠国家和法律是不行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官僚也是如此。

    地主更是如此。

    人的天性就是逐利的。

    为了利益,这些家伙别说是盘剥百姓,对抗国家了。

    卖国也能卖的飞起。

    想要让这些家伙把爪子从农民,从贫民身上挪开。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找到一个新的盘剥对象。

    譬如工人和无产阶级……

    不然,这个国家与官僚和地方豪强的战争和针锋相对,就将永无止境。

    彼此之间,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高一丈道高十丈!

    没看到,就是后世,也要到了新世纪,才能杜绝农村的乱摊派和乱收税吗?

    你以为是官僚们忽然有良心了?

    呵呵。

    其实是他们找到更好剥削的对象——房奴。

    泥腿子盘剥半天也才几百块,还要惹上一身骚。

    卖地多快啊!

    轻轻松松入账几千万几十亿。

    宝马奔驰奥迪随便开,堂皇大气的大楼随便修。

    所以,刘彻已经做好了,跟这些家伙长期拉锯的准备。

    这也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这就像拔河比赛。

    皇帝跟中央在这头,官僚地主权贵在那头,小民就是中间的那个红花。

    皇帝用点力,小民的生活就舒服一点,官僚地主权贵们再加把劲,他们的生活又窘迫一些。

    若是皇帝把绳子一松手,就像东汉和宋明那样。

    结果当然是小民嚎啕痛哭,大量破产。

    刘彻看着大臣们,继续说道:“四条:夫两千石及地方官,选任官员,私相授受,违规任用,胡乱提拔!”

    这也是一个顽疾了,同样是无法杜绝的。

    谁不玩裙带关系呢?

    就是皇帝也玩!

    所以,这个事情,也只能是能打击一点就打击一点,能限制一下就限制一下。

    做了,永远比不做强!

    “五条:两千石及列侯子弟依仗权势,横行不法,鱼肉乡里!”刘彻将眼睛在在场的列侯大臣们身上一扫:“及私自受请,乱法度,坏律令者!”

    讲道理的话,二代们靠着老爹和家族的权势给自己捞好处,这很正常。

    有些家伙甚至因此混出了名声来了。

    因为拿钱办事,童叟无欺,而被称颂。

    譬如馆陶啊馆陶啊馆陶啊。

    但这是刘彻所不能忍的。

    权力和国家是朕的,你们居然侵朕之权?

    想做咩?

    “六条:地方官阴结豪强,收受贿赂,妄议国政!”

    阴结豪强,这是刘氏一直以来的打击对象,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收受贿赂,妄议国政,则让群臣感觉有些菊花微恙。

    谁又没有受过贿赂?

    谁又没有私底下吐槽过国策呢?(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六节 刺史之制(2)

    至于所谓的中州之名。

    群臣们也不陌生。

    虽然禹贡天下九州,没有中州之名。

    尧帝十二州,也无中州。

    但这并不代表,中州就不存在。

    正如‘中国’之称谓,自古有之。

    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刻意命名和强化。

    古代的先王,从来都是王中国而霸天下的。

    而中州之名,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阴阳家和星象家在传说了。

    而前不久,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易学巨头,日者司马季主,发布了他的最新著作,名为《天官俗解》。

    这本书,一推出,自然就立刻被贵族和士大夫们争相传阅。

    此书之中,就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所谓的中州概念。

    按照司马季主所说:月食始日……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故月食,常也,日蚀,为不臧也。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也。戊、己,中州,河济也……

    此书一发布,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并在士林和神棍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它否定了日蚀月食是‘天’对君王告诫和警告的常识。

    而是,列举干货,援引自周公召公共和执政至今,青史所载的全部日蚀月食记录,然后告诉天下人:日蚀月食不是‘天’的意图,它与草木枯黄,日落日升一般,是自然现象,是周期性的规律**件。

    很多人都暴跳如雷,甚至怒发冲冠。

    但最终,却都只能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这是因为,当今世界,再没有比司马季主更权威的星象和易学名家了。

    学霸放话了,学渣们岂能唧唧歪歪歪?

    更何况,人家数据齐全,干货十足,援引的日蚀月食记录,全部有据可查。

    便是个傻子,只要看到人家列举出来的记载,就知道,日蚀月食,确实是在进行周期性运转。

    受到《天官俗解》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是神棍界。

    方士和术士,因此不得不调整自己的骗人策略。

    但在现在,群臣终于知道。

    影响最大的,是朝局。

    《天官俗解》是开路先锋,是当今天子对士林舆论的试探。

    紧随其后而来的所谓十二州分野,才是正餐!

