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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孤邪影     天人交战txt下载     天人交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章 对抗

    战火令人着迷,却绝不美丽。

    从二十分钟前到现在,央视首席出镜记者林灵和她的团队目睹了战火燃烧之惨烈,这些太平盛世长大的媒体人胆子显然不比他们的前辈硬,但确实更大,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燃油味道的荒原上,还躺着或残缺或燃烧着的钢铁残骸,混合着同样或残缺或燃烧着的血肉尸骨。

    战斗依然在继续。

    风压从上方降下,成片的黑影压在直升机和这些胆大包天的媒体记者身上,却让他们心神大定,武装直升机中队赶到让战局终于开始向人类军方有力的方向倾斜。

    紧随在直升机后方的是呼啸而来的钢铁洪流,99g坦克和zbd-04a步战车的履带负重轮碾过草原,炮塔在充满硝烟味的风浪下肃然不可逼视,黑洞的炮口直指前方,就像高速冲刺的重甲骑士平端长枪,于疾风冲刺中岿然不动,欲蹄踏千军杀进穿出。

    罗刹狰狞的面庞嘴角带血,滴落在胸前的长鬃,显得更为可怖,但还没待它咆哮出击,一发拖着尾焰的火箭弹从钢铁洪流里冷不丁地飞出来,准头毒辣刁钻,不过罗刹身为重机枪子弹都能躲得怪物,当然没道理在一发火箭弹面前阴沟翻船,一个闪身避开,火箭弹在原地炸开火花。

    “卧了个大槽,这什么玩意啊!?”距离战场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辆行驶中的zbl-09步兵战车,观察员李园露瞪着两眼,初见罗刹实在很难不产生梦幻感,这是一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而且是地狱里的厉鬼从幽冥中探出脑袋,那对森然的血瞳如果也是心灵的窗口的话,传递来的必定是无穷无尽的嗜血癫狂桀骜仇怒,透过观察员专用的高精度望远镜李园露几乎可以看到瞳中流淌着类似血却像岩浆般炸裂的东西,负责保护狙击手和观察员的组员王茂林也被吓到了,这个绰号‘红熊’的大块头是绝对的行动派,虽然没有卧槽,但是吓得都手一抖射出去一支红箭10,直接糊人家脸上去了。

    “执行0133号战术预案,装甲车烟雾掩护。”

    随着指挥官命令下达,一排装甲车一排坦克二字排开,99-g自带的12具94式烟幕发射器投射烟雾弹,落在罗刹眼前身后,四面八方,主战坦克配备的81mm烟雾弹当量远不是特种作战的反步兵烟雾弹能比的,本就是对付同量级装甲单位的,更有削弱红外线、微波等探测仪器的能力,一排12辆主战坦克上百具烟雾弹齐射,立刻在战火硝烟的草原上升起浓厚的烟雾墙,横亘在怪兽的四周,罗刹巨大可怖的身影消失在烟幕里,但那令人发怵的吼声依旧从中传来。

    “变换队形,火力覆盖。”

    冷无忌的命令顺着军用频道传递到每一台单位终端,每一个战士的脑中,主战坦克原地转向张开口袋,包围合拢进击,逼向位于圆心的怪兽,装甲车落后一个车位协同进击,已经完成现代信息化的装甲部队分散行动宛如一体,那黑色的巨兽不会想到,当空地装甲部队到来的那一刻起,猎物和猎手的位置已然对调,一头它闻所未闻的更可怖百倍的巨兽已经完成了补完,张开的口袋宛如巨嘴,它成了落入嘴里的一块肉。

    战争机器开动,坦克战车直升机机枪

    的咆哮压倒一切,完全体的空地一体作战系统发出令怪兽都为之发怵的吼声。

    86式7.62毫米同轴机枪喷吐着火舌,不管是99-g主战坦克还是zbd-04a步战车都没有动用主炮,这个距离用主炮轰,尸体不好收拾还是其次,关键要是误伤队友那乐子可就大了,现代化地面装甲单位的作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几乎两百来米的范围机枪都不用瞄准,围着扫就是了,只需要盯住红外成像设备那团亮得骇人又左右腾挪的光影,罗刹再怎么怪物都可以确定是哺乳动物,又那么大块头,在红外设备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倒是白瞎了这当世最先进的火控校准系统,不管是什么主战坦克设计出来的初衷都是要数公里外一击必杀,其精益求精的火炮激光校正系统和火控计算机确保其每一炮都可以千步穿杨,这个距离几乎可以说是脸贴着脸作战了,所谓的0133号战术预案出-台的时候,不管是武器维护人员还是车长炮长们心里都在一个劲地骂娘,吐糟这奇葩的预案干嘛不直接碾上去坦克骑脸呀,起码六对负重轮碾起来的舒适度还是非常称心的,像这样近距离坦克颜-射其败家程度相当于拿iphone绑集束抡起当板砖砸,关键谁想得到抓一头野兽居然真能闹到出动一个排的主战坦克的地步,这狗屁的预案居然还成真了。

    烟幕中的罗刹吼声依然没停,反而越发的凄厉,空中的武直-22中队没有参与剿杀,能抓活的他们当然不想要尸体,能要全尸当然不想要碎尸,这是人类军队第一次正面应对非泰坦进化生物,不管是军事意义上还是科研价值上,他们都希望这场战斗能获得最完美的收尾。

    坦克与战车组成的包围圈随着行进越来越小,火力网越收越紧,但是武直-22的所有武器依旧谨慎地对准红外追踪瞄准系统屏幕上那一大块鲜红的目标,指挥室里的所有人也都盯着主控屏,一切似乎就要结束了,不是谁都是哥斯拉或者刘劫,纵然罗刹身手迅猛,实力惊人,在现代科技组成的战争机器面前还是被虐杀的下场,从万年前获得文明加持的直立猿起,这一幕就不曾断过,就像帝王组织的一位泰斗级前辈说得:抹去修炼者的存在,自然界的所有物种依旧不会是人类文明的对手,如果有,那就是神!

    这句话直接导致了后来帝王组织和知情的人类高层将所有超自然巨大未知生命体称之为“titanic”,即泰坦,希腊神话中的远古巨灵神族。而当这句话流传到不知情的人类阶层中,则掀起了又一次人类优越论的**,无知如他们当然看不到背后的隐喻——神是真实存在的。

    罗刹的吼声突然停了,战斗座舱里的战士们神经高度戒备,他们不是电影里那种傻逼杂兵,都是素质过硬的军事人才,自然不会有任何松懈,如果不是上面有活捉打算的话,机枪会响到红外信号消失或者打光了弹夹为止,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第一次碰到这种超乎常识的“敌人”,静寂往往就是疯狂的前奏。

    疯狂来的毫无预兆,烟幕发射器制造的迷雾足可维持2分钟不散去,是装甲部队应对直升机等空中打击的有力掩护,但现在它也是罗刹的掩护,就在烟幕开始消散的时候,时刻盯着红

    外感应屏上那个巨大发亮目标的炮长只觉得那亮到刺眼的身影像是恒星闪了一闪,黑色的巨兽就从迷雾里扑击了出来,先映入驾驶员眼中的是一对冰寒暴虐的血色瞳孔。

    几乎是贴面作战的一线战士们这才直观感受到,之前一直闪躲快,被火力压着打的“敌人”是多么巨大可怖。这高过一层楼的巨兽甚至要低头才能撕咬坦克装甲!卡车头大的脑袋血盆巨嘴可以张开超过九十度,即使是成年的非洲象面对它也会像羔羊一样被叼走!它扑过来的那一瞬,仿佛沙暴中吹来一座黑山,轰然砸下,99g是99系列主战坦克中战斗群吨位最大的改型,57吨的战斗全重比之武器史上第一梯队的重型坦克也不遑多让,驾驭这本不存在于世的钢铁巨兽的他们曾一度认为自己就是这陆地的终极霸王,除了来自天空的威胁,能与之匹敌的只能是另一辆坦克,任何生物与土鸡瓦狗何异?但是此刻它真的被撼动了,被另一只血肉组成的巨兽,当罗刹与坦克,血肉与钢铁碰撞在一起,座舱里的战士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撼动,那黑色的巨兽张口叼雪茄一样咬住99g的主炮炮管,同时前肢撕抓,就像扼住这不知名钢铁怪物的咽喉,利爪与装甲摩擦出令人战栗的声音,传入座舱里的每一位战士耳中,他们有一种错觉,这怪物是把坦克当成一只乌龟啃了,而他们就是龟壳里细嫩的鲜肉,罗刹已经表现出了很高的智慧,但显然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本不存于世的机械怪物,于是只好遵从经验和本能战斗,自问世以来坦克就被人们津津乐道地称呼为铁乌龟,但从没有一天这个称谓是如此贴切,难道这怪物还真对付过这种体型的大龟?

    99g能输出1500匹马力的150hb-2型水冷v12双涡轮增压发动机全力运转,六对负重轮带动合金履带坚定逼近,引擎爆发出不属于任何生物的咆哮!这场钢铁和血肉的角力看起来势均力敌,比起正暴虐撕咬的罗刹,99g重型坦克沉默而狂野,略显矮粗但魁梧嶙峋的它是如此强而硬,冰冷的装甲下运转着炙热的动力核心,从罗刹的视角看过去这强悍不怕疼且感觉不到丝毫生命气息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怪物。

    “好!和预计的一样,罗刹并不具备掀翻正在运转的99g重型主战坦克的实力,它的最大输出功率约为1350匹马力!”年轻女专员兴奋道。

    指挥室里所有人目睹着这场角力,不少松了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幸好幸好,幸好这东西有极限,也不是太夸张,干不过坦克,就不算怪兽。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类中的精英,见多识广素质过硬,对于他们来说,罗刹这样的还称不上可怕二字,虽然明知道世上还存在能把坦克当泥捏让航母瑟瑟发抖的怪物,而且他们就是研究这个的,但是正因为见过世面所以逼格高啊,逼格这种东西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坦克都干不过那能叫怪兽?那和狮子老虎土狗有什么分别?不少刚松完气的专员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似乎自己正坐在罗马竞技场的优等席上享受生杀予夺的快感。

    “命令2013特别小组待命,准备出击。”到现在唯一脸皮都没动一下的指挥官下令道,声音依旧冰冷淡定。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止戈

    令已下,言必行。

    专员们都是有着极高军事素养的高科技人才,只是一怔,马上从竞技场优等席上的贵族回归到了办公室苦逼社畜的状态,执行时绝不多嘴,杨虎教授却是脸色大变,“冷指挥官,猎士们还没有完全通过三段测试,现在就让特别小组参加战斗是否过于仓促。”

    作为这座特殊“保护站”的两大最高负责人,杨主任和冷指挥平日里的对手戏并不像什么小说电视里团长和政委的革命友谊那样感人,本来嘛,一个共产世界的冷面红战士和一个自由世界的天才科学家,能尿到一个壶里就见鬼了,两人又都没有逢场作戏的政治觉悟,日常只能算是一个地界里河水不犯井水的分工和睦,既没有明面上谁看不起谁的文武相轻,也没有暗地里互相使绊子下马威的冷战,唯独一个特殊区域明里暗里硝烟没熄过,就是这个一直被杨主任代表的2013科研机关视作自家床榻的特别小组,可偏偏人家编制上就是军方的人,当初早有言明,军事上的事不得干涉,华夏在自己地盘上开一个关口当然不是白开的,军队这一块看得死死的,可这些年冷无忌再强势也不会明着对2013特别小组伸手,眼下分明是乘着突发事件的机会要指挥权来了,杨主任不是不懂权力学更不是恋权,只是这个小组除了那几个人或者说实验体都是他心血奶大的,他怎能无动于衷?

    冷无忌依旧死人脸,“实战是最好的检验标准,武器就是要战斗才有意义,不战斗的武器就是玩具,相信小组的战士们也是这个想法。”

    杨主任心说那几个货什么想法关老子屁事啊,他们又不是老子奶大的,“但是指挥官,你并没有动用2013特别小组作战的权力吧。”

    “我个人的权限确实没有,所以我征求过众人的意见了。”冷无忌看向远处的阴影里一群和这个指挥室格格不入的军人,他们并没有穿任何国家制式的军服,唯一能彰显他们身份和国籍的就是那和冷无忌如出一辙的冰冷肃杀,以及那身黑衣制服臂上贴着的国旗,他们是君主计划其他加盟国的军方代表。

    自从1954年【喝彩城堡事件】后,各**方强势介入君主计划,君主组织也不可避免的从原来科考性质组织变成了融合科研与军事,背后各方政治势力诡谲的复杂国际组织,名义上隶属于联合国但实际上连前哨战里站岗的卫兵都知道联合国秘书处说的话就是屁,华夏作为最后加盟的世界强国,又因为其特殊的地位和影响力,参与君主计划简直比当年的美苏都强势,一向以负责任大国自我标榜的华夏自拉利姆斯提案之初就发话,华夏不会吝啬任何支持君主计划的资源,唯一的要求就是华夏境内只能存在一支驻军,那就是解放军,这个没得谈,而各国还都忍了,因为华夏确实太重要了。于是在这个坐满身穿解放军服专员的指挥室里各国只能派

    驻一位军事观察员,比春秋后期周天子的监军还不如,可有一件事例外,就是各基地应对泰坦军事科技的进度,每一个流程都必须在各国观察员的共同注目下完成,对泰坦的军事科技研发经费自各**方介入后一向只增不减,没有一个国家不觊觎泰坦,并深深敬畏那可怖的力量,而最敬畏的人正是君主计划的研究员们,凝视深渊者方知己身渺小,别看他们现在面对罗刹是云淡风轻的高姿态,要是换成是“g”站在他们头顶不远的草原上,只怕他们哭都哭不出来了。

    “罗刹已经被压制了,无需出动2013的组员们……”杨虎脸色很不好看,这些各个国家的军事代表加上冷无忌权限是够了,问题是他们彼此都不对付,对冷无忌尤其道貌岸然,现在居然他妈破天荒一条心了,如果说2013项目是他绝对主宰的自家床榻,现在他有种朕光着屁股被堵在龙床上逼宫的感觉,将军们齐声要他把贵妃娘娘交出来乐呵乐呵。

    “杨主任,冷指挥官和各位先生的意思虽然显得有些急切,但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实战是最好的检验标准,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这个声音不紧不慢,一开口就透露出不下于两大最高负责人的地位,指挥室里第三个权力者出现了,说话的人是一名身穿华夏军服却没有佩戴军衔的中年男子,刚从权限极高的电子闸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大褂也难掩饰火爆身材的金发女郎,竟是迪妮莎。

    “你也同意了吗?唐监察使。还有我们的eva——小迪妮莎。”杨虎叹了口气,他知道已经无法改变,其实他也不是强烈反对出动特别组,只是这次被冷无忌将了一军对他本人乃至他代表的科学家派系的权威是个不小的打击,从此在武装科研这块等于一下被拿走了大半权柄,这个影响不只限于这座指挥室内,将会很快辐射全世界的君主基地,包括冷无忌在内的军人们达成的共识就是——战争已经到来,科学家要给军人让路还有铺路。

    唐监察使当然是刚抵达拉利姆斯不久的唐国安,类似这样的监察使是对“君主计划”设立的监督机构的最高代表,全世界不过八人,权限极大,确保“君主”的一切行动都在各国掌控之下,即使是权限地位高过杨虎的那几位君主计划最高负责人面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不能摆科学家的架子,他既然点头那么即使杨虎是2013项目的亲爸也没话说了。

    张学是一头雾水,他恐怕是在场唯一对当前微妙形势一无所知的人,心想那2013项目和特别行动组是什么东西?

    “真意外你也会出现在这座指挥室里,迪妮莎。你不是一直很反对杀戮战斗的吗?”杨虎问道。

    “正因为如此,如果继续战斗下去的话无论是罗刹还是战士都会出现损伤,但是如果出动特别小组则有80%以上的把握无伤擒获罗刹,这是最好的方案。就

    在刚才,我已经为特别小组的心神机动系统调试过了,他们随时可以出击。”迪妮莎回答得很冷静。

    “我倒险些忘了,你也是2013项目的一份子。当初可是费劲了唇舌你才愿意以顾问的形式参与2013项目。”

    “我愿意参加研发武器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个,武为止戈,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长辈教给我的道理。”迪妮莎不再说话。

    罗刹自然对指挥室里发生的即将和它有关的事一无所知,它正在全力应对眼前这个怪物,99g坦克的正面装甲是双层被动复合装甲加爆炸反应装甲,炮塔一样加约束陶瓷复合装甲并加挂爆炸反应装甲模块,整体防御力超越1000毫米均质钢装甲,是为了抵挡坦克主炮以及其它反坦克武器设计的,要说它会挡不住冷兵器等利器那坦克设计师估计会笑到痉挛,但是罗刹的爪子委实不是常理中的凡物,真就在炮塔装甲上留下了平行交错的爪痕,骨爪和装甲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甚至溅出了火花,一块块主动防御的爆炸装甲单元炸开,但是这点爆炸威力并不能伤害到罗刹。所谓爆炸反应装甲实质上就是装甲上贴得一层惰性炸药,在接触到带有超高动能的反坦克武器时会向外爆炸,产生冲击力削弱攻击,不过只有重型坦克的装甲玩得起这个,而且一般的机枪子弹动能根本不可能造成反应装甲单元内的惰性炸药爆炸,否则这种一次性的主动防御机制岂不太没牌面了,但是很显然,怪兽的爪子真的有被视为反坦克级别的攻击力,罗刹在荒原两次凶杀现场都曾留下爪痕,罗猎还分析丈量过,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会下意识想到恶魔,因为那些恐怖的爪痕简直像是炼钢工厂切割机的巨型刀轮在土地上犁出来的,人体在这种情况下跟豆腐雕刻没有两样,支离破碎才是正常的,反而落到99g重型装甲上才像是在交锋,牛刀本该用来杀牛,虽然这头牛太强也太硬了些。

    罗刹的巨鄂利齿依旧咬着炮管,努力咬断“咽喉”,它有些焦躁,在这里和这些怪物角力不是它想做的,但是现在它就是被拖住了,关键怪物的同伴还有这么多,过去的经验提醒它要么冲要么走,必须立刻离开包围圈。

    这时一股危险的感觉直冲头颅,几乎致命的杀机锁定了它,那杀机来自天上,罗刹一直留意着那些天上的怪物,许多年前它吃过亏。

    跋擒虎终于找到机会,他已经充分见识了罗刹的实力,88式狙未必能正面必杀罗刹,所以他的目标是眼睛。

    在观察员周杰的帮助下,跋擒虎分析着情形,望远镜准心锁定罗刹赤瞳的左眼。

    手指稳定扣动扳机,撞针激发底-火点燃高爆穿甲狙击弹产生的巨大动能推动着合金弹头从枪膛里呼啸而出。

    杀机如雷如电。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与火之乱

    胆大包天的记者小姐姐亲自扛着摄像机对准舱门外远方,如同史前洪荒巨兽们打得正酣的壮阔场面,因为直升机有些颠簸,在林灵扛摄像机的姿势渐渐从半跪变换成了狙击手趴卧的姿势,隔壁武直-22的大喇叭已经开始重复第九遍劝退文案了,她很任性且傲娇地充耳不闻。

    “那个……林灵姐,他们喊第九遍了。”因为手抖得厉害被踢到一边休息的摄影小哥低声提醒大姐头。

    “你觉得他们会开枪把我们打下去?”林灵眼睛不眨一下的道。

    “当然不会。”小哥毫不犹豫,人民子弟兵怎么会干这事,m军的话还真有些危险。

    “我们在这里会妨碍战斗?拖后腿吗?”

    “额……应该也不会?”

    要说大姐头也不是一位莽的,任性里有聪慧,从看到罗刹飞扑的一幕后立刻命令直升机上升一百米后撤五百米,保持至少一公里距离,武直中队来了后很自觉地退到后面,可就是在边上打着转死活不走,除了没有官方认可的战地记者证,她的所有操作愣是最有经验的战地记者前辈也挑不出毛病。

    “那小明你抖什么?”

    “我手没抖了……”摄影记者小明弱弱道。

    “你腿在抖。”

    “蹲麻了……”

    “没人让你蹲着,让老宋再飞高点绕过去,我们换个角度拍。”

    “大姐你冷静点啊,老宋就是个开飞机的不是开飞碟的,你怎么还让他在一群武直里玩穿梭迂回了,刚才我去前面看过,冷汗都流到裤裆了,亏得他素质高,手脚都没抖。”一名助理轻声提醒道。

    “没抖还这么颠?平时看着很高冷有范的大叔关键时候这么怂。”林灵一脸不争气。

    “高冷有范也得看场合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架飞机混在这里像什么?一只误入了鲨鱼群的海龟啊!还在左右腾挪呢!”助理小哥心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事越大胆子就越大啊。

    “你们说那怪兽是不是真干得过坦克啊?”小明把身子挤出去一点,总算可以活动一下退了,直升机舱当然不会拥挤,奈何好奇心爆棚的大家全挤到舱门拿出了所有能找到的道具,远观这生平头一遭的大排场,你压着我的腿我磕着你的胸,可打死也没人敢挤到大姐头身上,虽说因为姿势更显得玲珑起伏的横岭山峦着实诱人,可大姐之所以是大姐不全是因为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惊才绝艳的脑瓜,没有深不可测的背景正常人敢在血火厮杀的战场边界顶着重复了九,不对,十遍的劝退压力打转?

    有人说记者最大的惬意就是可以每天看到这世界不一样的精彩,简直他妈的扯淡,他们以为记者是拍艺术照的?每天从各个角度看见人类千奇百怪的扯淡理由可以算惬意?记者这行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没个一腔热血或者坚定信念啥的精神底蕴可干不了。

    “曾经我只想做个安静的摄影师”,小明心里想着。

    “天啊!你们看,那怪兽把坦克都咬的爆出火花了!”

    “让你平时多看点书,那叫爆炸装甲,它能把坦克咬爆了我就和你约会!”

    “太远了,很难看清。谈哥,望远镜给我,你看了够久了。”

    “你们这些逗逼!”小明在心里怒骂道。

    “大姐,我觉得就算拍下来上面也不会准许我们播放的吧……”助理说。

    “播不播放是他们的事,拍不拍是我们的事。”大姐头林灵的回答依旧犀利。

    “林灵姐,换我拍吧。我觉得我行了。”小明说道。

    “我觉得你不行。”林灵回道。

    “换他来比较好,马上就是高速镜头了,你的技术只怕不够。”

    林灵刚想反驳这个小瞧自己摄影技术的家伙,突然一愣,她意识到这不是团队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扎堆凑热闹居然没发现机舱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一群七八个挤在一起的男女脑袋各种回头,果然见一人悠闲站在身后,关键是这厮居然还叉开双腿非常霸气的踩在林灵楚楚纤腰的两侧,占着谁都不敢靠过来的位置还他妈负手而立,几头有色心没色胆的牲口顿时生出敬妒交加的复杂心思。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原地转身变平躺姿势的林灵看着这个男人,这可不是身手灵活就扒得上来的火车,这是直升机,起码一百五十米的高空啊。

    “哦,我乘你们不注意偷偷溜上来的。”刘劫说谎都不眨眼,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为了怕麻烦以及方便观察,脚一滑就溜上了正在行驶的直升机。

    没等记者大姐头雌威一怒,罗刹仰天一声嘶吼,犹如平地惊雷,方才的嘶吼枪鸣爆炸简直成了毛毛雨,记者的职业荣誉一下把这七八个脑袋的视线又拉回了远方,唯独刘劫装逼依旧,都不知道变一下这个颇为暧昧的涟漪姿势,以他的超强感官自然早就发现那架直8运输机内同样趴卧在舱门的狙击手,也听到了比声音更快狙击弹。

    跋擒虎此时心中约莫有十万匹草泥马从亚马逊雨林登顶安第斯山巅再直冲太平洋,这尼玛居然也会不中!

    罗刹反应委实迅如闪电,在刹那间猛地一低头,它没有听到什么也不能听到什么,因为狙击弹比声音更快,听到了就完了,但是不可捉摸的野兽本能拯救了罗刹,杀机转瞬即逝,那颗在空中高速螺旋的5.8mm合金重弹打在巨兽额骨位置,没有血花也没有脑浆,只有一缕鲜红顺着黑毛流进了同样血红的赤瞳,微不可查,它居然用皮毛和头盖骨硬扛了这颗超音速飞行的狙击穿甲弹,而且还扛下了!

    88式的确不是强势的反器材重狙,但装备特制穿甲弹后依然有突破轻型装甲车防御的能力,但是罗刹在此前已经证明了它堪比主战坦克装甲的身板,肉身扛机枪啊,此时跋擒虎和唐傲杰一样,愤恨手里为啥不是巴雷特或者as50。

    “是狙击手!”林灵眯起那对桃花眼,她出身军人世家,虽然没当过兵可一些基本素养还是有的,而且狙击手的位置也不难找,那架直8混在武直-22里犹如鲨鱼群里混进一只海豚。哎呦!还是个熟人。

    “快上升移位!”跋擒虎喝道,为了狙杀,他们已经下降到一个危险高度。

    驾驶员猛拉上升杆,稳得一逼。

    注意力完全从坦克身上挪开的罗刹一下跳上99g,四足发力,坦克里三名战士同时觉得坦克连带着他们身体一沉,炮长反应也够快,炮塔带动水泥管粗细的炮管大幅横扫直接扫中蹬起的后腿,居然打出了孙大圣横扫千军的气势,这炮管有没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倒是其次,关键自坦克诞生以来就没见过那个混账东西是这么操作的,若是孙大圣在此,不知会不会点赞。

    也幸亏被炮管绊了一下,罗刹的爪子堪堪蹭到直8a,这架重13吨的大家伙在空中落叶似的打了个转,好险是往上飘不是往下飘。

    “我勒个去,二狗哥你给力啊!真靠得住。”

    “那是,咱东北人开飞机那是麻溜的稳,最靠得住了。”驾驶员很是嘚瑟。

    “指挥部,罗刹逃出包围圈!”

    “傻子都看出来了老跋你汇报个毛线……等等,老唐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啊!”

    ……

    “小明你来!捕捉镜头!那个……迪妮莎的小男友,你还想在老娘腰上站多久?”

    “啊?”

    “啊什么!你心里在想什么猥琐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估计老娘一翻身心里已经在换姿势了。等见了女泰山妹妹可有话说了。”

    “我靠大姐!快看!对面那直8a上的人疯了!机枪和单兵导弹也

    可以左右齐发的吗?”

    “快看陆军坦克也急眼了,武直还没开火,高射机枪都开始端着打了!”

    ……

    “指挥部行动分析组模型构建好了吗?预测它的逃跑路线。”

    “罗刹速度太快了,我们无法拦截。”

    “不是快的问题,坦克和它的灵活性没法比好吗?”

    “妈了个巴子的那是逃跑吗?那明显是在突击好不好!”

    “扫!这畜生只是皮厚骨头硬不是金刚不坏,拿家伙扫!真让它在一个装甲连还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突进到内部,咱陆军以后都不用穿内裤了!咋搞都漏风。”

    ……

    “狙杀罗刹的成功率这么低吗?”指挥官问道。

    “要狙杀总得先锁定吧。罗刹的机动性太强了,地面单位都无法拦截,直升机也很难锁定,刚刚失手的已经是我们整个基地最强的狙击手了。”分析行动的女专员苦恼道,狙杀不成那当然只剩下火力覆盖了,而现在地面单位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罗刹几乎在承受整个装甲连的火力!

