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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三节 卫道的法家 1

    未央宫。?  ww?w?.?

    刘彻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兰台转来的紧急奏疏。

    这份奏疏是两位《论语》博士以及几个长安的地方名流,以公车上书的行事,通过公车署传递的。

    这种奏疏,按照制度,必须直达君前,而且要第一时间呈递到皇帝面前。

    刘彻登基后更是强化了这个制度,规定,除此之外,地方三老以及特进元老、致仕两千石以上官吏的奏疏,也要依此办理,并且,兰台不得私自查阅,违者,以大不敬论罪!

    这个政策实施以来,广受好评。

    地方名流和士绅纷纷点赞,都说这是圣王之治,是广开言路的好事情。

    只是……

    刘彻拿着这个代表着‘人民的呼声’的奏疏,嘴角冷笑了两声。

    “蠢货!猪一样的队友!”然后,刘彻将这奏疏丢在自己案前:“不过,朕要感谢你们啊,没有你们,这御史们恐怕就要暴走了!”

    绣衣卫曝光后,刘彻就知道,肯定会引发士绅和官僚们的抗议和不满。

    甚至,会有无数文人士大夫,用各种手段抹黑和诋毁绣衣卫。

    这也是他过去一直藏着绣衣卫的原因。

    怕的就是御史们暴走。

    这次也是趁着大战之前的机会,才冒险让绣衣卫现世。

    毕竟,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强力部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

    明朝的锦衣卫为什么牛逼?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皇帝的亲卫,宰了皇帝要震怒的。

    而绣衣卫,倘若没有人知道。

    那么,以后派他们出去办事,绣衣卫本身就要有危险了。

    这年头,死在荒郊野外的人,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没有八千。

    绣衣卫成立至今,已经有将近一百位优秀的探子,永久的失踪了。

    绣衣卫用尽了一切办法追查,却连他们的踪迹也找不到。

    这证明,有人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了。

    至于是什么人?

    绣衣卫也没有头绪。

    毕竟,汉家在二三十年前,可是连关中都不安全,坐在县衙里办公的县令,也得小心自己的小命的危险时代。

    以至于,刘彻的祖父不得不调动军队,强力维持治安。

    杀了一个人头滚滚,才稳住了治安。

    即使如此,背地里的治安也依旧不是那么好。

    历史上,袁盎和数位两千石,在长安城里,被刺客刺杀,就很好的证明了——汉家的治安,远没有表面那么好。

    甚至,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糟一些。

    旁的不说,若按照正常轨迹。

    此刻义纵还在河东郡当着‘绿林好汉’这个有前途的职业呢!

    但绣衣卫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不明不白,还承担着高风险。

    绣衣卫估计要没什么士气了。

    更何况,特务机构,怎么可以藏着捏着呢?

    fbi、cia、克格勃、军情七处,这可都是声名赫赫,让人尿裤子的恐怖存在。

    特务的威力,有一半来自于其的震慑力。

    而绣衣卫一旦登台,反应最大的,必然是御史们。

    同行是冤家嘛!

    不怼个你死我活,御史们大概是不会罢休!

    但是……

    好在……

    所谓中日友好靠棒子,中棒友好靠霓虹。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或者人,能让原本是生死大仇的两个人或者势力,一下子就变成盟友。

    譬如,现在摆在刘彻案头的这份奏疏。

    写它的人,自以为政治正确。

    殊不知,它一定会激怒御史们,并且让御史们放下对准绣衣卫的枪口,转头来瞄准他们开火。

    “自秦世以来,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臣之不修,立监郡以董之……监察相思,人怀异心,上下殊务……今陛下又立绣衣卫,使人心失淳而相忌,臣等窃以为,大不妥!望陛下三思之!”

    刘彻念着这封奏疏里的内容,哈哈大笑。

    当然,奏疏里的话,自然是没有说错的——站在写这封奏疏的立场上来看,肯定是这样的。

    皇帝居然设置监督和监视机构来监察我们这些君子?

    皇帝居然怀疑我等君子也有私心?

    皇帝你要不要脸呢?我们这么纯洁可爱善良。

    我们的道德max,品行也是max好不好。

    皇帝你应该提倡大家都学习我们的道德和品行嘛。

    只要人民群众都变得跟我们一样,那法律啊刑罚啊,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总的来说,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声音,也都有这样的评论。

    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一个:士大夫官员,道德好,品行佳,不可能犯法和渎职的,假如犯法、渎职了,那他就肯定不是君子。

    因为君子不可能犯法、渎职!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测不准原理:一个自称君子的人犯法或者渎职前,我们无法确定他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这也被称为薛定谔的君子。

    自然,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几个真正的君子出现。

    然后这些‘君子’就会拿着那几个真君子当旗帜和榜样,继续忽悠人。

    可惜,这一套,刘彻根本不吃!

    他微微笑着,拿起一支笔,在这封奏疏上写下自己的意见:下御史!

    这很显然,就是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了。

    论战斗力和喷人的功底,秦汉御史怕过谁?

    更别提,还有汉室当前头号大喷子晁错坐镇!

    刘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晁错火力全开,将这些家伙喷的妈妈都不认识了。

    更妙的是,经此一事,御史大夫衙门,立刻就成为了绣衣卫的保姆。

    想喷绣衣卫,先弄死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们再说!

    …………………………

    果不其然,刘彻批示‘下御史’,并将那封奏疏果真通过兰台,移交给御史大夫衙门,但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后。

    整个御史大夫衙门上上下下,立刻就同仇敌忾了起来。

    “这些儒生,乃欲掘我等之根!”无数的御史气的头皮发麻。

    以至于,连绣衣卫有可能抢自己饭碗这种事情也先搁到一边。

    毕竟,绣衣卫只是想抢碗饭吃,而这些儒生和他们背后的官僚,是要来砸大家的饭碗的!

    于是,毫无意外的,当天晚上,晁错就奏疏以及御史中丞、御史丞和御史监等,纷纷上书。

    然后,廷尉赵禹以及廷尉诸曹也激动了起来。

    在法家眼里,这已经一场卫道之战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四节 切割

    法家的反应,是如此的强烈而迅速。

    以至于当第二天,刘彻起床时,他的案前,就已经摆满了法家大臣的奏疏。

    上到御史大夫晁错,下至廷尉诸司曹的丞令。

    大凡有资格上书的,都上书了。

    甚至,法家的巨头们。

    如《商君书》博士张恢等,十几个博士官,也都通过公车署上书。

    刘彻翻了翻这些奏疏,然后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法家的战斗力,现在可以说是bug级别的。

    更别提,还有晁错坐镇。

    晁错的喷人功底,可是公认的强大!

    刘彻从案上找到晁错写的那篇奏疏,拿起来,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刘彻都忍不住笑一次。

    实在是——晁错的奏疏,写的太像后世的公知作文了。

    他在奏疏里说——那两个儒家博士,以及地方的名流,之所以上书给刘彻,是因为啊——彼等与狄山,皆友人也,乃欲围绣救狄!其心可诛!

    刘彻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儒生脸上的表情了。

    因为,自由心证,或者说通过否定一个人的道德,进而否定此人的思想,再否定他的朋友们。

    这个套路,是儒家先发明的。

    儒家曾经用过这个套路,攻击过无数人。

    现在,被人拿着这个套路,反作用于己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也不知道儒生们会怎么应对?

    而且,围绣救狄,这个词语用的好!

    真是太形象了!

    狄山被捕的事情,也因此进入了刘彻的视线之中。

    想起这个狄山,刘彻就冷笑着道:“假如儒家都是狄贼这样的人,那儒家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刚刚好,刘彻的这句话,被趴在殿中的汲黯和颜异听了个正着。

    汲黯听了,是冷汗直冒。

    心中无比庆幸,黄老派这次没有人卷入‘阴与匈奴相通’的大案子里。

    不然的话……

    而颜异则是吓的赶紧叩首,拜道:“陛下,狄贼所为,非儒者之为也,其非真儒,乃诈儒!望陛下明察之!”

    好吧,一句话,就将狄山开除出了儒家的行列。

    以颜异现在的地位,他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也能代表整个儒家的立场了。

    只是……

    “早干嘛去了?”刘彻在心里冷笑着。

    狄山的冒出,很难让刘彻不去想起儒生们在历朝历代的表演。

    在宋朝,他们各种拉后腿,各种给抗击外侮的军人和英雄抹黑。

    尤其是,文彦博和欧阳修,简直就是绝了。

    为了政争,将国家命运和生存当筹码。

    甚至于游戏!

    而两宋灭亡前夕,这些渣渣的表演,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明朝的东林党,更是让人捧腹。

    一个水太凉的典故,足以让刘彻对儒家的是非观和价值观产生怀疑。

    当然,儒生里,也不乏真的英雄和勇士。

    无论是投笔从戎的班定远,还是坦然赴死的文天祥,都为儒生有所加分。

    只是,猪队友太多了!

    旁的不说,刘彻敢保证,在儒家内部,类似狄山这样的人,肯定是一抓一大把。

    这是儒家的特殊性所决定的。

    天下士子,十人之中,有七人是儒生。

    人一多,不仅仅派系也多了起来。

    各种牛鬼蛇神也自然会跟着多起来。

    几十万儒生之中,出几百上千个败类,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刘彻一直觉得,中国的事情,只要管好了儒生,教育好了儒家,基本上就解决了一大半。

    于是,刘彻决定,给儒家再加点压力。

    他站起身来,道:“果真如此吗?不见得吧!”

    “昔者晏子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

    “荀子入秦,昭王也曰:儒者无益于人之国也!”

    “及朕之皇祖高皇帝,宁肯用高阳酒、徒,也不愿与儒者分说!”刘彻痛心疾首的道:“以往,朕不甚了了此中之因,今日才算明白了!此盖儒者皆严于律人,而属于律己,己身不修,何以齐家、治国,佐朕匡天下?”

    颜异听得冷汗直冒,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离开了皇帝信任和支持的学派,是个什么下场?

    旁的不用去看,就看看杨朱学派的尸体,还有现在几乎消踪匿迹的杂家,就知道厉害关系了。

    儒家诚然是很牛逼,生命力也顽强无比。

    但是……

    颜异自问,若当今天子真的要尽罢儒生。

    那么,不出二十年,儒家就要跟杨朱学派一样消亡了。

    “陛下!”颜异立刻叩首拜道:“臣愚以为陛下所言,或有些以偏概全……”

    “臣与臣之所奉之儒家之学,盖自仲尼以降,孜孜不倦,所求者,上佐君父,下安黎庶,致道三代也!儒,柔也,以柔济刚,而刚柔并济,是故法先王,隆礼仪,谨乎臣子而贵之于上,人主用之,则宣明大义,理顺阴阳!故仲尼曰:发而不中,反求诸己。今陛下以一狄山而不用儒家,岂非楚人买其珠于郑?”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

    所谓楚人买其珠于郑,这是韩非子中的一个故事。

    也是后世成语买椟还珠的来源。

    只是,你一个儒生,拿着法家的寓意来说事,也是绝了。

    不过,考虑到,现在诸子百家的交融之势,刘彻也就不在意。

    现在的儒生,不仅仅会应用法家的理论和学说来支撑自己的观点——他们连黄老派和墨家的东西,也可以拿来用。

    而且,这个趋势,是从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其实,现在的诸子百家的巨头们,谁要没在本业之余,兼修几门诸子之学,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譬如胡毋生,他除了《春秋》外,还兼修了《商君书》《韩非子》。

    董仲舒则还是大名鼎鼎的《道德经》《管子》等典籍方面的专家。

    至于胡毋生的弟子公孙弘,若刘彻没记错,他在拜入胡毋生门下前,是吕不韦的推崇者,他自学过《吕氏春秋》。

    基本上,曾经活跃于史书上的巨头们,人人都曾在本业外,兼修了他学。

    无论儒法,都是兼容并蓄。

    以他山之石,来攻我之玉!

    所以,在事实上,历史上的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与其说是一次思想革命,不如说是一次政治斗争和清洗异己和不同意见的学术倾轧。

    不同意当政者的,统统被清洗掉了。

    “卿之言固然有理,但朕喜欢,听其言而观其行!”刘彻淡淡的道:“儒者,是朕之臣,诸夏之学,还是匈奴之臣,夷狄之学,朕还是要再看看的!华夷之辨,夷夏之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抓紧,谁不抓紧,谁就是天下之大敌,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诺!”颜异立刻叩首。

    然后,刘彻就走下台阶,道:“朕还要去石渠阁,与将军列侯,商议军国之事,卿等就先退下吧!”

    “诺!”汲黯与颜异都是大礼一拜。

    ………………………………

    当皇帝劳资公开喊话:你是想当朕的臣子还是匈奴的臣子之后。

    儒家各派,都是菊花一痒,脖子一凉。

    然后,他们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近日,吾有所闻,有巨鹿郡狄山者,诈称儒生,妖言惑众,鼓噪舆论,实可谓之贼也!”太学之中,胡毋生再次开炮,猛烈抨击狄山这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儒生,并且毫不犹豫的将他开除出儒生的行列。

    “贼子自古以诈,伪做君子,徒行非法之事,其口称圣王,实则心无诸夏,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一个儒生,倘若连华夷之辨,夷夏之别,都不知道,何以谓之儒?”

    “彼谷梁,言必称贵义,却教出了狄山这样的贼臣,谷梁之诈伪,可见一斑!”

    胡毋生自是毫无压力的。

    因为那狄山是谷梁派的人,跟他公羊派本就是仇家。

    而且,对公羊派来说,主战和雪耻,是公羊派现在能兴盛发达的根本所在。

    自然,喷起来,胡毋生是神清气爽。

    就连素来不喜欢开喷的董仲舒,也不得不站出来表明立场。

    董仲舒特意选了一个时机,在其前往某位列侯家赴宴时,在宴会上,公然宣称:“彼狄山,何以称儒?儒者,君之臣也。君臣父子,大义所在,其背主叛上,阴与匈奴交通,倒卖铁器、圣贤之书,可以谓之儒敌也!”

    就连远在雒阳的重民派和思孟学派,也搞了一次学术集会。

    在集会上,重民派和思孟学派,对准了自己的第一大竞争对手谷梁派猛烈开火。

    质疑谷梁派培养出狄山这样的贼子,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还宣称——既然谷梁派出了一个狄山,那肯定有第二个狄山,假如有第二个狄山,那,谷梁派究竟有几个人不是狄山?

    这就让谷梁派很尴尬了。

    同时尴尬的还有鲁儒派。

    因为,现在,主和派的主要声音,就是从鲁儒一系里传出来的。

    而且,狄山被捕前,也是跟鲁儒派走的更近。

    于是,谷梁派立刻撇清自己跟狄山之间的关系。

    谷梁派的巨头们慌不择路的跳出来,纷纷宣传:我们跟狄山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春秋之大义,狄山一丝一毫也没有领会到。

    这就是一个混进了谷梁派的贼子和奸臣!

    顺便,谷梁派将狄山和他的老师以及弟子门徒们,全部开除出谷梁派。

    宣告天下:彼等皆非谷梁之士,乃以诈伪而为之。

    随后,为了更加彻底的跟狄山做切割。

    谷梁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卖队友——他们把鲁儒推了出来,说——都是鲁儒的错。

    对此,鲁儒派表示:窝草!

    然后,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鲁儒派的巨头和名流,不得不纷纷站出来,高举华夷之辩,夷夏之别的大旗。

    而且,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他们不得不走得比公羊派还远。

    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原本议论的焦点和核心,绣衣卫悄无声息的从旋涡中心消失了。

    没有那个傻瓜,再敢去说绣衣卫的不是。

    当然,所有人,在私底下,都是胆战心惊的注视着绣衣卫的成长和壮大。

    这场战争,其实并未结束。

    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了。

    士大夫们只是明智的在君权面前,选择了避让。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天子,十之**又在撒泼耍无赖,借题发挥了。

    但,没办法,人家是皇帝。

    皇帝想要保住自己的耳目和爪牙。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跟皇帝刚正面。

    甚至,在当今天子在位时,他们也不会再在绣衣卫的问题上多嘴了。

    一个皇帝,能统治天下多少年呢?

    秦始皇那样的雄才大略,也不过在位四十余年。

    高皇帝英明神武,也才当了十几年天子。

    太宗皇帝长袖善舞,君威镇天下,也不过二十三载!

    先帝堪称雄主,但只坐了三年天下!

    当今虽然年轻,但他能坐多少年?

    以秦始皇为例,也不过四十年而已。

    四十年,捏捏鼻子就过去了!

    许多人,都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皇室的下一代。

    皇长子刘去病,以及皇次子刘思,成了众人的焦点。

    刘思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立为太子的。

    那,已经即将四岁,马上就要开蒙的皇长子去病,就成为了诸子百家眼里‘一定要辅佐’的对象。

    儒家各派,纷纷遣人,将自己所写的一些文章,送到了车骑将军义纵的府邸。

    名义上是:请君候斧正。

    实则,就像是发情期的孔雀一般,拼命的张开了自己的羽毛,企图得到义纵的认可,进入影响义偌的判断,最终通过枕边风的方式,让自己能成为皇长子的蒙师。

    而法家,则也不甘落后。

    晁错的老师张恢,不顾自己已经年近八十的高龄了。

    依然上书给刘彻,表明自己,非常有意愿和兴趣,为大汉帝国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

    其潜台词,自然就是——俺想当皇长子的蒙师。

    至于黄老派?

    则走了太后路线。

    以至于,连已经沉默了大半年的太皇太后,也派人来过问刘病已的启蒙之事。(未完待续。)

    ...

第一千零一十六节 战前准备 1

    易云:蒙以养正,圣功也!