    若果真如此……

    “当今确实不愧太宗指定继承人啊……”许多人在心里腹诽着:“这种行事之风,几与太宗无二矣!”

    谋而后动,善于使用组合拳和连招,这正是当年太宗皇帝给群臣留下的印象。

    刘彻没有去管群臣内心的想法。

    他看着地图。

    原本,他还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推行十二州制。

    在他的计划里,本来应该是先四部边境,设立四大都护府,等到都护府建设完毕,再行分州。

    但,官僚们的动作和行动,逼迫他不得不提前拿出分州制度。

    因为,他很清楚,当前的这股风气,倘若不能立刻制止和抹杀。

    那么,其造成影响,将会是无穷大的。

    它不止会影响现在,更会改变未来。

    想想看,年轻的考举士子们一到地方一看前辈们都在忙着刷政绩,而朝廷无动于衷。

    刷子们纷纷大刷特刷,而不刷的人,则无法提拔。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刷吗?

    而一旦走上刷政绩之路,这些人就会变成瘾君子。

    从开始一直刷到最后。

    最终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所以,这股不正之风,必须纠正和遏制。

    但,治大国如烹小鲜。

    站在皇帝的角度,倘若行雷霆之风,强力打击和消灭刷子。

    可能会造成全国性的大动荡。

    正所谓法不责众。

    哪怕是皇帝,面对几千上万的官僚的群体行为,其实办法也不是太多。

    正面硬刚,刘彻是刚的过。

    但,势必会掀起一个自诸吕后最大的大案。

    要杀的人头滚滚。

    哪怕保守估计,也是几万个官僚丢掉乌纱帽,数千人流放,至少千余个脑袋落地。

    更会激化作统治者的皇帝与下面的士大夫地主的矛盾。

    可谓是得不偿失。

    作为皇帝,刘彻始终确立了一个政治原则:打击一小撮,团结大多数。

    他永远清楚,自己必须获得大多数的拥护。

    如此,才能确保政局稳定,国家秩序不乱。

    更何况,目前,考举士子这个群体,只在关中占优。

    其他地方,多数还是旧有的官僚系统在运行。

    贸然动作,敲死了那些官僚,谁来帮刘彻维系地方的统治?

    所以,刘彻的选择是杀鸡骇猴!

    先从关中开刀,反正关中的考举士子数量,已经在基层占据了绝对优势。

    如今,关中六十八县,有五十三县,考举士子占据了超过七成的职位。

    借着这个机会,用中州的幌子,干死剩下的旧官僚,尤其是那些裙带关系的基层官僚,当然是首选。

    “在关中,大多数(考举士子系统)是必然乐于见到那一小撮(旧有的基层官僚)倒霉的!”刘彻在心里想着。

    而这个抛出来的中州,其实就是为了打击和追究那些刷子们和地方豪强以及**官员而存在的。

    十二州也是如此。

    “朕将置州刺史,监天下郡国!”刘彻看着大臣们,张开双手说道:“考虑到前无先例,朕便先在中州试行之!”

    “置中州刺史一员,秩比两千石,监中州全境,除长安及诸先帝陵寝外的一切地方郡县!”

    “刺史之职,承朕之命,假朕权柄,周行郡县,省察治讼,黜陟能否,断治冤案也,以六条问事,非条所问,地方官可不省!”

    刘彻信心满满的对着群臣道:“一条:强宗豪右,以强凌弱,以众暴寡!”

    这是老刘家几十年都不变的国策了。

    坚决打击和消灭地方的豪强宗族,维护国家权力的至高无上。

    不容许任何家法和私法,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

    更加不准许任何家族和豪强,把持地方政治。

    谁敢犯这一条,便是列侯,便是外戚,也照杀不误!