    “没有事,毕竟是生物,总会受伤流血,已经负伤的它不会跑太远。只是可惜……”女专员在可惜如果得不到**或者完整度高的样本那研究价值会大打折扣。

    “我吩咐的东西带了吗?……好,马上空投给狙击小组,别管什么手续了。”指挥官委实对得起这个姓氏,哪怕全局一锅热粥,他也是坚决不会被氛围带起的那一粒米,一边使用指挥官权限在军用频道下令,转头问道:“2013小组到哪了?别到时候只赶上一滩狗屎!”

    “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战场!”

    “一号狙击小组吸引目标注意,无人机继续放诱饵弹,二号狙击小组跟上!”指挥官命令道。

    ……

    一颗失手的狙击弹,如烈火烹油引爆了战场,不管是飞机上还是坦克里,参战的不参战的,烽火连天的战场又或是安居幕后的指挥室,皆是闹哄哄的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迪妮莎却看着那屏幕上像是逆着流光烈火的暴雨狂奔着的身影,心里疑惑道:它为什么这么拼命?它,或者他(她),为了什么?

    刘劫看着这战场,赞道:“挺热闹的。”

    绰号红熊的t细胞小组组员王茂林嫌zbl-09战车的驾驶员开得太姥爷相,索性一把将同志哥从驾驶室里拎出来说要自己开,驾驶员骂骂咧咧说你丫能坐的进去老子由得你来,没成想这金刚一样的猛汉身子一缩还真钻进去了,这下连驾驶员都没话说了,只得佩服小鸟特战旅的同志真是身怀绝技,连缩骨法都要得。

    三人也不管他话里带的软刺,就在高原左翼武直中队抵达的时候,其中一架武直-22极其精准地在他们眼前空投了一个武器箱,早就眼巴巴的三人狙击小组极为迅捷地接下装备,在几个同志眼热的目光下换装,心里却没什么嘚瑟的想法,在亲眼见到那唤作罗刹的大块头居然真拿脑袋扛下了5.8mm合金重弹,观察员李园露当场呆若木鸡,这也太不给他们狙击手面子了,考虑过他们这些辛辛苦苦训练追求定点爆头的猎手在凝聚心神开出惊艳一枪,终于紧准稳命中后,却发现他妈的打不穿脑门是什么感受吗?

    换家伙!必须得换家伙!!

    对战士来说,武器就是第二生命,老虎如果断了爪子和尖牙,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但是军人比老虎幸运,可以换。

    武器箱由三个合金黑箱组合成,王茂林当先下车,利索一刀断掉小降落伞绳,就这么把三个黑箱排在草原上,狙击手池锐和观察员李园露后一步下车,没有丝毫墨迹,黑色的巨兽就在离他们不过五百米远的地方肆虐,离开装甲单位的人类士兵不过是三块叉烧。

    三个箱子里家伙什码得整整齐齐,又各有不同,狙击手自然一把抓起那支看着很像狙击枪的东西,那就是支枪,之所以说很像是因为它从未出现在任何军事圈子里,亦从未亮相任何战场,池锐只注意到它20mm的口径以及金属枪柄上镌刻的像是横置沙漏的徽记,一般枪械口径20mm以上圈子里默认为炮,世界上口径最大的枪是美利坚的xm109狙击步枪,口径达到骇人听闻的25mm,但是这件因为过于强悍导致后坐力极大,以至于得了个似褒实贬的“锁骨粉碎肩扛炮”的绰号,对于狙击枪而言其实是不称职的,因此国际上最流行的反器材重狙依旧是12.7mm口径,不论是享誉天下的m82a1还是国产qbu10式都是这种标准,只有这一水准才可最大限度兼具精度和杀伤力,眼前这支枪是组装好的,与一般狙击枪相比最大不同是瞄准镜颇具科幻色彩,且连通一个单独的搭载单兵计算机的战术头盔,不过基本操作对于用惯了各式狙击枪的人不至于有障碍,主武器格里整齐排列着五枚口径极大的船型尾弹头狙击弹,这种子弹能在一千米开外仍旧保持极大动能,池锐提在手里时皱了下眉,重量达到13公斤,对于单兵武器而言似乎太重了些。

    两位队友也换装完毕,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李园露瘦猴一样的身体居然提了一支qlu-11式狙击榴弹发射器,方才他一眼就被狙击枪吸引住了,居然都没注意到另一口箱子里是这等超越反器材狙击步枪的犀利玩意,池锐刚想说露露你拿错家伙了吧,转头就想扇自己一嘴巴,王茂林金刚一样魁梧的身子上架起一杆蜂巢状的长条形不规则金属物体,子弹箱塞满了箱子一半的空间,跟狙击枪一样是未现过世的东西,但是威力不用怀疑,解放军普遍有火力不足恐惧症,或者用蜂巢恐惧症也可以,凡是带着“蜂巢”的玩意都不要探头去看,容易晕,谁知这一贯火劲十足的东北猛汉才把玩了一手就要跟驾驶员换位,还把明显爱不释手的新家伙往驾驶员一丢,原本冒火的驾驶员同志顿时春风洗脸,什么恼火都没了。

    自古特种兵的基本功就是什么兵种都能客串,王茂林刚坐进驾驶室,两早熟知他脾性的队友就抓好扶手,其他战士没个防备,被新驾驶员一路急加速转弯的操作险些甩下来,如果希特利在此,心里想的一定是罗猎的车技到底是他们教的还是他们的车技是罗猎教的。

    池锐戴上连通瞄准镜的战术头盔瞬间,频道里响起电子音:授权成功,战术数据库开放……,眼前浮现出数据以及智脑弹道分析。这个特级狙击手震惊了,早就听说国家在研制一款智能狙击设备,能靠智脑联通瞄准系统自主观察分析风向气温-湿度甚至地球引力,用时不到一秒,菜鸟都可以完成高难度狙击,自己一向嗤之以鼻,任何术业专攻者都有傲气,池锐的傲气来自没有人比他更懂狙击,作为玄鸟特战旅王牌狙击手,他曾创造过两千米外命中正在飞行的直升机内人员的狙击记录,虽然因为是秘密行动不可见天日,但“黑风老妖”的名头在地下世界不说如雷贯耳也差不多了,没有几个雄踞一方的枭雄人物听到这个名头不皱眉的。

    罗刹此时的移动速度绝对超越了150迈,也就是240km/h,这已经是超跑才能达到的级别,所有坦克战车被甩在身后,只有武直能制约它,池锐至今也未曾面对过如此极速的地面目标,通常对付这种目标火箭炮或者导弹才是首选,派狙击手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指挥官当然不是脑子进水的,罗刹不仅快,而且灵活,地面军事载具不会设计这种极速,打仗又不是赛跑,速度尚且不及,何况机械本就不能与生物体相比的灵活性,从它放弃与99g角力而发挥它之所长的那一刻起,整个战局完全被它牵着鼻子走。

    王茂林的驾驶技术只能用“风驰电挚”四个字来形容,zbl-09愣是被他飙出了超跑的感觉!

    虽然与罗刹依旧相差甚远,但是在武直和无人机不间断的空中火力阻击下,罗刹被迫绕了个大弯,居然渐渐拉近了距离!

    “这一车人有种啊!尤其是驾驶员!”刘劫赞道,从他的角度俯瞰过去,那黑色的狂兽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在流星火雨下驰骋,画出一个圆弧,而那辆脱离队伍的zbl-09恰似一支离弦的箭笔直射向圆弧,后队阵型已经与它完全脱节,这是孤勇!如古之锐士孤军陷阵于万刃之中!不破不还!!

    “这是唯一可以拉近距离狙杀的办法!真是的,直接空中火力不行吗?居然让战士冒这种险。”林灵再次发出对指挥官的不满,在她看来,这显然是后方某些人为了活捉或者得到相对完整尸体而不愿意火力覆盖,却要自己的战士去冒险。

    “这也是很正常的想法。指挥官的调度和战术能力还是不错的。”刘劫倒是很理解后方的想法,因为他自己的面对过,当初高桌会不就是在手段使尽都没法活捉自己才“忍痛”毁灭的吗?

    罗刹没有刘劫那么恐怖的实力,这些由直升机大口径机枪喷出的美艳火雨只要中了一下就够呛,看似激光雨下舞动的美实际上杀机泄地,错一步就是一具被打成血筛子的皮囊!但是开火是随机的,因为没有瞄准系统能追上那个身影!

    除了——一支枪。

    一支与众不同的枪。

    池锐有点服气了,如果是他凭肉眼绝对无法锁定,毕竟人眼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这不是狙击技术的问题,而是人类自身的限制,而科技的存在就是对自我的补完,盯住已经被智脑锁定的目标,说道:“露露,丢一块。”

    已经从观察员改装成副射兼火力手的李园露心领神会,多年的队友,池锐给个眼神他就知道干嘛,狙击榴弹发射器在武器界虽说是个新玩意,但是相比较另两款新装备,它反而是最不需要说明辅助的,关于它的训练早已编入特种兵武器使用的必要课程,华夏研制的qlu-11本身就是这一武器的开山之作,李园露扣动触发键,连续三发bgj-540mm狙击级hp-de弹药出膛,qlu-11的瞄准装置同样是高智能的火控系统,由本身就是特级神射手的战士来操控完全能做到两公里外误差一米,其高爆榴弹破坏力比之反器材重狙更加丧心病狂,是已知最恐怖的单兵武器之一,这种武器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出膛的刹那李园露觉得自己释放了囚在笼里的恶鬼。

    当三发与众不同的“火箭弹”扑击下来,即便迅捷如罗刹也不可能避开,高爆榴弹的杀伤力不在高速穿透,开花的那一刻,罗刹凄厉吼啸,所有人看到它拖着半片血淋淋的身躯从火海里扑出来,宛如挣脱地狱的恶魔。

    李园露心想,要战胜这种恶魔的确就要比它更恶吧。

    “就是现在了”,池锐心道,他瞄准的不是头胸要害而是后足,戴上瞄准镜时那个名字装逼的指挥官在频道里简单撂下一句话——只打后足限制行动,就下线换了个声音甜美但让他觉得有点惊悚的小姐姐指导,虽然对这个命令池锐心里只想骂娘,但是服从命令的天职依旧纠正了他。

    罗刹浑身浴血,它在躲闪空袭时已经受了伤,毕竟不可能完全闪避空中打击,即使直升机也服从了指挥官不下死手的命令。

    就在恶兽终于注意到这只不知死活来咬它尾巴的兔子时,架在装甲车上的长条形不规则金属物体满是“蜂巢”的一面对准了它,火力手就是原驾驶员,每一个驾驶员都有一个飙枪梦,所以王茂林拿这家伙跟他换驾驶位的时候,他象征性傲娇了一下被拎出来,身体却诚实的没有反抗,何况这科技含量极高的新家伙操作水平堪称傻瓜式,根本不用训练,频道里指导员留了一句话就不管了——扣扳机。

    于是当罗刹视图咬死这只不知死活胆敢咬它尾巴的“兔子”时,那只有点小尖牙的“兔子”一下子变成了刺猬,不对,是马蜂窝,从“蜂巢”射出的是不是子弹!没有爆炸没有燃烧甚至没有出膛时的咆哮,只有无数闪烁的微光化作千万金色的弧线,如天之轨迹!罗刹就像瞬间被定格在空中的提线木偶,那些密集的金线只是一闪而逝,充满不真实的梦幻感,但当金线消失后罗刹像木偶一样坠倒,仿佛那些线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一刻不仅原驾驶员现火力手呆滞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他扣一下扳机造成的,连他的队友,抓起一杆95班用机枪要来支援他火力的藏族同志桑那愣了片刻,默默地缩回脑袋,本该抓住这个机会一发断腿的池锐都吓得手一僵,心道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zbl-09打了个急转弯返回,由于急转过快引擎过热造成了永久损伤,现驾驶员王茂林的车技委实粗暴,因为他开车从来不是为了**炸天而是负命,他知道要在接近攻击距离开枪的刹那急速撤离是全车人不变烈士的关键,所以他和驾驶员换了位,这就是王茂林,外粗内细,永远会话不多说一句地去扛起最重的担子,李园露和池锐皆了然于心也放心,他是最让人放心的战友,王茂林油门开最大,他已经知道罗刹并没有这么挂了,从驾驶室内置的后视镜,他看到了那头遍体鳞伤鲜血还冒着焦烟的巨兽睁开了眼睛,赤红的血瞳沾上烧的焦黑的血。

    “很好,‘金属风暴’的威力达到预计要求。”俨然成了参谋的女专员笑得梨涡生颊。

    “看样子你们军械部不是白吃经费的。”指挥官很满意这份威力,“金属风暴”源自于世纪初澳洲人迈克·奥德怀尔的发明,号称是自1862年美利坚人理查德·j·加特林发明机械式转管机枪以来轻武器领域最大的创新,但是后续发展却一言难尽,因为过于恐怖的射速导致弹药供应跟不上,人家加特林要背弹药箱,你这个难道专门配一卡车子弹,所以“金属风暴”一度成了军事圈里的笑谈,只有少数几个高精尖又不差钱的实验室还保留该项目,拉利姆斯的军械部在对这一武器系统更新换代后突破性的与电磁炮理论结合并特制了细如牛豪的针形子弹,如果普洛山炼金院见了定会赞叹,这等于是将类似暴雨梨花针孔雀翎这类机械暗器以电磁版本进化,堪称天才之作。

    “指挥官,关于新武器的试验就到此为止吧,让2013小组快速控制罗刹吧。”迪妮莎催促道。

    冷指挥官也不怪罪这有些僭越的话,淡淡道:“武器是正反一体的,只在于怎么用。杀戮也是止戈,尽快结束战斗正是为了减少伤亡,当初迪妮莎小姐参与2013项目不也是怀着保护人类的信念吗?”

    又对信息员说:“让我们那个神射手池中尉暂停狙击行动吧,已经换装的二号狙击小组待命,真正的好戏要上演了。”

    此时,战场外不染战火的草原,一辆军绿色的重型直升机,正在减速降落。

    “小刚,还在想你的神仙姐姐吗?”

    “老曹,一会儿万一我要是挂了……呵呵……挂了……”

    “放心好了,我会帮你跟她说我爱她我早就芳心暗许为了她立志要做拯救世界的温柔勇士……”

    “混账!什么叫你爱她!我……”

    “请不要私下聊天!”女通讯员的声音横插进来。

    “你们两个给老子有点出息,好不容易终于要上场了给老子整这丢人的,这次我们要面对的可是真正的怪兽!”

    “是是是,队长,要不你说个振奋人心的战前动员,以激士气。”

    “同上。”

    队长威严阳刚的声音沉寂片刻,吼道:“没有闯不破的关口,没有打不到的敌人,老子是要成为机甲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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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艳一枪

    被唤作罗刹的恶妖已入困兽绝境,上有武装直升机围追,下有坦克装甲兵堵截,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世间当真有罗刹恶鬼,只怕身处此时此地的境遇也唯有束爪待毙。
    先前被武直机枪和三发狙击榴弹爆破杀伤波及的伤势倒也罢了,这妖怪委实不是寻常放大了的野兽,第一波火力便能观察到这怪物的皮毛竟然经受得住中小口径的枪械洗礼,便是相当于大口径枪械的杀伤也不过挂点彩罢了,那三发狙击级HP-DE弹药终究没砸个正着,不过受点爆炸和残片,真正的重伤是受了“金属风暴”的一波,那射速带来的极致动能已经完全超出了罗刹的应付范畴,它被唤醒的那一刻,被震慑的不仅仅是人,还有被称为恶魔的罗刹,这件武器的凶悍程度比之还在科幻阶段的高斯武器也就略差一筹了。
    罗刹从满是硝烟混合着弹片的焦土上站起来,那双血瞳里唯有凶悍到极致的漠然死寂,连透过瞄准系统看着它的池锐都不由皱了下眉头。
    它为什么如此凶悍?或者说,它为什么还不跑?这不符合自然界的法则啊,凶悍是要有足够代价的,天底下的道理大同小异,说是鸟为食亡,可绝没有捕食者真愿意为了一口吃的就把命送掉了,命没了拿啥吃饭?猪都知道。池锐突然有一种错觉,对面与他们生死搏命的不像是只野兽,倒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他一直觉得人比野兽恶,此刻才发觉到,眼前这食人怪物原来长了一对人的眼睛,除去瞳色,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分明与人一般无二。
    罗刹站起来,却并不急着扑向重创了它的“兔子”,任由ZBL-09战车逃远了,它觉察到了,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它也预料到,今天它可能走不掉了。
    短暂的对峙被一架军绿色的重型直升机打破,又是从未出现过的型号,这些来自全国各军区的战士们大多不知道这座“保护站”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但不妨碍他们好奇啊,不知道这头怪兽今天能挑破几层面纱。
    半空的直升机还未悬稳,魁梧似巨神的身影已经跃下,直直落在罗刹身前不到三十米的位置,尘土与青草飞扬,这个距离对于罗刹的超机动性简直可以视为“餐盘之内”,伸手就够得着,光是这下场位置就够嚣张,更何况它落下的时候直升机仍悬停在离地近百米的高空,可这巨神一样的身影仅仅弯了下膝盖就卸掉了近百米重力势能下冲的力道。
    人或兽都不由眯了眯眼,巨神跃下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感觉有金属的反光轻轻刺了一下眼膜,而落地的那一刻后所有的目光都无法再移开,这是身高接近六米的钢铁巨神,当它站在罗刹面前,这黑色的巨兽也不得不昂起头仰视它,它是如此魁伟有力,金属铸就的部件组合成关节臂腕胸腹,壮硕却并不僵直,饱含似血肉之躯的肌肉感,每一寸设计都巧夺天工,厚重的外挂装甲镶嵌榫接在机体各处深槽,以机括连接一体,保护着重要部件,大巧不工,装甲并没有任何繁复花纹,金红配合藏青色的烤漆简洁美观,甲胄随着巨神挺立身姿起伏开合,喷吐出一缕缕白烟,那是冷却核心后乍遇高寒环境下液化的水蒸气,它看起来就像是神话里金甲加身祥云覆履的天神,与妖魔相遇在宿命的战场。
    “巨神”站定后原地活动了一下各种机括组成的躯体关节,位于左胸的装甲上两个熔金烤漆的楷书“骠骑侯”煜煜生辉,字字铁画银钩。
    骠骑是华夏古将军名号,意为“飞骑”,盛唐杜甫曾作《天育骠骑歌》,后世仇兆鳌注:“骠﹐疾走也。骠骑﹐犹云飞骑。”金印紫绶,位同三公。“侯”则为古时武官最高追求的爵位,汉名将李广曾感叹自己一生但求封侯而不可得,但能把这样三个极尽荣耀的字公然摆在身上的,不管古代现代都有找死之嫌,尤其现代军事时代,指挥官都力求不起眼,如此着装不亚于贴着“快来瞄准”四个大字。
    作为战友的几个解放军战士都不由拿手里的家伙瞄了瞄这装逼的货,罗刹倒没啥表示,它不识字。
    又有两尊钢铁巨神从天而降,落在“骠骑侯”左右,左边那尊铜黄色的巨神居然比“骠骑侯”还要高出一个头,看起来颇具古风,更像全身青铜甲胄武装的战国武卒,它的设定是重型武装单位,可以在巨神兵和坦克之间切换状态,隐藏在背后带有热护套的炮管必要时可以伸出头肩,比它左胸的“虎贲”二字还要威猛嚣张。右边则是很明显的轻型机动单位,通体红若炭火,辅一落地就后退拉开距离,姿态彪悍不笨重,左胸上“北凉”二字却不似楷书,半隶半草,意味莫名。
    罗刹照前一扑,这一扑极为突然,前一刻沉凝似石像,后一刻就暴烈若猛虎,只是一刹那的爆发却胜过无数武技变化,它的目标很明确,干掉一个,锁定咽
    喉,不过它注定要失望,眼界所限它最擅长也几乎是唯一的杀法就是锁喉,先前面对99G也是这个思路,坦克和机甲可以说是人类兵器里少数两个能找得到“咽喉”的,奈何都错了,常识误兽,这么大的机甲驾驶舱自然都保护在胸腹内,即使咬准咽喉也无伤大雅,何况还没咬准。
    “骠骑侯”不负骠骑之名,动若飞鸿,竟于刹那间躲过!
    指挥室里,军械部齐声鼓掌,冷硬的军人们也呼应了起来,只是这一扑一躲,他们多年的努力就不算白费,他们造出了不逊于生物体的机械,创造了神话。
    “队长机甲‘骠骑侯’神经反应速度0.01s,爆发起始速度200m/s,略小于实验平均值,在预估范畴之内。”
    杨虎不忘招呼专员们记录数据,却见军械部特级顾问严丽英,也就是那位比他还兴奋的年轻女专员已经在忙了,那是这座基地里少数几个跟得上他思路的科研员,初来时他还不大看得上眼,毕竟生物机械工程这些偏数理的学问历来对女性不大友好,非是重男轻女,事实摆着,自古以来诺贝尔奖有几个女性得主?若是剔除文学奖和生理医学奖,那更是凤毛麟角,无怪世界对自然科学领域的女性怀疑,便是地位堪称科学界叶卡琳娜大帝的居里夫人,生前也时常有恶意中伤名誉。杨虎是惊世骇俗的天才,自然不会被偏见所误,可他看似亲和实则傲气内敛,说好听点叫视天下博士如草芥,说难听点就是恃才傲物的臭毛病,亏得他是关二爷那类傲上而不欺下的人物,才没把鼻孔长到天上,当然他手下的科研员们私底讨论许是在杨主任眼里,智商150以下连博士学位都没有的凡人压根不配让他骂两句,拉利姆斯军械部号称“天才的地狱”,就没有不被他当孙子训斥过的,科学家的世界比武擂台还现实,杨主任逆天的学历摆在那,哪个虫儿敢吱声?训你是看得起你。所以这位看着应该是哪个文学院里出来的严工刚到军械部的时候,老杨都以为是哪个组织想用美人计这种损招来翘他了,没成想这小妞的履历一翻开就小震了一把,如果没瞎写的话这个年纪能当他女儿的小妞手上的博士学位只比他少两个!各路领域奖章加持的光环不敢说是日月当空,也不是萤火比皓月的差距。之后试探了几番才终于确认是一个智商水准的人,老杨真的很开心,天知道他这样天才加直男兼中年大叔的人设,能遇到思路对得上的异性有多不容易,美人计也认了,可惜老杨很快发现他犯了自我代入男主式错误,人家小姐姐——嗯,年轻人是这么称呼的——很明显对一具实验样本都比对他的兴趣大,卓越的天赋才华加上一种杨虎至今也捉摸不透的热情劲,使她渐渐成为军械部二号人物,连2013项目都插了一手,但不可否认,她是杨主任最欣赏的女性科学家——之一。
    罗刹一扑为空,跟着却不是一掀一剪,而是立刻两段扑,双爪直向那胸口有“虎贲”二字的青铜机甲头顶盖去,这一下又是大出意料,猛兽比武者更讲究稳重狠,捕猎时往往逮住一个目标就是往死里招呼,少有中途改换目标,似这般一击不成立刻变招,倒像是个武功深湛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那魔神一般的魁伟机甲不慌不忙,金属的双拳往上一翻,就托住了罗刹两段加速的扑击,整个机体只后退两步就已站定。
    “重型机甲‘虎贲卫’输出功率为1560匹马力,力量为45吨,略小于实验平均值,在预估范畴之内。”
    指挥官露出一丝略显僵直的笑容,血肉之躯的灵活,钢铁机械的力量,这是他想要的。
    “这些……究竟是什么时候造出来的武器?”林灵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但还不忘催促摄影小明哥注意手稳。
    刘劫看着新出场的伙计,第一时间却想着接下来肯定要被做保密工作了,妈的就是好奇心害人,震惊什么的倒是没有地,心里衡量了一下,这玩意卖相是不错,但实力绝对比不过高桌会的【暴君掠食者】,毕竟从罗刹的呼吸吐纳判断肯定不是先天凶兽,人兽因为身体差异导致同一境界内实力差距很大,普通人和普通老虎都是后天生灵,能比?罗刹的实力大概有一般先天强者的水平,但人比之兽的战斗力可不是单纯用硬实力去衡量的,否则武道岂不是笑话?这些机甲也就相当于未来教修罗铁侍,且看看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长处。
    刘劫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祖国一方拿出来的东西可以盖过西方邪道势力的,即便以后有可能会把枪口朝向自己。
    机甲作为各种科幻小说中最常见的战斗兵器,早在上世纪就已出现在各大强国的新概念武器研究部门计划中,事实上关于机甲的许多相关技术早已成熟,远比激光次声粒子束之类的概念武器贴近现实,之所以它一度只能存在于科幻小说中,是因为这种武器从实用性和性价比上非
    常不值得,看似炫酷的机体其实比起战车坦克等敦厚的机体存在非常大的缺陷和脆弱关节,作战类机械即便是高精战斗机也是力求整体成型的,但是真正最大的问题是机甲速度会受到灵活性的限制,这就是人的悲哀,机械是没有极限的,人是有极限的,只要是有人驾驶的机械体,速度和环境相结合的灵活性就必须在人类神经接受范围之内,再快就开不了了,除了作战环境特殊的空中单位,岂有哪种地面单位把速度升级到超跑层次的?不是做不到,是没意义,而人形机甲惟一的优势就是灵活性,如果把机甲设计成攻防一体速度堪忧的重型单位,那它比起坦克还有什么优势?所以机甲的概念在军事领域一度是个非常尴尬的存在,只能在虚幻的动漫作品里成为装逼耍帅的一流装备,现实是现实,没有一个军事部门会花钱造只能用于装逼的货,于是,机甲只能存在于虚幻中。
    直到,一位天才的女科学家偶然发明了人机神经协调系统。
    如果人不是驾驭钢铁之躯,而是成为钢铁之躯,那么一切问题都如风中残叶,一扫即空。
    只是,有人敢想,没有人能做。
    迪妮莎没想,自然也没去做,所以,当她从精神魔法入手结合生物电磁场创造出第一套可以实现人与动物精神层面交流的仪器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成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戏剧性,就如同当年奥托·哈恩和莉泽·迈特纳发表了铀原子核裂变现象论文时一样,她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因此被吸收进一个绝密的计划,她曾抗拒但最终被说服,必须承认,用世界阴暗面和人类大义来说话是很有效的武器,正因为没有人比迪妮莎见过更多自然界的残忍面,她才更尊重生命,所以她并不喜欢2013项目,尤其不喜欢那个目睹毁灭和破坏时会兴奋激动的女人,这会让她想起电影里的变态纳粹科学家,可是,说服她的人的话如鬼魂缠绕在她身上——当你被力量威胁时,唯一的办法是握住它!不强则灭!
    她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
    当初代完成机型以一个真正如同生命的姿态立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机甲乃至整个机械领域最大的障碍被她解决了,它的意义不限于几个机械巨兵,束缚血肉的桎梏从此不复存在,她唯一关心的是,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希望?
    好在,那几个家伙,或者说,2013项目的实验品们,看起来还不坏。
    罗刹张口欲锁向虎贲卫的咽喉,但机甲反应极快,双臂死死架着,脑袋顶着双臂,动作毫不拖沓,这就是人机神经协调系统,人即是机械,座舱内的驾驶员与其说是在驾驶它不如说是把灵魂剥离出来,附在了这架强悍千百倍的金属身躯上,罗刹要锁他的喉,他却扼住罗刹的咽喉,战斗再次演变成角力,虎贲卫顶着罗刹前进,一步两步三步,比之嘶吼躁动的罗刹,它沉默而狂野,冰冷而炽热,似乎所有的机械都是如此,巨神肌肉隆起,撑得钢铁甲胄膨胀了一圈,散热形成的蒸汽随着甲片开合云涌,注意着战场的所有人望见这本该刻画在洪荒岩壁的神话一幕,不经心想,远古神与魔怪厮杀荒原的传奇是否就是如此而来?
    刘劫大出意料,居然可以这么灵活,这可是近身战斗时的反应,一点没有机械的僵直感?跟炼金院首席弟子的猎虎铠甲有得一比,真个像是从神话里复活过来的青铜战神。
    恶兽狂怒的嘶吼,偏生咽喉被一颗铁头顶得血盆大口也咬不到,虎贲卫全身关节随着金属部件滑动而收紧,躬身蓄力再发力,顶得罗刹两条后肢趾爪划出两条深深的沟壑,不住后退,罗刹前肢乱抓,也被虎贲骑按住,如此贴身角力,爪子力道不足,也不过在装甲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罢了。
    罗刹忽然一声厉号,接着一朵红花绽开即逝,整个身子似崩塌一角的楼阁轰然倾倒,但它不愧是自然界里最残酷的权力场厮杀过来的,这样也能变招,将整个身子挂在虎贲骑身上发力,这是捕食水牛等大型动物的食肉猛兽惯用的招数,这一番绝地翻盘,虎贲卫被摁着反而先摔在地上,罗刹马上就要按惯例锁喉必杀,却又是一个闪身后退十多米,拉开距离,这才被注意到罗刹后肢现出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几乎把整条腿打了下来,鲜血快速填满了窟窿。
    它中枪了。
    这一枪太快太强,快到无声无形,强得无法无天。
    好惊艳的一枪!!!!
    PS:本书及以后会出现的所有科技型号我都会用中国古典元素去命名,印象中还没有机甲文这么玩的,老贼的《天之炽》也是典型的西式机甲,什么奥古斯丁兰斯洛特的,重点是中国不注重这方面,铠甲勇士怪兽超级英雄,越来越好玩了,有意见就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双一骑

    刘劫看着画了个圆弧切入战场然后风一般回撤的装甲车,口径大得惊人的枪口从窗洞伸回去,心想这车人够疯的,不知道是狙击手不甘寂寞还是驾驶员酒喝多了?