    夏商周三代,都有自己专门的教育机构。

    夏曰校,商曰序,周曰庠。

    秦汉两代,也都各有各自不同的皇室教育。

    就汉室而言,皇室教育,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皇帝教导,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如历史上,宣帝就经常将自己的孙子刘鹜带在身边,将之称为自己的骏马。

    可惜,刘鹜是个逗逼。

    他祖父的手段跟方法是一点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宣帝的痴情跟常情。

    而另外一部分就是选择蒙师来教育子弟。

    像刘彻和他的兄弟们,当年,都是在儒家的老师们的教育下成材的。

    所以,历史上,刘彻他们这一代的兄弟,在意识形态和思想思维上,都倾向于儒家。

    刘彻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打算,让自己的儿子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尽量少的受到诸子百家各个学派的影响。

    这也是吸取了宣帝的教训。

    宣帝明明白白,很清楚,自己的傻儿子刘奭是个渣渣。

    但却没办法换掉。

    原因很简单刘奭虽渣,但他的弟弟可能更渣。

    在一群渣渣中选出一个不那么的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彻可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在成长过程中被人洗脑。

    所以,面对窦太后的使者,刘彻很明确的答复了自己的态度:请回禀太皇太后,汉家自有制度,用霸王之道,丈夫当自强!

    然后,刘彻就将刘病已,送去了上林苑里的学苑。

    与诸战争遗孤、忠臣后代,一起上学。

    甚至,为了避免让人知道,这是皇子。

    刘彻还将刘去病的名字都改了,让他化名范文,入读了一个普通的班级。

    每个月,才能准许他回宫一次。

    皇长子忽然从宫中消失,很多人都很意外。

    除了少数的近臣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皇长子究竟去了哪里。

    大家只知道,天子似乎让皇长子去了民间。

    老刘家的脑洞,再次让人震撼不已。

    而更可怕的是,天子似乎打算,将这个举措变成制度。

    皇子启蒙年龄一到,皆出宫。

    一时间,很多大臣都无法理解也非常担忧。

    皇子,那可是天潢贵胄,生下来就是至少一个诸侯王命格的。

    就这么丢去民间?

    皇帝您不着急不害怕?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哪怕是皇子,夭折率也是惊人的。

    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但刘彻依然我行我素。

    在他看来,把皇子养在宫里,才会让他夭折!

    外出锻炼,有了体魄,才能更好的抵御疾病。

    当然了,刘彻也偶尔会抽空,去到上林苑里,悄悄的关注和观察刘病已。

    出乎刘彻意料的是,刘病已似乎很适应学苑里的生活。

    他虽然才四岁,也不怎么懂事,更是调皮无比。

    但学苑里的小伙伴,是那么的多。

    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感觉。

    除了稍微有些娇气外,别的毛病,倒是没有。

    这无疑,给刘氏的教育,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不将皇子养在宫里,而是放出去,这对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至关重要。

    最少,不会到最后遇到跟宣帝一样的尴尬:都是逗逼和渣渣,想选都没得选!

    倒是义偌,在这个过程里,表现出了让刘彻都惊讶的稳重和大度。

    她没有像刘彻预料中的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整天缠着要儿子。

    反倒是非常鼓励和支持刘病已出宫上学。

    刘病已每次回宫,她都会鼓励和安慰自己的儿子,让他坚强和勇敢。

    这让刘彻悄悄的给义偌点了个赞。

    进入九月,天气渐渐转凉。

    几乎是一夜之间,长安城就出现了冻霜。

    这昭示出,今年的气温,会比往年更冷。

    “陛下,这是云中郡的报告……”义纵拿着一叠云中郡发回来的气温报告,道:“云中郡,已经寒霜如雪,据估计,塞外应该下雪了!”

    刘彻拿过来,看了看。

    墨家在去年,发明了原始的温度计。

    那是墨家在烧制玻璃过程中的副产品。

    虽然,现在墨家依旧没有弄出真正意义上的玻璃,但他们在琉璃的纯化上,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于是,刘彻只是稍稍提醒了他们一下。

    他们就制造出了用水银来记录温度变化的原始温度计。

    当然,中国人发明的温度计,肯定不会用西方的温度计量方式度。

    墨家将温度计的单位温度,称为‘刻’,大概是因为他们在温度计上用锋利的刀子,刻下用来标识温度变化的等长的缘故。

    刘彻看过那种温度计。

    很简单的设计。

    大概就是一个相对透明的琉璃管子里,灌注了水银。

    当外界气温下降或者升高时,受到热胀冷缩的力量,水银会膨胀升高,或者收缩下降。

    因为标尺工具和度量衡方式的缘故,大抵墨家的一刻,相当于后世的两度多一些。

    “居然已经负一刻了……”刘彻看完报告,叹了口气。

    在长安,温度还在正两刻(四到五度),但云中气温却已经降到了负一刻(零下两度),当然因为材质和计算方式不同,所以,数据可能跟后世的有差别。

    但无论如何,这个温度,都不是中国人所能适应的。

    更别提,塞外的气温,会更低!

    在这个时代,胡天八月既飞雪,是常识。

    塞外的草原,八月飞雪,九月就一片白茫茫,到了十月,常常大雪封山,这是常态。

    当然,河套相当于寒冷的塞北,要更温暖一些。

    但,不出意料,十月之时,怎么也会下雪了。

    图朝太祖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在全球变暖之前,中国的北国,下起雪来,有时候甚至会在地表形成齐腰深的积雪。

    大河(黄河)封冻成冰河,更是常有的事情。

    而这对于汉军的行动,有利有弊。

    目前来看,是弊大于利!

    “少府的御寒手套,已经生产了多少了?”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已经十余万套……”义纵答道:“这已经是少府的极限了!”

    刘彻也点点头,这确实是事实。

    但手套,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却是现在汉军出塞的必备军需品!(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六节 战前准备 2

    一副手套,需要什么?

    可能后世的人,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讥笑两声:“大概几块钱吧……”

    大工业时代的人,是很难想象在西元前的时代,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的全手工缝制手套的艰难!

    一个工人,一天能缝制出十双手套,就已经很给力了!

    更何况,手套的原料,还严重缺乏!

    无论是丝麻还是皮毛,在这个时代,都是很宝Щщш..lā

    甚至是相当于硬通货一般的珍贵资源。

    少府能用三月时间,赶制出十万双,刘彻都有些意外。

    但,这却远远不够汉军的需求!

    旁的不说,所有的骑兵,必须人手两对以上的御寒手套。

    而且,必须是有保暖绒毛的手套!

    毕竟,骑兵疾驰之时,手要是冻僵甚至冻坏了。

    那这个骑兵也就没有战斗力了。

    而这就至少需要六万副以上!

    另外,汉军的步卒,也需要保护。

    这就至少还需要十万套!

    换句话说,现在,在这个离开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刘彻得给他的军队,找出五万套手套!

    而这还只是军队的基本需求。

    除了军队,庞大的民夫队伍,也需要一定数量的御寒物品。

    以少府的力量,刘彻觉得,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无异于强人所难。

    “少府内库,现在有多少硝制的鲸鱼皮?”刘彻扭头对身旁的一个侍中问道:“去给朕将这个事情查清楚!”

    鲸鱼皮在硝制好后,是良好的皮甲原料,可以用来制作皮靴、皮套和皮护手。

    当然,也可以用来做手套。

    只是,御寒效果没有狼皮、羊皮那么好。

    但比丝麻要好。

    之前,少府就使用过部分鲸鱼皮来作为手套的原料。

    一刻钟后,那个侍中回来报告道:“回禀陛下,目前在少府内库,有鲸鱼皮约数千石……”

    刘彻点点头。

    这就对了!

    “传令少府,抽调全部鲸皮!”刘彻下令:“送去给丞相,命丞相在长安露布之下,广贴告示,请民众来缝制手套,每双手套,给钱五钱!”

    后世,一战时,法国的出租车司机,在凡尔登战役时,将数个师的法军送上凡尔登前线,从未让法国避免亡国。

    二战时,英国的发电机计划,也是靠着无数百姓的民船,才得以成功。

    现在,距离河套战役发起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了。

    在一个月内,要赶制出五万套甚至十万套手套。

    靠少府,是不行的。

    少府专门进行手套等相关产业的工匠,加起来也不过数千。

    一个月内,他们撑死了,也就能制成两万副左右的手套。

    这显然是不够军队需求的。

    但,长安人民可以!

    现在,在长安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四十万!

    即使扣除掉贵族皇室以及官僚和军队,也还有大约三十万左右的百姓。

    这些百姓家庭的妇女,都是极为出色的缝纫工人。

    五钱一双的手套缝制费用,足可让百姓为此趋之若虞!

    借助他们的力量,在一个月内,至少可以缝制出十万套手套!

    基本上可以满足军队的需要了!

    而且,这笔花销还会很少!

    即使十万套手套,也仅需五十万钱!

    因此,刘彻命令一下,周围的臣子们,都是相互看了看,然后纷纷低头,他们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天子的机智。

    但刘彻知道,这个事情,不仅仅是下个命令,拿钱和物资出来这么简单。

    以他对官僚,尤其是长安城那群雁过拔毛的官僚的认知来看。

    肯定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这次的事情上面。

    克扣百姓工钱?

    呵呵,这太低级了。

    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

    况且也克扣不了多少钱。

    刘彻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想,就已经在心里冒出了数个官僚们可能的发财路数。

    只要,某个黑心的家伙,稍微丢掉节操,拿着鸡毛当令箭,就能玩出N种花样出来。

    譬如,摊派任务,而且是摊派一个普通百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数量。

    比如说一个月要一百副或者两百副手套这样子。

    完不成任务,就以‘破坏军国之事’的名义抓人。

    把人抓起来,往监狱一关。

    普通老百姓当然是会吓傻。

    然后,就可以坐地收钱了。

    甚至于,更聪明一点的话,还可以玩一个飘没之类的手段。

    借口百姓私吞国家的皮革,然后将他家的财产和土地,统统装进自己兜里。

    刘彻觉得,自己只是稍微一想,都能想出这么多花样。

    下面的官员,若是仔细去钻研。

    恐怕会钻研出黑科技级别的技能。

    这怎么行?

    想到这里,刘彻抬起头,命令道:“传令给绣衣卫都督、执金吾、卫尉、内史,命令有司各部,深入长安各闾里,密切监视一切动静,但有官吏,趁机盘剥、刁难、污蔑及勒索百姓者,可不经请示,直接格杀!凡此贼臣,首级皆悬于北阙!”

    在这个关口,还想着盘剥百姓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宰了他们,一点都不冤!

    还可以净化官场,洁净政治。

    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刻,还敢闹事的。

    其性质就像在地震中抢劫,洪灾里倒卖饮水,疫病爆发时囤积药品的人一样,属于发国难财。

    发国难财者,不杀不足以整顿秩序!

    只是,刘彻杀气腾腾的话语,让左右都是一怔。

    许多人清楚,天子的这个命令一下,恐怕立刻就要人头滚滚。

    长安基层的闾里的那些胥吏是个什么德行,大家还不清楚吗?

    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劝谏。

    因为,大战在即。

    战前先杀几个我方的败类和贼子祭旗,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更何况……

    杀了他们,考举士子们就有坑可占了啊!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在这个大殿之中的侍从、尚书和官吏,大都是通过考举爬上来的。

    他们才懒得管那些旧官僚和旧官吏的死活!

    甚至,巴不得他们死光光,好方便自己人上位!

    “诺!”于是,毫无意外的,群臣都是恭身应命,然后各自下去传递命令。

    当天下午,长安的大街小巷,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无数人围在露布下,听着官吏们宣讲的朝廷政策。

    然后,各个官衙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双手套五钱?

    十双就是五十钱,都够买一石粟米了。

    这对于长安城的多数家庭,都是一个意外之喜。(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七节 战前准备 3

    云中郡,兴乐塞。旌旗飘飘,鼓声隆隆。

    第一批从长安出发的军队,在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抵达此地。

    随即,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总计三千余人的军队,进入要塞内部的军营。

    “这云中还真是够冷的……”来自南方的士兵们,冻得瑟瑟发抖,鼻青脸紫。

    好在,没有什么寒冷是一碗热乎乎的肉汤驱散不了的。

    假如有,那就再来一碗!

    士兵们一入营地,立刻就有着当地的驻军以及前来****的百姓,送上了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滚烫而香气四溢的肉汤下肚,整个人立刻就充满了精神。

    然后,战友之情,立刻就油然而起。

    而在兴乐塞的城中官衙,一场战前的例行推演,在大军入塞后立刻展开。

    身着这甲胄,云中郡郡守魏尚,虽然年已八十,但,他依然感觉自己精力充沛,精神旺盛。

    仿佛回到了壮年!

    在驻守云中的三十一年里,他失去了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以及十几位同族的兄弟手足。

    与他一般的,还有他的副手,云中尉杨喜。

    杨喜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粗壮大汉,他的脸上,留着一道深入眉骨的疤痕。

    那是八年前,匈奴人给他留下的记忆。

    杨喜捏着自己手心的一个玉佩,挺着胸膛,望向刚刚从长安抵达此地的车骑将军义纵。

    “吾儿,等着为父来为报仇!”杨喜在心里说道。

    他的儿子,在八年前,就战死在此。

    对云中人来说,他们与匈奴人,不存在妥协。

    从最基层的平民百姓,到高层的郡守郡尉,人人都与匈奴人有着血海深仇。

    是故,大复仇思想,在云中最为浓烈。

    此刻,魏尚的两个亲兵,各自持着一个木柄,走向两端,将一副硕大的地图,展现在魏尚和杨喜面前。

    “昔者,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定林胡、楼烦、中山之属,起高阙之塞,至秦始皇帝一统六国,乃命蒙恬率军驻屯阴山以备胡!”魏尚望着这副地图,深情的道:“赵秦两代,共在北起阴山,南至云中大黑河之间,建立三十四县、二十七障塞!”

    魏尚的手,抚过地图:“号为九原!”

    众将闻言,都是一凛。

    九原郡!

    就是云中郡的孪生姐妹!

    但它失陷敌手,已经将近七十年了!

    自从秦二世命令王离率领长城军团回援后,九原、云中,全部被放弃。

    直至二三十年前,颍阴候灌婴,率汉军主力发动河南战役,夺回云中,并以云中为基点,重建长城防线。

    今天,九原郡马上也要回归!

    在场诸人都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胸中的豪迈与激情,溢于言表。

    但,众人也都知道,收复九原,到底有多难!

    匈奴人在河套经营数十年,其据险而守,汉军若无妥当的应对,势必就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大的战略,长安的庙算已经搞定了。

    众人也都清楚,目前,汉军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先拿下高阙,控制住北河。

    在春天来临前,这个战略任务必须完成。

    不然,等到冰雪消融,匈奴人的主力必然会翻过阴山,驰援河套。

    到那个时候,奇袭就会变成阵地战。

    汉军自己就是阵地战的专家,当然清楚,阵地战意味着什么?

    那是要拿人命去填的正面对决啊!

    而且,匈奴人还将拥有地利。

    再兼之战事久拖不决之下,汉军还将失去天时和人和。

    若到那个时候,汉军还拿不下高阙。

    不用匈奴人来打,汉军首先就会撤退。

    更何况,高阙城若不断迅速拿下。

    暴露在风雪和寒冷中的汉军主力,能在低温和大雪中坚持几天?

    所以,长安的命令是:开战后一个月,必须拿下高阙!

    汉军必须在高阙要塞内渡过北国最寒冷最恶劣的冬天。

    等到春天来临,再发起下一阶段的战役。

    但高阙,却不是这么好拿的。

    除了梓岭,高阙要塞还有三个预警和充当犄角的军塞拱卫其左右。

    在南方,是鸿鹄塞。

    同样是赵武灵王所筑。

    传说,当年赵武灵王营建高阙要塞后,巡河而望,见南方的河岸,有鸿鹄飞天,于是,下令在那里建造一个支撑高阙要塞的基点。

    这就是鸿鹄塞。

    在偏北,高阙要塞的身后,扼守着北出高阙的要道的蒙氏塞。

    传说,那是蒙恬所筑。

    为了给阴山守军提供补给而存在。

    而最后一个,则就在高阙之侧的阳山脚下。

    名为河上塞!

    顾名思义,它就是扼守北河的一个军塞。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匈奴人占据河套这几十年,大批的秦赵军塞都被废弃了。

    秦始皇所建三十四个县城,现在还留在地图上的,就剩下三个。

    就这三个,还是因为秦人太牛逼了,他们建造的城市太坚固,以至于大自然的风化力量,都无可奈何。

    匈奴人一看,就跪下来膜拜了。

    将这三个县城视为有鬼神保佑的城市,然后……

    他们拿这些城市,当成了自己过冬的营地。

    至于秦始皇所建造的二十七个障塞。

    现在,还在发挥作用的,大抵只有五指之数。

    然而,可惜的是,包括高阙在内的这四个军塞,都在这五指之间。

    那最后一个没有废弃的是扼守着阴山的榆林塞。

    自高阙至榆林,秦人的军塞,沿着大河与阴山、阳山,次第展开,形成了秦长城的最北端体系。

    所以,当年蒙恬被逼自杀前,曾说:罪固当死矣,起临兆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恬之罪!