    “二条:两千石及地方官,不奉诏书、遵承律法、背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这一条,就是砍向官僚系统的利刃了。

    而且,刘彻特地强调‘遵承律法’‘旁诏守利’。

    其态度,实则就是要刺史去帮他清理那些刷子。

    按照这一条来处置的话,现在,那些虚报和乱报数据的刷子,一个都跑不掉。

    但,刺史去办案,比皇帝下诏,由三司杂治,结果就又不同了。

    刺史纠核,那是本职工作。

    发现问题,及时处置,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假如不是影响特别恶劣,一般只会将那个刷子革职,让他回家种田。

    这样,就将手段限制在了相对温柔和缓和的正常人事任免,而非你死我活的政治倾轧。

    若这样,那些刷子还心怀不满,想搞个大新闻。

    那刘彻肯定不会介意让军队动手,用刀枪教他们做人虽然实际上,在关中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自刘邦定都长安侯,所有发生在关中的叛乱,一般都是造反者还没举旗,就被地方上的蔷夫、游徼甚至是亭长镇压。

    淮南厉王刘长就是这么一个被低级官员镇压的悲剧。

    “三条:两千石及地方官,自蔷夫以上,不恤疑案,风厉用刑,违法逼供,刑讯士民,烦扰刻暴,剥截黎元,胡乱摊派,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言惑众者!”

    这依旧是针对官僚和豪强的重拳。

    在今天以前,刘彻已经收回了地方官处决罪犯的权力。

    所有罪犯的死刑复核权,已经被刘彻收回自己手里。

    生杀予夺,在他一念之间。

    当然,刘彻是不可能去管这么多的。

    这种回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由天子勾绝。

    在事实上,现在,一般性死刑,由廷尉决断,是否执行,然后上报兰台备案即可。

    只有那些大案要案,刘彻才会亲自审查案卷,并交由尚书们讨论,最终决定是否批准。

    但,地方官虽然失去了可以随意杀人的痛快,但,玩起刑讯逼供,他们依然十分快意。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变态,喜欢折磨人。

    而汉律并没有规定任何刑讯逼供的限制。

    这就更加助长了地方官们随意用刑的风气。

    遇到嫌犯不开口怎么办?用刑!

    泥腿子不服判决怎么办?用刑!

    某个地主居然对抗官府?用刑!

    而汉家刑罚,虽然废除了肉刑,但鞭笞和其他各种刑罚,依旧能要人性命。

    在大堂上被打死的嫌犯和百姓,过去四年里,多达千人!

    这还只是地方官报告的。

    没有报告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但这犯了刘彻的忌讳。

    普通百姓,不过是无知或者说法盲,不小心犯法,你就把人给打死?

    而这是刘彻所不能接受的。

    一个成年的自耕农,每年,会给刘彻提供一百二十钱的人头税以及二三十钱的刍稿税。

    除此之外,他还会服役,还会消费。

    更别提,每一个成年男子,现在都是一个士兵。

    就这么被你们打死?

    刘彻肯定不干。

    至于地方官们随意摊派和乱收税赋,由来久矣。

    当初,刘彻还没即位的时候,河南郡不就因为被刘彻的使者发现了他们一年居然收四次算赋的情况而将刘彻使者灭口。

    这还是河南郡!

    大汉东都所在,向来直属中央治理的地方。

    其他郡县,类似情况,恐怕只多不少。

    若非如此,以最近三十年的刘氏天子规定的赋税负担,老百姓岂会破产那么快?

    真当以为那些阡陌连野的大地主的土地真是自己勤劳致富,辛苦积攒的?

    这个风气,刘彻不敢说杜绝。

    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太过嚣张,太过明目张胆。

    百姓的负担,能少一点,就是一点。

    刘彻很清楚,真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光靠国家和法律是不行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官僚也是如此。

    地主更是如此。

    人的天性就是逐利的。

    为了利益,这些家伙别说是盘剥百姓,对抗国家了。

    卖国也能卖的飞起。

    想要让这些家伙把爪子从农民,从贫民身上挪开。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找到一个新的盘剥对象。

    譬如工人和无产阶级……

    不然,这个国家与官僚和地方豪强的战争和针锋相对,就将永无止境。

    彼此之间,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高一丈道高十丈!

    没看到,就是后世,也要到了新世纪,才能杜绝农村的乱摊派和乱收税吗?

    你以为是官僚们忽然有良心了?

    呵呵。

    其实是他们找到更好剥削的对象房奴。

    泥腿子盘剥半天也才几百块,还要惹上一身骚。

    卖地多快啊!

    轻轻松松入账几千万几十亿。

    宝马奔驰奥迪随便开,堂皇大气的大楼随便修。

    所以,刘彻已经做好了,跟这些家伙长期拉锯的准备。

    这也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这就像拔河比赛。

    皇帝跟中央在这头,官僚地主权贵在那头,小民就是中间的那个红花。

    皇帝用点力,小民的生活就舒服一点,官僚地主权贵们再加把劲,他们的生活又窘迫一些。

    若是皇帝把绳子一松手,就像东汉和宋明那样。

    结果当然是小民嚎啕痛哭,大量破产。

    刘彻看着大臣们,继续说道:“四条:夫两千石及地方官,选任官员,私相授受,违规任用,胡乱提拔!”