    现场只有他瞧得明白,那颗20mm的穿甲狙击弹,当装甲车迫近战场中心1000米两个圆弧的相切点,自枪口呼啸而出,至少四倍音速!居然没什么后坐力!好枪啊!至于枪法他倒没啥感觉,开枪的时机抓得不错,其它方面不是专业的很难理解狙击手的能力,刘劫也懒得理解,反正他接得住。

    池锐心底赞了一下自己,完美的弹道计算,虽然是取了目标被那尊青铜机甲拖住,暂时停止运动的巧,但总算为方才小小的丢人找回场子了,也只有茂茂这样的好队友才愿意把车开回去让他补一枪,知我池锐者王茂林也。

    罗刹看都没看一眼连续两次第二次几乎废了它一条腿然后猥琐跑路的“兔子”,它紧紧盯着前方至少30mm的口径,这样的口径通常默认为炮,它在第三架机甲臂上,那架白色的机甲,这是罗刹放弃锁喉的真正原因,它瞄的是脑袋啊!

    “‘北凉羽林卫’近距离狙杀失手率多少?”指挥官问道。

    “无法判断,北凉羽林卫设计时的定位是中远程火力单位,而罗刹的近战能力尤其是反应速度整体高于预估值。”杨虎说道。

    冷指挥官点点头,“命令北凉羽林卫,可以视情况自行决定击毙罗刹。”

    骠骑侯似是有些不满意装甲车的串场,朝他们打了个谁也没见过但肯定不是干得漂亮的手势,随即一挥手,青铜巨神虎贲卫知趣地退到一边。

    “他要干什么?”冷无忌问道。

    “呃……三人小组中队长机甲的机师有点中二病,大概是想一对一单挑吧。”杨虎无奈道。

    “什么病?”

    “中二病。‘中二’是个东瀛词,意思是中学二年级。就是说这位机甲战士会像东瀛中学生一样幻想自己拯救世界,相信关键时候爆一爆精气神可以让机械功率高速突破之类不合逻辑的事情,指挥官,你也该多了解一点专业外的知识吧。”军械部严丽英平淡说道,在讨论武器和破坏力之外的话题,她通常都是这副性冷淡的面孔。

    “拯救世界?我还以为只有m国人有这病。”

    “m国人想的是拯救世界然后花天酒地,东瀛人拯救世界之后想的是开后宫,还传染了我国一帮网文青年,不过还好,我国的年轻人终究争气点,就算开后宫也不会忘了发展建设。”严教授还是很爱国的,不过此时杨虎和冷无忌两位大佬却不约而同地想这女人居然也关注这些。

    骠骑侯俯身扑杀,他居然使用了对手最擅长的进攻方式。

    罗刹弓身蓄力,脑袋微微下伏,咽喉要害隐藏在锁骨之间,这是它面对其他猛兽时的应对方式,眼前古怪的钢铁人是它前所未见的对手,但是无所谓,它连钢铁的鸟和乌龟都打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只是一下子攻守易位,但是冲锋的机甲骑士却并没有打算拔刃封喉或者挥拳锤击脊梁骨,作为三者中的队长机甲,骠骑侯集速度与力量于一体,且驾驶员是2013项目诸多实验体中训练完成度最高的,【骠骑】是机甲的型号,技艺高超以至于有点飘的队长驾驶员为了特立独行愣是在后面加了个“侯”,“功全万户侯”是华夏古代武人的最高追求,队长以后的目标就是要把这个“侯”字换成“王”,拿中二的话讲这是要做“机甲王”的男人。

    机甲武士漂亮以至于有点骚包的翻身骑上罗刹,这份骚包的背后是日以继夜的枯燥练习,队长知道很多人说他中二,也知道中二不是个好词,光喊口号的热血自然不如一寸泥,如果加上持之以恒的坚定向前,哪怕目标再可笑也是勇者,所以他的队员对这个头的敬意是不掺水分的,他说要做机甲王,就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那个跟本看不见的王座,荆棘丛路亦不回头。

    带着锯齿的弧刃从腕部臂甲里弹出,从翻身跃马到一刃封喉,整个用时不过一秒,稳快狠,显然驾驶员日常的训练早已包含了面对罗刹这种异常生物的各种应急措施,他们被培养出来就是为了降妖伏魔的。

    可罗刹反应同样快,没待他坐稳,身子原地一个翻滚,队长只得放弃骑马战术,虽然他能割了罗刹的喉,但是自己也会被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震伤,肉身相对机动铠甲的脆弱是这种武器的硬伤,装甲能挡锐击,也难防震荡和高温,同等情况下机甲防御绝对比不上战车,藏在坦克里的装甲兵尚且会被爆炸余波震死,何况机甲,以命换命的事他不是干不来,要看值不值得。

    看着骠骑侯单手翻了两个跟斗卸掉了力道,起身站定,刘劫啧啧称奇,难以想像这是身高六米的人形机械可以做到的动作,人体结构在生物学和运动学并非很出色,重心过高下盘不稳,生物中最完美的掠食者结构是猫科动物,这也是人形机动铠甲的桎梏,但是眼前钢铁巨人的表现完全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对机械的定义,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滞涩,其实刘劫听迪妮莎提过一嘴人机神经协调系统,但是一下子并没有联想到这方面,只是惊叹于眼前三款不同定位的机动铠甲展现出的性能。他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低估了人类的潜力,就说这三架机甲,单说战斗力层面,跟远古修炼时代的强者相比完全没有硬伤,他已经看到了其中的前景,它真正了不起的地方在于这是从无到有的创造,机体和人体是两个概念,如果资源和人员训练的限制不大的话,人类等于是可以批量生产先天甚至金丹级别的单体战斗力,即使在泰坦横行的洪荒时

    代也可以站稳脚跟,亏他还一直兢兢业业地以人类未来救世主为目标修炼。

    他笑了笑,人类哪有那么脆弱。

    废了一条后腿的罗刹扑杀已不再猛如狂雷,机动亦不再迅若鬼魅,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看起来谁也没占到便宜,骠骑侯高抬腿大角度从罗刹眼角斜劈下,接着揪住巨兽血盘大口下鄂处皮肉连环膝击砸中罗刹咽喉,分明已经怒极到了五官爆炸边缘的凶兽被这一串连招砸得昏头缩首,七晕八绕,但它最恨得不是眼前的对手,而是那只废它一后腿的“疯兔子”,池锐那一枪既狠且毒,比爆了它头还狠毒,对于此时的罗刹四条腿比脑袋重要,刘劫想起一句古话叫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从前还不太理解,寻思是哪位先贤见过三条腿的蛤蟆,现在才知道这句古话暗藏的刻毒,只有三条腿的罗刹能保持平衡已是很不容易,谈何突围?

    林灵已经起身,把空位让给了名字叫小明的摄影小哥,握着随手拿来的双筒望远镜观战,嘴里自顾自叨叨叨着,被抢了望远镜的同伴可怜巴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灵从小没少接触武器,十二岁就在燕京军区用轻机枪打光了两盘子弹,成绩优秀,当时连她都认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位女将军而不是主持人,对武器机械的熟悉使她吃惊于骠骑侯机甲的灵活,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人形机甲包含了形意八卦空手道甚至部分关节技的战斗技巧,机甲会武术?林灵曾是大学时武术协会副会长,省女子散打实战对抗亚军,空手道造诣堪堪摸到黑带的边,自然一眼即通。

    一位貌似是干的文笔工作的哥们小心翼翼道:“大姐,咱这个绝对算国家机密了吧?会不会坐牢啊?”

    林灵拿那对挺有气势的桃花眸子瞪他,“瞧你那怂样,我们又不是现场直播,抗不住了就上交,报道时就一句被英勇的军方同志击毙带过,有章法的事你怕个卵,怕灭口啊?”

    斜眼瞥了瞥还在那负手装逼的刘劫,心道装什么装,这个距离拿眼睛能看到什么?脸上却是捏了个如花笑靥,把望远镜递了过去,没成想那不知什么时候溜上来的小子居然还笑着摇摇头,礼貌谢绝了,这让一惯傲娇任性的林大小姐很是堵了口气,彻底不打算搭理他了,也不知迪妮莎是哪根筋搭错了。

    因为那个闺蜜的缘故,她对刘劫是相当好奇的,林灵从小就是早熟御姐,生就一副玲珑心肠,如何看不出那个看似与自己一般傲娇的天才女泰山,骨子里是个忧国忧民,乃至于忧自然忧众生的女圣人。所谓女圣人可不等于当世已经被黑惨了的“圣女”二字,不光是嘴上说说的,连她一位打心底尊敬的长辈,都感慨这妮子是投错胎的菩萨,开在山野绝壁的金莲花,没心没肺长大的林灵,很少有真正在乎的朋友,所以对迪妮莎居然会破天荒关注的刘劫,自然无比好奇。

    老实说,刘劫真的太平凡了,林灵因为堪称都市女主模本的前半生,可谓阅尽芳草,对刘劫的第一评价也就平庸二字,怎么看都是标准的书痴型宅男,进攻性连那些痴迷于打游戏琢磨某国艺术品的牲口都不如,军区大院长大没少见各路猛男英豪的林灵尤其讨厌这类书呆子,仅次于满脑子活塞运动的低等纨绔,可一点无法解释的女人直觉加上职业敏感又觉得忽略了什么,起码现在这份镇定自若就不太符合预想的人设,林灵注意到这厮是真的全程眼皮都没皱一下,也没有偷瞄她一眼,从她对宅男的了解,怪兽机甲加上近在眼前的御姐,不早该情绪失控了吗?哪怕是闷骚类型的,也该喘几口粗气才对呀。难不成吓傻了?如果不是和迪妮莎扯上关系,以林灵大小姐的傲娇连职业微笑都欠奉。

    刘劫半点不理会这女人心思里的千转百折,他向来是个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不然也不会像一只败狗一样窝了十几年,要不是天上掉下一颗玻璃珠,他能窝一辈子。只觉得同样是御姐,怎么差距也能这么大,古话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个女子大抵就是如此,他对刁蛮女魔头类型素来不感冒,也就没了和这女人加深关系的心思,只是表面上的礼貌还得有,这时冷不丁的摄影记者小明哥大呼小叫:“啊!流血了!要死了!”

    “谁又见血了!?人还是兽?”林灵问道。

    “淡定点,是机甲……嗯,机油漏了吧。”刘劫淡淡道。

    骠骑侯里的队长脸色由黄变白,再由白变红,所幸装甲遮着没让人看见,丢人啊,对付三条腿的罗刹还让人家差点给黑狗掏心了,若不是凝聚了军械部技术之大成的阿悌姆合金装甲板,这颗心脏就给掏出来了,机师的脑袋,就是机甲真正的心脏。

    这一爪阴险狠辣至极,从腹甲和胸甲两处结构迥异的装甲板接合处的缝隙自下而上抓掏,爪痕不长,但是深及见骨,可以看见暗金色的合金骨架暴露出来,构成机甲最重要的骨架主体和防护装甲的材料均出自阿悌姆系列合金,阿悌姆是凯尔特语系中“究极”的意思,也就是究极合金,那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事实验室都不可能独立完成的作品,但是拉利姆斯的军械部除了汇聚来自各国的科技精英,还包括相当一批来自四面八方角落承袭修炼文明遗泽的技术人物,他们的来历颇不可考,有来自神秘的米尔蒂恩的炼金师也有来自东方神秘门派的机关传人,杂烩一体,碰撞出的效果未必就在普洛山炼金院之下,可现在这究极的装甲居然在一双爪子下发生了形变,虽然没有真正被撕裂,但是对于装甲的意义只要身后的东西有一丝损伤,装甲就算是失败了,至于从形变的装甲接合处流出来的红绿液体却不是机油,而是动力系

    统的冷却液。

    杨虎面沉似水,他本人也是阿悌姆系列合金项目的研发人之一,自然知道这号称究极的金属各方面性能突破了材料学的天理,是支持君主计划所有尖端武器项目的基石,眼前这一幕简直是打脸,转头看向工程师严丽英果然一脸兴奋潮红地看着罗刹,叹了口气,心道好好的姑娘怎么心理这么特立独行,想到迪妮莎,再叹口气,同样是女性高级学者,怎么差距也能这么大。

    三条腿的罗刹样子虽有些滑稽,但瘦死的病虎犹能搏兔,似这等凶魔厮怪越绝望越疯狂,队长中二也不傻,出道第一战绝没有小觑对手的意思,没奈何还是差点翻了沟,恼羞心思一起,反手从身后的武器架上拨出了墨黑色的反曲刀,这种被称为“螳月”的短刀是人形机甲的主要试验武器之一,队长尤为擅长,“螳月”的锋刃边缘带有锯齿,反曲的造型使得小幅度劈砍力道极强,堪比同尺寸战斧,机甲相比战车极重贴身近战,主装备均为冷兵器,炮火只是辅助,骠骑侯机甲身高六米,这所谓短刀的尺寸相对人体堪称牛刀对鸡,被巨人神兵提在手里灵巧地转了个刀花,得心应手。

    罗刹飘若鬼魅,只是身姿转换终究多了一丝滞涩感,它出手凶狂狠辣但进退之间却极为谨慎,三条腿的样子虽有些滑稽,但瘦死的病虎犹能搏鹿,似这等凶魔厮怪越绝望越疯狂,队长中二也不傻,出道第一战绝没有小觑对手的意思,没奈何还是差点翻了沟,恼羞心思一起,反手从身后的武器架上拨出了墨黑色的反曲刀,机甲相比战车极重贴身近战,主装备以冷兵器为主,炮火只是辅助,骠骑侯机甲身高六米,这柄刀的尺寸相对人体堪称牛刀对鸡,被巨人神兵提在手里灵巧地转了个刀花,得心应手。反曲刀锋刃间流转着墨色的金属光华,经过了和骠骑侯的一轮正面交锋,罗刹毫不怀疑这柄加持了机械伟力的凶兵足以一击将它分尸,极度的愤怒和极致的冷静同时驱使着它,左右腾挪,骠骑侯则保持着沉默而绝对的进攻姿态,法度森严,一步一进,一进一刀,机械足每前进一跨位,三只兽足就要拖着一残足后退一大截,罗刹的嘶吼渐渐微弱,它想撕碎眼前的敌人,可那柄墨色反曲短刃“螳月”划出的轨迹交织成一个圈,它要进攻必须先撕裂突破圈,但也许这个圈先一步吞噬它的生命。

    高原的日照很长,依然西下,罗刹的体力随着热血的流逝已近枯竭,带走的还有体温,日暮下荒原上,它以血与骨硬撼人类数种钢铁强兵,接连受创,就算它真是罗刹恶鬼也该被平了,血肉之躯还真能翻天不成?骠骑侯内的队长正是看出这一点才使用了最稳打稳扎的战术,有理智的热血才是热血,否则与白痴何异?

    宁在进击中陨灭,不在退缩下待宰,罗刹终于不再后退,利爪从肉鞘中弹出,与墨色的“螳月”磕出了火花,一闪即逝,它真的突进了这个圈,拖着累累伤痕的前半身探进来,噩梦一般,钩爪已经抓上了骠骑侯的面甲,如果这是张脸,那么脸皮保不住了。

    可惜,这是张脸,但没有脸。

    骠骑侯果断弃刀,没有一丝犹疑,双臂腕刃再次从臂甲机括里弹出。

    生死一线,战术理念皆为浮云,敌我,人妖,机兽,同时选择了最**裸的暴力交锋。

    交错过后,骠骑侯颇为狼狈地打了两个滚地龙的姿势,有点艰难地起身,虽然因为面部装甲较薄而被揭下一大块,但是站定后逼格不减反增,有种男人剐了脸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酷,总之有逼格。

    这是刘劫的感觉。

    虽然不认识,也没见过机甲里的人,但刘劫觉得这哥们太中二了。

    但是帅要看时间,所以如果因为转身太慢被扑杀也是纯属活该。

    当骠骑侯转身时,几乎没有停顿转换身形回身扑杀的罗刹钩爪已近在眼前,经过几番交锋,智慧不低的罗刹已经确定这钢铁直立猿跟方才的铁乌龟一样,头颈无法致命,所以这一杀,黑虎掏心。

    除了不是黑虎,这一式绝杀足以让九成的虎豹凶兽汗颜,更令天下武人自惭形秽,感慨武技所谓黑虎掏心不过是画虎类犬。

    即便以刘劫目前的眼光,都挑不出毛病,心底赞叹的同时,手底却猛的一握。

    罗刹似是被空中无形的绳索绊了一下,突然就重心不稳。

    北凉羽林卫始终瞄着罗刹的头。

    骠骑侯反应神速,六米长的钢铁之躯灵活后手翻,长腿化作长刀斩向罗刹!抡动起圆弧!足部凸起的金属棱刺就是刀刃!

    这一下倒挂金钩式的变招反应之快,时机之妙,还有……逼格之潇洒,很赞。

    冰山脸的冷无忌也露出微笑,他当然不喜欢特立独行的战士,可他喜欢有能力的战士,能在任何紧急关头做出最有效的还击,利用一切武器为所用,这就是优秀,至于中二骚包什么的,小毛病啦,有的是机会磨。

    他问严丽英,骠骑侯内的机师队长叫什么名字。

    今天之前,冷指挥官从不过问军械部的一切,就算他部下,能被他记住的士兵也寥寥无几。

    严工程师小姐姐面无表情,说了个能让华夏军事或者历史界如雷贯耳的名字,她是2013项目的负责人之一,跟这些实验体战士接触最多,所以她一向认为,这家伙的名字是他的中二病来源。

    听这家伙说,他出生时,村子所在的山区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被迫只能在村里土法接生的他刚来到世界就感受到满满恶意,高烧不退,他那从没读过任何书更没学过一段历史的爷爷霍老爷子,就叫他——去病。

    他叫——霍去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困兽恶煞

    军械部在拉利姆斯是个传说。

    这里每一个战士都是华夏各大军区抽调的精锐,有严格的保密机制,外泄机密者视情节轻重可直接枪决,但是人心比天还难管,傻子也知道这座“保护站”内有乾坤,具体是什么乾坤那就各说纷纭了,有说它是国家高精尖军事领域的实验基地,有说它是国际合作的科研中心,专攻可控核聚变,粒子加速实验等领域,也有说它是藏在高原之下的一座炼狱,镇压着恶魔,鬼怪,以及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些说法荒诞到横跨唯物唯心,贯通现实幻想,像一座冰海上浮现出的残缺冰盖,至于下面是什么,谁知道呢。

    在这里,人人都知道军械部,却人人不识军械部,但这座冰山一样迷蒙的“保护站”每每发生一些诡异甚至堪称超自然的怪事,像是大地深处轰鸣阵阵,似乎里面埋着黄石公园那样的超级火山,时而那响声又节奏起伏,雄浑有力,似乎是大地深处一尊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在呼吸;有时候万里无云的晴空雷霆忽至,极光闪烁,保护站大半电磁元件异常,而大雪夜后本该积雪数尺的原野却春意盎然,又或者鸟兽虫蚁各种生物毫无征兆地集群逃跑,如同大灾变前兆,每当这些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里嘟囔狗日的军械部又在搞事了。调到这里的战士被要求知道的第一件事不是纪律条例,而是一条更应该出现在宗教神棍之间而不是一个科学强军国度的警告——在这里,无论感知到什么不符合世界观的东西,都不能擅自作出任何你认为正确的反应。曾有个来自汶川的年轻新兵,在某个无需值守的深夜从睡梦中惊醒,觉察到外面发光的地平线,抱头鼠窜的动物和动静不大但轰鸣节奏有力的大地,这位被噩梦和责任感同时支配的战士发了疯一样叫醒了所有战友,推开房门不顾外面零下20度的气温尽他所能通知所有人马上离屋,当然并没有地震到来,赶来的干部很快控制住了场面,接着动物们像party结束般散场,天地还是那个天地,待了几年的老兵都知道这不过是诸多不寻常中平凡的一夜,最后那名新兵领了记过处分调离了,据说还是上面欣赏他的责任心才没劝退。再怎么信科学不信上帝的唯物主义者,也经不住日夜轰炸世界观带来的思考,传言值班的战士每每听到万籁俱寂的旷野地下怪异雄浑的嘶吼,似乎有被封镇的魔神欲重见天日,传言渐渐成了传说,传说渐渐成了与官方解释并列的主流,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这里的战士都被要求服役至少十年,十年,足以让人习惯某些突破常识或者说建立新常识了,连红房里的狗们都能在这样的夜里安眠了,日子就这样过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原野沃然,对军人是个坦克冲锋炮火覆盖的好日子,对猛兽也是个扑杀猎物的好天气,当那只被唤作罗刹的怪兽暴雨骤风撕开拉利姆斯千篇一律的怪异平静,战士们猛然意识到,今天会是个不寻常的一天。

    代号“赤兔”的曹骏大概是战士里面最后一波知道这喜讯的,因为今天他会是主……要配角。

    他的双手是机械钢爪,铁臂有千钧巨力,双爪平端着光看造型只能依稀分辨出扳机枪管的东西,三菱箭镞从足长三米的黄铜色枪管伸出,即便是不懂军事的人也能看出【北凉羽林】机甲是绝对的超机动单位,在这个战斗小组里它的定位就是远程支援,智脑控制的校准系统保证机师发射任何武器都可以千步穿杨,校准攻击范围达到惊人的七公里!钢铁之躯使他能保持狙击姿势一天一夜都不会累,以至于曹俊有些迷恋上这种介乎生灭与永恒之间的感觉,尝到了力量禁果的他甚至有过放弃肉身永远融合机械的可怕念头,而被称为“落星弩炮”的狙击设备则是军械部为机甲配备的试验热武器之一,除了含金量最高的智脑校准系统,在穿透方面可以说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因为堪比成人胳膊的口径和像极弩箭箭镞的狙击弹头,它被称之为“弩炮”的确比“枪”这个字合适,池锐手里那杆不过是落星弩炮为了屈就人体的弱化版,都不配有名字,亏得人现在还爱不释手的当宝,同系列的“弩炮”并不以落星为最,【虎贲卫】身后那架以“落天狼”为名的终极弩炮据说可以隔着半个上沪市打爆航空母舰!如果说【北凉羽林】定位是追求精密的刺客,那【虎贲卫】在火力这件事上就完美承袭了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传统,比骠骑侯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和异常魁伟的造型给热武器挂载提供了许多空间,当它展开包括落天狼在内的所有火力点形成的全金属炽焰,火力足以媲美一个装甲团齐射!不过等曹骏的专属武装——落星弩炮“后羿射矢”调试完成后,威力会比量产型落星弩炮更上一个档次,也不必羡慕人家【虎贲卫】。

    跟两位草根出身的队友不同,曹骏是根正苗红的红军四代出身,幼时就展露出能惊倒一众摸惯了枪老兵的射击天赋,家人有意让他进射击国家队培养,可是一腔热血的小曹同学哪里愿意当干打靶的神射手,毫无意外的走了参军这条路,拿他已经退休的中将爷爷的话讲他们老曹家天生就是当兵的,之后两年就是一部典型的优秀军人干部成长史,既然当兵就要当最强的兵,提干后的曹骏比起去国防大学念书更想加入华夏护国四圣剑之一的玄鸟特战旅,可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一纸调令把他几乎是发配到了这个以前只是听说过的“保护站”,貌似说他什么天才被发现了,当特种兵太可惜了,来这当实验体……志愿者才合适。

    命运真的无可捉摸,他一个本该

    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干部就这样和两个傻帽走到了一块,开始他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很看不上那两货,憨憨的小刚还好点,那个居然和他偶像重名的中二货,见着就不爽,军人表示不爽的方式要直白多了,曹骏第一次见面就刻意秀了一把十枪十环一孔的绝技,把那两货哄得一愣一愣的,可让他意外的是,在接下来一起训练一起测试,那中二货居然表现出了让他不可忽视的韧性,愈挫愈强,从一开始的菜鸟到勉强能和他齐平,再到奋勇直追后来居上,曹骏淡定的脸也逐渐崩坏,一个赶超一个不愿被赶超,同组两人的争锋甚至成了军械部那些工程师业余的乐趣,私底下开盘今天谁压谁一头,就小刚那傻货憨憨的说着今天小霍打靶胜了小曹一环,模拟对抗输了一局云云,曹骏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竞赛中,他渐渐对中二货改了观,军人就崇拜强者,中二虽然是种病,可如果有人把中二病和信念一起刻在骨子里,中二成魔,那和伟大也就只差一步了,所以当那个名叫霍去病的家伙成为组长的时候,心高气傲的曹骏心里出奇得没有抵触,两块顽铁放在一起磨炼,不只磨出了光华,还炼掉了傲气。更何况曹骏很高兴,组长算什么,他手持落星弩身披北凉羽林,他意气风发,试问千古哪个狙击手能挥斥如他?给个皇帝都不换。

    队长霍去病即使在战斗时也是骄傲的,肉身与机甲【骠骑侯】合一,动力核心仿佛和他的心跳同步,轰鸣的引擎输出可怕的威力,每一拳一脚都具无敖大力,同组队员里他的各项天赋其实是最差的,但唯有锲合度高的吓人,他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野小子,被选中参加一个小说一样荒诞的项目,还能一路做到队长,握住了最强的武力,踏上了闻所未闻的战场,他当然骄傲,接下来他只需要胜利就可以了,胜利就是一切,历史上的霍骠骑如果第一次出征就死在了漠南,也不过是留下些“票姚校尉霍去病随卫青出征,卒于漠南”的只言片语,所以他必须胜利,而且他马上就要胜利了。