    虽然,这可能是赵高胡亥编造的谎言。

    但是,哪怕是谎言,也揭露了一个事实——秦长城是因河、山而建。

    特别是在秦长城的北端,秦人通过修建运河,连通山脉,通过构造要塞,改变地貌,形成自己的防御体系。

    近代的大思想界贾谊贾长沙,也曾经说过:(秦始皇)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这都是在告诉世人——秦人在九原郡,干的就是改变地理,修改地脉,用人力改造自然的活计。

    魏尚等人,都是久于沙场的老将,也自都明白这些历史。

    而且,侦查的情报和消息,也都显示了,匈奴人虽然废弃很多秦人的县城和障塞。

    但他们并不蠢,依然保留了秦九原防御体系的精髓。

    甚至很有可能,秦人留下的这个防御体系,曾经在匈奴的崛起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东胡人和月氏人不可能没打过河套的主意。

    但他们都铩羽而归了。

    现在,轮到汉军来挑战自己的前辈和先人们用智慧和鲜血建造而成的这个防御体系了。

    所有人都是聚精会神,审视着地图。

    “天子交给吾等的任务是梓岭、鸿鹄……”魏尚望着众将缓缓的道:“其中梓岭之敌,只要他们不冒头,就且先不管他们,吾等全力拿下鸿鹄塞!”

    魏尚伸手在地图上,鸿鹄塞的位置点了一下。

    鸿鹄塞,与云中郡的关系和渊源非常深。

    甚至,云中之名也来自于鸿鹄塞。

    当年,赵武灵王,望鸿鹄于飞,于是在其地建立鸿鹄塞,以拱卫高阙。

    最终,又在距离鸿鹄塞数百里外的云中,建立云中塞。

    最初,云中与鸿鹄是赵长城的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甚至,在本质上来说,云中、鸿鹄、高阙,乃至于榆林,都是秦长城的链条中的一角!

    对云中人来说,当然做梦都想收复这个自己的姐妹城。

    哪怕,它今天实则已经残破不堪了。

    “鸿鹄塞之敌,请杨郡尉代为介绍……”魏尚也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坐下来。

    而他身侧的杨喜,则恭身一拜,道:“诺!”

    然后,他看向诸将:“天子命我云中郡兵,取鸿鹄之塞!”

    “根据探子以及‘友人’之情报,吾在八月之时,初步计算出了鸿鹄之敌的数量!”杨喜让人取来绘制好的更清晰更详细的鸿鹄塞地图,与众人观看。

    “在河南,有匈奴四千邑落,约三千五百骑,皆属匈奴浑邪部族……”

    “这些人,且不管他们!”杨喜说道这里,微微一笑:“彼辈若胆敢螳臂当车,王师,自当碾碎他们!”

    云中众将都是哈哈大笑,开怀不已。

    倒是长安来的将佐都是相视纳闷。

    最终,还是同样是云中人的羽林卫陌刀校尉李沮帮忙解答了众人的疑惑:“浑邪者,故义渠之别号也,其所部战力,在匈奴各部之中垫底……”

    事实是——何止是垫底!

    浑邪部族,在匈奴内部,向来被认为是软脚蟹。

    可能是因为浑邪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的原因。

    他们没有匈奴其他部族的狠劲,而且因为常年跟汉室贸易,所以,他们的作战决心很低。

    历次入侵,浑邪部族的骑兵,是所有匈奴骑兵里最好对付的。

    只要稍微吃点亏,他们就会夹起尾巴逃跑。

    浑邪人虽然战斗力低下。

    但他们善于放牧,是匈奴诸部族里,畜牧技术最高的部族。

    他们甚至有兽医!

    因此,哪怕是单于庭,也需要仰仗浑邪人。

    “真正需要我等注意和提防的是在鸿鹄塞附近的一个匈奴万骑!”杨喜指着鸿鹄塞附近说道:“据说,此万骑是从幕北调来的,属于匈奴本部的呼衍氏!”

    听到这里,众将都正色起来。

    匈奴本部!

    这可是匈奴人真正的主力和精锐!

    就像汉室的关中子弟兵一样,是匈奴人的骨干。

    一个匈奴本部的万骑,满编之下,有将近八千骑。

    不过,那是王族的万骑。

    呼衍氏,虽然作为匈奴本部四大氏族之一,但其万骑的规模也不能超过五千骑。

    依照常规,一个匈奴万骑,由一个大将和两个骨都侯以及两个当户统帅。

    与匈奴人打交道打的久云中诸将更是清楚,匈奴的本部万骑,是跟汉军有着类似编制的。

    汉室的军队,是以地方乡族为骨干编制在一起。

    以同乡同族为纽带。

    而匈奴的本部万骑,则是以出生同一个氏族的骑兵编组起来的。

    他们基本上,都是兄弟叔伯为一队。

    作战时,悍不畏死,常常一个人死了,剩下的人都会发狂。

    再加上,匈奴有制度:谁要是在战场上,能抢回战死者的尸骸,那,死者的一切都归抢回其尸骸的人所有。

    于是,在战场上,常常会出现,一个匈奴人战死,然后,他的兄弟叔伯纷纷发狂,拼命的攻击,为其复仇。

    若这些人全都死了。那么,其他匈奴人就会陷入狂热。

    一个氏族的全部财富,谁不想要?

    所以,过去汉匈交战,面对匈奴本部骑兵时,汉军常常会遇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干掉了一伙突入本军大阵的匈奴人。

    结果,其他方向的匈奴,全都发了疯一样的疯狂冲击自己。

    他们就像草原上的饿狼一般,在利益和财富全面,失去了理智,甚至失去了痛感。

    过去,很多汉军的大阵,就是因此被攻破的。

    比较,比起疯狂来。

    汉人是不如草原上有今朝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游牧民。

    好在……

    众人将目光凝视到从长安而来,奉命协助云中郡兵,完成其作战任务的军官们。

    虽然,他们只是所谓的‘陌刀兵’。

    并非在马邑之战大显神威的胸甲骑兵。

    但,天子既然派他们来,自然,天子是知道,他们有能力,帮助自己完成任务的。

    对于这一点,云中的军民,坚信不疑!

    而奉命前来这里,与云中军队编组成为汉军的一个拳头的陌刀兵的最高长官是虎贲卫的程不识。

    在实际上来说,程不识现在已经成为了确定的下一任的虎贲卫都尉。

    哪怕现在,虎贲卫内部的军务,也都由他来负责了。

    程不识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应该给云中军民更多的信心。

    “鸿鹄之敌,就请诸位交给下官以及下官的陌刀兵吧……”程不识微笑着,但却极有自信的道:“诸君,只需要想办法,让他们来与我军在旷野决战就可以了……”

    当然,陌刀也不是不能攻城。

    但这大冬天的,去爬城墙,对于陌刀兵来说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大家面对的敌人,匈奴人也不是一个爱宅在城墙里的家伙。

    这次的高阙会战,汉匈双方的胜负,最终,还是要靠在野地野战,白刃冲锋,刺刀见红来决定!(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八节 战前准备 4

    “陛下……云中奏报:虎贲卫左校尉程不识已经率部抵达兴乐塞!”

    听着报告,刘彻露出了笑容。

    程不识,走的还是挺快的!

    半个月,就带着一帮新兵,完成了千里行军。

    现在,已经是九月。

    距离高阙会战战役发起,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汉军的战役准备工作,却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关头。

    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即将出发了。

    陌刀兵们先行一步,这是刘彻做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

    比起其他军队,汉军的陌刀兵,更需要时间去适应北方的严寒气温。

    要知道,此时的汉家东南地区和淮泗地区的气温,可是哪怕是冬天,估计也跟北方的春天差不多的温度。

    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下雪是个什么情况!

    不给充足的时间去适应和调整。

    匆忙上战场,刘彻很担心他们hold不住。

    除了程不识率领的三千陌刀兵外,另外还有三千陌刀兵,将会陆续抵达另外一个进攻发起点——沙陵。

    沙陵在云中城的左侧后方。

    这是一个蒙恬当年为了给阴山防线的守军进行补给而建造的城市。

    出沙陵就是大河(黄河)的支流大黑河。

    渡过大黑河,经过两百多里的跋涉,就是梓岭的侧翼,申屠泽的正面。

    “诸胡骑已经集结完毕了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诸胡骑已经抵达太原,完成了集结……”一个宦官立刻就捧着一本奏疏递给刘彻:“这是卫将军郅都的奏疏!”

    本次作战,刘彻当然不会再让义纵独领风骚了。

    事实上,刘氏也从来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打算。

    哪怕是历史上的武帝朝时,卫青霍去病双子星闪耀和统治的那个时期。

    武帝也依然不断的提拔和任用了许多将军。

    虽然这些将军事后都被证明,他们在卫青霍去病的光辉下,就如同萤火虫一样渺小。

    甚至,很多都是水货。

    但,军队,永远不能靠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集团。

    所以,这次刘彻将郅都推上了卫将军的位置。

    以执金吾领卫将军衔!

    对郅都的军事才华,刘彻从不低估!

    这个汉家鹰犬,其实真正归属之地,是金戈铁马的沙场!

    此番,郅都将统帅包括楼烦、长水胡骑以及匈奴降卒等胡骑和汉骑混编而成的集群。

    总计兵力是两万余骑。

    其中汉骑八千余人,胡骑一万两千余。

    当然,胡骑之中,除了早已经成了刘氏忠犬的长水胡骑约两千余骑,是按照标准的汉军装备配给的之外。

    其他胡骑,都是发了把武器和弓箭。

    甚至,楼烦骑兵,还是自带战马和武器的。

    毕竟,大规模的使用胡骑,汉室之前从未有过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这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郅都统帅的这支胡汉混编军队外。

    义纵,将以车骑将军的名义,坐镇云中城,统帅汉军主力,包括胸甲骑兵在内的两万余骑。

    算上程不识以及沙陵方向的汉军。

    汉室在这次的高阙会战,将投入前所未有的骑步混合,共六万余作战力量。

    包含了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棘门军和南北两军等主力。

    而飞狐军和句注军,这次则将作为预备队,坚守长城,同时呼应其他可能有警的地区。

    当然,这也是现在的汉室国力所限的缘故。

    汉室,现在能支撑六万多大军,离开长城,远征数百里甚至上千里,深入草原,去跟匈奴人作战,就已经是极限了。

    假如还想调动更多军队出塞。

    那刘彻就只能当掉自己的内裤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无奈之举。

    现在的情况下,一个士兵,需要三个民夫,才能满足其出塞作战的补给需要。

    六万军队,就需要至少十八万民夫。

    但实际上,民夫也需要其他民夫来辅助。

    道路的修葺与疏导,物资的运输和囤积。

    这都需要额外的人力。

    所以,为了支撑着六万多大军出塞,汉室现在已经做出了征调三十五万民夫的准备。

    这样一场大战,民夫+军人,就是四十多万脱产投入战争。

    每天光是人吃马嚼,消耗的谷物和肉食以及盐醋酱料,加起来,足够堆满一个城市。

    在事实而言,假如,汉军无法在一个月内拿下高阙要塞。

    那刘彻估计可能就要破产。

    而倘若拿下高阙后,不能缴获足够多的战利品。

    那汉室的财政,就要面临破产。

    好在,前不久,刘彻让绣衣卫抄了几十个跟匈奴人贸易的商贾的家产。

    抄出来价值四万万左右的财产以及数千顷土地。

    勉勉强强,算是捞到了些军费。

    另外,陈嬌也派人将一大批的徐福后代的财富,送到了长安。

    说起徐福的后代。

    刘彻就忍不住吐槽了。

    “徐福还真是个聪明人……”刘彻摇摇头。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徐福丫根本就是从出海之前,就已经打算舰队上下,找个海外的荒岛,称王称霸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回来……

    只是可惜了秦始皇,至死估计都在惦记着徐福的长生不死药……

    只能说……

    神棍都该死!

    不过,这却是便宜了刘彻。

    秦始皇赐给徐福的许多黄金器皿以及徐福和他的舰队后代在霓虹挖道的金子,现在都姓刘了。

    这笔意外之财,使得刘彻能多铸一点五铢金币,犒赏大军。

    “准备了半年,穷尽了一切,赌上了一切,此战,真是许胜不许败!”刘彻走到地图前,凝视着现在的汉匈地图。

    他很清楚,这次出塞作战,汉军必须要胜的漂漂亮亮,同时还得拿到足够多的战利品。

    这样,才能确保国家财政不破产,同时,让天下走入他所规划的轨道上。

    不然……

    反正刘彻不敢去想汉军万一战败,会有什么后果。

    “应该是可以胜利的吧……”刘彻在心里想着。

    为了这次高阙会战,汉军所在前期准备工作和情报侦查工作,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甚至,刘彻觉得,堪称是西元前的史里芬计划。

    唯一,能对汉军构成威胁的,大概就是北国冬天的严寒了。

    “希望战役发起后,不要下大雪……”刘彻在心里祈祷着。

    军队一旦出击,万一遇到暴雪……

    那就只能说是……灾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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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九节 好奴才

    冬天,哪怕是对匈奴人来说,也是极为难熬的。

    进入九月后,河套平原就断断续续的下起了小雪。

    当然,其实,在现在,不管是汉室还是匈奴,都没有将此地称为河套。

    汉室称为‘河间’。

    这是因为此地被黄河环绕的缘故。

    而匈奴人,则将此地分成两个部分。

    黄河以南,称为河南地。

    黄河以西,称为河西地。

    自从当年秦军主动放弃了此地,匈奴人顺势接受,到今天为止,匈奴帝国占据这个宝地,已经超过了七十年。

    当然,匈奴人将他们的先辈们当年的行为,称之为‘收复’。

    对汉室来说,‘河间地’是九原故土,是赵武灵王和秦始皇帝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

    而对匈奴人来说,这块土地,是他们的先祖的发祥地。

    最初的匈奴人,既是在此聚落成部族的。

    在过去千年的岁月里,他们曾经游牧于此。

    仰赖着黄河的滋润以及阴山和阳山的庇护,匈奴这个部族,才没有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对这块土地。

    他们同样是——绝对会豁出一切,赌上一切来保护的。

    尤其是,那些来自匈奴单于庭的贵族们,深知此地的重要性。

    “当年冒顿大单于,收复河南地,立纛此地,号令诸部,彼时,须卜氏在南,呼衍氏在东,兰氏在北而挛鞮氏居中,诸部族头人渠帅,率部并于阴山,共盟誓曰:除山河崩、大地赤、匈奴绝,不可弃河南!”呼衍当屠站在高阙的城头,望着茫茫草原,这片在匈奴人眼里,天神所赐的膏腴之地,单于的苑囿,氏族婴儿的成长之地,还有母亲的庇护所。

    这里,远离了大漠的残酷。

    一年四季的气候,相对温暖,而且水土丰盛,草木繁荣。

    坚固的阴山山脉以及磅礴的大河,足以将一切敌人,阻拦在阴山之外。

    匈奴人重得此地后,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就成长成为了草原的霸主,甚至进而成为已知世界的霸主。

    匈奴马蹄之下,月氏人逃了,东胡人亡了,呼揭人降了。

    曾经与匈奴平起平坐的诸部族,纷纷恭身跪下,成为了单于庭的走狗。

    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匈奴帝国,进入极盛时期。

    可惜,两年前的马邑之战,改写了一切。

    南方的汉人强势崛起,并且对匈奴帝国的霸权,甚至生存构成了极大的挑战。

    呼衍当屠很清楚。

    甚至,就连他的主子,军臣单于也明白。

    汉朝人,一定会来觊觎这片沃土。

    而失去此地的后果,每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匈奴贵族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等于宣布,匈奴帝国的王冠落地。

    帝国因此地而兴盛,也将因失去此地而衰落。

    即便今天的匈奴帝国,幅员数万里,统御着庞大的世界。

    但,在目前的帝国版图里,没有第二块像脚下这块土地这样肥沃、安全、温暖同时还有着高山和森林,沼泽和大河保护的宝地。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呼衍当屠才出现在这里。

    他和他的呼衍氏族的主力也出现在这里。

    呼衍氏族,匈奴帝国除了王族挛鞮氏外,最强的氏族!

    在实质上来说,其实,呼衍、须卜和兰氏,都是单于的亲戚。

    他们世代都与挛鞮氏通婚。

    单于的阏氏,非呼衍,既须卜、兰氏所出。

    挛鞮氏与三大氏族的关系,就像大树之于藤蔓。

    大树要是倒了,藤蔓也必然会枯死。

    只有大树枝繁叶茂,藤蔓才能欣欣向荣。

    每一个三大氏族的族长都清楚,并且明白这一点。

    所以,世代以来,须卜、呼衍、兰氏,虽然可能不一定会团结起来,共同拥戴单于。

    但一旦有外来威胁,他们肯定会与挛鞮氏并肩作战。

    呼衍氏族,拥有五个万骑。

    现在,除了留守在浚稽山的本部的一个万骑,以及追随单于西征的一个万骑外,剩下三个万骑,全都被呼衍当屠带到了这里。

    另外,兰氏的两个万骑,也到了榆林,随时可以支援他。

    加上若卢、卢候、浑邪、休屠等部族。

    呼衍当屠现在可以调动的兵力,多达十万骑!

    哪怕只算在阴山之中的部族兵力,也有至少七万骑。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军队在此,除了担忧南方的汉朝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保护去年西征的胜利果实。

    单于去年从大宛抢回来的财富、奴隶,现在大多数都被安置在阴山以内的河南地。

    至于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因为抢回来的女奴,有很多怀孕了。

    足足有五六万的女奴,现在已经怀上了匈奴人的种。

    匈奴人对宗种的态度非常严肃。

    哪怕是一个牧民都知道,必须要确保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自己氏族的种。

    整个匈奴帝国,没有比‘河南地’更好的育婴场所和让下一代能茁壮成长的地方了。

    另外,还有本部的四万多孕妇,也被送来此地待产。

    而这些即将在明年春天出生的孩子,代表着匈奴帝国所以部族和氏族的未来。

    若一切顺利,再过十六年,这些明年春天或者夏天出生的孩子,就将成为新一代的匈奴战士。

    作为单于的忠犬,呼衍当屠选择留守于此。

    这既是因为使命感。

    也是因为他闻到了一些不那么好的味道。

    “汉人的边塞,最近巡查的力度忽然加大了……”呼衍当屠转身看着矗立在他身后的那些匈奴贵族们:“我们的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跟那些与我们有着‘友谊’的商人有过贸易了……最后一次的粮食贸易,还是在十八天前……”

    “这很不对劲!”