    这也是一个顽疾了,同样是无法杜绝的。

    谁不玩裙带关系呢?

    就是皇帝也玩!

    所以,这个事情,也只能是能打击一点就打击一点,能限制一下就限制一下。

    做了,永远比不做强!

    “五条:两千石及列侯子弟依仗权势,横行不法,鱼肉乡里!”刘彻将眼睛在在场的列侯大臣们身上一扫:“及私自受请,乱法度,坏律令者!”

    讲道理的话,二代们靠着老爹和家族的权势给自己捞好处,这很正常。

    有些家伙甚至因此混出了名声来了。

    因为拿钱办事,童叟无欺,而被称颂。

    譬如馆陶啊馆陶啊馆陶啊。

    但这是刘彻所不能忍的。

    权力和国家是朕的,你们居然侵朕之权?

    想做咩?

    “六条:地方官阴结豪强,收受贿赂,妄议国政!”

    阴结豪强,这是刘氏一直以来的打击对象,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收受贿赂,妄议国政,则让群臣感觉有些菊花微恙。

    谁又没有受过贿赂?

    谁又没有私底下吐槽过国策呢?(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七节 西进的匈奴

    法家的崛起改变整个汉室政坛的生态。

    大约在十年之前,整个朝堂之上,********倾向法家的两千石,不过两三人而已。

    但在今天,法家已经完成了从地方到中央的布局。

    御史大夫晁错,控制着监察权。

    廷尉赵禹拿着执法的大棒。

    执金吾郅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一切企图祸乱国家的人。

    执金吾的大棒之下,死者已经不是一百两百了。

    而是成千上万。

    甚至有四位诸侯王,五位宗室列侯子弟和十余位两千石子侄的血,在执金吾的大棒下绽放。

    血能带来恐惧,也能带来威势。

    法家的势头,现在在朝野直追已经垂垂老矣,几乎后继无人的黄老派。

    现在,在中央,三公九卿的席位里,法家占去三席。

    至于在地方,汉家七十余郡,也已经有十余郡落入了法家大臣控制之下。

    最典型的,就是张汤坐镇在南阳郡。

    两年来,靠着严刑酷法或者说‘说到做到’,张汤将整个南阳治理的井井有条。

    上上下下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徇私枉法和胡作非为的。

    南阳郡,于是大治。

    道不拾遗,夜不闭户。

    不管是官僚还是地主豪强或者游侠,全部都夹起尾巴做人。

    于是,出现了一个奇观。

    南阳郡虽然执法严格,冠绝天下。

    但,社会经济和民生,却赶超了雒阳和河东,成为了仅此关中的富郡。

    便是一般的小民,居然也能消费得起做工精良的铁器。

    甚至,南阳郡现在是整个天下耕牛和挽马保有量最多的地方之一。

    根据丞相衙门统计的数字。

    南阳郡,平均每五户,就拥有一头耕牛或者挽马。

    家家户户的仓储之中,堆满了谷物。

    张汤得意洋洋的报告丞相周亚夫今南阳已无饿殍矣,老有所依,少有所养,此诚商君之所谓‘尽地力之教’也。

    虽然,在这些光鲜的数字背后是,刘彻每年拨款超过两万万给南阳郡,用于发展粗钢冶炼基地。

    南阳郡的现在,其实是依靠了中央的不断输血。

    但,随着冶炼基地的渐渐投产。

    南阳郡已然拥有了自身的造血能力。

    至少,从今年开始,刘彻就已经不需要再砸钱给南阳了。

    反而,可以从南阳获得大量财税收入。

    张汤用实际行动和实际政绩,向着天下人证明了俺们法家玩经济,从来都是一把好手。

    前有李悝吴子,中有商君申韩。

    受此刺激,天下郡国,纷纷侧目,许多‘有心人’纷纷派出子弟或者家臣,前往南阳,学习张郡守的‘先进经验’。

    法家大臣和巨头们则在其中上跳下蹿,好不热闹。

    在中国,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只要能成功,别说是法家了,墨家的模式和经验,大家都会愿意去学。

    想当年,战国初年,魏国首先变法,带动了整个天下的变法狂潮。

    就连旧贵族势力强大无比,地方封君权重的楚国,都请了吴起过去主持变法。

    而秦、赵、韩、齐、燕,更是无国不变。

    当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明明白白的情况,摆到天下人面前时。

    法家自然翻身把歌唱。

    只有刘彻这个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和最详细信息的皇帝,才知道,张汤的成功,或者说南阳模式的成功,是成功在那里。