    对罗刹这个对手,以他中二的心其实免不了有些佩服,够狠够硬,全身十余处重创,至少三处致命,失血目测占总量五分之一的情况下,他自问硬不起来,骠骑侯已经换了两件近战兵器,可罗刹看似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身板仿佛是生生榨出的力量,撕咬腾挪,依旧刚猛诡魅,霍去病几乎贴面浴血伤疤更可怖十倍的罗刹,狰狞巨口里喷出的腥臭顺着机甲的呼吸系统钻进来,他现在反手持着虎牙短刀,用的是罗马角斗士的招牌技击剑斗术,刀刃顺着左臂的护腕装甲游走,近战讲究一寸短一寸险,罗马剑斗术作为军事史上数得着的近战白刃技,尤为考验胆量和心细,好在这两方面霍去病都不缺,护腕和肩肘膝部以及后背的装甲都带有开锋的金属利刺,既为了防护必要时也可作为最后一件武器,就像步兵的工兵铲一样,罗刹进攻时也一度忌讳这些钢刺,霍去病则随着罗刹进退辗转,彼此交错了十几个身位,一人一兽与其是在厮杀倒像是在跳一曲诡异的圆舞曲,只是这舞步步步杀机,血腥诡谲,队友和工程师眼里中的霍去病是一名热血臭屁到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中二骑士,但第一次战斗的他分明是一只谨小慎微的战豹,在应对中默默等待着一击决胜的时机来临。

    “这人禹步练的不错啊,还融合了包括东瀛剑道气剑足,拳击蝴蝶步在内的下盘功夫。”刘劫心道,人形躯体下盘不稳是硬伤,不管哪一流派的武功无不将下盘功夫视为仅次于各处死穴之外的重点防护,当这种先天劣势放大到与人体构造终究存在差异的巨大机体,后果是致命的,这也是人形机甲自百年前就被提出后一直被视为鸡肋的原因之一,现在解决的问题居然在武学中找到了,骠骑候巨大的机体腾挪轻灵,两条机械腿居然有一种钢铁芭蕾的怪异美感,刘劫并不知道机师的训练课程里真就包含了芭蕾,这曾遭到一向以严谨自律的曹中尉的强烈控诉,然后在霍骠骑无声的赶超下又自己真香了,拿军械部梁工小姐姐的话讲这厮就是傲娇,嘴上说不要。但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个要做机甲王的男孩除了芭蕾还私下向几位格斗教练请教了各种流派的步法,日夜复日夜,于简单的进退间钻透了牛角尖,终于让十五吨重的机体矫若战豹,让第一次下马威后正眼都不鸟一下的曹中尉不但要正视他,甚至要刮目相待他。

    青铜甲士虎贲卫静静立在那里,不近不远,骠骑侯接过对手后它仿佛待机了,可包括不知它有多少弹量的罗刹在内谁也不会忽视它,它手里提着一杆锏,一杆很配它画风的锏,四棱无锋,大巧不工,长四米五十三,重两万三千六百斤,这杆放大版的青铜四棱锏通体由阿蒂姆系列最坚硬的γ合金铸造,这种因为早期研发过于追求暴力,导致密度过大的究极合金不能用作装甲,它太重了,兼顾强度和轻便的δ合金问世后自然就淘汰了,于是军械部某个天才灵机一动,把所有第一批γ合金造个锤人的家伙,就这样,精英机甲第一件专属武装亢天锏诞生了,这抡起来打砸的玩意造价超越等重黄金,而它诞生的甚至比它的使用者还早,也就虎贲卫这样的重型机甲才抡的动它。

    罗刹爪鞘弹出利刃,在阿蒂姆δ合金的臂甲上划出火花,却连条痕都没留下,骠骑侯的虎牙短刀剑鱼般从间隙滑了进去,这是除刘劫外所有目击这场厮杀的观众的感觉,高速下这柄相对人类其实不算小的弯刃完全化作一道迷蒙的刀光,只能看到一条鱼利剑般钻向了罗刹的胸膛,骠骑侯和罗刹跳了几十个交替的舞,从未打开它的胸膛,罗刹一直守得密不透风,骠骑侯的刀光不过在它身上留下些无足轻

    重的小伤罢了,大伤都是前人留的,霍骠骑是骄傲的,捡便宜的仗本来不愿意打,打就要漂亮到极致,破绽已现,更待何时,刀光化作的小鱼很快会打开罗刹的胸膛,钻进心腔,带着鲜红的血泉喷涌而出,为这场战斗留下妖艳残酷的收尾。

    罗刹前爪踏出一步,面临开膛之噩本该退缩的它居然踏前!巨鄂张开的獠牙没有丝毫犹豫地咬住机甲右臂,同时臂甲的利刺也将罗刹的嘴脸裂开,里面只有血淋淋的参差不齐的獠牙!

    霍去病知道他已经输了,他能拼命,可罗刹是不要命,他终究不如对面狠,这时他猛然意识到这被人们冠以罗刹之名的异兽恐怕不是什么冰冷的怪物妖魔,而是和他一样拥有炽烈感情的存在,他居然在生死时刻对自己的对手起了一丝近乎不可理喻的理解和敬意。

    罗刹似乎要从它接近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榨出全部力量咬断骠骑候的右臂,强如阿蒂姆δ合金都在形变,这并不会影响霍去病的战意,人机协调是屏蔽痛觉的,要命的是战斗节奏的平衡被打破。二兽相争,打得嘶吼暴烈往往代表点到为止,如果小心平静周旋那才是真要命的节奏,讲究个一击必杀,但类似的经历罗刹此前只有两次,毕竟谁生存都不容易,猎杀者之间不会轻易玩命的,这个硬得出奇的大家伙虽然挺厉害,但也就这样了,从咬住右臂失衡开始,它已经被锁喉了。

    终于击败它了。

    罗刹咬着骠骑侯右臂欲将它翻到身下控制住后切断后颈下方三寸处,这是个很正确的战术,机甲控制核心虽然是座舱里的机师,但这里的线路却是协调全机体平衡,一旦被切断则全机瘫痪,就像被割喉,所以这里才是骠骑侯的“咽喉”,罗刹当然不可能懂机械学,这是根据骠骑侯有意无意的战术动作判断出来的,姜还是老的辣,但是就在巨兽欲抬爪时却发现双爪停在半途无法动弹了。

    罗刹惊怒狂啸,又是这种怪事,刚才扑杀骠骑侯的时候就发生过,四肢就像是陷进了流沙一样,力道四面八方斩之不绝也推不掉,如果是人类肯定以为见鬼的。

    刘劫心道那机甲里的哥们倒是给力点啊,帮你作了两次弊了,好意思吗。

    霍去病倒不知还有这番波折,机甲肋下展开两道白炽羽翼,副翼展开的骠骑侯动力核心急速运转,霍去病继续采取攻势,有进无退,罗刹好像有点猝不及防,不知其中微妙的霍骠骑又幸又喜,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镰刀扫地,扫堂腿扫中罗刹后腿,此时骠骑侯右臂依然被咬在嘴里,双方一起倒地。

    形势的转换实在微妙,直立起来的罗刹重心暂且由一条后腿支持,被拖到身下的骠骑侯正好接近罗刹仅存的后腿,如此形势再次逼平,固然有刘劫悄悄给作弊的成分,霍去病抓住战机的判断力也不可谓不迅速,而倒地后抢先一步反击的还是他,这一次反击他满怀着向对手的敬意,腕刃从左臂甲中弹出,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使出这最原始的进攻方式了,霍去病很喜欢这个腕刃的设计,能够让小型盾牌一样的臂甲随时切换攻守,非常灵活,这一设计被保留为此后所有型号的基础设计,虎贲卫和北凉羽林也有,日后即便是再设计的救援机型也会保留,就像士兵防身的战术小刀一样,可罗刹再次展现出它超常的智慧,松口了对骠骑侯右臂的钳制以不可思议的精准张口咬住了左臂弹出的腕刃,铛的一声轻响居然将其中一支腕刃脱鞘飞出,罗刹要起身了。

    虎贲卫高抬亢天锏就要扫下,霍去病缕经挫折却根本不慌,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战斗,小刚和老曹就站在他背后,他们是他最放心的人。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向战斗中心,一手抓起骠骑侯掉落的虎牙短刀,说是短刀那是相对机体,对于人体两米长的弯刀已然狰狞可怖,但是那铁人巨兽间显得纤细柔弱的身影一手提起弯刀,一手不知从何处抓起掉落的腕刃,以极具冲击力的方式窜上巨兽头颅,横推侧踢,接着站上巨兽额头一把将双手兵刃从眼眶贯进去!双足重重一踏,借力飘然而下。

    罗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洗不净的怨毒,不管不顾地突围狂奔而出。

    “让装甲集群和北凉羽林去追吧,一定可以……”

    指挥室里,冷指挥官挥手打断杨虎的话,“不,让它逃,只派直升机和侦察机追踪就行。”

    众人露出沉思的表情,冷无忌笑道:“不让它跑了,怎么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快,快追上去!”林灵在刚才高手突现一瞬间就掐着小明脖子让他抓拍,好在小明也没心思计较,脸憋得通红抓着摄影机。

    “大姐,我们不能在行动了。”助理谈哥说,不待大姐头发飙就接道,“老宋刚刚说,直升机的传动装置被狙击枪打坏了,必须降落。”

    “狙击枪?”

    “嗯,老宋说肯定是顶级神射手干得,既破坏了传动又不会让直升机坠落……”

    林灵立马对着对面怒骂:“跋擒虎!你他娘的真有本事,老娘记住你了!”

    直8里打完一枪立马缩回去的神枪手听到这句起码隔着八百米远的喝骂,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心想林灵姐的雌威真是经年累月的深不可测,看来以后回燕京要躲着走了。

    刘劫看着那浴血的巨兽消失在视线尽头,所有人都目送罗刹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战争的结束,恰恰是一场战争的开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亮了

    这是一场意外的遭遇战,又是一场早有预料演练过无数次的围猎战。纵观前后的历史,这场战役只能算是惊涛狂澜前的小浪花,论规模远小于夏威夷岛五帝之战,论惨烈远及不上三年后发生在广陵江口的尸山血海,论对人类的危机感和象征意义远弱于三魔吞日事件,但回顾这件历史上毫不起眼的小浪花,人们不但发现这是人类大涅槃历史记录下第一次与超凡生物的冲突,更震惊于这次事件参与的人员之精英,他们大多成为了后来大涅槃历史中不容忽视的明星,尤其在发现当时还远谈不上威名响震寰宇的那个人,尽管他似乎在这一事件中全程只以看客身份存在,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默默无闻的人才是事件中隐藏最深最强大的,而在之后他对本次事件三缄其口的态度又让人不得不猜测这场小战役背后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因素,只有一句话流传下来“这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和错误的敌人,打的一场正确的战斗。”——(节选自东西方历史博士杨航与科尔登合著《大涅槃人类进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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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是之所以伟大,在于它不被任何意志左右,它是条河,众生皆是裹挟的泥沙,它从来不曾被改变。

    罗刹来了又走,没有带走什么,却留下了热血洒地硝烟漫天和原野上机械钢铁的尸骸,述说着它来过战过。

    战士们欢呼,他们欢呼自己胜利了,罗刹什么都没带走,反而留了半条命在这里,但他们没有满足,纷纷要求追击,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有来无回才是应该的,所以当这场在未来定位微妙的小战役虎头蛇尾地收尾时,好多人有一种提裆冲刺到热血上头又被一头冷水浇下不让射的感觉。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来自央视的记者团意料之中被没收了所有资料,外加保密警告,泼辣的林灵小姐姐倒也干脆,一力承担外加认真反省自己在非常时刻对军人同志造成的麻烦,并对此做出深刻的检讨,乖得义正言辞,不和官方明着唱反调是她从小就学会的技能,不过检讨是否认真就颇为可商榷了,林灵从小的理念,官方就是她老爹,孩子跟父母检讨自己错了有几个真不会再犯的?同僚们感慨大姐头的巾帼豪义,摄影小明哥已经自我感动到自惭形秽的地步,心想林姐这样的好女人以后得便宜了谁啊?我是肯定没戏的,不过一般的男人可也降不住这样的女中豪杰啊。转头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看见那不知什么时候溜上直升机跟他们一起拘留的小子还托着下巴发呆,从开始他就全程在发呆,林灵姐说发呆的男人最没前途了,小明没来由想这货肯定没戏,比我还注孤生。

    刘劫确实在发呆,他在想她在想什么,罗刹从何处来?罗刹为什么来?

    涟漪抚平,拉利姆斯很快恢复了平静。

    深夜,拉利姆斯航站楼的地下车库比夜更黑,出入隧道两层楼高的金属闸门早已封闭,电梯停运,代表着安全系统正常运转的电子警戒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一闪一闪的绿光像一只渴望吸引异性的萤火虫。夜禁下的拉利姆斯,任何不明身份试图进入地下车库的人不但会被能挡重型装甲火力的金属闸门拒之门外,警报系统会立刻通知调度中心招来一个加强团的兵力围住通往地下车库的出入口,根据条例,他们有视情况直接击毙或者炮火洗地地下隧道的权力!

    这座保护站的一切管制都是按照特级军事基地标准进行的。

    有一个人影突兀走在闪烁有序的绿灯下出现在地下车库,黑影分明不是从地面入口或者航站楼电梯进来的,倒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鬼魂,姿态却是闲庭信步,游走在黑暗中,目标明确,不借助任何光源穿过车辆走到一辆银灰色jeep牧马人前停下,开门入座,只说了声“醒来”,这辆全球顶尖的极限越野车车灯亮起,引擎低吼似沉眠中睁眼的豹子,又说了声“前进”,引擎欢快地咆哮起来,四轮抓地,同时道刺路障撤消,前方一路灯火大亮交织出直通向金属闸门的大道,jeep牧马人前进如脱笼猛兽,闸门早已升起等待通过,这场景既像是古罗马斗兽又像极了一幕大型舞台剧即将开场。

    一直以固定频率闪烁的绿灯转为恒亮,地下车库响起电子音:“尊敬的s级权限者,您即将离开拉利姆斯自然保护站2号停车库,请遵守基本条例并与指挥中心保持联络。指挥中心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外面正飘着飞雪,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度,jeep牧马人银灰色的流利车身刺入雪夜的世界,这种天气一般的机动车驶入不过十分钟发动机就会强行熄火,车窗连同车门被凝结的冰霜封冻,但这辆安装了全套防冻装置的极限越野车以七十码的速度劈开雪幕,刀子划过牛油一样顺滑,任何极限飙车党都会震惊于车主的行为,飙车不是作死,虽然这辆车的设定是能在西伯利亚沿海追猎北极熊,但在这样打着电筒伸手都数不清几根手指的雪夜,这简直是疯了。

    突然它减速了,车主的车技更加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这减速比加速还漂亮,但是减速的原因却不是“安全第一条,亲人两行泪”,事实上要不是雪太大导致环境过于难分辨,她敢开得再疯狂点。

    减速是因为前方冒出个人,那人站在雪夜的雪地上,伸着一条胳膊就像招呼往来的出租车停一下。

    可谁会在零下三十度的大雪夜无视头上脚下的大雪等车?

    车主犹豫了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那人拍拍身上的落雪,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就钻了进去。

    “我还担心你不会停车,让我就这么大雪天里白站了半个晚上。”刘劫入座说道,手上还不忘系上安全带。

    车隔音极好,连jeep牧马人煞有气势的引擎声都挡在车门外,刘劫很脑残地想以前怎么没想到要静静的话可以待车里,这儿静得只

    有一男一女的呼吸声,然后他就想起,哦,自己没车。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迪妮莎打破安静。

    “你要去找罗刹,一个人。”刘劫没有回答问题,而且一语洞穿她的任性。

    迪妮莎倒没恼怒,认识第一天她就知道刘劫不是会和女孩子聊天的人,一踩油门,牧马人如脱缰野马,换成是半年前真人畜无害的刘劫铁定要吓瘫了,妥妥的上马威啊。

    “你怕是没少用这招对付你不顺眼又别有用心的男人吧?”

    “怎么会,我最讨厌这种用别人的害怕来获得自我优越感同时博取羡慕的行为,如果是看不顺眼的人我根本不会让他上车。”迪妮莎说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起十五岁时随爸妈去蒙古草原拍野驴的时候,有些骑手喜欢在带年轻女游客试骑时会故意发口令让马起扬吓得女游客抱紧马脖子,然后翻身上马一举安定同时夸耀一下自己的马术顺便接受不谙事的女游客们的崇拜,于是她找到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在一众戏谑的目光下策马奔进骑场,她换了一身法式骑装,骑术虽是法兰西贵女出身的外婆教的,却绝不浪漫优雅,火红的披风随着龙腾马跃风卷翻飞,张扬肆意,男男女女都惊呆了,她就这样在踩了这些马背民族男人的颜面后一骑绝尘,除了要强,就是不顺眼而已。

    她确实有些任性。

    “那真是多谢你的信任,你不开远光吗?”刘劫刚才就注意到车上只亮着内饰车灯,看着自黑暗中以铺天盖地之势撞过来,发出砰砰直响的雪花,不知那位江左谢氏的才女见识这般气象,还能否说得出流传千古的咏絮之言,“未若柳絮因风起”本是赞叹雪飘轻盈,但眼下这雪何止是全无美感,只让人觉得是飘在天上一块盐田破了个大窟窿,往下直漏呢。雪落在挡风玻璃上面瞬间消融,被雨刷一刷即化为乌有,这台优秀的车子不但配备全套防冻装置和双区智能空调,连车窗玻璃都内置取暖设备,根本无法积雪,只是能见度低得不行。

    “开灯也没什么用,还会被人发现,智脑控制的监控系统虽然不会主动找我麻烦,可要是值班的人看见了上报就有点麻烦了。”迪妮莎说着,“这座保护站我闭着眼睛都能出去,等进了大荒原,天大概也亮了。我给你把前排座椅加热打开吧。”

    “用不着”,刘劫说,“说好了我来给你当保镖的,干嘛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迪妮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应该在拘留室里接受调查吗?”

    “早完事了,我一介平民,根正苗红,有什么好调查的,倒是你那位闺蜜记者姐姐,这次篓子捅大了,我离开前听说她燕京的家长要亲自过来领她,这可比留校察看恐怖多了,加上现在都在关注那位危难时刻奋不顾身勇斗怪兽的人民英雄老法师,也就没谁注意我了。”

    “那天的战斗,你有没有出手?”

    “我在直升机上众目睽睽怎么出的手?”刘劫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清楚他的真实实力,可迪妮莎居然就不再追问了,仿佛真是随口一说。

    又静下来了。

    “我觉得不能因为我的任性,把你牵扯进来。”迪妮莎开口道。

    “你还知道自己这是任性啊。找怪兽打怪兽的事让军人来干就好了,那么多穿钢筋带铁骨提枪炮的兵哥哥那么大的机甲是摆着好看的?要你一个女孩子去出生入死?你这样的行为放超级英雄电影里就是胡闹,我们华夏人管这叫作死。”

    “军人也有他们完不成的事,比如沟通……”

    “你还想着沟通啊,还有意义吗?都已经开打了打得血肉模糊了,突然蹦出个谈判专家走到战壕中心说要谈谈,你不怕让敌我双方笑死然后火力包夹当场变炮灰啊?”

    “你不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吗?”迪妮莎目不斜视。

    “都已经开打了,起因还重要吗?罗刹是怪兽是罪孽,已经定了性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讲,它都必须死。人道主义都没用。”刘劫冷冷道,他非常不能理解这种同情加害者的理念,即使在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脑残话里,罗刹也是要被斩杀的一方。

    “你以为我只是同情吗?”

    jeep牧马人在黑暗的雪夜里开的很稳,车固然是好车,但是刘劫更欣赏的是能在几乎是零视野中时速70公里的驾驶员,这是什么?这是自信啊。保护站内除了建筑物几乎是一马平原,偶尔有一些小路障也在强大的越野性能下如履平地,迪妮莎敢这么盲开显然是对建筑布局距离尺度了然于心,不管闭眼睁眼心里都有幅精确到米的地图,自信的女孩有种特殊的魅力,不过刘劫不觉间眼神就溜到人家起伏的山峦上了,真是本性使然,这时才注意到迪妮莎羽绒服下是全套的皮衣皮裤紧身越野装,一如初见,惊诡艳丽似妖冶的白马披挂出征。

    刘劫怕被发现似的挪开目光,突然想起来道:“你是这里的科研人员,那些机甲……”

    “我是主要负责人之一。”迪妮莎半点不掩饰。

    刘劫已经习惯她的坦然了,他在感情上迟钝了点,可理性思维却颇为灵活,马上恍然大悟,“人机神经协调系统。原来如此这下我明白机甲的灵活性是怎么做到的了,我甚至想到过是和人体神经系统直接接合,原来是这样,用精神念力控制机械,这个设想太棒了。”

    想了两天的困扰瞬间扫荡一空,刘劫说:“原来你在这里地位还挺高的,难怪这么轻松就偷了这辆车出来。”

    迪妮莎怒道:“什么偷得!这是我自己的车!”

    见刘劫尴尬得挠头,她认真解释道:“jeep牧马人本身就是曾征服过世界越野圣地——rubi之路以及ojos del salado火山的极限越野车,我这台是最新出厂的绝版,光弄到手就托了圣杯一个学姐的关系,后来请军械部一个老家伙帮我改装了,按照他

    的话讲开着车从喜马拉雅高原一路奔到西伯利亚都不会有问题,不过说到底性能还是比不上顶级的军用越野载具,那些东西以我的权限倒不是弄不出来,只是很快就会被指挥室发现,那样就麻烦了。”

    不过她注定对牛弹琴了,刘劫对武器越野车之类只是正常男人爱美女一样的喜爱,并非骨灰级迷弟,越野车只限于听过悍马猛士等大名,听过这话只觉得牛逼就没啥感触了,顺手拣来放在驾驶台上的一本书,眼神古怪,“你还看《三体》?”

    “那有什么稀奇?《三体》可是获得了科幻界最高荣誉的雨果奖的,在国外恐怕比在你们华夏还要火,连美利坚前总统都发过邮件催稿。”迪妮莎瞥了刘劫手里大刘亲笔签名本的《三体3:死神永生death's endt》英文原版,随口道,“比起大师级的第三部,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二部《黑暗森林》”。

    “你怎么看待人类在整个三部曲对三体文明几次认知变化呢?”

    “你就直接问我怎么看待道德和功利主义好了,你心里现在多半是拿圣母这样的词定位我的吧”,迪妮莎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因为能和动物交流,我比所有人都更早也更清晰直观的了解世界的残酷性,当我第一次尝试和小动物对话的时候,你能想象它们传递给我的全是生存在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沦为食物的恐惧时,我心里的震撼吗?小孩子眼里它们是自由自在的精灵,当知道真实世界是精灵每天挣扎在生存的死亡线上,我的童话也就提前结束了。《黑暗森林》给我带来的体会绝对比任何一个读者都深刻,正因如此,我才会参与君主的机密武器计划,参与君主的没人相信用爱发电的笑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对程心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认同的,她是错的,错的不是她的选择,是让她做选择的选择,《死神永生》里我最深刻的理解就是,不管是好人坏人,一个人还是所有人又或者不是人,都要为自己做得事负责,我管这叫因果论,跟佛教哲学很像,当然《三体》终究只是小说而已,书中过于极端的环境人物倒像是为了实验而刻意设置的,人应该是人性和兽性的统一,即使最烂的情况也不会让程心这种人走到那个位置的。君主里一直存在和泰坦共存的呼声,你以为只是因为圣母?罗刹是敌人,但请不要忽略,战争中和敌人的沟通也是文明进步的重要推手,指挥室里的人甚至没有把它视为敌人的态度,人类过于傲慢也习惯了傲慢,就像森林里已经登顶的猛兽,像三体人威慑纪元前的样子,可人类如果连自己生存的地球,黑暗森林里栖身的一棵树都一无所知,还谈什么生存?傲慢必然导致无知,无知更推动傲慢,沟通是必要的。刘劫,不管拥有多强大的力量,都必须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就毫无意义,人类尤其应如此。”

    最后一句话,迪妮莎是转过头盯着他的双眼说得,刘劫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将会在未来对他产生何其深远的影响,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她左肩扛着加长猎枪右手提着医疗箱,蓝天白云下踏着光走过来,我去,当时光顾着看脸和胸了。

    不知何时雪已停了,黑茫茫一片,这辆车果然如迪妮莎说得那般棒,几乎都没注意到外面雪停了。

    jeep牧马人上的计程器显示它早已经奔入了可可西里大荒原一马平川的南域草原,以这台车的性能,闭着眼睛狂飙都没事。

    迪妮莎说:“天要亮了。”

    是的,天要亮了。

    黑暗中毫无征兆地裂开一条线,似是混沌中有神灵一斧横劈,这条光线似金若白,柔和不刺眼,任何流派的画师大家都辨不清是什么色系光谱,它并非笔直地横着,略带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任何艺术家都难以琢磨这条弧度的绝妙,随着jeep牧马人继续前行,这条弧线开始变粗变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觉察到它后面有某个伟大的存在即将势不可挡的升上视线,从这条弧线出现约二十分钟后,白光弧变成了七彩虹,内红外紫,然后夜空变成了类似神灵存在的光影师魔法的舞台,即使雪停了,夜空依旧是没有星光的,但是当彩虹升起时,头顶开始点起星星闪闪的光,一眨一眨,闪的越来越急,接着那道依附在地平线上的七彩光弧开始弯曲拱起,有白皑皑的光散逸出来,墨一样渲染了夜空,那之后一根根光柱从渐渐脱离地平线的“拱形光桥”上立起,呈断开或连续的光尾,直接刺透了白皑皑的光晕刺进了黑暗的夜空,它们或垂直或倾角,或蓝紫或红橙,倒不如说是一柄柄光芒组成的利剑刺出来,但这还没完,当那个世间最不可直视的伟大存在终于如冰山浮出水面静静登台,魔术的舞台达到**,七彩光晕和利剑交织成一顶夜空的王冠,光侵染夜空像墨滴进水一样快,此时已经能看到大地的存在,他们仿佛是这盛大加冕于茫茫大地上唯一的见证,但实际上,只要置身可可西里荒原,千里可见。

    “你不是第一次见证这个了吧?”刘劫说道,他不太敢用欣赏鉴赏这样的词汇,化龙后一度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感的他第一次感到敬畏,人该有的敬畏,虽然他明知道冰晕本质上不过是冰晶对光线折射与反射造成的一种天文景观罢了,谁在乎这个,他现在从心底气愤自己前些日子每夜在荒野上一觉睡到日高升的行为,他都错过了什么啊。

    加冕完成,光华达到极盛,夜空已于不觉间被光影师无形的手悄然剥去,由彩色开始褪为白色的冠冕正上左右点缀起有些刺眼的宝石,而星星闪闪的光则汇聚成一环环多重彩虹的光环,地理学这种现象有个名词被称为“万华镜旋之空”,只有产生特里克尔万华镜式光路的顶级冰晕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大荒原的危险和美就是对立的两面。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见到这个,只要见了,所有的傲慢都会消失。”迪妮莎说。

    天亮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飞剑招摇,几多笑谈中

    冷无忌像一座冰山端坐在指挥室的主控台上,如果这座名为保护站的绝密基地是一台军事机器的话,他就是中央处理器,任何军队里统帅都是特殊的存在,他是个军人又不能只是个军人,对下要让部下们放心,对上要让可能根本不会打仗的领导们放心他不会调转矛头把领导们穿了肉串,这是个自古以来的精细活儿,但冷无忌一直都坐得很稳,以至于他的部下们都有一种错觉,冷无忌像是长在这个位置上,跟屁股连成一体,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早长痔疮了。

    从罗刹袭击事件至今,一天两夜,冷无忌就坐了一天两夜。

    “指挥官,三个小时前,迪妮莎小姐动用s级权限绕过安保系统从2号车库开走了她的吉普,直到刚刚车管员清晨清点车库才发现她的车不见了。”身穿制服蹬着军靴的女联络员报告。

    “嗯,她离开基地多久了?”冷无忌问。

    “摄像头显示她的车在两个多小时前离开了保护站北区最后一片监控区,我马上调用保护区外的红外摄像头。”联络员说道,拉利姆斯除了保护站内部由雷达侦察机探头构成的立体监控系统,在外围各个要地也安装了隐蔽的红外触发摄像头,一般是用于观测周围环境和生物种群的。

    “不必了,我们的小eva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她一定已经计划好了,怎么会走有摄像头的路呢。”冷无忌说。

    “您一定早就预料到迪妮莎会任性吧?”联络员小姐说道。

    “真聪明雪姬。我真赞赏自己当初挑助理的眼光,但你似乎总是学不会隐藏聪明。”冷无忌用一如既往地冷淡说出了有点暧昧的话语。

    “因为我被国家赋予的使命是辅佐你工作而不是和你谈恋爱,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名为雪姬的联络员小姐高挑出彩,明媚的像绝峰盛放的雪莲,用软糯轻柔的嗓音说出了冷淡略带嘲讽的话语,一点没有避讳杨修之鉴和顶撞上司的顾忌。

    冷无忌只是笑笑,没有怪罪这个一点没有上下级觉悟的艳丽助理,说来也怪,他这个本性难移的冰山脸竟然唯有在她面前才能放开轻松得笑,这些年,纵然心里百般嘀咕着上面怎么派下这么个不通人情不谙官场长得还容易招人戳脊梁的女人,可当初自己挑这个助理不正因为这个吗?上面派了“监军”,他直接把“监军”当秘书使,双方心照不宣,唯有她当局者迷。只是当时绝想不到,和这个说不清关系的女人斗嘴竟成了这些年最放松的事情,实在不可谓人说。

    杨虎教授快步走进指挥室,后面跟着俨然已经顶着军械部副部长头衔的严丽英工程师。

    “冷指挥官,你早就猜到迪妮莎会偷跑出去。是不是?”杨虎冰冷的语气下压着怒火。

    “教授,你是今天第二个质疑我决策的人了,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职责。”冷无忌对他就没啥好脸色了,话如冰山压顶。

    “我当然清楚我们的分工,军事上的事我从来没多过嘴,以后更不会多嘴,但我必须提醒你,迪妮莎是我们军械部的技术精英,是对monarch和全人类的大功臣,是前途无量的优秀科学家,如果她因为你的什么计划而有任何闪失,我会上报人类安全最高理事会,对你不尊重科研人员生命的行为严厉弹劾!”