    在一个月前,汉匈两国的边境走私贸易,还非常繁荣。

    每天都有为了黄金和白银以及牲畜、皮毛,越过长城,带着匈奴所需要的食盐、布帛、金属甚至是兵器和书籍的商人来到匈奴的部族之中甚至来到这高阙城附近与匈奴人交易。

    他们源源不断的为匈奴人提供着数之不尽的物资。

    但现在,除了边境上的正常榷市贸易商队外,只有零星的走私商人还在往来。

    而这些商人带来的物资,也都是非常寻常的食盐和粮食。

    顶多,有人会带来青铜器。

    至于铁器和兵器以及汉朝的情报和书籍,几乎断绝了来源。

    呼衍当屠本能的意识到,这是汉朝进攻的一个信号。

    但他不能就此就下达命令,征召士兵。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和信息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将眼睛看向自己身侧的一个贵族,说道:“韩远,我的忠奴,我命令你,化妆成汉人,进入汉朝的边塞,给我仔细看看,汉朝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一有情报,立刻回来告诉我!”

    “遵命!”那个贵族跪下来,亲吻着呼衍当涂的靴子,说道:“奴才一定不负主人的重托!”

    他抬起头,赫然是一张标准的中国人的脸型,除了脑后有着辫子,身上的衣服服饰跟匈奴人一般外,他与中国的人种没有什么区别。

    “很好!”呼衍当屠点点头,放心的道:“此去,你要注意安全,大匈奴日后的霸业,还需要你这样的奴才来辅佐!”

    韩远顿时就泪流满面,大声的道:“请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对他来说,仿佛呼衍当屠的那句关怀,胜过世界一切珍贵的事务,有了这句话即便是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望着韩远的身影,即使是呼衍当屠,也不得不动容的赞道:“好奴才!”

    随即他又幽幽的叹了一声:“可惜不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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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节 秦直道!

    相较于呼衍当屠的忧心忡忡。

    其他匈奴贵族,就没有这么紧张了。

    许多人看着呼衍当屠,甚至在心里嘲笑着这个单于的忠犬。

    哪怕是本身是呼衍氏族的贵族,也都在心里腹诽着:“大抵左大将是失心疯了……”

    “汉朝人绝对不可能在冬天进攻!”无数人在心里肯定的想着。

    冬天进攻?

    这在多数匈奴人看来,除非汉朝发癫,不然,这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冬季出塞,汉朝人受得了草原上的刺骨寒风吗?

    更别提,冬天作战,这是匈奴人过去对汉人的拿手绝活。

    寒冷,会让汉人的反应变慢,也会让他们的士兵体力消耗更快。

    而匈奴人,却早已经适应了在寒冷的冬天作战。

    从人到马,都是如此!

    所以,一向跟单于庭不怎么对付的若卢王开口笑道:“左大将,这是想多了吧!汉朝人怎么可能在冬天有胆子来与我大匈奴作战?光是这河南地的风雪以及冰河,就足够让他们吃尽苦头了!”

    其他人闻言,虽不敢笑,但也都点头称是。

    这冬天的河南地,遍地陷阱。

    哪怕是匈奴人,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冰窟窿里。

    而那等于死亡。

    “更何况,汉朝人又不傻!”若卢王见自己的话得到了赞同,接着道:“谁不知晓,我大匈奴历来是春夏前往幕北,而在秋冬返回幕南!”

    “现在,本部四十余万邑落,除了跟随单于西征的,剩下的可都回到了幕南!”

    “汉朝人若是缩在长城内,那也就罢了!”若卢王轻蔑的道:“若他们敢在此时出塞……哼!大匈奴在两月之内,就能调动十万铁骑,与汉人会战于河南地之中!”

    “现在,可没有一个月氏,帮汉人吸引大匈奴的主力了!”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称是。

    在将近三十一年前,当时的匈奴帝国的触手还伸进了长城之内。

    那个时候,整个汉朝的边塞,都是匈奴人碗里的肉。

    可惜……

    汉朝的那个与大匈奴的老上单于共同统治和主宰了世界的君王,名为刘恒的男人坐上了皇位。

    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个大动作,就是命令汉朝大将灌婴,统帅当时的汉朝精锐,趁大匈奴西征月氏,与月氏人在伊列水纠缠的机会,将大匈奴的力量,全部逐出了长城。

    还收复了整个云中郡和一部分在当时为匈奴所控制的其他地区。

    从此以后,匈奴南下,就要面对长城的铁壳。

    每一次南下,匈奴都要崩掉几颗牙。

    两年前,甚至被汉朝人在马邑,打断了肋骨,几乎半身不遂!

    马邑之战的惨痛教训,让匈奴不敢南下侵略。

    但是,汉朝人若是胆敢出塞。

    尤其是在匈奴的主力部族,有部分都南归了的现在。

    那么……

    众人觉得,除非汉朝人脑子有坑。

    不然,他们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这个世界,谁能抵达得了超过二十万骑兵的围攻?

    数量如此众多的骑兵,哪怕每人吐一口口水,都足以引发一场洪灾!

    呼衍当屠环视着众人,看着这些傻子和白痴的眼睛,他缓缓的开口,道:“汉朝人在冬天没有战斗力?呵呵……”

    在呼衍当屠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要知道,汉朝现在可是牢牢的控制住了乌丸山以东的广大地区。

    而哪里的气温,在冬天,比幕北还严酷!

    大雪不仅仅会封住山林,更会阻隔道路。

    若汉朝人不能适应寒冷的气候,那么……

    鲜卑人跟乌恒人,难道是当狗当习惯了,连反抗都不会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呼衍当屠懒得跟这些废物以及蠢货解释,他站直了身体,冷冷的看着这些家伙:“我是单于的左大将,大单于命令我统帅河南地和河西地一切部族,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他凝视着若卢王,冷冷的道:“不听令也可以!”

    “不跟大单于走的,那就跟尹稚斜父子走吧!”

    众人闻言,身子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大家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呼衍氏族的弃子,可是沾满了鲜血的屠夫!

    死在他刀下的贵族,数都数不清楚!

    他的穹庐内外,挂满了那些曾经企图挑衅他的贵族,甚至挛鞮氏的贵族的头颅。

    呼衍当屠这个名字,既是疯子的同义词!

    “不敢……”就连若卢王,也不敢正面与呼衍当屠对抗,他只能屈膝下跪,说道:“奴婢们怎么敢与您抗衡?”

    是啊,谁敢与他抗衡呢?

    既是抛去他的左大将,单于忠犬的身份。

    单单就是现在在这河南地的三个万骑,也足以众人乖乖俯首称臣。

    这也是匈奴人的传统。

    强者为王!

    谁的拳头大,就听从谁的命令!

    连若卢王都屈服了,其他部族酋长,自然也都乖乖屈膝跪下,道:“愿听左大将号令!”

    “好!”呼衍当屠转身望向南方的长城。

    事实上,他所站的位置,在七八十年前,也属于长城的一部分。

    所以,他很轻易的望见了远方地平线上的长城轮廓。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汉人已经在准备与匈奴再次开战了。

    他们的磨刀之声,呼衍当屠听得非常清楚。

    唯一需要确认的事实是汉朝人究竟准备在什么与匈奴开战?

    是今年冬天?

    还是明年的春夏?

    或者后年?

    总之……

    “汉匈必有一战!”呼衍当屠在心里念叨着兰陀辛曾经在单于庭大声疾呼的话语。

    在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兰陀辛疯了。

    汉匈必有一战?

    搞笑吧!

    且不说,汉朝人除了缩在长城内的坚城中之外,就不可能在野外对无敌的匈奴骑兵构成任何威胁。

    即使可以?

    就汉朝那点骑兵,是否够匈奴一个部族塞牙缝的?

    然而,马邑之战的结果,证明了兰陀辛的担忧是对的。

    而,现在,当呼衍当屠站在这里,望着远方的长城的影子时,他更清楚的明知了兰陀辛的话的正确性。

    汉匈,确实必有一战!

    这是********的必然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王者。

    而汉匈两国的距离,又是如此的接近。

    也是历史的必然。

    匈奴永远不可能放弃河南地和河西地。

    汉朝人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和觊觎着这块沃土。

    更是利益驱使下的必然结果。

    最起码,当呼衍当屠将目光和视线投注到南方的汉人长城上时,他就发觉,自己的内心在渴望和呼唤着,驱使着他,鼓舞着他,要求着他。

    “南下!”呼衍当屠喃喃的念叨着这个词汇。

    居住在严寒残酷的草原上的引弓之民,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南下的诱、惑。

    进入温暖富饶的中国土地,生活在安全富庶的中原大地,享用美酒佳肴,高屋大床。

    这种冲动和渴望,完全是来自骨髓深处,灵魂底层。

    就像婴儿,不用教导,自己就会寻找母亲的乳、头,就像羊羔不需要训练,见到狼的影子,立刻就会迅速逃生。

    “或许,汉人说的是对的?”呼衍当屠在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匈奴人的祖先,是汉人的夏王之子淳维的后人……”

    有关匈奴与汉,同出一源的传说,最近两年,在匈奴内部传的人尽皆知。

    很多匈奴人,如呼衍当屠,也都是通过这些传言,第一次得知了自己的先祖,居然是与汉人的先祖系出一源,还能追溯到两三千年前的远古时代。

    这对于只有从冒顿大单于的父亲头曼单于开始,才有匈奴这个部族的概念的匈奴人而言。

    这确实一个让人心动和容易接受的传说。

    只是……

    “即使我们真是淳维的后人……”呼衍当屠在心里想着:“那汉朝,就更是敌人了!”

    将祖先流放、驱逐并羞辱。

    这是奇耻大恨!

    作为子孙,当然要为先祖们讨还公道!

    更何况……

    一千多年前,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的所谓‘祖先’,与现在的匈奴,有什么关系?

    现在,呼衍当屠更关心,站在他的对面的,那千里之外的汉长城之上的汉人,在打些什么主意?

    ………………………………

    “快快快!”

    巍峨的长城脚下,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如蚂蚁一样,勤劳而勇敢的在这寒冷的天气中,迎着刺骨的寒风,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着工作。

    在三十余年前,当颍阴懿候灌婴收复云中故地后,为了让匈奴人无法再借用秦始皇帝修建的直道,入侵汉地。

    于是,灌婴下令摧毁了长城附近的广阔直道。

    秦直道,曾经非常宽阔。

    根据记载,秦始皇的直道,起自甘泉,直达九原,一路堑山湮谷,蜿蜒转折,长达一千八百里。

    这个工程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直到秦始皇驾崩,也没有竣工。

    当初,汉军收复云中时,就看到了那条秦人的宽阔直到,沿着长城的关塞,直通塞外。

    其宽度,足够让两三辆战车并行,而且,非常坚固。

    灌婴为了防止匈奴人利用此道,于是下令摧毁和填埋直道在长城脚下的路线。

    这项工作,从太宗皇帝四年,一直到太宗皇帝十六年,用了十二年时间,汉军才完成。

    但,当现在,汉军将要出塞时。

    就不得不修复这条曾经被摧毁和填埋的道路。

    好在,颍阴懿候以及后来接手这个工作的云中郡守魏尚,都很清楚,并且知道,迟早有一天,王师还会用得上这条秦始皇和蒙恬修建的直道。

    所以,留有伏笔。

    直道的路基没有摧毁,直道的轮廓也一直都在。

    汉军只是用石木,将宽阔的直道堵塞。

    现在,只需要清理掉那些堵塞道路的碎石与障碍物。

    那,这条八十余年前,秦始皇帝穷尽秦帝国国力,打造而出的秦帝国北方交通主干线,就将再次焕发生机。

    并且,立刻就可以如同当年,它的建造者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中**队北出河间地的补给线以及进军线。

    “明府,今天又有几位工人失足,跌落山崖……”一个官吏,爬上长城的一个山峦,走到正在指挥着工人,清理道路的一个官员面前,有些失落的报告。

    “找到他们没有……”那个官员扭过头,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问道。

    “已经找到了……”

    “妥善安葬吧……”这官员叹了口气:“距离大军出塞,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在这剩下的时间里,吾等无论如何,也要不惜代价,打开道路!”

    “诺!”那个来报告的官吏临襟稽首而拜。

    “好了,你去忙吧……”官员直立起身子,然后,带着自己的家臣与家奴们,扛着锄头、铁锹,走向前方的工地。

    死亡,在这个大工地上,每天都有发生。

    不是失足掉下山崖,就是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到。

    就在昨天,他的长子,在山下的峡谷中指挥工人清理碎石时,被一块从峡谷上方掉落下来的石头砸到。

    当场就身亡了。

    身为父亲,他当然很悲伤。

    但他很清楚,这条道路以及这个工程的重要性。

    假如不能按时疏通的话,那么,不仅仅,出塞的大军可能要面临饿肚子的窘境。

    更可能影响到大战的胜负。

    云中人,等待着匈奴复仇,已经等待了几十年。

    为了向匈奴复仇,云中人没有什么牺牲是不能忍受的!

    过去三十年,为了保护自己的桑梓和家人妻小。

    云中丈夫们,父亲战死了,儿子接过还沾染着父亲鲜血的武器和甲胄,继续站到匈奴骑兵的面前,哥哥战死了,弟弟再接着上。

    最残酷的时候,家家带孝,户户有烈士!

    与那个时候相比,现在的这点牺牲和困难。

    云中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复仇!”这个官员大吼一声,带着家族的子侄和家臣们,奋力的将一整车的碎石,推下山崖。

    “复仇!”山峦上下,无数的汉子,赤坦着身体,迎着刺骨的寒风,大声的喊着,宣泄着!

    倘若此时有高分辨率的侦查卫星,经过此地的上空。

    那么,人们恐怕将会发现一个巨大的奇迹在两三个月前,还是一片崎岖和陡峭山路的此地,现在,已经渐渐的出现一条了巨大的公路。

    这条公路是如此的巨大和宽阔,以至于,甚至可以行驶主战坦克!

    在被碎石和土木掩埋了二三十年后,秦始皇帝留给世界的遗产,渐渐浮出水面。

    庞大坚固和宽阔的直道,即将再次贯通!(。)

第一千零二十一节 谍影

    韩远,既是在此时,进入的长城边塞。[[{(网

    他化妆成为一个进入匈奴榷市,与匈奴人交易的商人,带着几个仆从,推着几车匈奴的皮毛,从云中城以西的固陵塞进入长城之内。

    进入关塞后,韩远几乎是立刻就现了,汉朝在清理道路上的障碍物和碎石。

    仅仅是这个现,就足以让韩远知道汉朝对匈奴的进攻,确实已经迫在眉睫!

    但,望着道路两侧往来穿梭的工人以及不时出现的巡逻军队。

    韩远将自己的头颅低下。

    他到现在,都依然是汉朝的通缉犯!

    他很害怕,被人认出来。

    对汉朝的天罗地网,韩远有着无比深刻的记忆。

    想当年,他还是这个体系中的一员呢!

    所以,韩远非常清楚这个系统的运作方式和反应度。

    毫不夸张的说,假如他企图靠近官衙或者地方上的乡亭所在,那么,就极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有些基层的刀笔吏,为了一两千钱的赏钱,能将一个杀人潜逃的游侠的模样,记住十年!

    至于,像他这种,被廷尉下了通缉令,悬赏爵位和黄金的逃犯。

    只要被现,立刻就会被逮捕。

    正因为如此,韩远才会深恨这个系统以及扎根在这个系统上的汉室王朝。

    “若非是你们……”韩远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喃喃自语:“我也不用逃亡匈奴,被左袵,背弃宗族祖宗!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在韩远看来,他当年不过就是杀了几个泥腿子而已。

    算得个什么事情?

    他在匈奴,跟着‘主人’,这些年仅仅因为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杀掉的奴才和折磨而死的奴婢,数都数不清楚!

    但那不仅仅没有惩罚。

    反而得到了他人的尊敬和敬畏。

    可在这个该死的体系下,却是‘刑无等级’!

    列侯杀人也要偿命!

    即使,其所杀的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农夫!

    “刘氏残害士绅,天怒人怨,必不能长久……”韩远抬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周围,他看得分明,四处都是在劳作的平民与官吏。

    “当今的小皇帝又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这天下,已跟秦朝时一般了……”韩远欣喜若狂的注视着这些变化:“只待英雄豪杰,登高一呼,行陈涉项藉之事,然后,我大匈奴,就可以入主这如花的江山!而我,将成为大匈奴的功臣!”

    至于这一天会不会生?

    韩远非常肯定!

    汉朝,已经频临极限了。

    小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必然会加重百姓负担。

    于是,刘氏对上,没有获得士族贵族的拥护,对下,又惹怒了百姓。

    他不灭,谁灭?

    等到匈奴大兵进入长安,他就可以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

    彻底的洗白自己,还要堂而皇之的回到家乡,耀武耀威。

    “最好,再来个髡易服!”韩远在心里想着。

    汉人视被左袵为奇耻大辱和夷狄的象征。

    想要让他们接受匈奴的统治,就必须摧毁他们的反抗精神。

    让他们也变成‘夷狄’。

    “到时候,留头不留,留不留头!”韩远在心里猖狂的大笑起来。

    带着这样的自信,韩远驾轻就熟的通过汉室的几个关卡,进入了长城脚下的一个城镇。

    这是一个小型的城镇,在最初,甚至只是一个小山村。

    因为这些年的汉匈贸易兴盛才展起来。

    镇上都是从事汉匈贸易的商贾和商队。

    过去,韩远曾来过这里与几个为匈奴服务的商人街头。

    他记得清楚,当时这里车水马流,人流攒动。

    来自天下的商贾都汇于此地。

    但如今,整个城镇都是萧条。

    街道上的人流稀稀疏疏,少的可怜。

    许多原本属于匈奴人所收买的商人的店铺,都大门紧闭,空气中似乎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这让韩远有些警惕。

    但好在,走了几步后,韩远就现了一个熟悉的店铺在开门营业。

    店门口甚至还站着一个曾经与他在匈奴有过一面之缘的店铺伙计。

    这个店铺是谁的来着?