    南阳的富裕,是建立在超过五万名刑徒、奴隶和罪犯的血泪之上的。

    这些刑徒、奴隶和罪犯用自己的双手和辛勤劳动,从无到有,在南阳建立了一个初步年产生铁二十万斤,粗钢五万斤的大型工业基地。

    他们还疏通了整个南阳的河道和道路,用血泪和尸骨,铺成了两条贯通整个南阳的轨道运输道路。

    超过一万条生命,在过去两年,倒在修桥铺路的过程中,消失在沸腾的铁水和深邃的矿山里。

    现在,南阳已经成为了整个中国最大的奴隶收购方。

    每年,西南夷诸国‘出口’到蜀郡的奴隶,有七成是去了南阳。

    现在,张汤甚至将视线瞄准了南越交趾郡丛林里的野人。

    他派去使者,前往交趾,跟当地的越人贵族和官员广泛接触,开出高价,收购一切‘蛮夷’。

    他甚至还盯上了马邑之战被俘的匈奴战俘。

    要不是刘彻对那些匈奴战俘还有用处。

    恐怕这些可怜的家伙,现在不是带着镣铐在煤矿或者铁矿里劳作,就是真正熊熊燃烧的高炉被监工们鞭子逼迫着冶炼矿石。

    而有了这么多的免费劳动力。

    假如南阳郡都不能成功。

    刘彻就想不到有谁能成功了。

    南阳的经验,当然是很好学习的。

    以刘彻所知,现在,在蜀郡,在长沙国诸郡,在安东诸地。

    大家伙都掀起了学习南阳经验的热潮。

    奴隶制这个可怕的制度,在死而不僵数百年后,似乎出现了一丝回光返照的现象。

    不过,这一次,中国的官员和贵族,选择将他们投入到工程建设和工业建设上。

    ……………………………………

    刘彻走出宣室殿的正殿,站到殿前的台阶前,凝视着眼前繁荣的长安城。

    “第一批祭品,已经送上祭台了……”他在心里想着:“但这远远不够!”

    西南的群山和交趾的丛林里能有多少人抓呢?

    撑死了抓个一百万就了不起了!

    哪怕算上霓虹列岛的倭奴,也不过多加个十万而已。

    这么点人口,想要让如此庞大的中国孵化出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

    有些痴人说梦了。

    最多,只是发个芽、

    了不起,再长两片嫩叶。

    真正的希望,还在西方,还在广袤的印度次大陆和中亚地区啊!

    那是一个人口不亚于中国人口的广阔世界。

    也唯有那里的人口和资源,才能帮着中国,催生出真正的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

    “不知道,军臣的西征,到了哪里了?”刘彻想着:“大宛国,还在坚持吗?”

    ……………………………………………………

    大宛国,当然还在苦苦支撑着。

    不过,这个曾经辉煌的城邦王国,现在已经频临灭亡的边缘了。

    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大宛国还拥有七十多个城市,数十万人口。

    但现在,却只剩下了首都卡萨等七八个坚城还在坚守。

    剩下的城市,已经全数沦陷了。

    “奥斯匹林诸神,难道已经抛弃我们了吗?”大宛王狄奥多特忧心忡忡的望着卡萨城下连绵不绝的匈奴大帐,叹着气:“大爱奥尼亚王国,就要毁在我的手里了吗?”

    事实上,大宛,只是汉语的转译而已。

    大宛国的真正名字,它的希腊国名,是爱奥尼亚。

    在古印度的典籍里,他们被称为耶婆那。

    大宛也正是自耶婆那转译而来的名字。

    此时,并没有中国人抵达这里。

    所以,大宛,依然是以大爱奥尼亚王国的名义存在于世界上。

    但是,在三十年前,他们就与自己的母国失去了联系。

    在百年前,中亚的希腊城邦世界,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惊天剧变。

    先是,塞琉古的巴克特里亚总督宣布独立,建立了巴克特里亚王国。

    随后,巴克特里亚王国积极进取,势力一度抵达了传说中的丝国。

    但好景不长,在三四十年前,巴克特里亚王国发生了内战。

    王国分裂为南北两个部分。

    更恐怖的是,来自东方的大月氏人被匈奴击败,举族西迁,他们的到来,给整个中亚带来了彻底的变化。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受到月氏人的驱赶,活跃在中亚的塞人部族,也随之侵入各个希腊城邦王国。