    “冷静点,杨虎教授,在你发出义正言辞的呼声时请你至少换个严肃的装扮。”冷无忌说道,杨虎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穿他标志性的军大衣,即便他冰山一样强大的内心也差点不能维持形象,这里所有的女人包括严工程师和雪姬助理这样的巾帼英豪都只能低头忍着笑,任谁看见把一个正慷慨激昂发出以上正义呼声的中年大叔套上海绵宝宝黄睡衣的包装,都会被一股强烈的傻逼气息外加反差萌落差击倒,如果不能被击倒,那么内心修为至少是铁托级别的。

    很显然,杨虎教授刚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

    “指挥官,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一名叫做希特利的孩子报告,他的妹妹在昨天偷偷跟着侦查组去找罗刹了,希望我们把她平安追回来。绑回来也可以。”严丽英说。

    “希特利?好像听说过,诺斯班工业的继承人?杨虎教授曾经三次向monarch推荐让他加入军械部,都因为他未成年驳回了。”冷无忌皱眉,“我记得他和他妹妹来藏地是找人的,南方战区的明司令官给我发过邮件知会了。”

    见冰山指挥官看向自己,严丽英耸耸肩道:“我们军械部可没对那孩子透露什么事,他是直接打到杨教授落在值班室里的私人卫星电话上的,众所周知杨教授的睡眠习惯是不带电话在身边的,我就只好替他接了,听到是杨教授提过多次‘视若己出’的机械小拿破仑有事情求,我就亲自去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睡眼懵松地安慰‘干儿子’马上派十七八队救援组去找‘干女儿’的时候又听说了迪妮莎的事,衣服都不换就奔这儿来了,这么一对比我们的小eva大概是亲生女儿吧。”

    严丽英冷笑,武器之外,她是个随和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女人,很少有冷笑这样有损形象的举动,不过同为底下工程师们私下评判的军械部双花,她和观念几乎完全相反的迪妮莎,关系确实不太好。

    “那么一个旅客还是个小女孩,是怎么混进侦查组的,谁能解释一下?”指挥官问。

    “通讯组刚接到一架直-8侦察机的汇报,是跟着那位密宗上师去的,战士们现在对这位关键时出手力战恶兽的高人敬若天神,原本半道发现了就该扭送回来,但人家高人说了答应小女孩带她来看好戏,总不能让刚帮了大忙的老法师失信不是。”雪姬轻声说道。

    “简直是胡闹,那是女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吗?”冷无忌说,原本确保安全才让那位密宗上师随行,毕竟2013小组还只是试验小组,实战出动一次还被央视记者拍到他已经冒着被弹劾的风

    险了。

    杨虎质问道:“这难道不是我们算无遗策的冷指挥官计划的一部分吗?”

    冷无忌没有理睬他,“等到了降落地点让一架直-11把……柚丽莎是吧?带回来。”

    “等等,不止两个女孩,调出来的监控显示迪妮莎不是一个人出去的,还有个大男孩。”雪姬说着,主屏幕显示出录像,迪妮莎副驾驶座上坐着个浑身冒着学生气的男人,在指挥室这几人眼里就是大男孩。

    “那是谁?”冷无忌问。

    “刘劫,浙东省衢州市须江县人,26岁,毕业于长沙环境保护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进入京师大学任中心图书馆管理员……”雪姬快速清晰说了一遍已查到的刘劫档案,“这个人没有疑点,只是一个来到保护站的普通旅客而已。”

    “太妙了,原来我们的小eva不是去做圣母了,是去私奔了,教授你有没有女儿和人跑了的心裂感?”严丽英轻笑道。

    “太妙了,这一下就有三个人‘意外’入局。”冷无忌浅笑,下令,“联络组,马上给我接上迪妮莎那辆车的通讯系统。”

    ——————————

    “你经常看到这样的日出吗?”刘劫问。

    “也就七八次吧,我不常来拉利姆斯。”迪妮莎说,“都说大海和高山是观日出的好地方,可他们一定没来过高原,这里既有浩瀚,更有距离。不过听当地藏族人说岗第斯山脉深处偶尔能看到类似极光的七彩光带,极为罕见,他们说是神女的裙摆,藏族人喜欢把雪山比作神女,对日出反倒司空见惯,到近代才有西方学者称之为‘上帝的头冠’,一派宗教政治丑相。”

    “听你这话你不信教啊,我听说你们西方人不信上帝的跟华夏人不吃米饭的一样少见。”刘劫诧异道,他以为这位心有大爱的女子该是名虔诚的基督徒才是。

    “得了吧,全世界的宗教无一例外不是打着爱与正义的名义干着排挤与迫害的事情,这种事我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迪妮莎不满地瞪了刘劫一眼,“信仰和思想还有爱,都不是同一回事。”

    银灰色的jeep牧马人穿梭在荒原,刘劫知道他们一路向东,只因正对着东升的旭日,地平线已经从一条线开始起了波伏,从开始偶尔还能看到或大或小的玛尼堆直至完全消失,再越过上次凌江小队遇难的哈斯丽湖,这座闻名遐迩的高原大湖也是大荒原上的重要地标,代表他们进入了可可西里遍布小型山脉支脉的东南域,这座举世第一的无人荒原大体布局为北荒南茵,西峻东崎,横贯高原腹心的岗第斯山脉在这里延伸出的支脉远不及西部剑戟如林的山势森严,多为连绵起伏的波状山,海拔约四五千米,对于世界屋脊喜马拉雅高原的确不算雄峻,加上此域深入至喜马拉雅云贵两大高原交错路口,受著名的雅鲁藏布大峡谷引入印度洋水汽影响,水量充沛,共同造就了汇聚高山大川森林高寒草原大雪山湖泊湿地的复杂格局,著名的三江源既在此域,最妙的是其中被尊为华夏两大母亲河的源头几乎就存在于同一座山的南北两麓,间隔巨大的山岳冰塔林,有华夏水塔之称,而那座被藏民传为“天神放牧牛羊”的塔古米朵草原则延伸至此,与众多高山森林犬牙交错,又有诸多沼泽藏匿其中,更加凶险莫测,当年红军长征,浩浩两万五千里,几近半数都折在了这里。

    “过了哈斯丽湖,就是岗第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的交界处,念青唐古拉山其实是岗第斯山向东的延续,由于受同时怒江断裂带和雅鲁藏布江断裂带挤压,山势比岗第斯山还有险峻,是藏地三大神山之一,交界处的山口是藏南群山通往可可西里大荒原的重要通道,每年都有成群的羚羊野驴等大型草食动物从这里进入可可西里繁衍,就跟塞伦盖蒂的大迁徙一样,罗刹如果是从藏南到云贵的十万大山跑过来的话,极有可能也是走得这条道。”迪妮莎分析的头头是道,刘劫也暗自点头,十万大山这个概念并不见于正规的考察报告里,但却广为人知,狭义上的十万大山就是人们熟知的云贵十万大山,广义上的则是以天下第一龙脉喜马拉雅山为主体,包括了整个藏南云贵及尼泊尔等周边国家数条大山脉的世界最大山系,这是全世界最神秘的所在之一,似罗刹这样至今未被认知的超凡生物最有可能就是出身这个谜一样的不可知之地,不过比之三大伊甸园,它对人类还算友好。

    “你准备怎么找罗刹?”刘劫问。

    没待瞪了他一眼风情韵味悠远就不再理睬他的金发女郎回话,刘劫就看到一只大雕从远际的天空俯冲而下,鹰唳阵阵,空中转了几个圈子再次扶摇直上,刘劫恍然大悟,原来是那诨名灰雪儿的草原雕一直在引路,“险些忘了你可是通兽语的自然公主啊。有这么多会飞的眼线何愁找不到一只罗刹。”

    迪妮莎忍住再瞪他一眼的冲动,转移了话题,“跟我说说你们东方修武者中的顶级强者到底是什么实力的吧?那位力挫罗刹的宝臧大师,是天下第几的高手啊?”

    刘劫笑笑:“天下第几?这你可难倒我了,如今这天下又不是什么武林纷争强者威风八面的大世,有什么天下十大高手四大宗师东西南北之类一目了然的排行榜。至于那个铁棒喇嘛,给他点面子,前五千应该挤得进去。”

    迪妮莎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对刘劫也算有所了解,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使是玩笑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惊道:“那天宝臧大师夺刀刺入罗刹眼瞳的过程,移动速度至少有120m/s,力量将近9吨,这样的实力难道前一百都没有!?这个世界竟然隐藏了这么多超人武者吗!”

    刘劫掰着指头道:“我这么算吧。首先重阳秘境比他厉害的绝对有五百人,而类似重阳秘境的地方不可能没有,东方修炼系的各大分支就算被这个科技强国的末法时代压制狠了,江湖的暗

    流也从来没消失,例如那个喇嘛师傅所在的密宗,别忘了他仅仅是个格贵,实力大概相当于后天八层到九层的炼气武者之间,这里先不谈炼气和炼体的区别,单说实力,从我知道的全世界先天高手,密宗至少有一个,那么跟密宗地位相当的几个修炼分支保守估计也该有一个吧。华夏的内外家加起来算两三个,东瀛算一两个,大印国古瑜伽武系和伊斯兰-波斯那一系各算两三个,上世纪东方武学于海外大兴,南洋西欧北俄和老美加起来怎么也能有五六个先天,再对应我知晓的先天强者数量,或许有重叠的,这个世界先天强者大概有十二到十七人不等,这个数字是排除掉通过药物等科技手段晋升伪先天的保守估计,按照一千个后天九层出现一个先天来算,这世上的后天九层少说一万五千人,当然,这是排除了重阳秘境。那个喇嘛师傅在我看来有所隐藏,算他是后天九层里的精英吧,挤进前五千真的很看得起他了。另外你不会以为你们米尔蒂恩真的只是个培养魔法科学家的学院吧?”

    迪妮莎道:“魔法科学家我不清楚,现在东方武学在世人眼里倒是半真半假,美利坚那边到现在还传闻华夏尤其是川蜀大地个个都是青衫仗剑的侠客,出门不是打的而是御剑飞行的,不然当年在朝鲜是怎么打赢天下无敌的m军的?明明骑熊猫还更靠谱点。在他们眼里神秘的东方武学就有这种魅力,倒要归功于投身大屏幕的功夫大师们,当下最闻名的武者不正是号称李小龙第二的穆秦风吗?要是没见过你刘大侠和密宗法师的身手我还真以为穆秦风在电影上的表现就是世间最顶尖的东方武者了,不过悄悄告诉你,传我兽语魔法的高人曾告诉我,几十年前他真的亲眼看见华夏有能御剑飞行的剑仙!”

    “哦?”刘劫来了点兴趣。

    迪妮莎见这石头一样的呆子终于给点反应了,掩嘴一笑,“我可是听那人说,那位御剑飞行的高人第一次出现,就纵剑西太平洋,当着一支美利坚舰队的面御剑分开狂风瀑雨下的巨浪逍遥而过,全舰的美军士兵都惊呆了,以为出现了海市蜃楼,斩天一剑,黑云倾瀑的暴风雨就像裂开的伤口垂下来阳光,那些惊呆了的美军士兵大呼上帝降临,这故事现在都流传在美利坚海军。后来又听说那位剑仙几次出手,次次都掀起了恐怖的滔天巨浪,拿你们华夏的说法叫‘江湖上惊怖一时’,但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说也奇怪,那剑仙几乎从不在华夏现身,几次流传地下世界的传说都发生在华夏之外。”

    刘劫问:“他有当面见过那人吗?”

    迪妮莎笑道:“那名剑仙倒是很招摇的人。可是却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因为他一直戴着一面青铜面具。”

    见刘劫又沉默了,迪妮莎轻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难以想象,人的身体竟然可以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刘劫笑了,这回是嗤笑,“你这话说得,血肉之躯为何就不可以有堪比机械动力核心的力量?常识?几百年前的古人眼里,铁不能飞天不能漂海是不是常识?可见所谓的常识不过是现有技术眼界造就的局限性。迪妮莎,我知道你是高等学府毕业的高材生,更是高材生里拔尖的天才,傲气是自然该有的。我今天就以一个野路子出身的科学书虫身份告诫你,面对任何问题都要以科学辩证的思维角度全方位思考,才能不被科学蒙住双眼。科技与修炼,真的有冲突?从第一台造型简陋的蒸汽机出现直至此后的每一次动力革新,看似与修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已经侧面论证了修炼之道,说到底是一体两面,机械能做到的,生命只会做得更妙更伟大。你想想,若论构造之精密,这世上有超越生物体的仪器吗?人类迄今为止在科技上的一切努力,有一件能够超越大自然演化的作品本身吗?生命正是最伟大的机械。人类一直在追赶的同时却一直认为自己在超越,这是无知。”

    和毛菁沁一样,迪妮莎第一次接触到刘劫离经叛道一面的反应,和毛菁沁并无二致,她很快意识到直到此刻,她见到的才是撕开温谦低调外衣下真正的刘劫,心里面藏着桀骜不驯的野兽。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从前在牛津的时候有一位研究自然历史和哲学的教授也对我说过,人类文明发展的路程其实一直在重复自然曾做过的一切,从制造工具占据领土到建立社会体系确立等级和竞争机制分配资源,在不同环境下演化出各种文明风格和民族思想,并在适者生存的法则下一步步淘汰壮大强化斗争规模。仿佛神话中的宿命论,你以为自己已经改天换命,但其实是命运安排你改天换命,你还在手掌之中。”迪妮莎说。

    车载电脑发来语音传信,“小姐,冷无忌指挥官请求与您通话。”

    迪妮莎说了同意,车里想起一个听起来就无比冷静睿智的声音,“迪妮莎,我现在把侦查组的系统和你的车载电脑接在一起,你可以实时共享侦查组的最新情报,我不会命令你回来,但你的行动必须一直在我的视线中,我已经对侦查组授予权限,危急时他们可以强制你离开现场。另外,你那个【圣杯】的学弟带来的小妹妹跟着宝臧法师溜出去了,带小孩的事,你来。”

    挂了。

    好个讲话简洁明了通俗易懂接地气的指挥官。

    这是刘劫的心里话,他啧啧道:“这人不会是罗猎的亲哥吧。”

    迪妮莎没接话,只是打开车载电脑的三维显示仪,前方显出一片缩略了千万倍的可可西里荒原,亮度适中,与车窗外真正的大荒原相映衬,丝毫不影响视线。

    “收了那样的重伤还能跑这么远!”迪妮莎看着三维图上的亮点震惊,那里离拉利姆斯足有七百里地啊!

    “果然是岗第斯山……你怎么了?”刘劫注意到迪妮莎反应不对。

    “我父母好像也在那一带。”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暗森林(上)

    “玛丽!快过来看啊!”

    白金短发的摄影师美妇正在调试设备,闻言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快五十岁的丈夫跟个小孩献宝似的一惊一乍,总是不让人省心,自己说是老婆兼任助理,更像是当娘的,好在女儿倒比丈夫懂事多了,当年自己在非洲丛林的营地里意外早产,险些丢了命,女儿出生时不哭不闹,从小就独立的跟小母狮子似的,这些年不是没有磕磕碰碰,有时性子一上来对丈夫劈头就是一顿训斥,不听话但非常“懂事”的丈夫次次低着头挨批,眼角倒不忘了和一边嬉笑看戏的女儿挤眉弄眼,只要女儿入场一阵撒娇卖乖的求情,一盘对外人非常枯燥的家庭训夫戏就落幕了,几十年来这一幕上演无数回,外人说他们这奇葩的一家是从不吵架的模范家庭,这倒说对了,从来都是她或者女儿训斥唯一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从无摩擦的家庭,要真有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这些年训斥了丈夫多少回为什么训斥都不记得了,记住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甜蜜,这环游世界经历非同一般的一家子的甜蜜,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

    没有接丈夫递过来的望远镜,用更高效的摄影机顺着丈夫指的方位看过去,果真有惊喜,积雪的崖壁上一只幼年岩羊茕茕独立。

    他们身处岗第斯山东段的一处高地,沿着小溪上到山腰,一路松林衫木遮天蔽日,虽是雪域高原的深山但是气温相当适宜,处处鸟语花香,远方层峦叠嶂,形态各异的峰顶清一色皑皑白雪,就像一个个风情各异的神女带着统一的白帽子,走出林带,高山草甸从脚下一路蔓延至雪线,这是最适宜高山岩羊生存的环境,而他们要寻找的岗第斯雪豹就是以岩羊为主食的。

    “小声些,玛丽!小家伙其实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要让他以为我们是坏蛋,这里的岩羊也是岗第斯山特有的亚种,仔细拍它的毛色……”丈夫小声说着,指正着妻子的镜头,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近似一家之主的威严,“一般岩羊跟其他山地羚羊一样也是小股群居的,它的父母亲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凯恩,你觉得我们的小迪妮莎对那个华夏男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玛丽突然问道。

    凯恩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的小迪妮莎对所有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友善啊。”

    “我说的不只是友善,还有……是警惕吧。你真的没发现?迪妮莎每接近一样事物,不管是动物还是学问,她一定是信心满满的,哪怕面对一头狮子都是如此,她瞒着我们和那只名叫艾丽莎的雌狮做朋友,还介绍给我们的时候,我险些吓晕过去。我从来没见她流露出那样……感情失态,还有警惕!”

    “玛丽,你难道认为那个华夏男孩比一只狮子还威胁?放宽点心,那孩子完美继承了我们的优点,感性友善又非常有主见。”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起了类似这样……失态又警惕,华夏人叫做患得患失的样子,会是哪些可能!?那次聚餐后的误伤事件发生后,迪妮莎她不顾寒冷危险的夜晚骑着马去追回那个男孩,你觉得这是个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平淡故事?我担心了一整夜。噢,我险些忘了,当时你喝的醉醺醺第二天中午才清醒。”玛丽生气了,既生气丈夫总是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又生气他不懂女儿心。

    她是真的担心,常有人说女儿充分继承了父母的长处,唯有她清楚知道女儿不止继承了长处,还充分继承了短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许该和她好好谈谈,那个男孩作为伴侣的话,或许不是好的选择。”凯恩终于开始正视这个话题,因为镜头前的小岩羊淡定的像在拍写真的模特。

    “你对那个华夏男孩有看法?”

    “不不不。和那见鬼的国家民族隔阂都没关系,是我认为那个男孩的感情观可能并不成熟,其实那天聚餐的时候我就看出那孩子有些不一般,在我看来,不合群还不重要,这种性格的孩子往往很敏感,而且并不容易付出感情,幸运的是,他除了性格问题没什么朋友外,应该有一对不错的父母,给了他温馨的童年,那个孩子沉默内敛但是温柔富有同情心,会对需要帮助的人以援手,华夏人的概念里这种思想统称‘侠’。他在打伤人后逃跑,是不成熟的表现,但是能够被迪妮莎劝回来,说明他并不缺乏勇气。”凯恩说,“这是个好孩子。”

    “你跟那孩子连话都没说过,就能了解这么深?”

    “说了话也不会了解多少,那是个不爱交际爱思考的孩子,恰好我是个动物观察专家,你知道的玛丽,我擅长从行为观察习性和内在感情,而人类也是动物的一员。那个叫刘劫的孩子……”

    “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

    “当然,你以为我真不关心,女儿大半夜的骑马去追回一个刚认识的肇事逃逸的男孩,要不是夜晚的气温不可能在外面发生什么,我都要急疯了。嗯,那个叫刘劫的男孩首次产生恋

    情的对象应该是一个他所认为超脱父母之外的美丽形象,可能源自某个形象光辉的女老师女同学甚至动漫人物,之后以此为核心臆想出来的人物,这就是初次暗恋对象。相信我玛丽,几乎所有男孩都经历过这个,像他这样的孩子可能会持续到今天,连未来的交往对象都会不自觉带着这一形象的影子,如果这个梦中情人存在现实中的原型并且再介入他的生活,其成长方向又越发贴近梦境的话,感情就会像熔化的铁水灌进模具一体成型,这本该是世上最真挚美妙的感情,它的可悲之处在于男孩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爱上的始终是想象中的人,而他终有一日必须向现实妥协,当他明白并且承担感情和婚姻代表的责任时,男孩也就长大了。”

    “听起来是个悲剧。你是不希望迪妮莎成为悲剧的女主角?”

    “也许只是陪衬。”

    “凯恩,我之所以突然说这些,是因为当我发现迪妮莎对那个男孩产生……失态和警惕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迪妮莎是个大姑娘了,小女孩也会长大的,我们一直以来忽略了女儿的成长。当初我们为了追求共同的梦想加入君主,环游世界,我们两个人的梦想,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三个人,再一晃眼女儿就大了,也加入了君主,顺理成章,可我们似乎都没认真问过她,仿佛她是我们的附属品,二十多岁的姑娘,本应该是花朵最娇艳的时候,如果在巴黎追求她的小伙子该有一个尖兵战斗连了。”

    “你想多了玛丽,迪妮莎是个多有主见的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跟狮子都能做朋友。我敢说,她的秘密比你想得还要多,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我能看出来的相信迪妮莎也可以,她和那个男孩多半不是你想得那样。”凯恩说,“而且那个男孩,除了感情观让我不放心,看待科学的理念,和我们一家也有着分歧,我对他的学识水平不了解,但他这样性格的人,在对自然科学的认知基础上,往往有着属于普通人的自私怯懦,除了心里的一个范围并不真正在乎其他事物的发展,华夏的说法这个范围叫做胸怀。我刚才说过他是个好孩子,胸怀也许可以放大到民族国家的地步,但对胸怀之外的一切依然抱着一种冷漠的态度,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即使对自然科学产生兴趣,也是类似上帝心理的新奇感,会下意识把自己从自然中摘出去,这和真正追求真理的学者有着根本不同,而随着学识地位的提高这种倾向也会增长,我见过的许多天才人物都因此走上了歪路,学问越大,危险性反而越可怕。但愿我是杞人忧天了,我只是想说,那孩子或许并不能理解我们一家在做的事。”

    “凯恩,你觉得那只小岩羊是不是不对劲,从刚才它就一直立在岩壁上,像在守护什么。”玛丽忽然道。

    凯恩也觉察到不对,他从不敢指望能有食草动物幼崽对着镜头撒娇,和胆大的狮虎宝宝不同,食草动物的胆小谨慎是刻在dna上的,而且岩羊是小群居的动物,这只小岩羊难道是失散的?

    他决定攀上岩壁一探究竟,这很大胆,为母则刚的岩羊妈妈很可能会攻击他,但在他攀上岩壁后直接愣了约一分钟,才示意妻子也上来。

    玛丽攀上岩壁后,也愣住了。

    岩壁上是十余只零碎的尸骨,沾皮带血,血色是新鲜的艳红。

    ※※※

    “你相信有外星人吗?”迪妮莎问道。

    “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们存在。”刘劫说道,随即反问,“你相信有神吗?”