    哦,对了!

    “是狄家的店铺!”韩远想了起来。

    狄氏一直都与匈奴有着频繁的往来,这个家族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直在向匈奴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各种物资。

    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出卖的!

    几个月前,狄氏准备悄悄的将一套汉室的《孙子兵法》,作价一千金卖给匈奴的右贤王。

    可惜,这个交易最终没能完成!

    不然的话……

    “大匈奴就也将出现自己的名将啊!”韩远在心里扼腕叹息着,同时诅咒着让这个交易无法进行的汉朝体制。

    这个该死的体制,完全照抄了暴秦的那一套。

    管天管地还管士大夫君子们怎么处置自己的家奴。

    更是敲骨吸髓,连奴婢也要收税!

    完完全全的不为士大夫君子们的利益考虑一下。

    它不仅仅拦着士大夫君子们为所欲为,还企图限制和控制士大夫君子!

    完全就是该死!

    这样想着,韩远就带着人来到了那个店铺前,压低了声音,对那个站在门口的伙计问道:“贵店店主可在?吾有一批货物要出手……”

    那人闻言,看了看韩远,狐疑了片刻后,答道:“在的……敢问尊客要出手些什么货物?”

    “马皮十一张,羊皮一百一十一张,此外还有狐皮七十一张……”韩远照着早就约定好的联络暗语答道。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就笑道:“啊呀,快快请里面请,我家店主在后堂与您详谈……”

    说着就热情的请着韩远一行人入内,还招呼着伙计,帮忙牵拉牲畜。

    韩远笑着走进门内。

    那伙计紧随其后,鞠躬弯腰的将韩远请到一个在布帘后的房间。

    一进门,韩远立刻就现不对劲了。

    因为,里面出现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人。

    而是七八个彪形大汉。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糟糕!”韩远心里大叫不好以为遇到了专门宰客的游侠。

    这种游走在市集之中,专门敲诈商人,甚至绑架和截杀商人的游侠团伙,近年来出现了许多。

    好在,这些家伙通常是要财,不要命。

    只要不反抗,一般不会有麻烦。

    于是,韩远露出一副大多数胆小的商人都会有的模样,战战兢兢的道:“诸位丈夫,诸位豪杰,请不要害我性命……财务与货物,我双手奉上,绝不会报官……”

    “哈哈哈……”一个为的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拍手掌,顿时,从左右两侧的隔墙里,冲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拿下!”那人笑着下令。

    顿时,明晃晃的刀剑就被架到了韩远的脖子上。

    然后,韩远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厮杀声。

    那是他的随从遇到了忽然的袭击。

    厮杀声在片刻后就停歇了下来。

    一个什长模样的汉军军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对着那个为的大汉拱手道:“尹校尉,所有匈奴细作皆已格杀!”

    他将那个人头丢在地上,吐了唾沫,然后接着道:“请校尉下令!”

    “善!”名为尹校尉的汉子笑着点点头:“辛苦云中郡的诸君了!”

    “为天子效死,这是应该的!”那什长行了个军礼说道。

    尹校尉拿着刀柄,走上前来,托起韩远的下巴,看着还在企图想办法蒙混过关的韩远,嗤笑着道:“韩子瑕,别装了……”

    韩远闻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子瑕,正是他的表字。

    尔雅曰:远者,瑕也。

    但问题是,除非能抓他到廷尉衙门,找出廷尉的档案,不然,现在应该是没有人能一口道破他的来历的!

    除非……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三天前,吾就已经知道你将入关!”尹校尉拿着刀柄,敲了敲韩远的头颅,笑着道:“是不是很意外呢?”

    “十余年前,你担任大汉临丰县县尉,期间,贪赃枉法,滥杀无辜,为监郡御史所弹劾,并下狱,但你买通狱卒,逃亡出关,亡命匈奴,甘坐夷狄之奴!”尹校尉拍着他的脸颊,说道:“尔的档案,可是至今都还在廷尉那里保留着,按律,当腰斩弃市!”

    “还要夷三族!”

    “忘了告诉你了……”尹校尉忽然狞笑着道:“在确认汝投敌后,吾就已经亲手将尔的子嗣,送上断头台!”

    “你……”韩远终于激动起来,挣扎着乱动:“我的罪是我的,与我的家人何干?”

    尹校尉舔了舔嘴唇,然后,严肃无比的以一种神圣的口吻道:“法如是而已啊!”

    “带向去!”尹校尉冷着脸道:“给他嘴里塞上布条,别让他自杀!”

    “等回到长安,吾还要亲手料理此療呢!”尹校尉下令道。

    “诺!”左右都是轰然唱诺。

    “好了,我们准备一下,去固陵那边,继续等待另外一只羊羔自投罗网吧……”尹校尉笑着道。

    “诺!”左右都是笑着说道。

    韩远被人捆绑住手脚,在被塞进一团布条之前,韩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大声问道:“尹校尉!你能否让我做个明白鬼!?到底是谁出卖了我?”

    尹校尉闻言,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你的匈奴主子喽!”

    马邑之战后,跟汉室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匈奴贵族,简直是不要太多了。

    尤其是尹稚斜的孽子乌维死后,大批的匈奴贵族都对单于庭深感失望。

    他们虽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单于庭。

    但是,悄悄的将一些情报卖给汉室,或者给汉室行些方便,却是许多人都愿意做的。

    当然,现在,汉家最准确和最好的情报来源,还是单于的‘汉朝问题专家’,已经荣升为右大当户的且渠且雕难。

    这韩远以及其他几批受命于不同的匈奴贵族,想要偷偷摸摸的进入汉朝侦查的细作的底细,都是那位大汉之友提供的情报。

    不得不承认,此人提供的情报,准确而详细。

    真是让他和他的部下,省了好多功夫!

    更为汉家,抓捕了好几个叛逃匈奴的贼臣!

    韩远闻言,却是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辛辛苦苦,忠心耿耿的为匈奴的霸业前驱,甚至冒着危险,来到长城内打探情报。

    结果,却被‘自己人’,还是属于主人级别的匈奴贵族出卖!?

    这……

    叫他如何相信?

    但是……

    事实摆在眼前假如不是有人出卖,这些汉朝的官差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细,还能提前在这里蹲守的?

    这个事实几乎让他当场崩溃,几近疯癫。

    “呸!”尹校尉路过韩远身边,朝被堵住了嘴巴,捆住了四肢的韩远吐了一口口水:“被左袵,认贼作父,韩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种!?”

    ………………

    走出大门,尹校尉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从怀里掏出一本道:“去固陵前,我们先去一趟阳寿,阳寿县有个姓马的家族,他们家有个侄子,在给匈奴人当奴婢,我们去将他们清理掉吧!”

    左右却都有些迟疑了。

    一个明显是尹校尉的亲信的男子小心的道:“大兄,吾等此行,已经杀了上百人了,再这么杀下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尹校尉问道:“为国锄奸,这是臣子的本分!更何况,吾尹齐是绣衣卫校尉,天子之爪牙与耳目!有些人,天子不方便赶尽杀绝,但当臣子的,岂能让君父为了这些蝼蚁一样,想要两头下注的蛀虫苦恼呢?”

    “更何况,按照汉律,他们也是当死无疑!”

    “可是……”有人轻声的道:“您这样做了,刘氏固然是轻松了,天子固然也是欣慰了,但您却危险了啊!”

    “杀戮过甚,必然结仇万千,我听说,当今御史大夫晁错的许多仇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假使晁错失势,一定要杀死他!就算他一直得势,那也要在他死后,将他掘棺鞭尸!”

    “您就不怕吗?”

    “我怕?当然怕!”尹齐转过身来,道:“谁又愿意当个刽子手,被千万的人痛恨呢?但是,这个世界,总有些脏事,是需要人去做的,总有些得罪人的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所以,商君知道自己会被车裂,但依然在秦国变法,吴子知道悼王一死,自己肯定也不会幸免,但依然主持楚国变法!”

    “为君父之臣,想要为君父和国家尽忠,无非治世安百姓,马上报家国以及藏在阴影里当个为君父清扫垃圾的清道夫!”

    “我尹齐书读的少,倘若去治理地方,大概会祸害百姓,于军事也没有什么天赋,大抵为将要害人害己,于是,就只好做个清道夫,将这世上的肮脏官僚和害民士大夫以及叛国贼子扫清……”尹齐轻声笑道:“至于他人的议论与身后之事……商君纵然被车裂,但至今却配享太庙!吴子被乱箭射杀,然而却被武苑立像,四时祭祀!我死之后,肯定有仇家要毁我坟茔,烧我尸骨,但百年之后,肯定有人怀念我,纪念我!这就足够了!”

    “况且……”尹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人家要毁我坟茔,烧我尸骨,那我在死前,就会嘱咐家人,将我的尸骨和棺椁烧掉,省的被人拿来泄愤!”

    “哈哈哈……”尹齐为自己的天才和机智感到自豪不已。

    但左右的亲信心腹,却都是面面相窥,又尊敬不已。

    老实说,绣衣卫诸校尉里,跟着尹齐的人是最苦的。

    因为他一不贪污,二不揽权,三不护短。

    他就像书上描绘的苦修士和道德君子一样,行事为人,都是恪守着秩序和法律。

    所以,大家就全部都只能拿死工资而得不到任何油水。

    更可怕的是……

    跟着尹齐,还要干最脏的活,做最麻烦的事情。

    但……

    大家依然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

    不就是因为,在这个看似平凡的男人身上,大家看到了公平、公正以及无私这样的人格吗?

    这个世界上,贪官污吏和昏庸之辈,霸占了权力。

    若没有像尹齐这样的人出现,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恐怕就要陷入永久的黑暗深渊了。(未完待续。)8

第一千零二十二节 替死鬼(1)

    南池。? <[?〔 < ]

    在被汉军洗劫后,哪怕已经过了两年,此地也依然没有恢复。

    茫茫的草原上,方圆数百里的湖泊和湿地中,只有几万个牧民在放牧。

    散落的牲畜,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之数。

    当然,这也跟呼揭人不擅长于放牧有关。

    他们更喜欢耕种。

    可惜,这南池并不适合耕作。

    这里虽然水资源丰富,但风沙太大,而且土壤不够肥沃。

    倒是南池中丰富的鱼类资源,让呼揭部族感到非常满意。

    此刻,呼揭王且之做在舒服的狼皮坐垫上,望着在他下的客人。

    南池这里的气候,现在还算温暖。

    起码,并没有下雪。

    这对从金山迁徙至此的呼揭人来说,不下雪的冬天,就跟夏天一样了。

    “兰氏的下一代族长,来我这兰池,想与我说什么?”且之大大咧咧的问道:“不妨直说,我们呼揭人,没有你们幕南和单于庭的部族那么多的心思,不喜欢绕圈子!”

    这也符合呼揭人在单于庭的贵族们心中的形象。

    金山那边的呼揭蛮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每次旧王去世,新王上位,都要先干个你死我活。

    哪怕是文明程度并不高的匈奴,看着呼揭人的眼神,也跟南方的汉朝看草原上的蛮子的眼神一样。

    但,兰陀辛知道,这些呼揭蛮子,只是希望让人们以为他们都是四肢达头脑简单的蛮族。

    实则,这些人就跟毒蛇一样狡猾,像狐狸一样机灵。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呼揭人的特性。

    自从老上单于驾崩后,呼揭人就已经不怎么服单于庭了。

    当然,这也跟现在的单于军臣,并不怎么想管呼揭人这个在世界边陲跟塞人作战的亲戚有关。

    但,兰陀辛知道,有一件事情,呼揭人一定不会拒绝。

    这就是杀戮和劫掠。

    杀戮、劫掠、征服,这是草原民族的天性。

    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原因很简单,假如不去杀戮、劫掠和征服他人,那么,他们自己就会饿死。

    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居住在草原上的每个人都需要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生存和奋斗和挣扎。

    不是他们杀戮、劫掠和征服别人,就是别人来杀戮、劫掠、征服他们。

    几千年来,这种生存方式和游戏规则,早已经写入了在这个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基因深处。

    除非有一天,他们能依靠畜牧,自给自足。

    但,这一天,几乎不会到来。

    蝗灾、雪灾、风灾甚至假如降雨改变,季风偏移,都随时可能让草原上的部族,陷入绝境之中。

    “这次来见屠奢,是有件事情,想跟屠奢合作……”兰陀辛慢慢的道。

    “请说……”且之摊手道。

    “大单于率领五万邑落西征,要在明年夏天才会回来……”兰陀辛说道:“另外,还有十几个部族,留在西方的盆地,没有跟传统一样回到幕南来过冬……”

    “这个冬天和春天,大匈奴在幕南的力量,尤其是在河南的力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多一些!”兰陀辛站起来对且之道:“我很担心,汉朝趁机攻击河南地!”

    “要知道,当地哪怕算上我与左大将调动过去个五个万骑以及河西地的部族,也不过十余万骑,而幕南其他部族的驰援度,最快也要两个月……”

    “嗯?”且之站起身来,疑惑的问道:“那兰氏需要呼揭部族做些什么?”

    假如要是希望他去挡汉人的枪口?

    那就免谈了!

    呼揭人现在消化过去的尹稚斜的部族的工作都没有完成呢!

    那些死硬派宁肯带着部族和牲畜逃去幕北,也不愿意来南池向他献上忠诚。

    边境地带的部族,更是连鸟都不鸟他这个右贤王的命令。

    想要坐稳这个右贤王的位置。

    且之明白,这需要一场战争。

    用马鞭和马蹄,教那些奴才做人!

    这也是匈奴的传统!

    当年,冒顿大单于杀父自立,部族中很多人都不服。

    冒顿大单于于是用鲜血和死亡,清洗了那些顽固派。

    然后,剩下的人就自动自觉的跪拜和匍匐在地了。

    更何况汉人的力量,且之现在已经有所了解了。

    去年,他的一支亲卫队,在边境上与汉朝骑兵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的竞赛’。

    结果是,他的亲卫队输的一塌糊涂,连最强射雕者都被汉人用一种威力巨大的远程强弩给射穿了。

    他可不愿意去给单于庭当盾牌!

    当然,假如汉匈爆大战,作为匈奴帝国的一分子,他肯定会率领部族主力参战。

    但,这是建立在单于的主力也参战,并且担任正面主力的情况。

    除此之外,想都别想让他和他的部族力量,去面对强大的汉朝骑兵!

    尹稚斜死的那么惨。

    且之可不想自己成为尹稚斜第二。

    兰陀辛微微一笑,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摸清楚了呼揭人的底线和算盘。

    想让呼揭人率领右贤王的本部残余力量去主动进攻长城的正面?

    别说呼揭人死都不愿意去。

    就是愿意,兰陀辛也没傻到让呼揭以及自己氏族的精锐去送死。

    “屠奢,我的意思是,假如,汉朝人主动进攻河南地,那么,我希望屠奢能派遣精锐,与我一道,绕开汉朝人在南部长城的铜墙铁壁,我们去汉朝的北方和东方!”兰陀辛笑着说道。

    “北方和东方?”且之面带疑惑,他成为右贤王以来,当然也按照传统,巡视过自己的领地。

    沿着长城向北,会进入大草原的深处。

    那里,有汉朝的右北平、渔阳、上谷等城市。

    守备力度确实不如南部的雁门和云中。

    但是,那些地方有利可图吗?

    且之可是听说过,右北平和渔阳,那可是汉朝的穷地方,也就是两者身后的燕赵富庶。

    但问题是……

    燕赵那可是汉朝的腹地了!

    从前尹稚斜在的时候,都不敢打那些地方的主意!

    更何况现在?

    兰陀辛看出了且之的疑惑和犹豫,他于是立刻趁热打铁,道:“屠奢,请千万不要小看汉朝的富庶,哪怕是汉朝的一个县城,财富和人口,都远匈奴一部族!更何况,还有富饶的汉朝安东都护府!”

    兰陀辛用着充满诱、惑的语言说道:“听说,在安东都护府,汉朝人的城市没有长城边境那么坚固,但财富却远胜长城边境的城市,据说哪怕是一个小城,也有数万人口,数百万石的粮食……”(未完待续。)8

第一千零二十三节 替死鬼(2)

    在这个世界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个人如此,民族如此,国家也会如此。

    安东的富庶和繁荣,且之是早有耳闻。

    在传说中,那可是一个遍地黄金的沃土啊!

    哪怕只是一个城市,也是堆满了谷物与财帛,诱人的紧!

    只是……

    不知道为何,当且之想到那个所谓的安东都护府时,没由来的就是有些心悸,甚至,有种猛虎在侧的感觉。

    但,随即,贪婪和征服欲占了上风。

    在且之看来,他的呼揭部族,完全可以出动两万骑以上的兵力!

    其中,本部的两个万骑,更是追随着他从金山来到这南池的精锐!

    每一个骑兵,都是在与那些塞人的厮杀和混战的血海中成长起来的勇士!

    汉朝人,虽然他们的中央野战军团很厉害。

    这已经被马邑之战和随后呼揭人自己的试探证明了。

    但,其郡兵和民兵就……

    且之知道,自己或许打不过汉朝的主力军团。

    但,对付几个匆促成军的杂牌子民兵和郡兵,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更何况,这不还要兰氏的骑兵作为助力吗?

    一念及此,且之就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问道:“兰氏能出几个万骑助我?”