    他们与月氏人一起,改写了中亚的历史。

    并且将包括大宛在内的许多希腊化城邦王国与安条克城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分割开来。

    从那以后,大宛或者说所谓的大爱奥尼亚王国,获得了独立。

    但独立的味道,却是苦涩而艰难的。

    大宛人不仅仅要面对塞人的侵袭,还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可怕威胁。

    现在,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来自东方的蛮子骑兵再次出现在大宛的土地上。

    但这次,他们不仅仅是过境了。

    他们是带着死亡和鲜血而来的恐怖征服者。

    所有被攻破的城市,几乎所有的男子,胆敢反抗的,全部被杀了,脑袋都插到了木桩上,甚至活生生的剥下头皮,制成酒器。

    而投降的男人和女人、孩子,则全部被那些可怕的蛮子,用绳子牵起来,带去了未知的远方。

    在过去四个月,大宛王国失去了它一半以上的人口和军队,丢掉了大部分的城市。

    现在,只能依靠卡萨等坚城,苟延残喘。

    “国王陛下,我曾经听说,在东方,有个强大的国家,曾经击败了这些蛮子……”大宛的副王,欧科拉提说道:“就像几十年前,那些蛮子骑兵被人击败一样……”

    “或许我们可以向他们求助!”

    “怎么求助?我们并不通语言,也不清楚他们所在的地方!”

    “不!”副王说道:“陛下,我们知道,那个强大的国家在那里!”

    “它必然是传说中的丝国!”

    “请您允许我,作为亚历山大大帝的后裔,出使丝国,面见丝国国王,请求他伸出援手!”

    欧科拉提说道:“我曾经听到过传说,当年的蛮子和塞人侵袭时,有一个城邦的人民,在其贵族带领下,逃去了丝国,并且得到了丝国国王的优待!”

    “况且,我们与丝国面临着同样的敌人,我相信,丝国国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可是……”狄奥多特叹着气道:“我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些蛮子太残暴了,我们的士兵和方阵根本打不过他们……”狄奥多特闭着眼睛,回忆起过去四个月的噩梦。

    蛮子的骑兵,铺天盖地,而且,凶残、暴虐。

    希腊的步兵和弓骑兵在他们面前,就跟纸糊的一般。

    特别是这些蛮子骑兵的长弓,射程远,杀伤力强,而且弓手射术精湛,他们甚至可以忽然回身射箭。

    许多勇敢的将军,就是死在这些蛮子的这个战术之下。

    现在,大爱奥尼亚王国,已经只剩下了不过两万的残兵败将。

    士兵们甚至不敢再出城列阵了。

    “那就向安条克求援吧!”欧科拉提说道:“甚至,我们可以派遣使者去月氏人和塞人的王庭求援!”

    “这些蛮子,明显就是月氏人的死敌,他们打着的口号也是去找月氏人算账!”

    “月氏和塞人的翕候们敢面对这些蛮子西进吗?”

    “他们是整个世界的敌人!”欧科拉提说道:“所有亚历山大大帝和塞琉古大帝的后裔以及所有文明的贵族和王国,都应该携手来面对这个巨大的威胁!”

    “而我,则依然会带人向东方潜行,寻找丝国的方向,以期能获得丝国的援助!”

    事到如今,狄奥多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会立刻派人前往安条克和印度,寻求同胞们的帮助,东方的丝国,就拜托您了!”

    …………………………………………

    与希腊人不同。

    匈奴人,现在跟过年一样开心。

    能不开心吗?

    去年,他们在长城脚下,损失惨重。

    超过五万壮丁或战死或被俘。

    整个帝国的基业,都几乎摇摇欲坠。

    但是现在……

    当他们向西方进攻。

    收获却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和想象。

    “大单于啊……我们发财了!”躺在一个堆满了金币的箱子上,根本舍不得下来的匈奴狐涉王高兴的说道:“不过四个月,我们就抢到了二十多万的奴隶,其中女奴有将近十万!”

    “黄金白银和美酒美食,更是多的数都不数不清楚!”

    “勇士们,人人都已经战意盎然,就等大单于下令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匈奴人西征,四个月,就补回了他们在东方的全部损失。

    所获得的奴隶和财富,多的让军臣都吃惊。

    “嗯!”军臣有些矜持的道:“这都是先祖和神明庇佑,先祖和神明告诉本单于,匈奴的未来在西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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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