    “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们存在。”

    刘劫很难得露出知己相逢的微笑,“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他随手从一棵“爬地松”上拈起一只艰难爬行的褐蚁,将这小东西放在相距不过五米另一棵松树上的北风处,“那些烂大街的,总是有视凡人如蝼蚁的描写,对于这只蚂蚁而言,我们仅仅是举手之劳就改变了它的空间方位和运动姿态,使它发生了相当于普通人瞬间从上沪市外滩到浦东金茂大厦天台的位移,如果使用交通工具,更是轻易就可以在几个小时做到它一辈子全力冲刺也别想抵达的目的地,我们就是蚂蚁世界观里的‘神’。”

    “抛弃凡人的思维,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不一样的两片叶子。存在和不存在,是概念的跃迁,我们既然存在,那么必然有第二个‘人类地球’存在;蚂蚁既然存在,那么必然有可以对我们如同我刚才那样操作的存在。也许,唯一不存在的,就是‘唯一’本身。”

    “可你刚才还说,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

    “其实是可以的,如果再来一次创世,各项宇宙参数和时间线包括宇宙在每一个时间点的变化都完全一样,亿万年之后,是可以长出相同的一片叶子的。但如果再放大标准,比如

    一号宇宙和二号宇宙不是一样的物质,呵呵,看你有多苛刻了。一切都是概率。”

    风花雪月夜,虽然风和雪都大了点,但这一男一女聊得尽是些比天南海北还远了去的话题,古今多少风流客若是路过此地,估计会觉着这两白长了脑子,白瞎了这虽然险恶但壮丽绝伦的景象。

    他们现在身处岗第斯山一座迎风的山坡,入了山口不远,果然又下起了雪,纵然爱车性能绝伦,到了绝岭雪峰也得乖乖下车,原本迪妮莎大可在车上捱到风雪停日头开,但是心系父母安危,只得踏上这条险之又险的风雪路,刘劫没道理不跟着,宿营用具自然更没道理要人家小姐姐背着了,所幸迪妮莎宿营是家常便饭,车里常备着三份的宿营装备,一人干脆利索一人背包高过脑袋,倒更像是古时带着家仆游历山水的高门子弟,只是画风依旧飘逸不了,任他再高明的野外生存专家也不会选在大风雪进山,纯粹找死。

    沿着山坡的松林全是所谓的“爬地松”,这里是属于喜马拉雅高原的死亡西风带,再加上距离岗第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接壤的山口较近,风暴常年不息,气流混乱,松树都被迫全部匍匐生长,常人在这里几乎等于身处滚筒洗衣机内,寸步难移。目的地并不远,只需翻过这片海拨不高的山坡林地,到达一个有点小冰川的桌形高台,再从雪峰之间的鞍部跨过草地即可,路程不过二十里,晴朗天气不过半日功夫,但此刻风雪大有天倾之势,迪妮莎明明已经难以支撑却可咬着牙不露半分弱相,其实她只要向刘劫求助,这点路程不过盏茶工夫,自初识,刘劫总是不自觉拿她和毛菁沁相比较,这股子倔相,真像,大概所有有理想有信念的奇女子都是这般倔,朱琪毛菁沁亦如是,这么插科打诨地赶路,路上还出了点小变故,碰到一头迷糊的藏熊,大概刘劫有招惹熊的气运,就问迪妮莎既然有自然大同的理念不妨去和熊大哥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带个路什么的,存心想让她在猛兽面前惊慌失措出个小丑,谁想这姑娘真就一言不发上前,大概是不愿在刘劫面前失了什么,但肯定不是面子,可想而知,最后还是刘劫上去一脚踹飞了熊,再看向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迪妮莎,神情略带复杂。

    有理想的人,的确可怕。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和动物沟通都这么莽的?”

    “当然不是,刘大侠,我比你更明白,所有的沟通都是从威慑开始的。如果孤身在野外,我的手绝不会离开武器,必须让它们先明白,我手里抓着生存的权力。今天没带武器不是因为有你在嘛,难道你会眼看我被饿极了的棕熊吃了?你真以为,我就不懂自然的法则?”迪妮莎喘着气若无其事道。

    刘劫语气变软:“你调节呼吸的方法不行,这样只适合剧烈运动,像这样……”说罢亲身演示了一下呼吸吐纳的节奏,刘劫的修为早已达到了“蝇豪不落于体,诸邪难侵已身”的境界,体内环境自成一方,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修成真龙身后连氧气参与的新陈代谢都不再是桎梏,与寻常先天之体大相径庭,可以说呼吸只是象征意义,修炼完全靠天地丹田自行捕获能量维持的,如果有高手试图从呼吸判断刘劫的修为必然是捉瞎。

    迪妮莎按着刘劫示范的玄门正宗呼吸法试了试,只觉得怪异非常,有时要大吸一口然后闭气许久,有时却要急速吞吐,如果是普通人这样快速呼吸恐怕会被寒冷的空气冻伤了肺,但迪妮莎在难受了一阵后觉得暖意渐生,身上酸痛缓解,那是肌肉得到了足够氧气,不再无氧呼吸,四肢也有了些力气。

    “你这功夫跟我以前遇到一个通晓古瑜伽的登山高手教我的呼吸很不一样。”迪妮莎轻快道,她感觉身子都轻了几分。

    “当然,若不是看你有比较好的古瑜伽底子,我也不敢在这种地方让你演示呼吸法。”

    “这功夫见效这么明显,难道华夏内功真的比古瑜伽高明这么多吗?”

    “那倒未必,天底下的修炼法门其实殊途同归,到了顶点都是一样的,古瑜伽有很明显的优点,就是门槛极低,受众面极大,而且绝无走火入魔的危险,恐怕阅尽华夏武林史只有太极拳能相比,你看现在多少人都在练习瑜伽和太极拳,这就是成功之处,反观许多内功就凶险多了,光是我教你的呼吸法,没有根基的初学者必须找一个安静绝不极端的环境,而且一出岔非死即残,明显不适合全民推广。”刘劫故意加快脚步,迪妮莎发力追赶,忽然见刘劫行走的步法暗藏玄机,她是个聪明女子,这时已料到刘劫是看她气傲不肯开口求助,于是变着法帮她,心里感激,照着刘劫的行动以及雪地留下的足迹,暗合呼吸法行走,初时觉得步法和呼吸协调不一,不断调整后越走越觉奇妙,感觉风雪都不再是阻力,有时竟然能借着上坡的倒卷风借上一把力,就跟御风扶摇而上的鸟儿一样,走到最后,居然还是神采奕奕,原来两人不过一个半小时就穿越了松林。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暗森林(下)

    翻过山坡时,远远见刘劫停在一处地方等她,等她走近才指着一旁背风的石洞说:“你和那家伙商量一下,我们借它的洞避一下风,条件是不吃它。”

    迪妮莎看一眼石洞,说:“你放了他,原来是要他带你找到他住的洞穴。”

    刘劫点头,“当然,它明显不是流浪的,那么,在这个风雪频繁的地带,它一定占据着最好的避风港,最高统治者占据最好的地方,这也是自然法则。”

    迪妮莎刚想开口说我还行,刘劫已经打断她,“我建议你好好休息一下补充体能,你以为刚才爆发出平时不可能做到的潜能,还能保持精神,是不需要代价的?”

    巨大的饥饿感袭来,迪妮莎从没感觉到如此咄咄逼人的饥饿,像是把她骨子里茹毛饮血的原始猎魂都惊醒了。

    刘劫说:“要不把这老兄吃了?”

    迪妮莎第一次对刘劫产生了恐惧感,为他属于人类的冷血。

    她很快就和石洞的主人,那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藏熊达成协议,并再三保证身边的“魔鬼”不会吃了他,她早已打开了兽语频道,所以刘劫的话,它也听懂了。

    刘劫见迪妮莎从包里拿出野外用的自热口粮,也就不没事找批去打猎了,心想这姑娘也吓得差不多了,点到为止,为了洞里的原主人不吓晕死,只在洞外席地盘膝而坐。吃饭的时候他很恶趣味地咬一勺土豆牛肉盖饭瞄一眼藏熊,迪妮莎刻意挡住了刘劫邪恶的视线,连吃了两份土豆牛肉盖饭外加一份宫保鸡丁盖饭,仍觉七成饱,好不容易打了饱嗝,看着干净的饭盒,自己都被饭量吓了一跳。

    很少嘴贱的刘少侠今天兴致勃勃,道:“牛肉还不错吧,可惜你不认识它不然可以建议它多做些运动以免肌肉疏松,鸡肉就一般般了,哦对了,鸡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商,估计比我表妹还不听话。”

    迪妮莎恶狠狠地瞪着他。

    刘劫懒散地躺在地上,说:“吃饭太急的话要调一下气,古瑜伽里的冥想乐章你应该会得吧。有助消食。”

    这次迪妮莎无需他点醒,冥想乐章是古瑜伽中较重要的部分,甚至发展出独立的流派,乐章奥义的深浅直接彰示所习法门的正统性,迪妮莎冥想的乐章是传自《伽梵歌》的上古乐章,内容苦涩难懂,包含许多根本不存在于人类音乐史的音符,随着冥想这些乐章流淌过脑海的同时渐渐触动身心的各个层面,于身体机能契合,肠胃血液循环各系统加快运转,食物的饱腹感很快化为身体的充实感。刘劫心道这洋姑娘在修炼上倒比毛菁沁灵光多了,福缘也厚,毫不避讳地开口说要不你教我兽语魔法,这样大家扯平,他倒不怕打扰迪妮莎,古瑜伽就这点好,入定了也是想退就退,几乎不会走火入魔。

    迪妮莎说:“你也想和动物们交流?”

    刘劫嗤笑:“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你这魔法顶多也就适用于合弓纲蜥形纲这些已经进化出主观意识的生物,对于虫蚁鱼这些智商可以忽略的生物,难道还能沟通?”

    迪妮莎说:“如果宇宙存在比泰坦更强大的神,祂看我们的心思大概也是这样不屑。”

    刘劫沉默了一阵,说:“大概五六岁开始,我们家搬到了城里一个带花园的小区,爸爸天天出差,我经常会蹲在小区花园里,看蚂蚁蚂蚱蜗牛打架,一看就是一下午,我从小就是大人眼里的怪小孩,少有玩得来的朋友,除了看虫子干的最多的就是坐在电视机前,我最喜欢自然动物的纪录片,最喜欢的图就是世界地图,那时我的梦想是长大后要踏遍天下的好山好水,探尽世间的玄幽奥秘,才算没白活,那时候要是认识你,铁定妒忌的发狂。没想到的是天下还没看,倒先把眼睛看坏了,十岁以后,我开始读历史,渐渐明白,人生来就背着包袱,它看不见但是长在你的身上,割舍不下也不能割舍。早熟是可怕的,大概十六岁后,我浑浑噩噩,书念得越来越多,镜片越来越厚,成绩倒稳如泰山不跌不涨,已经连奥特曼都不怎么看的我开始对小说感兴趣,明明现实世界更奇妙非凡,但我以后的目标只是在现实里守住一寸地方。现在的我,几乎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天上天下都无人无物可以阻挡我,我兴奋我激动,我觉得自己了不起,小时候的梦现在成了我触手可及的果实。我从来都不曾把做大侠当成是目标,人生中两次称得上高光的行侠仗义动机也不怎么高尚,别人夸我是大侠,我就听个好听的。”

    迪妮莎神情有些疑惑。

    刘劫小心拈起一只往山洞里爬的褐蚁,“这小东西虽小,也有求生的**,知道往洞里爬暖和些。说起来我最恶的时候也是小时候,偶尔碾死十七八只蚂蚁,或者拿树枝一只只戳死,不带半点理由情绪,可真是天真单纯,你说,是不是比山里的松鸡还无害。长大后就不觉得这事有意思了。迪妮莎,你在荒野长大,又在文明里成长,也看《三体》,想听听我对黑暗森林的

    理解吗?”

    他根本没管迪妮莎如何回应,自顾自道:“宇宙是一片黑夜下的森林,说的好啊。我们身后的松林不算太大,也有大小上百种虫蚁,松鸡林鼠等鸟兽十几种,加上洞里站在这块食物链顶端的那位,等级分明。弱者为了不被吃而演化出掩藏奔跑等技能,强者也会掩藏奔跑但用意完全不一样,看看这座森林,以小见大,顶尖的道理到了哪都是说的通的,如果说地球是宇宙的缩影的话,无数弱小文明就像这些以掩藏为生存基础的虫子,一旦存在暴露在阳光下,则必然会遭到捕食者以及非捕食者的强大存在的随意攻击。”

    “黑暗森林法则解释了费米悖论中,宇宙不可能只存在地球人一个文明,但我们至今仍只发现了自己。因为第一,生存是生物的第一需要。第二,生物不断繁衍增长,但是地球物质的总量保持不变。”迪妮莎说道。

    “对极了,迪妮莎,你上道了。”刘劫开心道,“那么现在我们开始论证黑暗森林法则的两个重要概念,猜疑链和技术爆炸。猜疑链就不用多说了,我那个本家大哥在《三体》的论证到了完美的程度,其实以小见大,蚂蚁和藏熊,可以有什么关系呢?噢不好意思,藏熊是杂食动物,偶尔会舔食蚁群,换个参照物,蚂蚁和狼,有什么关系?两者在生物学上的分歧始于门一级的脊索动物门和节肢动物门,各自占据的生态位基本错开,生命等级发展高度以及所需资源数,如果一只狼杀死一只蚂蚁,只有可能是出于意外或者无聊,无关任何利益情感,这样的两个个体如果要沟通,那才叫不可思议,用它们来比喻宇宙里差异悬殊的两个文明正合适。”

    “但是按照黑暗森林法则,蚂蚁一旦出现在一只狼的眼前,就一定会被狼攻击,因为蚂蚁有可能进化到反吃狼的地步,可我们都清楚,如果用生物进化来印证文明进化,狼无需考虑这个问题。”

    “不错,蚂蚁吃狼是有可能发生的,行军蚁的生活模式同样是进化带来的翻盘,但脊索动物自石炭纪后就牢牢占据生态顶端的统治地位,期间经历了数次大灭绝都不曾改变,身为脊索动物的狼生物等级远高于节肢动物的蚂蚁,是显而易见的,狼的进化过程根本不会考虑蚂蚁的因素。这里就是我对另一个重要概念的质疑了——技术爆炸。”刘劫说,“托先辈的福,我们对地球自然生物史已经有了较为系统的认知,并有了较完整的进化树,我们会发现,高等生物占统治地位,占据最多的资源,这个是主流,但生物进化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且相对个体无比缓慢的过程。大刘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指数爆炸这个概念在现实中本身是不存在的,用人类至今的文明发展史来论证宇宙尺度的发展,未免过于局限性。我更倾向于文明进化在一个大阶段内呈s形的发展曲线,直到触碰到我称之为‘科学壁垒’的瓶颈会几乎停止发展,突破这一壁垒才能进入下一个发展阶段,这期间还要避免类似进化死胡同的点错科技树导致文明灭绝的情况。这里有一个重要证据,现代科技从17世纪末发明蒸汽机开始一百多年后-进入电气时代再到核能的利用,看起来是越来越快,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在能量的转化利用上,人类一直处在烧开水这一尴尬的境地,即人类只能通过蒸汽推动电机发电来实现内能转化成机械能再转化成电能,可控核聚变完成后大概也是如此,由此可以推论上述三个时代不过是一个阶段的发展前期而已。喷泉的高度不会超过它的源头,基础物理是科技发展的基石。把目光挪回现代,相对论及量子力学为核心的前沿物理框架确立至今,百年来并没有大的突破,未来发展如何显而易见,技术爆炸自然不攻而破。”

    “确认猜疑链,否认技术爆炸,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敢。东临谒石,以观沧海。所有猜想都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脚印上。”躺在雪地上的刘劫直直盯着天空,目光直欲洞穿宇宙,“现在让我们看一下这座森林,或者说,生态系统更合适些。根据第二条公理: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不同生命性质的文明间需占有不同的资源,形成相互平行的类似生态位的很多层次,这座森林其实很热闹啊,但每一个文明都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因为这里充斥的依旧是竞争淘汰猎杀,地球在这里可能连一树都算不上,顶多一株草,人类是蚜虫,捕食蚜虫的也不过是些蝼蚁瓢螂之类大一些的虫子罢了。迪妮莎,你了解过蚜虫的世界观吗?蚜虫的一生不过十几个昼夜,不知春荣秋谢,不识虎豹豺狼,世界就是草,天只有两株草那么大,这就是我们在大宇宙图景尺度里的定位。”

    “听起来比黑暗森林还要恐怖些。”

    就在迪妮莎觉得这次推论结束的时候,刘劫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恐怖的序幕,才刚刚拉开。还是狼和蚂蚁,我问你,是所有的狼都认得蚂蚁,还是所有蚂蚁都认得狼呢?”

    “这算什么问题。有的地方根本没有狼分布

    ,而蚂蚁几乎随处可见,当然是所有的狼都认得……你难道是想说,高等文明对其所处宇宙的环境,包括文明数量分布,其实有着较清醒的认知,就像狮群巡视自己的领地,黑暗森林仅仅是相对弱小文明的概念。”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刘劫说,“对于宇宙中凭自己实力划定领地,对领地内资源享有统治权,占据食物链金字塔顶点且没有长期共存天敌的文明,我称之为超级文明。有点烂,意思懂了就行。”

    “也不是很恐怖,豹子不会和蚜虫过不去。顶多不小心踩塌了太阳系。”迪妮莎笑道。

    “这当然没什么好恐怖的。只是你有没有发现,当我用地球来类比宇宙的时候,我一直有意忽略了一种对地球影响最为可怕的生物。”

    迪妮莎转念一想,悚然道:“人!”

    “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用在这里太贴切了。”刘劫说,“对于超脱了所有宇宙资源竞争机制,食物链以及生态位,且对宇宙中其他机制内的文明存在有目的的控制和干预,有能力大规模改变宇宙大图景的存在,我称之为神级文明。”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第一:黑暗森林法则适用于绝大多数弱小文明,包括仅仅次于领地内超级文明的存在,一旦暴露自身即会招来黑暗森林打击。第二:宇宙中存在生态位,不同生态位的弱小文明几乎不会跨生态位发动黑暗森林打击。第三:宇宙中存在超级文明,对其领地内‘森林’有一定掌控力,并不会因为自身安全问题发动打击,它的定义跟某些小说里占据多少个星系一炮轰掉多少黑洞屁都没有,标准仅仅一个,有能力在森林里漫步而无需过于担心自身安全,能做到这一点即可,统治海岛的一只野猫也可以算顶级掠食者。第四:宇宙中存在神级文明,会有目的的对观测范围内的文明进行实验记录甚至毁灭,是真正超脱了黑暗森林体系的存在。”

    良久,迪妮莎说道:“你讲了这么多,其实还是想告诉我,不管我能不能和罗刹沟通,人类还是会毁灭罗刹以及类似罗刹的存在,结果是必然的。”

    “是,战争总会进行下去。毁灭罗刹,与罗刹何关。”

    这时迪妮莎随身的微型超级计算机响了,这是monarch高级人员才会配备的装备,直接联通君主的主数据库,兼顾探查资源测量数据追踪目标等多种功能,主要是用作通讯器使用。

    很快,迪妮莎的脸色舒缓了很多,“我爸妈发现了罗刹的踪迹,马上撤离并且上报了monarch的上级,现在已经和基地派出来的侦查队在一起了。”

    “好极了,这下总算有个好消息。你也用不着这么拼命的要过去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我感觉现在精神和身体都好极了,不但恢复了精力,而且身体素质似乎还提高了,东方修炼秘法果然神奇。我们去找罗刹吧。”

    迪妮莎刚要站起来,刘劫挥手制止,“等一下,外面有点情况,我出去一下,你在这等我。里面那个仁兄应该是沟通好了,你安心带着。”

    眼见刘劫眨眼功夫就消失了,迪妮莎不明所以,伸手去碰从刚才就缩在洞里的藏熊,才发现……居然吓得虚脱了。

    迪妮莎不觉好笑,至于吗,又不是龙。

    外面风雪稍退,刘劫身法如龙,一动就是百步开外,他现在神功如日中天,一旦放开束缚飞驰,真如龙跃渊洋,夭矫驰骋,转眼就拉近了远方那个小黑人影之间的距离,但见那人行动似风,踏松岭如履平地,不但轻功绝顶而且身负极高的修为,刘劫又踏前两步,距离已经拉近至百米开外,只见那人猛一提速,从一座山头飞跃而下,如同一只风雨搏浪的猛禽从一朵浪头上俯冲而过,既惊且险,刘劫心里有了底,一手撑住山头翻了个筋斗跃过,两人一追一逃,如两道流星穿林越岭,无物可挡,又似两尊凶煞滔天的恶兽,惊得这一路的鸟兽虫蛇飞腾的飞腾,出洞的出洞,尽皆仓惶奔逃,动静好不惊世,倏忽间飞越了数片常人难以通行的险地,直直落到一处冰封的断崖,崖下是参差连绵的冰塔林,刘劫踏上一步道:“恭喜你了,你的修为比重阳秘境之时又增进了许多。”

    “那又怎样,还不是跟你无法相比,几次都没有见到你刘少侠使出全力,好像差距还更大了。”那人说停就停,瞬息就站定了,即便以刘劫的眼界对这一手也是赞叹非常,这一处断崖冰封固结,滑不溜脚,冰塔林就近在咫尺,这等世间一等的大凶险之地纵是先天高手都不敢轻易踏足,自然也是心有所踹,但以那人强横的性格,如若刘劫不在这里终止这场追逃赛,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不皱一下眉头的奉陪到底。

    刘劫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转过头,他戴着一面青铜面具。

    ps:看完本篇,建议回头看一下楔子,是否有书友能看出些还没写的干货。

第一百五十章 想了

    同样戴着青铜鬼面,瞧着就比刘少侠更有煞气些的男子极为洒脱地席冰崖而坐,两只脚悬空挂在崖外,刘劫知道人家这可不是装逼,是真真洒脱不羁的牛逼,明明自己武功比他高,人品也自认好一丢丢,偏偏每每遇之都有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之感,大概就是输在这份洒脱上了。

    铜面人摘下随身的酒囊一口气贯山河的豪饮,递给依样坐在身边的刘劫,见他不出意料地摇了摇头,又是一口豪饮,“你这人武功那么高,脾气还不错,人品我也服气,偏偏就是这点让我有点失望,武林儿女连酒都不会喝,像什么样子。”

    这铜面人正是普洛山太上长老唯一的关门弟子周庆早,刘劫初入重阳秘境时结下了说不清是朋友还是对手的羁绊,祭祖日之乱后听闻他加入了天辰武士团,出现在外界倒也不算太吃惊。

    “你来这里,是执行什么任务?”

    周庆早摇摇头,“前些日子出门,我照着师父的指示北上,先去东北长白山会了会一个叫柳杀的老前辈,再东渡东瀛跟什么忍剑圣宫本破道藏切磋,名字挺唬人的,我记着师父和山主的话,对国人武师绝不下重手,东瀛就不怎么客气了,没想那个名号唬人的家伙这么脆,让我一脚给踹死了。”

    刘劫哑然道:“那个宫本破道藏我念小学的时候就听过他名号了,主版面老大一块画像,把东方神起都挤到了另一张版面,写着心影流百年第一天才之类放今天铁定当成营销号的噱头,那啥‘东瀛剑圣’还是他之后两年来华夏踢馆搏来得,听说后来当上了国际剑道联盟的副主席,拿现在的眼光看除了修为有一点水,干货可也不少,关键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国际名人,东瀛自卫队剑道总教官,你把他踢死了,那些开飞机坦克的徒子徒孙还不发飙啊。”

    周庆早淡淡道:“踹死就踹死吧,反正那个心影流也和我们旧账一堆,当年的落樱无息现在的火云邪神还有那个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侏儒刺客,都和这个流派有瓜葛。我估计这个宫本破道藏走的是当年大侠穆小旭‘以身为鞘涵养刀意’的路子,刻意压制修为在炼气七层,准备等灵气复苏的机会爆发,心影流的老鬼子们对他期望很高啊。你刚才说的东方神起,是什么门派的?”

    刘劫笑骂道:“听名字就知道是东方教主一派的喽。那是当年挺出名的一个南韩歌团,把我们班不少小女生整得五迷三道的,歌好不好我没听过不好评价,可是脸实在不觉得比我帅在哪里,当年不过随口一句‘东方神经’,一个姓严的小胖妞同学硬是追杀了我一个课间,说要撕烂我的嘴。”

    周庆早注意到这个颇有派头的名号,结果一听是南韩国卖唱的,顿时没了兴趣,接着说:“是有些麻烦的,除了警察还有几个发了疯的心影流老鬼,哼,要不是碍着严令,那几个老鬼子一个别想回去,后来又有东瀛公安部和美利坚的人介入进来,花了点工夫才脱身。”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刘劫不难想象逃出东瀛的过程包含了多少凶险,这货说开了停不下来,“本来闯了这么大祸,归国了该早些回家的,可估计这样回去少说禁足半年,那可比挨一顿打还难受,索性按原计划,去找了南拳正宗的几个门派交流一下,师父说得没错,南拳流派虽然杂但大都有独到之处,跟他们比拳我都没用内劲,也不算欺负他们,之后去大印国找对手,可那边真正的强者就跟水塘里的鱼一样不冒头,我找了些时日,只好先来藏地会会久闻大名的密宗高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仅次于你,就留了一个月。”

    刘劫哑然失笑,“你还真是个惹事精。走哪打哪,让cia,mi6这些组织注意上还是小事,国内还敢闹,不怕被国安局盯死了?”

    周庆早淡淡道:“打架踢馆,戴人-皮面具;杀人放火执行任务,戴青铜面具。”

    刘劫敲敲他的“铜头铁额”,道:“那你现在,是在杀人放火的路上?”

    周庆早一把摘下铜面,问:“我送给你的面具,戴着吧?”

    刘劫点点头,从小须弥戒里取出那面已经在他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青铜面具,两相对比,都是炼狱鬼神,材质和制作明显是一炉钢水出来的孪生面,只不过刘劫这面尽显怒目嗔狂,明明是鬼神却有股金刚相,而周庆早这面却是无悲无喜,鬼面佛相,刘劫对艺术没啥兴趣,也看得出这两面铜面技艺高超栩栩如生,本身就是了不得的宝物,却不知铸造者总共造了几面,有什么寓意在其中。

    周庆早说:“我们换一下面具吧。”

    刘劫一愣,哈哈笑道:“这你可不地道了,打完架难道让别人背锅,再说你送我那就是我的了,大丈夫岂有送了礼再收回去的道理?这可不像你周大好汉干的事。”

    周庆早默然片刻,“打扰了你和那位洋小姐聊风月,真不好意思。”

    刘劫很罕见脸红了一瞬,没好气道:“我说我和她只对关于人和自然生态的对应关系做了探讨,以及对宇宙和世界的发展规律发表了一下意见,你信不信?”

    周庆早点点头,说:“拉利姆斯是个很复杂的地方,西方的米尔蒂恩和重阳秘境明里暗里交手几百年,说不上敌人朋友但肯定是对手,如果问东方修炼界对那群研究魔法的书生的了解,绝对是重阳秘境,反之同样。七十年前他们在幕后做推手搞出帝王组织的时候,还健在的老山主洛夕阳就向西方撒出去不知道多少手眼,当年泰坦出世,惊到的可不止几大国,不过那时候大陆乱的很,新华夏都还没建立,我师父又和老山主不对付,好多暗棋老山主倒没拿他当外人瞒着,是他自己没耐性去了解,只知道老山主生前极为关注的就是君主计划,仅次于新华夏的发展,一直到死还紧抓着山主的手叮嘱好几回才闭眼,好多暗棋应该已经移交山主了。”

    刘劫说了和迪妮莎相遇到相识的过程,还有这妮子非同一般的意识和格局,周庆早摆摆手,“这些话跟我说没用,别忘了,我师父在普洛山是座孤零零的山头,我也远不是山主的心腹,在他眼里可能还没有你亲。”

    说完这个兼具煞性洒脱的男子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周庆早其实是个堪称清秀的气质后生,忽略那道撕裂半张脸的疤痕,他比初见时收敛了许多,目光中戾气消解反增了少许忧郁,重阳秘境的小伙伴里,除了朱琪,刘劫最好奇周庆早的过去,听他们说,周庆早从小是个孤儿,父母执行任务死在外面,连个骨灰都没回来,于是他就被接到普洛山设的下林苑,由普洛山供费抚养入校园,再到被徐老发现带走,朱琪说他小时候是个非常腼腆的小男生,要不是有她罩着不知道给那些世家大族的学生欺负成什么样,小奶狗变大灰狼,她说不清该高兴还是心疼。

    刘劫问:“和他们关系还是老样子?”