    既然要抢,且之当然想干一票大的。

    要嘛不抢,要抢就抢够三年之需!

    这幕南之地,虽然广阔,部族众多,他这个右贤王看上去是可以坐拥千万部族之贡献,但实则却是……

    他被任命为右贤王至今已经接近了两年了。

    但这两年,却只有这南池附近数个部族因为不得不来南池这里放牧,而捏着鼻子每岁朝贡。

    其他部族就呵呵了。

    尊敬的,派个使者,送来两只羊羔,就说是今年的贡品了。

    不敬者,他连根羊毛都没见过。

    甚至于,还有些实力雄厚的大部族,竟然放言:少主(乌维)死的不明不白,迟早要跟他算这笔账!

    于是,他这个所谓右贤王,也就是名号好听。

    诸部族根本就不鸟他这个从金山而来的呼揭首领。

    挛鞮氏内部,更是有很多实力派觉得连呼揭人都能做右贤王了?那我上我也行啊!

    在事实上而言,他也确实需要去干一票大的,来震慑人心,同时抢劫到足够多的财帛,来施恩,来压服诸幕南部族。

    这也是匈奴的传统。

    上位者,想坐稳位置,就必须给下面的人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

    不然,军臣何必要西征呢?

    还不是需要通过对西方的征服和劫掠,抢回奴隶、女子和财帛,安抚各部族吗?

    说到底,在草原上,想要树立威权,并且让人心服口服。

    有两个必备条件。

    第一,自身足够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挑衅自己的威权,并且毫不留情的镇压一切异己。

    第二,能带着大家一起征服和劫掠,有足够的财帛和物资来招揽牧民,蓄养奴隶。

    尤其是后者,最为重要!

    因为草原上从不缺铁腕暴君。

    但永远缺乏一个能带领诸部族走向胜利的领袖。

    尹稚斜父子的影响力为何这么大?

    还不是尹稚斜的父亲,曾经带着幕南诸部族在南方抢了二十多年?

    因此,且之觉得,只要兰氏能出动一个万骑来协助他。

    那他就有底气和信心,去汉朝的北方长城劫掠,进而深入汉朝的安东都护府,去那块传说中的黄金沃土发财!

    只要能抢回财帛,取得胜利。

    那他的威望和威势,立刻就能震慑住幕南诸部族。

    会有无数的部族,带着牲畜和奴隶,哭着喊着来给他磕头。

    兰陀辛看着且之,知道,这个家伙已经动心,并且愿意配合自己了。

    于是,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最害怕的情况没有发生。

    呼揭人果然跟他预想的那样,贪婪而愚蠢!

    不过,这样是最好的情况了。

    若非呼揭人不贪婪,不愚蠢,岂会上他的当?

    在兰陀辛看来,呼揭人侵袭和骚扰汉朝薄弱的北方长城防线,这是肯定可以成功和奏效的。

    但后果是什么呢?

    兰陀辛用屁股都能猜到,一旦汉朝边境或者安东都护府被侵扰的消息传到长安。

    那么,长安的那个汉朝的小皇帝肯定要暴跳如雷。

    然后,他或者会抽调燕赵的驻军,或者甚至,将原本将要投入河南的汉军精锐北调。

    无论是什么情况。

    都能给河南的呼衍当屠减轻巨大的压力,争取足够的时间。

    至于这呼揭人和这所谓的右贤王?

    “若无意外,当会被汉朝的精锐,重重包围,围歼在草原某地……”兰陀辛在心中想着。

    这与他何干?

    用呼揭人的尸体,来扰乱汉朝的视线,吸引汉朝的力量,从而为河南的匈奴部族减轻压力,争取到援军到来的时间。

    这对匈奴帝国这个整体来说,是有利的。

    “我曾听说过,汉朝的名将孙子说过: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更何况……”兰陀辛满脸笑容的看着且之,在心里道:“这呼揭人,终究也是大单于的心腹之患啊,这右贤王,岂能落到旁支旁系之手,自当用挛鞮氏的宗种来任,才最为妥当!”

    这也是匈奴三大氏族的共同认知。

    挛鞮氏内部再怎么打,都可以!

    但绝不能让外人掺和进来。

    哪怕是挛鞮氏的旁支!

    要知道,要是让这且之坐稳了右贤王之位,还能传给他的子嗣。

    那以后,自己家氏族内部那些桀骜不驯,又有实力的旁系旁支,岂非也要觊觎主家的权势了?

    这个头,万万开不得!

    所以,且之和他的呼揭氏族必须死!

    而且要死的极为惨烈!

    以此告诫和震慑其他人:看到没有?这就是以旁系犯宗种的下场!

    当然,表面上,兰陀辛还是笑呵呵的道:“屠奢但请放心,我兰氏此次将出一个满编之本部万骑,此外,须卜氏还将增援一个满编万骑,总计有将近一万三千骑的兵力!”

    以匈奴制度,各大部族、氏族都有万骑之编制。

    但只有单于的嫡系部族,可以真正拥有一万骑的编制。

    其他氏族、部族,都有限制。

    这是单于庭为了防止出现有部族的力量,强于挛鞮氏而设立的制度。

    一般来说,普通氏族和部族,哪怕是匈奴本部,一个万骑也不能超过五千骑。

    甚至许多部族的所谓万骑,连千骑的标准都够呛。

    但,兰氏和呼衍氏以及须卜氏,是挛鞮氏的盟友。

    这三个氏族,世代都是单于的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和左右大都尉。

    所以,这三个氏族享有特权。

    可以拥有仅次于单于的编制和力量。

    一个万骑满编七千骑!

    这已经是仅次于单于以及左贤王所部的最大万骑数字了!

    因此,且之闻言,也是瞳孔放大,有些喜不自胜。

    有了兰氏和须卜氏之助,再加上他的本部万骑以及征召周围臣服部族的骑兵,就足足拥有了三万余骑的可战之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此兵锋集结,沿途一切部族,都要乖乖跪下来,献上武士、牲畜和奴隶。

    这样,最终的兵力,可能达到将近五万!

    这样一股力量,哪怕是在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一股近乎无敌的兵力了!

    虽然南下去跟汉朝的主力硬碰硬,十之*,大概是肉包子打狗。

    但,若是绕开其重兵集结之地,趁汉匈在河南大打出手之际,找汉朝的北方防线和没有长城保护的安东诸地,却是极为轻松的事情!

    安东那边,匈奴熟悉的很!

    要知道数年前,那个被汉朝灭亡的朝鲜国,就曾经是匈奴的小弟!

    呼揭部族虽然刚刚迁来幕南,并不了解当地,但,其他部族了解啊!

    这样想着,且之就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杀戮*与征服*了。

    他看着兰陀辛,道:“既然兰氏和须卜氏都愿意与我一道为大匈奴而战,那么,只要汉朝胆敢侵犯河南祖地,本屠奢拼死也要在汉朝的北方和东方,狠狠咬下一口,让汉人知道,我匈奴不可轻侮!”

    兰陀辛闻言,立刻适时的送上一句马屁:“屠奢英明,大匈奴能有屠奢坐镇幕南,真乃大匈奴之福也!”

    但在心里,兰陀辛却是看着这且之跟看死人一般了。

    汉匈之争,一旦开始,恐怕就要延绵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

    直到两国有一个倒下或者两者都不愿意再打。

    但在那之前,暴怒的汉朝皇帝,必然会派遣他的大军,来这草原上,找呼揭人的麻烦!

    呼揭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到时候……

    甚至还可以借呼揭人之手,给汉朝人布置一个陷阱!

    兰陀辛想起了中行说临死前的嘱托,就在心里点了点头。

    不一定非要在河西设伏!

    这幕南之地,也可以设伏!

    只要能有个诱饵,诱使汉军的一支主力,深入草原千里,再切断其后路。

    然后……

    这样一来,就是一举数得!

    既利用了呼揭人去激怒汉朝,减轻河南地的压力。

    更可以再借汉朝之手,削弱甚至消灭呼揭的力量,为挛鞮氏的宗种继任右贤王扫清道路。

    更可以拿着呼揭为饵,歼灭一支汉军主力,重挫汉人的威望,还可以在吃掉那支汉军主力后,得到哪些汉朝骑兵强大的秘密装备甚至,还可以窥见马邑之战中出现的那支‘神骑’的真实面目,乃至于让大匈奴也拥有‘神骑’。

    至于这且之与他的呼揭部族?

    “就当是大匈奴复兴和强盛的柴火好了……”兰陀辛在心里笑着道。

    ………………………………………………

    与此同时。

    在安东境内。

    西部都尉陈须正在带着兵马巡视自己的领地。

    曾经的长安二世祖,此刻,却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个似模似样的大汉将军。

    他穿着一身威武不凡的甲胄,虽然领口满是昂贵的狐裘毛皮,手上也戴着名贵的熊皮手套。

    但他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个军人该有的风范。

    长长的佩剑系在腰间,坚固的甲胄,穿戴在身上。

    沿途,那些冒着寒风,赶在大雪来临前,忙着搬运各种物资的百姓、奴隶以及官吏,见到他的出巡队伍,都是恭敬的站立到道理两旁。

    恭迎着这位此地的主宰和大汉天子的外戚。

    “陈嬌那个家伙,听说回来了……”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陈须在心里盘算。

    这两年,陈嬌混的比他可好多了。

    不仅仅富的流油,深的皇帝小舅子看重,每年长安都有慰勉和嘉奖的使者往来。

    可他这个正牌的堂邑候世子,整整数年,只迎来了两次慰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更严重的是许多原本环绕在他身边的人,现在,许多都跑去了陈嬌那边!

    这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对纨绔子来说,什么都可以损失,唯独面子不行!

    “我得捞个大功劳才行啊!”陈须在心里想着。

    陈嬌现在能这么风光,不就是靠着抓倭奴吗?

    没有倭奴,他就没有人手捕鲸,不能捕鲸,就没有那么多财富!

    可惜,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倭奴列岛啊!

    “要是多出一个可以抓奴隶的地方就好了……”陈须感慨着:“哪怕是匈奴人来进攻安东也好啊!”

    可惜……

    陈须觉得,匈奴人大抵是不可能来进攻安东了。

    以至于他和他训练的大军,竟无用武之地!

    要知道,他现在麾下,可是足足有着三千骑的兵力啊!

    更可随时征调民兵数千,还可以让真番、韩等国出兵协助,轻轻松松拉起一支步骑超过两万人的兵力!

    匈奴若来……

    陈须舔了舔嘴唇,然后在心里道:“一定把他们全部变成奴隶,为我劳作,为我捕鲸!”

    ………………………………

    在距离陈须的西部都尉数百里外的一个屯垦团内。

    刀间也高坐于校场之上,看着场中两三千名精壮的汉子,正在军官和士兵的率领下,进行着例行的军事训练。

    屯垦团,本就是军管。

    屯垦团之民是兵民一体!

    屯垦的百姓,不仅仅会跟边塞的边民一样,在秋冬在官府的组织下进行军事训练。

    他们甚至在平时也会进行军事训练。

    屯垦团的兵器库里更是满满的全是军备!

    从**机到刀剑戟,一应俱全。

    在刀间眼中,一个屯垦团,就是一个兵营。

    而在安东,汉室足足有着三十多个屯垦团,总计二十五万的移民。

    一声号令之下,旦夕就可以拉出超过五万人的大军。

    而且是甲胄齐全,训练有素,可以上阵杀敌的精锐。

    但……

    “如此精锐,却只能埋没于这安东之地……可惜啊……”刀间感叹着。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了南方,似乎想要越过山川,看到在云中和北地正在集结的汉军以及即将到来的那场旷世大战。

    “要是有匈奴人想不开,来我安东就好了……”刀间舔着嘴唇在心里做着梦:“这样,我刀间就可以建功立业了!可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四节 恐怖的安东(1)

    新化城。

    随着冬天降雪的开始,前往三山五岳淘金的游侠儿以及‘豪杰’都回到这个相对安全和温暖的城市过冬。

    现在,安东都护府也适应和习惯了,每年冬天,都有超过三万,甚至五万以上的游侠和‘豪杰’来到新化等地过冬。

    为了满足这些大爷们对酒类和各种奢侈品的需求。

    进入九月后,从齐鲁到朝鲜的航线上,就排满各种输送物资的船舶。

    楼船衙门和主爵都尉衙门,成了这场盛会的第一个受益者。

    光是收这些商船的运输费用以及税费。

    楼船和主爵都尉衙门就数钱数到手筋疼。

    商人们也舍得在这个方面下本钱!

    毕竟,运送一千石酒类,来到安东,转手就能获得两倍以上的暴利!

    与之相比,区区运费和税费,毛毛雨啦!

    而第二个受益的就是安东各地的屯垦团以及安东治下诸县。

    每年,数量多达接近十余万甚至高峰时接近二十万的淘金客的涌入。

    让每一个在安东种植粮食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十几二十万的青壮大汉的胃口,就像一个无底洞。

    他们每天吞噬着数不清的粮食和酒肉。

    特别是冬天。

    仅仅是在新化城,去年冬天,这些人就吃掉了超过一百万石的粮食以及超过五千石的酒类和超过五万匹的布帛,此外,还有超过二十万斤的铁器。

    这还只是新化一城!

    在安东,类似新化这样的游侠们过冬之地,还有两三个!

    虽然聚集的人数和规模,没有新化这么大。

    但,他们吃掉的粮食和消费掉的商品,却足以让安东各地的屯垦团还有朝鲜的移民以及新化的移民,吃的满嘴流油!

    正是靠着这些大爷的消费,整个安东的所有屯垦团,全部提前偿还掉了朝廷的欠款和投资。

    换句话说,在现在开始,这些屯垦团的百姓,就已经自由了。

    他们能够合法的拥有哪些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以及他们建设的宅院的所有权。

    这些,都是他们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财产。

    甚至,某些经营的好或者富裕的屯垦团的百姓,还有余钱和积蓄了。

    而第三个获益的则是诸列侯贵族的加恩封地。

    安东各地百废俱兴,大量的移民和游侠的涌入,在此地制造了一巨大的不亚于中国任何一个王国的消费市场。

    在这里,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卖出价钱来。

    不管是山上的野兽,还是山里的人参和水里的鱼获。

    甚至,哪怕自己的封地,啥都没有,也能靠伐木获得财富。

    哪怕是只猪,只要不胡乱挥霍,仅仅靠着封国本身的产出,也足以获得开发封国必须的资源。

    可惜……

    多数列侯贵族,虽然不是猪,但爱攀比和爱炫耀以及大手大脚的毛病,却从未改变。

    所以,这些家伙拿着封国的资源赚来的钱,到处挥霍和消费。

    为了一条濊人或者乌恒人蓄养驯化的大狗,一掷数百金的纨绔子多的是。

    而为了从韩国娶一个‘萁子朝鲜’的淑女,几百金几百金的往外扔,那都不是事!

    于是,在安东,列侯们的封国虽然产出惊人。

    但多数列侯的封国开发的资金,却还需要从内地拿过来……

    当然了,列侯们的子侄也自有自己的理由劳资本是庶子,这加恩封国,大概将来是没我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

    我何必给主家的嫡子们省钱?

    也就只有那些派遣了嫡子甚至世子,来到这里主持加恩封国建设的列侯们,勉勉强强,算是能收支平衡。

    而某些比较精明的家伙,甚至,靠着加恩封国,赚到了比在中国的封国租税还多的财富。

    于是,这些列侯们的加入,使得整个安东的贸易和商业氛围更加浓厚!

    以至于有商人喊出了要在安东再现陶朱公当年的伟业,将此地打造成当世之曹国。

    但在事实上来说,现在,主导着安东变迁以及市场变化的。

    既非是商贾,也非是屯垦团以及移民,更是军队和官府。

    而是……

    从四面八方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理想和志向,跨越山海而来的游侠与豪杰们。

    是他们,不辞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安东各地进行淘金。

    他们辛辛苦苦的黄金,从河沙以及沙地里挖出来,掏出来。

    然后,发薪烧炭,将沙金熔铸成金饼。

    最后,他们带着金饼,进入市集和城市。

    钱来得太快了,自然也会花的很快。

    更何况,游侠与豪杰们,大部分信奉的都是:千金散去还复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格言。

    于是,他们吸引来了天下的商人。

    于是,他们不断的消费着各种商品。

    他们就像是黑水河中每年定期洄游的鱼群。

    那些长着锋利的牙齿,有着强健的体魄和丰富的脂肪的鱼群。

    吸引着整个安东的野兽。

    包括熊、狼、豹、虎、鹰,每年夏天蹲守在河岸两侧。

    而这些鱼群和野兽,最终又吸引来了人类。

    并且引导着人类,不断上溯,寻找它们最终的归宿地。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了洄游的鱼群,现在的安东生态,立刻就要崩溃。

    同样,没了这些前来安东淘金的游侠和豪杰们。

    安东的市场,立刻就会崩溃。

    游侠与豪杰,过去汉室的眼中钉和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在这新固之土,却成为民族融合、守卫边疆以及发展建设的头号主力!

    但‘主力们’却没有半分所谓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他们以地域和乡族为划分,聚集在新化城里的不同区域。

    哪怕是在一条街道上,也是如此。

    可能,街道前半段,是齐人的地盘,但后半段就属于燕赵或者巴蜀的好汉们的了。

    各个势力,都谨守着自己的地盘,没有事情或者冲突,绝对不会去干预其他人。

    原因很简单,假如去其他人的地盘,出了事情,引来安东都护府甚至备盗贼都尉的大兵,那大家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黄老派的避世派的理想社会。

    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居然在这个冬天的新化城里,得以实现。

    “娘的!”一个穿着粗麻布上衣,衣面里裹着一层兽皮保暖的大汉举着酒壶,咕咚咕咚的大口大口的喝光了大半壶酒,然后一抹嘴唇,大大咧咧的对着左右说道:“这安东这地方啊,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冷死人冽!早知道,俺就该带着大伙在秋天返回河内,省的在这里受罪了!”

    “大兄说的是!”周围几个壮汉也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这也是嘴上说说罢了。

    谁舍得离开安东?

    难道就不怕明年春天,冰雪融化时,去年花了好大力气,死伤了许多兄弟才抢到的地盘被人占去?

    更何况,在这片财富之地。

    哪怕只是少淘一天金,损失都是数金甚至十几金的天文数字!

    以往大家在河内给商贾跟豪强当狗,昧着良心,欺压同乡,甚至害人性命。

    主人们高兴了,才会施舍一点好处。

    然后,若是有事,大家就需要拿命来博!

    哪比得上在这安东,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能寄钱回家,养活家小,甚至送子嗣进学?

    做游侠的,谁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跟自己一样,被官府缉捕,被乡邻唾弃,为权贵之彘犬?

    以前,大家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希望!

    但,如今天子一手考举,一手屯垦,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只要赚到钱了,将子嗣送到一个名师那里,学习三年五载,然后,再去长安参加考举。

    靠学问说话,用本事给家族挣一个光明的前景!

    所以,尽管这安东竞争激烈,大家伙为了把守住自己的淘金地段,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甚至,还要在冬天忍受着安东的极夜和彻骨的寒冷。

    但,大家伙都是心甘情愿。

    自己这辈人,大字不识一个,出身更是卑微无比。

    只能靠着这条贱命和这身力气,给子孙后代,谋一个前程。

    “我听说,今年朝廷又要跟匈奴开战!”一个汉子说道:“娘的,可惜俺在安东这边,不然,定然去投军……”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垂头丧气。

    当今天下,公认的大丈夫豪杰的应许之地,就是军队了。

    赳赳武夫,国之干臣,天子羽翼,社稷爪牙,黎庶子弟!

    整个帝国,从上到下,都以家里有军人为骄傲。

    因为,军人地位高啊!

    若家里能有一个从军的正卒,那阖家都是与有荣焉。

    地方上的胥吏,根本不敢盘剥。

    若出一个野战军的正卒,那就是全亭的光荣了!

    不仅仅家里父母兄弟,都会受人尊敬和高看一眼,甚至就是苛捐杂税,也没人敢摊到一位野战军的正卒家眷身上。

    现在,丘八大爷们,真真可说是骄兵悍将!

    谁敢将苛捐杂税摊到这些大爷们的家眷身上,若被其长官知晓,分分钟就是要反应给军法官知道,军法官又会反应给司马、校尉,司马校尉心情好一些,就是行文问问情况,心情不好,那就乐子大了。

    人家直接给地方上的郡守和郡尉去信:贵郡是否对吾xx军有不满呢?

    地方郡守和郡尉见信,顿时就要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天知道,这些现在的司马校尉,明年会不会变成将军列侯?

    得罪不起啊!

    然后,那些不懂事的胥吏,就会自动自觉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若是出了一个羽林卫或者虎贲卫这样的天子亲卫之正卒……

    那就只能说是,全家人只要不犯法,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家里无地?

    没有关系!

    地方上的机灵官吏,立刻就会以超低价,将一片肥沃的官田假与其家。

    租税低到让人难以置信,几乎跟白给没有区别!

    家中子嗣没有老婆?

    那就更是喜事了!

    立刻就会有当地的士绅上门,情愿将一位嫡女以及一大笔嫁妆送到门上,只求结这一门亲事!

    因为,羽林卫和虎贲卫的正卒退役,至少也是一乡游徼,甚至是县里的典吏,乃至于郡上的主薄、都邮的从吏!

    其待遇,比一般的考举士子还要高!

    是真正的金龟婿!

    对于自诩英雄豪杰和大丈夫的游侠们来说,他们的终极梦想之一,当然也是成为汉军的一员,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有机会,整个安东的游侠,都会排着队在军营门口,等待军队的遴选。

    可惜的是……

    安东的游侠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算大家插上翅膀,也飞不到长城的云中、雁门和上代去投军了。

    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唉!”许多人都是摇头叹息,后悔不已。

    “要是匈奴来打安东就好了……”不知道是谁在叹息之余,幻想了一下,顿时,这个yy的想法,立刻就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

    是啊!

    若是匈奴人不开眼,来安东……

    大家都是不怀好意的相互笑了笑,然后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和背上的弓箭。

    匈奴人的头颅,可比河里的黄金好找多了。

    想要淘金一金,需要十几个人一天的辛苦劳作和好运气。

    但一个匈奴人的首级,就价值接近一金了。

    更何况,匈奴人是骑兵,他们的战马牲畜,也是值钱的很啦!

    可恨啊!

    大家都是摇摇头,那帮匈奴蛮子,大抵是不会来此了。

    他们的主力,应该是在长城脚下或者塞外,被汉军主力牵制得动弹不了。

    想让匈奴人飞到大家伙面前?

    除非发生奇迹,不然几乎是不可能的!

    “喝酒,喝酒……”众人举着酒杯,无可奈何的道。

    …………………………

    薄世,站在新化城的城头,眺望着城外的山河。

    从他从长安出发,来此接任这新化令兼任护濊都尉,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了。

    他的这个安东都护府衙门成立也有差不多两年了。

    安东都护府和怀化郡,是他亲手一点一滴的打造起来,并且看着成长起来的。

    可惜……

    “吾只有四年时间了……”薄世叹了口气,四年后他就必须卸任安东都督一职回到长安。

    不出意外,九卿中的卫尉或者中郎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

    “吾没有军功,回去以后,恐怕难以服众啊……”薄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带着走下城墙。(~^~)

第一千零二十五节 恐怖的安东(2)

    下了城墙,回到安东都护府官衙。

    其实这个官衙,就是从前的护濊都尉衙门。

    顺便,它同时还是怀化郡郡守衙门以及新化县县衙的所在。

    一个官衙之前,挂了七八块牌匾。

    以至于有新化移民笑称:安东都督,威权行于四国,号令通于三千里,却与一丞令共用一衙,不如中国一都邮。

    但,其实,薄世也不想这样的。

    没办法,皇帝表弟那边亚历山大。

    他不敢违抗命令,自己给修一个都督行辕。

    而他这个都督不修,下面的郡守、郡尉以及都尉,谁还敢修?

    所以,安东全境之中,哪怕是陈嬌陈须兄弟的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衙门,也是一个衙门里住着县令、县尉、都尉、都邮。

    最开始,大家都还不太习惯。

    但久而久之,这种将一城之内的诸多官衙,并建一处,居然成为了文化。

    以至于,安东的移民和本地的土著贵族,都说:安东苦寒,多风雪!大丈夫筚路蓝缕,开拓基业,当法先王,一切从简,唯便民是举。

    而天下的士大夫清流们听说了后,居然还给他薄世以及安东的官员戴了一顶高帽子。

    说他们‘廉而有力’‘克己复礼’‘法先王之教’什么的。

    但其实……

    薄世自己心里清楚。

    这安东的官衙和官员,不比中国的官衙和官员干净到那里去。

    而且,因为此地情况复杂,三教九流,列侯游侠,犬牙交错。

    很多时候,只要出了城市、军管区以及屯垦区等人烟之地,到了那荒山野外。

    游侠们打生打死,谁管的了?

    每年怀化的崇山峻岭里,总要埋葬几百具抱着发财梦而来,但却惹上了麻烦的游侠的尸体。

    哪怕是城市之中,阴暗的角落里和下水沟中,每年总能找到几十具尸体。

    作为安东都督,持天子节,镇守安东全境的最高军事长官。

    薄世其实也拿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时间是最能磨练一个人的。

    这几年,在安东跟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薄世也打出经验来了。

    列侯子侄们想要上跳下蹿?

    没关系?

    谁跳就把谁送回长安,送到廷尉衙门哪里。

    不管他是谁的子侄,关系有多大。

    总之,往长安一送,全部搞定!

    廷尉自然会帮安东都护府好好的‘教育’他们。

    至于游侠们?

    那就更简单了。

    谁的地盘出了人命,就找当地的大佬要人。

    不交人?

    那就别想在这新化甚至安东混下去!

    于是,游侠们为了不招惹官府,一旦发现人命案子,他们会比官府还积极的去查捕犯罪者。

    毕竟,他们只是来求财的。

    可不想招惹官府的注意。

    在这些想安安静静发财的游侠的帮助下,整个安东治安瞬间立竿见影。

    不仅仅城中命案大大减少,就是道路上曾经兴盛一时的车匪路霸,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游侠们用自己的秩序,帮着缺乏人手和监控能力的安东都护府,将秩序给稳定了下来。

    这让薄世,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都督……卫暴和成安,已经在官衙等候许久了……”一个佐吏走到薄世身边报告道:“您是不是抽个时间,接见一二……”

    “他们两个,是为了保全队来的吧?”薄世只瞥了一眼那个佐吏,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卫暴和成安,都是如今新化城里的两个游侠头子。

    麾下各自有数百手下,全部都是精于厮杀的大汉。

    靠着这些手下,这两人各自控制着怀化郡的那条金沙河中一段含金量非常富饶的河段。

    这两人因此赚的盘满钵满。

    黑社会赚了钱,想干嘛?

    当然是洗白喽!

    现在,汉室的游侠,洗白的正规途径,只有两条。

    第一,进入汉军,为国效力,立下功勋,那过去一切自然就翻页了。

    官府和廷尉也会很知趣的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这第二条,就是投身于列侯勋贵两千石的门下,给他们做鹰犬和走狗,这样,只要背后的主子没倒,基本上也能洗白。

    但,要是主子倒了……

    呵呵……

    那自然是死路一条!

    但在这安东,游侠们还有一条路子洗白。

    这就是保全队!

    保全队,保全队,顾名思义,就是保镖和护卫的意思。

    这也是独属于安东都护府的特殊编制。

    保全队是私人性质的武装。

    它可以合法的拥有各种非正规军的军械,甚至,经过申请,还可以拥有人数低于三十的武装马队。

    保全队干的买卖性质非常多。

    在名义上来说,它是由安东都护府监督和监管下的汉家民间武装,可以从事护送、押运、保卫以及运输等许多业务。

    这保全队出现下,广受各路商贾和列侯勋贵的好评。

    商人雇佣保全队,保护自己以及自己的货物的安全。

    列侯勋贵们雇佣保全队,巡视自己的领地,护卫自己出巡,装逼,造声势。

    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薄世很清楚,这保全队,真正盈利和赚大钱的途径是什么?

    那就是捕奴!

    在鲜卑山、乌丸山还有饶乐水以北的广大辽阔冻土之上,生活着数不清的野人和生番。

    这些野人、生番部族,多则千余人,少则十几人。

    他们散落在辽阔的冰原上,而且非常狡猾。

    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远遁。

    许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但,保全队却似乎天生就这些野人生番部族的克星。

    这些为了钱而外出搏命的家伙,能靠着一袋干粮,就在冰原上追踪半月,最终找到这些野人生番的老巢,然后,趁夜摸进去……

    抓回来的奴工,假如急用钱,可以卖掉。

    但最佳的途径,还是弄去淘金。

    现在,安东的四支保全队,在这两年里,赚的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哪怕抓奴隶抓的最少的,也抓回了上千的野人,来给自己淘金。

    保全队所属的游侠势力,只需要监管好这些奴工,就可以坐着收获数不清的黄金。

    这自然引发了无数人的效仿和推崇。

    但是,想要出汉塞抓奴工。

    没有安东都护府的批准和认可,谁出的去?

    就算出去了,能回来吗?

    即使一切顺利,可以保证往返的安全,但怎么把奴工弄去淘金?

    要知道,汉律规定,哪怕是奴隶也必须登记在册。

    没有登记在册的奴隶,属于非法。

    官府可以直接没收,还可以处以罚金。

    更何况,这保全队,不仅仅是关系着钱财和地位,还关系着游侠头目们自身洗白的大事!

    当游侠的,能混到大佬的,谁身上没几条人命?

    谁又没被官府通缉过?

    而这保全队的性质,却是属于半官方的编制。

    直接受他这个安东都督管辖。

    换句话说,其实,游侠们可以通过变身为保全队,洗白自身。

    顶着安东都督的名头,那个不开眼的官员又敢抓人?

    因此,现在,这新化城里,但凡有点实力的游侠头目,都在绞尽脑汁,想要混个保全队的马甲。

    这种有钱赚,还可以装逼,甚至可以抱大腿的事情。

    谁不想要?

    甚至,就连薄世也动过干脆全部收了当小弟的念头。

    要知道,安东游侠,数量多达十几万甚至二十万!

    他们掌握着庞大的财富和人力物力。

    若有他们帮助,古代的孟尝君算个屁?

    但,薄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这个事情上,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长安天子叫他怎么干,他就得怎么干!

    因为他是外戚!

    外戚的特点,决定了他必须跟着长安的天子的节拍和脚步。

    天子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天子叫他死,他绝不敢生!

    而这两年,他已经放出了四张保全队的牌照。

    按照天子的意思,他在今年和明年,最多只能再给三张保全队的牌照了。

    这既是要控制住游侠们,掌握和引导他们的行为的需要,也是吊他们胃口的必然。

    物以稀为贵。

    若大家都有保全队的牌照,那谁还愿意每年交数百金甚至上千金的牌照费用?

    “天子命我在这些游侠身上,实验大汉的‘东印度公司’模式……”薄世在心中想着:“虽不知这所谓‘东印度公司’究竟是何物,但天子的意志,我却已经大体明白了:借这些游侠之手,去清扫和打理一些官府不便做的事情……还可以藏兵于民,在未来,大汉西拓时,保护移民和商道!”

    现在,那四个拿到了保全队牌照的游侠势力,不就已经几乎成为了安东都护府的延伸部分了吗?

    他们不仅仅每年要交巨额的费用,还要自带干粮的帮安东都护府维持秩序,甚至在旷野中制止纷争。

    还得辛辛苦苦的去冰原上捕奴。

    这几乎等于安东都护府平白多出几千个不要工资,还自带干粮的基层组织。

    更重要的是,其精锐和骨干所组成的保全队,是必须接受安东都护府命令和监管的。

    除了出塞之外,他们在汉室内部,哪怕是拔了一次弩机,也必须解释。

    虽然未来可能会出现一些基于保全队的麻烦。

    但,总的来说,是弊大于利。

    毕竟,薄世也看出来,天子是想拿着保全队,当他对外扩张和宣扬王化的急先锋!

    想到这里,薄世就想起了那卫暴和成安的背景。

    那卫暴是汉中人,是巴蜀游侠的大头目。

    手底下有着五百来号骨干加上七八百的外围小弟,在这新化城里,是仅次于已经拿到了牌照的齐人张孟的大势力了。

    素来呢,也比较乖巧和恭顺。

    基本上,他的地盘里,出了什么事情,总会内部处理,不会让官府难做。

    更难得的是,此人还特别会做人。

    这新化城上上下下的官差谁不是竖着大拇指?

    只是,此人太圆滑了。

    圆滑得让薄世都有些拿不准。

    倒是那个成安,是北地郡的游侠头子。

    据说,他父辈还是北地的士绅呢!

    可惜,他父亲是个纨绔子,败光了家族的一切,包括土地、声誉以及关系。

    他迫不得已,只能当个游侠。

    薄世见过他几面,对此人印象很好。

    他就像北地丈夫一般,性烈如火,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的底线。

    唯一的缺陷就是实力比较弱。

    北地郡、上郡、代国和雁门的游侠,很少有人会选择来安东。

    尤其是那些名气大的。

    他们更愿意留在当地,等待汉匈大战,然后顺理成章的投军。

    顺便说一句,在北地、代上和云中、雁门,这些地方的游侠儿,基本上身上都没有什么案子。

    甚至,很多人就是当地的大户。

    有钱,任性!

    他们当游侠,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传到将军列侯的耳中,以此邀名而已。

    对这些地方的游侠儿来说钱财本是身外物,功勋和武勋才是根本!

    所以,在事实上来说,这成安带着他的兄弟们来到这安东,其实,来找机会的可能性多于来淘金的可能性。

    是以,在卫暴和成安之间,薄世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成安可以先拿个牌照。

    而卫暴,则要再观察观察。

    话虽如此,但事情却不能直接的去做。

    不然,一个数百人的游侠团伙,纯心想跟官府过不去的话,他们有的是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薄世的副手,几个月前,刚刚从长安调来此地的安东都护府长史咸安候秦牧走了过来。

    秦牧是南军出身,在马邑之战立下大功的新兴军功贵族,同时也是天子派来此地锻炼和培养的人才。

    “都督……”秦牧给薄世行了个军礼,然后将一本厚厚的装订在一起的书册,交给薄世,道:“这是下官近日来所做的安东全境各军拉练以及演练的计划书,请都督斧正!”

    薄世接过来,点点头,道:“辛苦君候了!”

    “不敢……”秦牧哪里敢在薄世面前摆自己的列侯架子,连忙说道。

    “你去告诉卫暴和成安,让他们再等一等……待吾与长史商议完兵事之后再说……”薄世微微笑着对那个佐吏吩咐一声,然后对秦牧道:“君候,请召集全衙上下,校尉以上军官,至大厅军议!”

    “诺!”秦牧恭身拜道。(~^~)

第一千零二十六节 恐怖的安东(3)

    一刻钟后,在新化城内的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全部聚集在了安东都护府衙门的正厅。

    巨大的安东地图,悬挂在大厅的正中的屏风之上。

    人人屏息注目。

    “自大汉王化,沐浴至怀化以来,因诸多事务千头万绪,以及诸屯垦团,皆有重任之故,本都督从未动员全境,进行过冬演!”薄世站在上首,说道:“然,冬演兵事,逐烽火,中国制度也,圣王之制也!以此教训全军,晓瑜军民:忘战必危!”