    周庆早嗯了一声,刘劫刚想说些很不适合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婆妈话,什么不要太不合群,朋友之间要坦诚相见云云,这厮就毫不留情道:“有时间说教不如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朱琪姐说得对,你我,在加那个小吴旭,是一种人。谁也别说谁。”

    他站起身,重新戴上面具,“叫你出来主要是想提醒你,拉利姆斯的人和事不要扯进去太深,那里面水太深,人员太复杂了,不但有华夏军方重兵坐镇,军械部之类的地方更汇聚了当今修炼界几乎所有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估计连山主都不完全清楚哪些是我们重阳秘境溜出来的,老师向来不问世事,唯独对这个地方留心得很,不住称赞当年推动拉利姆斯这个项目的人物目光远气魄大,是在准备完成一件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业。你万不要对那面暴露实力,说不定一个扫地的就是未来邪教的耳目,那个叫迪妮莎的洋妞也得防备点,既然你觉得她可信,又扯到人类大义什么的,我就不灭她口了。”

    刘劫道:“你来晚了,已经暴露了。”当下把和罗猎比武误伤的事说了一番。

    周庆早喃喃道:“玄鸟特战旅罗猎,这么有缘?”

    “什么?”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我会过了很多南派拳师吗?其中有一个是玄鸟特战旅的武术教官,打的是咏春,但却不属现今任何一脉的咏春,倒像是当年五枚师太初创的始祖咏春流,我怀疑不是传自严咏春一脉,而是当年梁二娣一支的传人,我无意中看到他用一招很娘们气的截脉手法抓人”,周庆早说着摆了个阴柔但透出狠辣的拳势,“有点像峨眉擒拿手的路子,我见蒹葭院的师妹打过”。

    “嗯,五枚师太俗名朱红梅,虽为南少林弟子,但经理论系考究,她早先跟峨眉有很大渊源,是从峨眉山落足广州西禅寺。”刘劫淡淡道。

    周庆早点头,他也学习过武林史,“峨眉是曾经与武当少林三足鼎立的正道门派,又是后武侠时代传承最支离破碎的,连重阳秘境都保留不全。我当时来了兴趣,半夜摸到营地里看见他在练八斩刀,想来个以武会友,没想这厮打不过居然叫人,一排冲锋枪朝我招呼,只好溜了。”

    “你都打到人家军营里了,掏枪崩你有什么奇怪的。”刘劫捂着脸,他可是很清楚这货以武会友是什么德行。

    “总之,你以后不准去玄鸟特战旅那边惹事。不对,你以后看见解放军就绕道,我不是吓唬你,这事闹大了说不定会造成国家对重阳秘境的误会。”刘劫严词警告,不然以这货的脑回路怕还意识不到篓子能扩多大。

    新生的华夏自二战的烈火硝烟中建国起,就是举世皆敌,北面红色老大哥的阴影虽然渗人,好歹也借着韬光养晦几十年,老大哥脾气归脾气,罩小弟的时候可也不含糊,红色巨兽倒下后,华夏独臂擎天,西方列强从未因稚嫩而对这尊一出生就惊世骇俗的赤龙放松警惕,能走到今天,除了核武就是一仗仗打出来的威慑,只有强者,才配谈尊严。直到航母破涛,火箭穿云,大势才真正奠定。以航母为核心的三大舰队以及如今声名大噪的华夏火箭军,也被资历较深的军迷圈子列为护国四圣剑之二,其实不少同学私底下觉得称为“盾”更贴切些,毕竟两者都是战略层面的力量,不可轻动,前些日子大印国在藏南边境的鬼祟伎俩,当时要是直接把大明永乐舰开到孟加拉湾出海口一堵,吓得大印国高层屎尿齐流还是小事,关键是怕联合国请去喝茶,说咱华夏以大欺小,这可怎么说理?要说另外两支才算是锋芒开刃的利剑,除去曾在台海危机将美利坚百余“猛禽”压境一路逼回关岛的胜利威龙战队,就是如今在国际反恐行动声名鹊起的玄鸟特战旅。

    从前刘劫受限于眼界,护国四圣剑的名头也就听过,对大国间的纵横捭阖了解不深,修为增长后头脑也开了窍一般,气魄眼界自然水涨船高,要说华夏高层对重阳秘境的存在一无所知,刘劫打死都不信,再者重阳秘境为了出世的问题已经闹出一场祭祖日之乱了,一旦和华夏军方起了冲突就是民族社稷的大事,岂能轻视。

    “好吧,看在你面上,我以后不跟华夏军队的人冲突就是。”周庆早已经意识到自己一时冒然可能给重阳秘境普洛山和华夏政府之间造成的误会,嘴上却依然要硬。

    “慕容家主那个盒子,你开了没?”

    刘劫有些糊涂了,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像全无套路的一记怪招,只好诚实摇头。

    “朱琪姐去了香州,记得去找她,其他人还在山里,一定会来找你。”

    说完挥挥手就走,洒脱至极。

    刘劫继续坐着,也没去琢磨这厮最后两句话里的含义,死小孩之间的话,本不需挖什么深意,他只是有点想那些人了,他朋友不多的,唯一扎堆的地方就是那里,所以他也想那里了。

    雪越下越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将夜

    希特利曾认为他看到的就是拉利姆斯,也曾认为他了解的就是拉利姆斯,更在那天与杨虎教授的交谈后,认为这座未来让全人类文明骄傲但还未建成的明珠,将由他和所有的“圣杯”们接过火炬,就像大人们常说的,未来终将属于他们。可当他进入这座此生最长甚至超乎想象的电梯,看着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越变越大,越变越荒谬,他开始回忆小时候那女子教他的有关“一叶蔽目”,“坐井观天”之类的成语解说,不由看向那个引他乘上这部电梯的男人。

    “不全是人工开凿的,大部分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水层侵蚀带。”又穿上军大衣的男人对希特利的反应毫不奇怪,他曾见过各种跨过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喜悦恐惧皆有,最夸张的是一名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毕业的犹太正统派学生,电梯下降时怀疑自己即将直抵地狱直面路西法大人而不停向主祈祷,导致精神过于紧张晕厥,最后被劝退,因为军械部的大佬们觉得这孩子确实不适合这里,他们要面对的东西,可不比路西法差多少。

    “喜马拉雅高原是个奇妙的地方,它因为两大板块碰撞而隆起为世界屋脊,但很少有人知道它还是世界上地层结构最复杂的地带之一,相比东非大裂谷和马里亚纳海沟这些显而易见的‘大地伤疤’,它是一处暗伤,平坦壮丽的高原下密布地下洞穴与河道,那是地球的毛细血管,你听说过特提斯古海古海猜想吧?有人说高原底下是一片海,一片淡水地下海,自然界最大的液态淡水水系,就藏在世界第一高峰脚下,如果岩层比作一张纸,高原就是空心盒子。”

    电梯很快,希特利凭专业判断最快二十米每秒,但是很稳,也不会出现耳压现象,他自然认得这种可以智能调节内气压的永磁同步曳引机带动的超高速电梯,上世纪末才开始配置类似纽约世贸大厦那样的特殊超高层建筑,它的问世爆发了最近一次摩天大厦热潮,让迪拜梦想中的“ ”之塔成为现实,然而在世界第一高楼还未开始兴建的时候,它已经被用于一座也许可以容纳两座迪拜塔的超级地下堡垒。

    液晶屏上的数字在“b331”停下,希特利估算了一下,一千两百多米深吧。

    电梯门打开后的世界,再次超越了思维尚未跟进的希特利想象,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由金属与灯光组成的迷宫,像行走在沉睡的钢铁巨人体内,电管水道为气血网线为神经,沉凝肃穆生机内敛,科幻电影里的地下基地不都是这样的吗?可他看到的是什么,一个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咆哮着的巨人!一座地下的钢铁都市!!或者说是放大了千万倍以人为单元的钢铁蚁穴最为贴切。无数类似磁悬浮列车的载具沿着纵横交错的钢轨呼啸往来,上下升降的工作平台秩序井然地作业,运行中的机械设备喷吐着电光和散热的蒸汽,密密麻麻的工程师等人员蚂蚁一样忙碌着,那些轨道羚羊挂角地依托着“竹竿”立体架设起来,将运载的物资往来周转,没有错,竹竿!希特利借着几台嵌装在岩壁上犹如永不变缺圆月的灯火散发的柔光,看到眼前排列着七八根金属巨柱,还分了竹节一样的层次,每一节“竹节”都会延伸出不同形状的平台,相邻“竹节”的平台又会通过楼梯廊桥以及起重机等机械设备相连

    ,形成人与物资的流通。希特利回头看了眼他们出来的电梯,果然,他们正站在一个“竹节”的平台上,竹节代表的是楼层,这根埋在地底的金属竹枝起码有331个竹节!而且还不止,不管是向下的竹节还是照亮区域尽头若隐若现的“竹枝”,都在告诉他眼下看到的也不过是水面下冰山的一角!

    希特利想起他曾看过的一部火遍世界的科幻小说《三体》,里面就有未来人类在地下打造巨型树杈立体城市的描写,幻想与现实,原来是联通的。

    希特利紧紧跟着杨虎教授,否则这个幼时在苏州园林里找不着路而哭鼻子的孩子,非迷路不可,走过这个疑是工厂的不可思议的立体空间,跨过临时架设的活动钢桥,再顺着一条遍布上上下下的金属楼道的大路,直到拐过几个弯,终于进入了一个比较符合希特利最初设想的地下基地的空间,这个少年成名的机械天才回忆了一下,这个地下空间的整体应该是通过金属铸造的类似竹枝的立柱和贯穿岩层的横梁支撑起来的,这样一想心就平静下来了,本质上依然脱不出建筑学和力学的基本框架,只要还在科学之内,他就还能淡定。

    一道接一道钢铁闸门在亮如白昼的甬道里升起,这条道光是看着就戒备森严到了恐怖的地步,必然是通往某个了不得的地方,此时对他们准确说是杨虎教授敞开了心扉,甬道也是全金属打造,这让希特利更加有一种穿行在钢铁巨人体内,即将步入心脏的感觉,最后他们终于在一面深黑色铭刻着横置沙漏标志的金属墙前停下,见杨虎教授依然没有掏钥匙开门的打算希特利也就陪他面着壁,好在对面的人没让他们等太久,只不过机械门左右滑开后现出的阵容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心道杨虎教授果然有排面。

    “辛苦你了,杨虎主任。”领头一身戎装看起来就是不苟言笑的冷酷军大叔敬礼后对希特利露出一个别扭但真诚的笑容,他身后上百名参谋通讯科研各个领域分工的专员组成的小方阵才放下敬礼的手,“欢迎来到拉利姆斯中央指挥室。希特利·诺斯班,这里已经很久没来评价‘s’级的新人了。”

    “嗯……谢谢,这里可真……高级啊。”希特利才意识到这排面居然是欢迎他的,奈何气量镇不住,忙有些哆嗦得回了礼,这个长官气场有点迫人。

    冷无忌身后的雪姬还有军械部严丽英几乎同时撇了撇嘴,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冷无忌笑道:“我是这里的指挥官,先告诉你一个你关心的事,你的妹妹柚丽莎小小姐现在和侦查小组在一起,我们会马上安排直升机送她回来。”

    “谢谢……”希特利不知该敬礼还是鞠躬,只得再次道谢。

    “看来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重新说。”冷无忌的笑容像融化的冰山。

    “少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

    藏地的雪多数时候并不似东北关外那样咄咄逼人,关外每当冬季一到大雪就似天倾一般,很短的时间积雪直没膝盖,封山封林,曾有气象学的权威笑称东北其实也不必分四季,只有雪季和春季,和热带草原的雨旱两季是一个道理。藏地虽然昼夜下雪,但除却人迹罕至的冰川雪峰,都是日出即化,就算留下少许积雪也正合古今无

    数文人墨客诗赋歌颂得“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少作冰。”的柔和,许是离天空更近,许是一年到头毫无征兆的落雪分散了老天爷的威力,便是大雪团子砸在地上也是轻柔的,谈不上色变,但只要落雪和烈风组合在一起,不吝于武林传说中数种毒虫药炼蛊而成的恐怖凶物,不管是关外俗称的“白毛风”还是藏地的“刀子风”,无不谈之色变,风雪大至,连山里以皮坚肉厚不惧野蜂著称的熊罴都要找个洞缩进去,但是居然有个一眼望去恍若是尊接近支离破碎的石狮的庞然大物顶着风雪逆行于旷野,巨兽魁伟的身躯不断从各个地方渗出鲜血,滴在地上融化了雪又很快结晶成血色的冰晶,刀子一样的风雪如蝗虫掠过,蚕食着昔日王者的血肉,同时碾盘般消磨着它仅存的热量。

    这只让无数人憎恨厌恶迷惑皆有之的怪兽就这么走在荒野上,一瘸一拐漫无目的,所过之处连飞鸟都不敢靠近,重伤的罗刹显得有些颓唐,似乎风雪揭开了它(她)平时不会显露在身前的一面,但极为突然的,它(她)对着前方低吼嘶牙,利爪出鞘压低重心,又变回了那个无尽凶狂的恶兽。

    前方的风雪中走来一个对它(她)而言微不足道的身影,罗刹被摧毁的瞳孔里还插着两只断刃,自然是看不见的,但它(她)感知到了,甚至比双目健全时更清晰,从双足踏地的行动模式和气味判断那应该是个人,罗刹极为仇视这种孱弱的危险生物,杀心根本没有约束就要抹杀了来者,濒死的罗刹也是罗刹,甚至更危险,可当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类渺小的身影越来越走近时,事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她)的感知里,步步走来的俨然是一个顶天立地抬脚即可踏碎它的恐怖存在,它见过人杀过人也痛恨人,但是人,应该没有这么强的。

    “我很少会主动抹杀某个生命,除非那生命越过了底线,如果你真的是可以沟通的话,那么我尊重你,的死法。”那人淡淡说道,罗刹自然不会听懂,它(她)只是,察觉到了杀意。

    天倾的气场从四面八方涌来,全方位压制了它(她),罗刹惊怒交加,没有错,是这感觉,这力量,在厮杀中数次挽救了敌方,让它(她)束爪束牙又无可奈何,乃至生起了对不可名状的未知的恐惧。

    是它。

    一直掩藏的猎杀者。

    它比想象中还要威严。

    它要吃我。

    我要死了。

    结束了?

    那个不知是人还是什么的可怕存在再次逼近,一步一步,气,如山而至,罗刹被威压得步步后退,伤口迸裂渗血,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无法呼吸。

    杀意如潮水推进。

    罗刹残缺得连血都近乎枯竭的身体猛然奋武,扑击,只要命还在,力量总能榨出来,它(她)主动出击。

    风雪漫漫如蝗虫群冲天而起再倒卷而回,似黑暗迷蒙的苍穹中探出无形的巨手。

    直直落了过来。

    方圆十数公里都感觉到,荒原狠狠地颤了颤。

    远方,侦察营地,所有人包括凯恩夫妇,愕然四顾。

    雪崩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身临其境

    林灵在听说有燕京来的家长接她出去的时候,心里很不高兴,这还真把她当做犯错留校的小女生了?开玩笑,哪怕上学时把班里的男生揍了个遍她也没留过校。心里暗道不管来的是舅舅还是小叔,她都来个扭过头一概不理,把傲娇进行到底。可当她看到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走进来,只是笑呵呵地对她说小林子,怎么又贪玩了,快回家吧。林灵当场呆滞,也不管傲不傲娇了,毕恭毕敬地鞠躬,态度放的绝对比在自家爷爷面前还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宁爷爷您怎么来了?老人只是笑着说有点事刚好要来这里,听说你这个鬼灵精又闯祸了。一番没啥威严的训斥,完全是个笑呵呵的邻家老头抓到偷点心的小妮子,林灵却是红着脸乖乖站好,挨完训乖乖收拾东西直接坐上送老人来的飞机走人,半点不耽搁。一起关禁闭的小伙伴们几乎以为他们大姐头魔怔了吧,这是转性了?他们哪里知道,林灵心里一个劲地想那声宁爷爷叫得应该没问题吧,不怪她心思敏感,实在是不论按身份辈分还是按年纪,那个姓宁的中山装老人都是她爷爷的爷爷,也就是她爷爷,也得叫爷爷。

    林灵从小性子皮,6岁那年第一次进中南海,故意躲起来让卫兵找不到她,左拐右拐地在一处庭院遇到了当时在扫落叶的宁老,就此结下了缘分,连她爷爷都不无妒忌地说她福缘深得连他都眼红,当时宁老已经是这副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形象了,但据她当时已经是中将的爷爷说,宁老五十年前就是这副样子,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留下。五十年前,林爷爷还是个在越南战场初露锋芒的小连长,因为立了特等功第一次走进中南海,看见了角落里扫落叶的宁老,当时自然没注意,三十年前,升到大校的林爷爷以一生最为意气风发的姿态进入中南海,第二次看见还在扫落叶的宁老,到现在,常去中南海串门,反倒不常碰到神出鬼没的宁老,每次见到,也还是那般平平无奇地扫一下有些凌乱的院落,但是已经位列共和国巨擘的林爷爷,却不敢也不可能再对其视之等闲,每次见到必躬身庄重,因为他用大半生的时光见证了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头,在中南海兢兢业业地扫了起码五十年的落叶!

    那辈分地位高得吓人的老头,在一名没有佩任何章衔的年轻人陪伴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保护站大的吓人,可他坚持不坐车,走走停停,走了有3个多小时,年轻人也陪着走了3个多小时,倒不觉得累,老人就像个老燕京胡同里串门的大爷,拿煽情些的话讲叫邻家老爷爷,反倒把那陪同的年轻人弄得有些尬。

    年轻人姓师名凯,认识的同龄人常打趣喊一声师兄,如果厚脸皮应一声“诶”,说明他当你是自己人,如果是脸红腼腆的反应,那多半就要心凉了,证明这位姓师的后起之秀跟你不熟或者压根不记得你,对于这个圈子里的人似乎让人一眼看穿不会装客套话是个大短板,但是师凯就是这么的……清纯吧,这“清纯”两个字,还是身前这位大爷给的评价,据说当时师凯的反应都红到脖子根了,可连一号首长都对这位扫地大爷毕恭毕敬,当然不敢发作什么的,有趣的是宁大爷一个好评后,居然比斩获国际大奖立下一等大功还要来劲,原本见惯了天才人物的中央大佬们一下子目光聚焦过来,也许是常年混迹政坛的浑浊,对师凯身上特有的朴素很看重,渐渐也就从照拂变成真的喜欢,称谓也一个个从小师变成小凯,这可是旁人妒忌到眼睛冒血的鲤鱼跃龙门,淳朴的师凯知道这一切是从哪开始,所以他对这个身份级别神秘的老人充满感激,尽管被从工作岗位里拎出来当跟班,他也最多心里吐槽一下。

    “小凯,我这个老头子烦人了吧。”宁老说道。

    师凯摇摇头。

    “这头摇得很真诚,你这孩子心眼实,不过很正常,我也怕一开口就惹人烦啊,你们年轻人管那叫代沟吧,我和你们的代沟,怕是得有大渡河那么宽。”宁老斟酌着说,“我其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只不过上次是被人撵着来的,那时候的我们,吃糠咽菜就着雪,苦到了心里头可就是不服老天爷的软,那时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华夏的每一个人都能吃得饱穿的暖活的有尊严,做梦都想不到能在这要人命的地方建起这么大的农场,这么高的……航站楼是吧,还有灯塔。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客客气气,这么多年,很少离开那座院子,燕京就出去过两回,可到底清楚地看着华夏一天天强大,像你这样的小同志一茬茬长成栋梁。这一次出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见一个跟我一样幸运活到今天的家伙,好好跟他嘚瑟一下,顺便跟永远留在地里的同志说道,华夏现在,真的了不起了。”

    迎面走过来一群人,师凯有些警觉,虽然上面把他派过来做跟班没交代啥具体任务,但是

    在原岗位武力值倒数被视为“机关之耻”的年轻人自动代入了保镖角色,至今他都不知道宁老是哪一级别的大佬,只知道是领导是革命前辈,年纪看起来跟他爷爷一样大,当然要注意保护,况且走过来那群人大多不像华夏人,个个散发着严谨凝重气场,虽然几乎没有配衔军服,但属于军人的特殊气质,师凯怎么会认错。

    那群人站定齐齐敬了个礼,领头一个气场力压了其他人的男人越众而出,他和落后一个身位的中年男人是在场唯二穿着军装的人,也同样没有配任何军衔,他弯腰恭敬道:“我没想到会是您亲自来了,宁老。”

    宁老笑笑,对周身浓烈的军人气场视若微尘拂身,道:“同志们辛苦了。”

    冷无忌和唐安国条件反射地立正,“为人民服务。”

    宁老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唐国安在前引路,老人随意道:“我是为了前些日子的事件来的,离开燕京的时候各国领事馆都快跟外交部的人干架了,无非就是说一些华夏隐瞒大批修炼者或者华夏秘密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之类的话,闹哄哄的,不过国务院和军委更是焦头烂额,哎,国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年轻时就见多了,现在跟一百年前的巴黎和会还算小场面了,人类,除非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万众一心就是个屁!”

    冷无忌轻声道:“前些日子直面那头叫罗刹的怪物,可是记忆犹新,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可以徒手抓裂战机的人类强者?”

    宁老说:“你面前这个就是。”

    一直没有被避嫌的师凯身躯一震。

    这话,忒霸气了。

    各国派来的军事观察员们远远落后的跟着,看向宁老的眼神满怀尊敬畏惧好奇各种情绪,他们原本都是各国国家安全部门的重要人物,刚好够资格摸到宁老这个级别存在的世界,但都是第一次能以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几近传说的人物。

    说出这句话之前,这个其貌不扬,一直在中南海扫落叶的老人,怎么看都和传说中的形象不符啊。

    自七十年前新生的华夏东升以来,这个老人,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威慑着整个世界的修炼者。

    ※※※

    希特利其实跟他爸爸一直关系不错,典型的现代西式父慈子孝,不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柚丽莎,说是父子更像是朋友,还是那种一起聊八卦打屁的朋友,可总觉得有一丝说不清的不舒服,直到去了麻省理工才意识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叫做阴影,希特利此后一直试图摆脱来自那个人全方位的影响,但那就像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荒谬。

    在杨虎博士,他现在称呼杨主任的带领下,他们来到这个奇妙的地方,如果这个基地是一座巨型蚁穴的话,这里大概是繁殖养育幼虫的地方,沿着一道环绕着约有足球场大小广场的廊道,广场中心是巨幅的赤色六角星中嵌古华夏圆鼎漆画,他们刚进入的机械巨门上同样有,这是军械部的象征,廊道上还罩有防弹玻璃拱顶,金属墙壁上漆着诸如上古洪荒人类部族激战各种猛兽的壁画,原始狂野,走廊每一个岔道口上漆着诸如“第一动能试验场”、“第二化学试验场”、“作战模拟室”、“模型分析室”等字样,身穿防护服戴着安全帽面罩的工程师来回奔走,到处是理科机械式的热闹和欢乐,短短几百步路,希特利看到各式各样的试验场所,有的在实验单兵火力武器,有的在调试类似战机引擎的动力装置,有的在做各种武器模拟对抗,不少地方,希特利都看到了影子,来自那个被称为机械拿破仑的亲爸爸兼无良损友的,影子。

    “所以选中我,是因为托尼的缘故吗?”希特利问道。

    “不,你爸爸确实曾是军械部的重要人物,参与了许多项目,但邀请你加入‘monarch’不是他的意思。”杨主任犹豫了一下,“我直截了当告诉你吧。是格蕾丝博士的提议。”

    “格蕾丝博士?”希特利先是有些迷惑,接着这个深受儒家熏陶谦逊有礼的青年,突然不可抑止地激动起来,他停顿了几秒才想起这个名字是谁,而这,触动了他藏在心里很深的忌讳。

    “托尼和格蕾丝其实原本都是君主的成员。”杨虎知道希特利不会喜欢这个话题,尽量简短解释。

    这时有机闸咬合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杨虎马上指着中央广场兴奋说是他们来了,今天应该是对抗训练,希特利也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当他看到魁梧若神祇的骠骑侯和虎贲卫走到广场中心开始对抗演练的时候,希特利完全被吸引了,尽管已经从视频中看过了罗刹和机甲的战斗,但是身临其境感觉绝不是一回事。

    “很美的,是不是

    。”杨虎说道,希特利缓缓点头,这是只有科学家们才懂得欣赏的高端美,普通人只知道帅,他们哪懂得动力引擎发力中枢的力矩与数学之美,他们哪知道能量转换间巧夺自然造化的奥义,他们懂吗?约束系统动力学达朗贝尔原理他们知道吗?泡利不相容费米–狄拉克统计他们懂吗?他们懂得欣赏真正的美吗?机械物理之美,亦是魔鬼天神之美。

    “monarch的历史你已经知道了,自从代号为‘g’的泰坦在太平洋同时击溃了当时世界上两大超级大国的最强武力,人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慑,那一日前,没有人会怀疑——人类是地球的主人——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们接下来穿过一道特别的金属甬道,空间一下开阔,后面并不是任何研发机构,而是一处像极了博物馆的地界,陈列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机械造物,它们一个个封存在30公分厚的玻璃下,像冰封的远古魔神,之所以说像博物馆是因为这处陈列大厅装饰的逼格简直爆炸,许是因为建在地下的缘故,设计师彻底放飞自我,大厅的一个“大”字通天彻地,试问地面建筑谁见过高过百米的无立柱厅室?!天穹似的穹窿顶是整块散发着天蓝幽光灯壁,地面是与展台直接连接的玻璃壁,不知多厚,在“蓝天”下可见齿轮电机线路,跟走廊同根同源的壁画在这里顶天立地,一切是那样圣洁荒诞,像宫崎骏的漫画。希特利行走其间,这里的展品有些显然不是近代造物,其中有狰狞残破的兽形机械,简直像从机动系日漫里走出来,刷上一身华夏传统气味,跟展厅画风不要太搭。

    “自从军械部建立开始,机甲兵器就是从没停止过的课题,而它存在的历史绝不止于此,这个陈列室的收藏非常全面,几乎囊括了帝王组织在已发现的所有超古代文明以及人类被剔除的历史,类似的陈列室还有两个,其中一个生物陈列室规模几乎和这里相当。只能说,人类很渺小但文明很伟大,一直以来,我们其实在试图复原拼合前人的成功,至于作品,刚才你已经看到了。”

    杨虎指着一个残破的铁甲巨人,“这是我们在一处刚发现的古文明遗迹发掘到的,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四架集古机关术大成的机械兽,现正在研究,保存度极高,而这个机关铁人……暂时叫它铁人吧,它其实是由一种不知名合金造的,我们还在分析,它是在不久前,被人摧毁的。你相信吗?赤手空拳的,人。”

    “人?”希特利一下理解不了。

    “罗刹战斗的视频你已经看过了,它的厉害就不用提了,泰坦,包括‘g’的存在,你都知道了。平复下心情吧少年,接下来登场的才是重头戏,你知道,为什么帝王组织的总部,会选在这里吗?”

    “因为……上面要建基地市?”