    举行一次涉及整个安东诸都尉以及诸**队的联合军演,这是薄世的夙愿。

    但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旁的不说,朝鲜和韩国以及真番、沃沮等仆从国的军队,从其母国出发,抵达新化,至少就要一个多月!

    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更别提,如此远距离的军队调动,只为演戏?

    成本首先就不划算!

    所以,薄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追寻一次怀化全境的联合操练。

    这也是他心底的一个小小的野望。

    毕竟,那个军人,不可谓金戈铁马的战场?

    只是,这安东地处东方,是世界的边缘,是世界的角落。

    若是汉室不来此开发,这里,就是一个被世人遗忘之地。

    即使汉室来了,这里也不会是世界的焦点。

    世界的焦点,永远在长城的南部。

    在云中,在雁门,在北地,在上代之间。

    哪怕是右北平和渔阳,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匈奴人去了。

    薄世,于是只能在这里通过传统的汉家边塞军民演练,来找找沙场的感觉。

    要知道,在长城边境,汉家郡县,当地郡守每岁秋冬,必然组织一次全民的拉练。

    军队和民兵,一起行动起来,模拟匈奴入寇的预案。

    在云中和上代、雁门,往年的演练,规模和声势,都宛如一场战争。

    当地郡兵在郡守郡尉的带领下,烽火逐塞,跨越三四百里的地域,进行各种机动。

    而安东的怀化郡,在理论上来说,也属于边郡。

    是符合进行冬演的传统的。

    “等冬演开始之时,大抵,长城那边也打起来了吧?”薄世在心里想道。

    想到即将在长城进行的那场旷世大战,薄世就不禁有些神往。

    已知世界最强的两个帝国,将在河间地正面相撞。

    匈奴帝国,控弦四十万,纵横数万里,号称引弓之国。

    而大汉帝国,带甲百万,虎贲雄狮数十万。

    更关键的是,两国现在都有着庞大的骑兵部队。

    自春秋战国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会战和决战,即将打响。

    这一次,战场不再是马邑那么狭小的地域了。

    汉匈的主力,将会在南北长达千里,纵深多达两千里的广阔草原上竞技。

    仅仅是想想这样的场面,就足以让每一个武人都热血沸腾,心旷神怡。

    可惜……

    这场戏,安东还是得在壁上观。

    莫名的,薄世忽然有种期望:“要是匈奴人派支偏师来我安东就好了!”

    是啊!

    要是匈奴人想不开,派一支偏师甚至主力过来。

    那就太爽了!

    这都是人头啊!都是功勋啊!

    可惜……

    匈奴人大抵不会这么蠢!

    薄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旁的不说,匈奴人想要过来,先得问问现在汉家养在乌丸山和鲜卑山的那两条看门犬答应不答应。

    更别提,在乌丸山和鲜卑山,汉军已经在筑城了。

    匈奴人若来,恐怕隔着数百里,新化就已经能知道敌人的数量和方向。

    然后,号令一下……

    匈奴人只要来的军力,少于三万,瞬间就会被安东上下给撕碎。

    这时,秦牧已经接过了薄世的话,站到了地图前,开始向诸将布置任务了。

    “怀化全境,共有屯垦团三十四个,依制度,每户抽一丁,三十四团,总共可抽调民壮三万七千余人……”秦牧看着军官们下令:“传令给屯垦团,必须在冬十月乙卯日前,完成集结!”

    屯垦团的民兵,可不是内地的民兵。

    这是兵民一体的军队!

    他们是军耕一体。

    真正的按照商君的耕战体系打造出来的!

    换句话说,这三万七千余人,只要装备上武器,随时都是军队啊!

    虽然屯垦团少马,但这不要紧。

    三万多张弩机张开,足以制造一片死亡之箭雨。

    更何况……

    怀化郡骑兵可不少!

    “命令,西北都尉陈嬌所部,五千骑,必须在乙卯日前,抵达新化城!”

    “西北都尉陈须所部,三千骑,必须在乙卯日,抵达新化城!”

    光是这两个纨绔子手下,随时都能拉出八千骑!

    而且,俱都是精锐骑兵!

    要知道,陈须和陈嬌,这一年多来,可没少花钱雇佣乌恒和鲜卑人来给自己的军队练手。

    纨绔子们虽然纨绔,但现在看来,还是多少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根本。

    当然是军队了!

    没有强军在握,得力的军官辅佐。

    他们算什么?

    在长安城,他们或许可以耍威风。

    但在这安东?

    那就呵呵了。

    自然,薄世自己怎么也不会比两个纨绔子差。

    只听秦牧接着道:“护濊军诸部,必须在本月癸亥日前,完成集结!”

    护濊军今天,可是今非昔比!

    总计下辖五个部曲,两万余人。

    其中,骑兵超过一半!

    更重要的是,护濊军还拥有现在汉室野战军中少有的胸甲编制。

    虽然只有一千胸甲!

    虽然这些胸甲现在全都还在长安受训,他们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归队。

    但也足以证明天子对安东的重视程度。

    既然连胸甲都有。

    那护濊军中,汉军的其他先进装备,自然也都有。

    旁的不说,那准备驻扎在新化城,作为拱卫这个怀化和安东都护府首府的那支两千人的陌刀队,就足以撕碎当今世界上大部分的军阵,让任何敢与他们为敌的人,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多么的残酷!

    更别提,护濊军上下,从不缺乏肉食和给养。

    这苍茫怀化,到处是深山老林。

    野猪、狍子、野鸡、熊,乃至于黑水河的鱼,多的几乎吃不完!

    更别提,陈嬌那个货为了收买人心,常常会带回来数以千石的鲸鱼肉干!

    所以,护濊军上下,几乎就是一群肌肉男!(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二十七节 狂欢(1)【七夕快乐】

    “此外,鲜卑与乌恒,必须各出两千骑,跟随我军行动…………”秦牧在大厅之上侃侃而谈。

    一个个计划,一个个部署,不断的从他口中说出来。

    最终,一个安东都护府成立以来,甚至,安东的土地上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动员演练计划展露出来。

    这次演练,涉及怀化郡境内的全部军队和预备役民兵武装以及仆从军的武装力量。

    连游侠们的保全队,也被要求必须进行动员,并且在军方的指挥和调度下,进行伴随演练。

    总计调动的武装力量,接近十万之数!

    单单是骑兵,就是两万之多。

    要知道,安东都护府成立至今,不过两三年而已!

    全境人口,即使算上乌恒、鲜卑、韩国和真番这样的仆从国和附庸国,即使再把倭奴和其他奴隶也算上。

    撑死了也才最多三百多万!

    其中,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口,是最近四年才从中国迁徙而来的。

    而在现在,却可以轻轻松松调动将近十万的兵力进行冬演。

    这还是扣除了朝鲜和韩国等半岛藩属的力量的结果!

    若是,再调动朝鲜和韩国的力量,此地汉军,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拉出二十万!

    这个情况,让包括薄世在内的所有安东将官,都感到自豪和骄傲!

    他们用四年多的努力和奋斗,将这片原本的东夷蛮荒之地,苦寒之地,彻底变成了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有了这样强大的军队和如此多的人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将此地与中国分开。

    当年,太公望治齐,使齐鲁这个故东夷之地,变为中国。

    太公望名载青史,永为后世祭祀。

    今天,他们在此地的功勋,千百年后,会被后人如何评价?

    这是一个连薄世都只要想想,就会浑身颤抖,难以自抑的问题!

    而此番冬演,需要动员的部门是如此之多,调用的资源,也是天文数字一般。

    所以,秦牧一直说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将事情的大概说完。

    这确实是一个考验怀化郡的动员能力、物资和资源的调配能力,以及各个部门的协调能力的一次大考。

    考试合格了,就证明怀化郡,从此拥有了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但若是搞砸了……

    在坐的将官,肯定要被长安斥责,甚至有人不得不鞠躬下台谢罪。

    所以,人人都是聚精会神,不敢漏掉任何一个字眼。

    不会有人愿意在如今安东的高速发展时,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人挤下去。

    在这片希望的沃土上,今日的卒子,明天就可能成为队率,甚至司马。

    护濊军内就有很多从一个卒子升到队率和司马的例子!

    甚至,还有人升到了校尉!

    只是……

    大厅之中的亢长会议,却成为了卫暴和成安两个人的煎熬。

    卫暴今年三十多岁,生得虎背熊腰,以至于连成安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瘦弱。

    “成兄……”卫暴在沉默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忍不住跟成安搭讪:“都督去开军议,怎么这么久?”

    一个优秀的游侠大佬,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懂得跟上官府的眼色。

    在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地下势力,能离得开官府。

    更别说,敢跟官府对着干了。

    当年,天下游侠的精神领袖,大佬朱家,为什么那么风光?

    还不就是人家跟汉家列侯,甚至跟汉家天子都有交情?

    今天的剧孟,为何即便已经不在江湖,但天下游侠却依然将之视为大佬和偶像?

    还不就是人家,就在天子左右?

    “吾也不知……”成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听说,似乎是要动员屯垦团和护濊军……”

    卫暴闻言,脸色一变。

    “动员屯垦团?”他挠了挠头。

    作为游侠,见多识广,是必须具备的条件。

    倘若连地方上的事情都搞不清楚的游侠,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需要动员屯垦团?”

    在卫暴看来,动员护濊军,远远没有动员屯垦团,让他更加惊讶和震惊。

    这既是在传统上来说,汉家郡守冬演,一般情况下,只会动员郡兵,很少有人会动员地方民兵的缘故。

    更是屯垦团在这怀化大地上的赫赫威名!

    汉家在怀化拥有屯垦三十四个。

    其中不乏顶着‘羽林卫’‘虎贲卫’‘细柳营’这样的百战雄狮的屯垦团。

    当屯垦制度发展到今天,屯垦团与军队之间,形成了紧密而强大的联系。

    屯垦团的百姓,在劳作之余,全部都要接受从那些汉军强军之中,派遣来的军官和教官的指挥,进行训练和指导。

    而在同时,屯垦团也是汉室各军安置自己的退役伤残士卒的地方。

    在这些经验丰富的军官和教官们的督导之下。

    屯垦团的百姓,与其说是平民,倒不如说是一头头披着平民马甲的猛兽。

    屯垦团之内,小孩子从八岁开始,就已经在教官们的教导下,学习怎么装卸和拆卸弩机了。

    某些天分优秀的孩子,在十二三岁,就已经被军方盯上了。

    至于屯垦团本身的优秀青年,更是各个强军在扩编时的第一选择。

    去年,虎贲卫和羽林卫扩编。

    虎贲卫屯垦团和羽林卫屯垦团里,就有数百名青壮,通过了筛选,前往长安,成为了虎贲卫和羽林卫的士兵。

    哪怕是其他不怎么出名的屯垦团,在安东的游侠们眼中,也是卧虎藏龙的虎穴。

    没有任何游侠,敢在屯垦团的辖区内闹事。

    因为那只会有一个结果被屯垦团的民壮吊起来挂在辕门上放风筝。

    甚至,曾经发生过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游侠,被二十来个屯垦团的半大小子给俘虏和缴械的故事……

    所以,在听说了安东都护府居然要动员屯垦团的民兵时,卫暴满脸的震惊和惊讶。

    这可是一支虽然不是军队,但实际上可能比很多地方郡兵,甚至比起一些地方的野战军还要强大的力量!

    动员屯垦团?

    这在卫暴眼里,只有一个解释:要打仗了?

    可是,问题是:跟谁打呢?

    卫暴擦了擦手掌,环顾怀化郡周围。

    能让安东都护府动员屯垦团的力量参战的势力,根本就不存在!

    哪怕是乌恒人跟鲜卑人一起造反。

    也不够怀化郡的驻军塞牙缝的!

    至于冰原上的蛮子和野人生番……

    需要出动军队吗?

    目前,四支保全队,加上保全队雇佣的乌恒骑兵或者鲜卑骑兵,已经撵的他们哭爹喊娘了。

    虽然,从齐鲁被迁到朝鲜平壤的儒生们,天天嚷嚷着‘兵者凶器’要以德服人。

    但安东全境之内,信他们的人,没有几个。

    至于愿意听他们说话的,更是寥寥无几。

    在这里,在这些年来,移民、游侠、屯垦团、商旅、列侯勋贵以及当地的土著,杂居在一起,彼此交融,彼此融合。

    在此地的特殊气候和特殊地理以及特殊环境下,新的价值观和新的民风,渐渐形成。

    安东人没有齐鲁的婉约。

    在这里,也没有时间去玩什么风雅或者慢条斯理的去搞什么‘君子之道’。

    要是什么事情都磨磨蹭蹭,不能立即决断。

    那么,百姓就可能会误了天时,不能及时将种子播种,以让其在最适合的时候,生长和繁育。

    游侠误了时间,就可能会少淘金,甚至,地盘被人抢走。

    商贾要是磨磨蹭蹭,那么,市场和利润,就会成为别人的。

    甚至,就连陈嬌的捕鲸,也得快。

    稍稍一慢,鲸鱼就沉入了深海之中。

    所以,此地的生活节奏非常快。

    人们,无论是农民还是商人、游侠,都必须抓紧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抓住每一个可能利用的机会。

    来为自己,为子孙,为家庭,尽可能多的多赚钱,多种地,多产粮食。

    以便在冬天大雪降临时,能守着温暖的火室,看着儿女们吃着各种美食。

    而不是瑟瑟发抖的蜷缩在房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冻死饿死。

    所以,在安东,实用和效率,成为了首选。

    也成为上至诸侯王,下至黎庶,都共同认可的道理。

    自然,思想和学术,也必须跟此地的民风以及民心相符。

    你说的话,连百姓都不想听,贵族不愿意接受,游侠和商人都抵触,那,你的话,就等于没说。

    于是,自齐鲁迁徙而来,原本趾高气扬,打算教化夷狄,大兴一世的儒家,遭遇了滑铁卢。

    在安东,哪怕是在朝鲜王国,他们几乎得不到支持者。

    反倒是,两年前,几个赶着两辆马车,拢共就三五个人的新杂家在此地大兴!

    时至今日新杂家的学苑,遍及安东各地。

    甚至深入了真番和韩国,乃至于乌恒。

    成为了上至贵族,下至黎庶都认可和信赖的显学!

    就连游侠儿和商贾们,也接受和认可了新杂家的理念。

    得到了支持后,杂家发展迅猛。

    到今天,平壤学苑,号称弟子三千人,声威显赫于安东全境,通行于闾里、官衙。

    多数兴起于安东的商贾和贵族以及军官,都将自己的子嗣,送去了平壤学苑,学习新杂家的理念与学问。

    甚至,很多人,都愿意大笔大笔的捐献钱物给平壤学苑,用于购置印刷品、笔墨以及扩充学苑的学舍。

    至于儒家?

    哪怕是顶着一个孔子嫡传的名头,门下弟子门徒,也才不过数百而已。

    被新杂家全面吊打和羞辱。

    而自称‘新杂家’的平壤学苑,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和迅猛,并且得到广泛支持。

    原因只在于,他们的理念和学说,全面适应和适合安东地区的现实要求和百姓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理念和学说,通俗易懂,脍炙人口,传播起来毫无障碍。

    就是卫暴这样没上过几天学,文化不高的大老粗,也能理解他们的学说。

    诸如‘礼仪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

    ‘士欲宣其义,必先读其书。’

    ‘夫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学进于振而废于穷。’

    等等,诸如此类的名句,哪怕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也能理解,也能有所得。

    而对卫暴这样的游侠儿来说。

    他更喜欢平壤学苑的夫子们,发散出来的那些心灵鸡汤。

    什么‘和氏之璧,出于璞石。随候之珠,产于蜃蛤’‘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

    让卫暴深以为然。

    大丈夫的命运,当然是大丈夫自己来掌握。

    跟什么血统、贵贱、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关系!

    高祖用布衣得天下!

    陈涉以城旦而掀翻秦朝!

    这也符合安东地区的现状。

    此地的百姓,百分九十以上,都是从前的破落户、佃户甚至是他人的家奴。

    现在,他们发达了,自然不希望也不可能信什么血统决定命运啊,出身决定未来之类的鬼话。

    安东人在这怀化,在这茫茫的雪原之中,一点一滴,用自己的汗水和勤劳,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

    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的最好注解。

    甚至于,新杂家们,连此地的贵族和权贵们的喜好,也照顾到了。

    因此,安东之地,地处苦寒东夷之地。

    最开始的时候,诸列侯家族,都是将家里那些可有可无的庶子甚至没有继承权的庶孽子打发过来的。

    很少有嫡子和世子来此。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在家族之中,不受重视,从来都是被无视和轻视的对象。

    所以,他们也很喜欢平壤学苑的理念。

    甚至有人觉得,平壤学苑的夫子们,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而在这些家伙,靠着经营加恩封国,而富的流油后,当然会觉得,这是自己努力的缘故,跟自己的哥哥没什么关系。

    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来抢自己的东西。

    “会不会是……”卫暴抬头,看向成安,忽然说道:“天子再次预见了匈奴人可能要袭击安东?”

    成安也抬起头看向卫暴,然后舔了舔嘴唇:“极有可能!”

    两年多年前,当今天子提前几乎半年,知道了匈奴将要入寇马邑。

    于是,提前动员了禁军和虎贲卫、羽林卫,驰援马邑。

    于是,有了马邑大捷!

    今天,天子再次预见了敌人的来袭……

    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

    卫暴和成安,相视一眼。

    匈奴人……

    数年前,匈奴人可能还是魔鬼的化身,世界的恐怖来源。

    但现在嘛……

    卫暴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匈奴人,在马邑之战后,已经跟移动的黄金,活动的武勋挂钩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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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