    “不,因为祂。”

    眼前又出现一座与基地防护系统完全断开独立运行的机械巨门,希特利知道这种不可能通过控制计算机破解的防护系统背后必然是最机密的东西,要用正常手段打开它必须通过包括密码盘指纹虹膜在内的一系列繁琐操作,内置独立的氢燃料电池供电,如果忘了换电池没电了那么权限足够的人都会吃闭门羹,很安全,通常只有类似银行金库或者国家安全机关的最高资料库会用上这种级别的安全系统,而这样的门算上眼前已经走过了四道,他正在走向一个巨大秘密的心脏。

    站在这道门前,希特利没来由的畏惧了,尽管被部分满足的好奇心依然难以压抑,并推动他走到这里,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好奇不要向前,藏在最里面的东西绝对能杀死恐龙。

    他终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天才少年而已。

    而当门左右滑开的时候,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因为门后面是个平台,有楼梯可以走下去,这是个更巨大的空间,意料之外是因为,楼梯下面什么都没有啊。

    “不要低头,少年,抬头。”博士循循善诱。

    一直都乖乖的希特利闭上眼睛深呼吸两下才抬头,从被带到这座地下基地开始,他一直被牵着走,这种完全被压制的感觉即使儒雅聪慧如他也会不舒服的,尽管这种诱惑,对他这样的人,真的太致命了。

    但他睁眼的刹那,震惊不出意料,还伴随着战栗,第一次见这东西,不对,应该是见一次战栗一次,震惊就一次吧。

    这世上居然真的存在,祂。

    祂太过巨大,以至于希特利眼角扫过后下意识当做了又一幅壁画。

    直到他看清了围绕着的金属架台,还有,如蚁群攀附的工程师。

    祂是端坐着的。

    祂就端坐在眼前,顶天立地。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与妖兽孰恶?

    却说迪妮莎在熊洞里等了许久,无聊到跟那头就差吓破熊胆的“房东先生”天南海北的胡诌,大概是对迪妮莎此前维护的感恩戴德,熊先生理解不了为什么那种可怕的“大怪物”会顺从这个雌性直立猿,但是不自觉的平等带来的沟通促进很快抹掉了那点疑惑,迪妮莎也真不愧跨物种外交独一无二份的专家,尤其自小随父母周游世界,见多识广,气氛调动得,渐渐从迪妮莎打开场面到跟藏熊聊得有来有往,什么非洲草原的万兽争霸热带雨林的步步杀机,说出了话本传记的感觉,把个一辈子没出过雪山的乡巴佬熊说得一愣一愣,热血一上头,几乎便要出山大会天下“英雄”,掌击南非雄狮,力压北美野牛,连刘劫走回到了洞口都一下没察觉到。

    刚知天下之大的乡野熊夫兽血才沸腾,就一头雪水浇下。

    外面要都是这种怪物,咱还是窝在山里吧。

    “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啊!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没事吧?”迪妮莎小心问道,见刘劫立在洞口,她先是欣喜,再是注意到风雪里走回来的刘劫身上积了好厚一层白绒,以她的见识,自然知道东方炼气高手是有收拢身体热量的能力,也没在意,她在意的是刘劫此刻的神情。

    这个男人,好像刚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

    “没什么事,我们走吧。”刘劫随意拍拍身上的积雪,说道。

    “你是……难道是把刚才的神秘人杀了?”

    刘劫古怪地看着她,道:“我的样子很像刚杀了人吗?”

    迪妮莎想了约有两秒钟,点点头。

    刘劫没有回话,只是自顾回头重又踏回风雪中,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一把抓住正和新朋友挥手作别的迪妮莎,不理她头一次露出惊惶表情开口,直接就如抓着一只小鸡纵身飞起,扎入风雪中,把那小心从洞里探出脑袋的藏熊吓得一缩头,虽是真担心新认识的朋友,一边却在心里自我安慰那绝对不是要开吃的样子。

    看来自己的新朋友的确是那个大怪物的宠物吧。

    还不知道自己在刚聊得投缘的朋友眼里被定位为宠物的迪妮莎,心里暗流涌动,从惊惶到恼怒欲斥被开口灌了一嘴风雪,再到居然克制不住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羞喜,诸般小女儿心思也是前所未有,迪妮莎小姐姐固然亲近万物,也不是第一次和同龄男人打交道,可面对刘劫她一直小心拿捏着平等交流的分寸,这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姿态反而显得弱势,迪妮莎也是现在回顾才意识到,但随着这个男人突然强势的一上手,所谓小心拿捏的平等竟似纸糊的一戳就破,所以羞喜固然有一丝,恼怒也是满满的,女儿家心思,确实不可谓人言。

    “抱歉,事急从权,本来我是准备直接把你送到你父母身边的,但现在出了点变故,我改主意了,柚丽莎那边,我们得快些赶过去。”觉察到手里提着的女子心跳频率怪异,刘劫虽然直男,恼怒还是知道的,低声解释自己突然僭越的举止,抓着迪妮莎柔荑的手始终生硬如铁钳,这是他第二次握女孩子的手,都很软,很暖。

    迪妮莎恼羞成怒,原来这家伙还真有直接拿她当离家出走叛逆少女扭送给家长的打算,说好的陪她去找罗刹呢,奈何被人拎在手里,张口就是一嘴风雪,只得在心里狠狠骂了两句臭男人。刘劫闷不作声,雪夜下远观似腾龙贴着山脉滑翔,夭矫疾行……抓着一只松鸡,近看倒颇有几分江洋大盗抢了黄花闺女准备找个地方吃独食的意思,冷静下来的迪妮莎暗自揣摩刘劫突然的转变,更心惊于他再次暴露的实力,似乎聪明的女孩都会不自觉地把揣摩男人当做对自身双商的印证,尤其碰到刘劫这样浑身是谜的男人,突然被刺骨的寒风激了个哆嗦,然后这货却冷冷说了句这么快就把东西忘光了?

    迪妮莎何其聪慧,马上开始默念刘劫不久前教的心法,调整呼吸节奏,这时有一股略低于体温的冰凉气息从冻得僵直的手传递过来,随着呼吸冥想流转,说也奇怪,在这等冰冷刺骨的凛冽寒风逼迫下修行苦则苦已,但是压迫愈大,愈是能感觉到与之相抗的内息坚韧不拔,就像岩石中扎根的青松,越扎越牢,大概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此意,迪妮莎那点小女儿的情绪伴随多余想法马上抛之脑后,被风雪拍打得都快变美女僵尸的脸蛋渐渐泛起一丝生气,手脚虽然变得和刘劫的手一样冰凉,但就像冬眠中的变温动物,暖意收敛,迪妮莎只觉得生机活力如蛰龙藏于体内,不得不佩服刘劫教育能力是有一套,但迪妮莎委实是个不弱于人的女孩,如此被刘劫提在手上赶了约半个小时的路,在借力蹬地时迪妮莎已经能用初学的龙行身法一同借力,虽然是借着刘劫的功力但努力不落后他的身位,渐渐居然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外人见了怕是要误认为一对逍遥天地间的惊鸿道侣。

    刘劫心道:“这女人不论修行天赋乃至心气,高出毛菁沁何止一筹啊。”

    突然,刘劫一个转折,抓着迪妮莎飞快落下地面,落在雪原上几名正赶着路的身穿登山服的汉子身前,对领头的虬髯壮士问道:“肖大叔,你们哪里去?”

    那大胡子正是早先在荒原结识的科考队肖毅川,他先是被从天而降的男女愣了一下,随后脸露狂喜,抓着刘劫的手急促道:“小刘同志,柚丽莎小丫头出事了!她……她遇到了罗刹!还被一个黑衣神秘人掳走了!”

    迪妮莎听到“黑衣神秘人”时瞥了

    一眼刘劫,只见他冷静问道:“大叔你别急,先说柚丽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现在要去那里?”

    闻听此话,迪妮莎也是一脸担忧,将疑惑暂时抛之脑后,肖队长喘着气勉力说:“是那位老法师通报的侦察组大本营,那个小丫头也真是……跑到这种地方还要到处作,法师估计是哄着她就陪她再出去溜溜,要是我直接捆了塞直升机里扭送回去……唉,也不知道他们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地,居然就碰到罗刹了,喏,就在前面山上,本来有那么厉害的老法师在,也不用担心,可是又冒出个什么黑衣人把小丫头抢了,大本营接到罗刹出现的消息,不顾风雪马上派了直升机过去,离得近的几个小队接到通报马上过去了,我们也正要过去呢。”

    刘劫在他指出方向的时候就要奔出,听完他说了个大概也顾不得回话,拉了迪妮莎快步往前,肖队长见这一男一女这种环境还能如此矫健,转眼就消失在风雪中,啧啧称奇,又在心里暗赞小伙子连这匹看似亲切实则孤傲的胭脂马都能降服,真是给华夏男儿长脸了,后生可畏啊。刘劫去得不急,迪妮莎提着气勉强跟得上,相处至今,对这个比她秘密更多更孤且傲的男人,已经生起了说不清的敬畏,虽憋了一肚子问题可终究没吐出来,行至山坡一处高台前,隐隐听得有人稀稀疏疏的呵斥言语,走上积雪的高台,果然有五六个持枪的队员枪口对准一名身材高大抱着一个矮小身影的黑衣人,不住呵斥,那黑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觉斗篷下一对眸子闪烁着异光,侦察队员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红氆氇袈裟的藏僧,正是宝臧大师。

    但是不论是谁来到此间第一时间关注的绝不是什么铁棒喇嘛或黑衣高手,更不是那五六杆信仰技术够了可以毙杀先天的枪械,而是高台一角光是俯卧着就有一人多高的黑毛异兽,伤痕累累已经结疤的地方不时裂开新伤,已然气若游丝但就是崛强着不死,所谓虎死骨立,在场的队员尽管恨不得食肉寝皮但自有一股威势震慑着他们不敢上前,不管是黑衣人还是侦查队员都远远离着罗刹,呈三角对恃。

    场面有点怪啊。

    刘劫眼中似有金雷闪过,望气术下,那气数最为凶煞的罗刹浑身散发血雾蒸融一般的气,不知背负了多少命魂,一众凡人平淡得几乎跟大白天融在一起的气运不必去提,那黑衣人却颇为诡异,电磁波带给刘劫的感觉像是失控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难道这个人长期游离在地狱与人间边缘?宝臧法师看起来就正面多了,只是气运云阴晴不定,聚散无常,显示出这位法师也不是大光大明之人,相比之下迪妮莎真字面意义上的白莲,就差头顶一圈圣光可以封菩萨了,这也是刘劫和这女人保持距离的原因,好在没发现这女人有婊属性,不然白莲再加个婊,他绝不与之为伍。

    这是刘劫第一次如此肆意使用望气术审视,突然他愣住了,在此之前,他没从想过用望气术观测自己,也没想过会看见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气运。

    许是看见刘劫来到的缘故,这位名声恐怕已经远传燕京的铁棒喇嘛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阁下,此刻你已身陷重围,这位小刘同志武功不在老衲之下,若是你现在放下小姑娘,或许还能保全自身。”

    迪妮莎“啊”了一声,此刻她才看清那黑衣神秘人抱着的矮小身影露出半张孱弱的小脸,正是柚丽莎,昏迷的小麻雀多了一份楚楚可怜,却不知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黑衣人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盯着老法师。

    刘劫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盯着罗刹。

    场面更怪了。

    世间所谓僵局往往靠小卒子来打破,终于一个人爆发了,只见一名穿军大衣的汉子像是胸膛里有点燃的火药再也压不下去了,枪膛对准罗刹不要命的咆哮,刘劫认得他是那天抱着帕苏赞残缺遗体哭得如丧考妣的大叔,刘劫很少会去记住不相关的人和事,连父母的生日外婆的名字都记不得,曾有人因此认定他天性凉薄,刘劫自己也有过这想法,凌江小队惨,祭祖日的芸芸众生相惨不惨,那些被刘劫打得尸体都拼不到一块的天辰武士惨不惨,那些为了野心家一点作威作福私心念想被牺牲掉的棋子惨不惨,甚至因为被天性凉薄的刘少侠发善心喂过一回而尸骨无存的藏羚羊,还有马上要死的罗刹,惨不惨。他已经记不清这些死掉的人和非人绝大多数的结局,大致记得米龙姜刚强星夜这几个名字或者小羚羊灰暗的眼睛,但很奇怪他居然记住了一只没有任何交集的狗的名字,那只狗叫帕苏赞,死于2019年八月二十的可可西里,抱着它的军大衣壮汉,好像叫成器吧。回忆至此,对成器的爆发刘劫没有奇怪,当一个人真正愤怒的时候,管你是神还是魔,有枪就打,有刀就捅,什么都没有就用牙咬用拳头捶,连拼命都不敢还敢说愤怒,理智在愤怒面前什么都不是。

    刘劫没有去阻止,即便垂死的罗刹也不是连皮都打不穿的普通95式步枪可以了结的,但那黑衣人倒是突然闪身往平台外的雪地滑下去,除了爆发的成器外的一众队员第一时间追了上去,密宗上师也要扑上去,可瞬间就动不了了,因为刘劫在他跃到半空的时候鬼魅似的一闪,伸手就握住了他瘦削的肩胛骨,淡淡道:“大师哪里去?”

    上师急道:“你干什么?!小姑娘被那人抢走了,我要去救人!”

    刘劫根本不打算放手,如果说迪妮莎像是只小鸡被提在手上,这武功高强的密宗上师就

    与被拎着尾巴的猫无异,说道:“先不忙救人,有些事要和大师说清楚。”

    迪妮莎道:“刘劫,有什么事你先去把柚丽莎救回来再问,不行吗?”

    刘劫也不言语,先是在愤怒未息注意力完全在仇身上的成器背后轻轻磕了一下,军大衣汉子当即昏迷,随后提着铁棒喇嘛像提着一只小鸡走上前,走到距离罗刹五步的地方一把丢在地上,径直走到罗刹面前,从衣服怀里的褡裢里捧出一个小黑绒球,轻声道:“你的孩子,你见到了。”

    双目俱毁的恶兽小心地嗅了嗅,那双被摧毁之前,曾被所有目击者异口同声道猩红得满是邪恶疯狂的眼窝子,湿润起来。

    它(她),原来是会落泪的。

    迪妮莎怔怔看着这一幕,一时竟然忘了要用兽语术与罗刹沟通的来意,她看着这只在人类一方注定要剥皮拆骨的恶兽发出带泣音的呜咽,和人类母亲一样落下有温度的泪珠,伸出舌头小心舔舐小黑绒球,迪妮莎已经认出那只因为没有妈妈被欺负的倔强小獒,她看着罗刹用仅有的还能抬起的一只前爪轻柔地把小獒拢到身下,然后艰难地把身体翻个小身,方便久别重逢的孩子快速找到乳-头。她没出声。

    刘劫开口道:“大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喇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刘劫接着道:“沟通确实是个大问题啊,原本我对某个圣母姐姐的说法是很看不上的,杀人者为魔,人恒杀之,杀就是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可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悟到一个新道理,要和大师说道说道。迪妮莎,你先别说话,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人,掳走了一个妖魔的孩子,逼迫妖魔去攻击城镇,杀害无辜,妖魔半是屈服半是对人类的怨恨,听从的那个人的指派,到处杀人,然后那个人在一次妖魔杀人的事件后出现‘赶’走了妖魔,成为了幸存者眼里的英雄。但是‘英雄’当然不会跟妖魔讲道理啦,于是他杀死了妖魔的其中一个孩子,将另一个孩子丢到了一座大城的窝棚里,妖魔彻底癫狂,循着气味追到城外,然后理所当然,被守护大城的军队围攻阻拦,这样一来,那个‘英雄’不但可以借军队的手除掉妖魔,去了一个仇患,还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和妖魔的联系,甚至他还可以在最关键时刻亲身下场给妖魔致命一击,再上一个台阶,成为所有人心里的‘大英雄’。呵呵,这个计划这样写,才真的是完美啊。迪妮莎,你来说说,这个故事里,人与妖兽孰恶?”

    老法师合十道:“刘同志这话,可好没道理,老衲身为佛门金刚,伏魔救世,又有什么错了?何须凭空辱人清白。”

    刘劫仰天哈哈笑了四声,迪妮莎突然发觉方圆百步的风雪都消失不见了,只听那才认识不久的青年低声道:“大师,你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秘密的。”

    刘劫的声音明明很轻,但是字字清晰,犹在耳畔,“原本我和所有人一样,只当罗刹是个杀戮成性的怪物,除了迪妮莎这样可爱的傻瓜,又有谁会想要去了解怪兽为什么杀人这样的真相呢?况且你身上虽有杀气,但不重,气运不显恶,我也只当你是降妖伏魔的大师傅,毕竟修炼者嘛,有几个手上一点血不沾的?可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这位迪妮莎小姐是西方米尔蒂恩的高足,她是听得懂兽语的。”

    喇嘛终于色变,迪妮莎则有些迷糊。

    刘劫继续道:“我猜,你原本的目的是利用罗刹帮助你投入帝王组织,从迪妮莎那里我已经知道,这些年因为灵气复苏泰坦出世的压力,各国约定好强势整肃修炼界,一些被各国官方势力盯上的牛鬼蛇神有的被强行招安或逮捕,那些不算罪犯却又习惯自由不愿受政府拘束的,就投到相对宽松的帝王组织,所以这些年帝王组织修炼者数量吹气球似的膨胀,毕竟是联合国下辖的组织,受各大强国承认,变成了招安梁山好汉的地方,还是官方授权的‘替天行道’,我估计这原本也是各国在联合国会上商量好的,在庙堂眼里,江湖虽大,历来也就是瓜分鱼虾的地方,寥寥几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蛟蟒,也刮不起翻天巨浪。法师你的功夫的确是密宗一脉,但是你的身份是有疑虑的,如果是真正的密宗弟子,就算好名声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纳投名状。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了。”

    喇嘛只觉有气机势如喜马拉雅山脉倒悬头顶,浑身气血被狠狠压制在体内,难以动弹半分,心中惊骇已极,打伤罗猎那天晚上,他被刘劫惊鸿一现的气机吓得不轻,方才就是存了利用刘劫除掉那知道了不该知道秘密的黑衣人,解决一个大敌还能观察另一个忌惮人物的虚实,可这实力,太夸张了吧。

    刘劫淡淡道:“不管你是不是密宗的人,你犯了我的忌讳。人类需要英雄,英雄是必要的,英雄,起码得是真的,伪君子伪英雄,如果世上让你这种杂碎风光于世,还谈什么人类的未来,所以,你必死。”

    被压迫到七窍流血的喇嘛嘶吼道:“我已经加入帝王组织了,我受《联合国修炼者法案》保护!我没有杀人,没有触犯任何律法,你无权杀我。”

    刘劫背过身去,回应道:“我说你该死,说你犯法了吗?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杀你了。要杀你,自然有人动手。”

    有铜面黑衣者从山头飘然而下。

    “重阳秘境周庆早,今日锄奸而来。”

    ps:写得自在更得自在,好久没要了,求收藏评论推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怨,生死

    江湖从来不缺传说,且不提萧峰郭靖杨过那一个个撼动武林的鼎鼎威名,便是武当少林峨眉密宗这些流传数百年的古老宗派,又有哪一个单独拎出来不能写一部脉络连贯的《二十四史》,暗流涌动代代皆出各领风骚人物的江湖,精彩程度绝不逊于染血诡谲的庙堂,两者正如一明一暗的脉络,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人类历史。刘劫读历史,只觉如肥牛烧鸡硬菜,读之可饱肠腹,增底蕴,知朝代更替兴替盛衰;读武林史,则如同酸辣咸鲜的各色菜品,读之可聪明目,长见识,知江湖纵横荡气回肠。各大宗派就如同武林史中的皇室传承,地位超然,但是流传在各大宗派却有一个不知千年百年的名号,这个被称为不可知之地的武林圣地,在某些武林贵族眼里更似一个幽灵,看不见摸不着但实实在在的威胁,千百年的武林大事背后无不浮现它的身影,但够资格接触到这层暗幕的武林中人可没多少,很凑巧,这位法号其实不叫宝臧的假和尚,是其中一个。

    这个传说的名字,叫做重阳秘境。

    那假和尚还想说话,刘劫自顾走到抓紧时间给孩子喂最后一次奶的罗刹身前,蹲下,说了声“宰了”。

    “宰”字刚一出口,周庆早一个箭步掠出,似一支破城巨弩射出的箭矢,漫天风雪势为之夺,卷起千堆雪,等那“了”字落地,他已然踏出八步,跨越数百米距离,气机之雄浑,炸得方圆百步激荡若万马奔腾,迪妮莎在一触即发的顷刻就痛苦地捂着耳朵蹲下,只一个起手她就领教到了这些高阶东方武者的恐怖,置身气机范围的她无助得像一只误入暴风雨下的蝼蛄,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机醍醐灌顶,刚抬头睁眼,便瞧见沿途的落雪就像擦着了咆哮的火箭,沸腾炸响间融化成水再化水汽复又化作道道水雾,在那人身后拖出一条迷蒙尾迹。

    周庆早历来是个不说话的狠人,杀人原也不需要说话,风雪大荒原,正好杀人。

    水雾转瞬即逝,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以那铜面人落地为圆心,无数水珠炸开,半空中再被刺骨寒风一激,复又变成冰渣子落下。

    迪妮莎身前似有无形屏障,水珠冰渣溅射到眼前均被挡下。

    喇嘛退到圆心前一丈,斜斜站着,面色就跟侥幸从猛虎爪下逃命的山羊一般无二,猛咳一声咳出了一口血,正面承担这股滔天杀机,虽然死里逃生避开了,但脏腑还是被炸开的水珠震伤。

    迪妮莎蹲在地上,看得呆了,虽然见识了刘劫一掌将一面小湖拦腰劈断的威势,今天再见周庆早貌似不输刘劫的登场方式,还有这一起手的排面,也还是吓到了,她可不是没见识的,东方修炼界修为品级大致分为后天高手和传说中的先天高手,后者她“见都没见过”,而后天高手不论炼气炼体,达到五层就是三流高手,不要小看“三流”这两字,当此末法时代,俗世许多养气练拳的大师傅一辈子都越不过后天五层这道坎,在《联合国修炼者法案》的评级里都不算入流,可想而知这个三流的含金量,普通武馆里的古武爱好者一辈子都未必碰上三流高手,更别提足以让各大财阀争破头的二流高手,以及几大强国都要时刻关注的一流强者了。从声音判断,这个戴铜面的应该是个年轻人,东方修炼界真的恐怖如斯吗?随便一个年轻的武者都有这排面?她倒不曾想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几乎就是当世整个年轻一辈修炼者的巅峰代表,不提刘劫,便是周庆早也是重阳秘境百年不遇的奇才,而世间可还有第二个二流满地走,一流多如狗的重阳秘境吗?

    背对她蹲着的刘劫并不转身,淡淡道:“仔细看,看不清招式也尽量揣摩意境,这两个人都算是很入流的了,俗世里可没几个机会能看到这种级别的高手搏命。”

    迪妮莎深以为然,这两个人,绝对是一流强者,在《联合国修炼者法案》的实力评级里恐怕都是s级,那是国际认可的一套修炼者评级体系,认准的不是修为境界,而是实打实的对社会破坏力数值,属于国际上对全球已知修炼者警惕的产物,帝王组织等国际机构大多用得这套评级,大体是一些网络游戏里常见的f到s的级别评价,占了修炼界大多数的东方修炼者对这种评级嗤之以鼻,他们有自己的划分标准,但是西方人就喜欢这种简单分明的评级,国际也很自然地认可这种更有利于行政效率的评级,倒不完全是西方主导的缘故,只是这样一来隔三差五的发生炼气六层的e级武者单杀炼气八成的c级武者,难免有点尬,在各国应对修炼者的部门几乎成为司空见惯的笑话,也就不奇怪了。

    周庆早竟似早料到距离太远被对手躲过,完全没有滞涩的顺势变招,单手倒立借余势腰弓发力一记鞭腿砸向宝臧头颅,另一只手直取对手下盘,假和尚先是被周庆早不用换气的变招惊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双臂横封架住了势大力沉的鞭腿,顿觉骨痛欲裂,怕不有万斤巨力,这他妈哪来的疯子变态啊?假和尚暗暗叫苦,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出师后第一步就是割了师父脑袋去换一份安稳差事,他们这一脉名声不太好,随便站哪个国家报个名都能遭来十几波自命正义之士和官方围杀堵截,这个念头是他拜师不久就想明白的,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是靠武功称王称霸的光景,你武功再高修为再强,强得过机枪火炮?便是当年差不多天下无敌的四祖爷爷,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荒郊野外,再到师爷师父,一代代都是过街老鼠,他辛苦练武,就为了这个?反正师父被十几个国家部门通缉,凭他的本事再加上“大义灭师”的洗白,去了哪个国家都能混个富贵风光,至于亲手养大他传他一身本事的师父,大不了以后每年真情实意的哭一天,反正他收徒弟就是为了传承的,老子活的风光活的长不是更有利传承?

    他狠狠地想,这辈子的眼泪都准备还给老头子了,这辈子的良心都埋在亲手割掉老头子脑袋的那天晚上了,他就不信,他不能成功。

    他怎能死在这里。

    假和尚整个身子连带全身骨节一阵扭动,像条蛇一样生生扭退了五步距离,可这个戴铜面自称周庆早的疯子实在太快,变招发力随心所欲,双爪凶狠直掏他胸肺,根本就是头野兽,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本事了,他敢肯定,如果还用那天应付那华夏军官的大力鹰爪手,不出十合他就要变成豹子嘴里一顿秃毛肉禽。勉强锁住一对鞭拳发力隐隐带着音爆的手爪,喇嘛一退再退,不敢出死力对抗,以免被对方顺势擒拿,高手过招瞬息即分生死,尤其速度力量被完全压制的高出好几层楼的高手,真对抗就是白给,便如毒蛇对线豺狼虎豹,但饶是毒蛇灵动迅捷又如何真逃得掉进击中的凶兽。

    刘劫却是看也不看,从第一次会面时他就知道,周庆早和自己是同一种人,都是进攻即是最好防守的遵行者,怎么会吃亏呢。

    那喇嘛身法委实有独到之处,周庆早从瞬杀碾压的一边倒局势里竟然来了点兴趣,有点想看看这厮还有些什么本事,双爪如握炸雷扫向喇嘛双腿,不管怎样修炼人的

    身体是定了型的,双腿是人体行动的最重要发力部件,周庆早心里啧啧称奇,从前只是书里看过这种古天竺瑜伽术和炼气结合的身法,体气双修?兽形?道法自然?都是老套路了,可花样是层出不穷的,就像一流的美食大师,凭着几味香料和平平无奇的主菜就可以做出百样佳肴,是一个道理。武学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但周庆早心里一点不慌,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没有人知道这个普洛山太上长老晚年唯一传人是怎样成长的,拟兽形功夫稀罕吗?老子真野兽真毒蛇都不知道宰了多少,要说道法自然,那些寄情山水连自然毒打都没挨过的象牙塔弟子能懂?十二岁就被丢到普洛山脉老林子里的周庆早绝对比谁都有发言权,那是真荒野求生啊,连刘劫都没资格在这方面跟他摆谱,大自然里走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出尘仙人,只能是浑身浴血的野兽。更何况用双腿之外操控身子挪移的功夫,前不久就见过更神的,正是祭祖日祖庙一战,刘劫展现出来的惊鸿一现的龙行身法!这条赖皮蛇身法跟当日的龙行式比起来,说是小巫见大巫都没资格,根本就是萤火比之皓月,烛光比之烈日。

    双爪勾住双腿,若依周庆早的作风,顷刻间便要捏碎筋骨,分经断脉,乃至当场表演一个手撕妖僧什么的,但是这不是兴之所至吗,周庆早到底是年轻人玩心大,抓住一腿直接拿人抡圆了往地里砸,虽然雪地厚实但如此抡到东砸到西的几十下折腾下来,什么金刚罗汉都得晕乎,大概是亲眼得见祖庙一战刘劫对阵四大黄昏使者的刺激,周庆早装逼的意愿从未如此强烈,他可从来不是个爱装逼的坏孩子啊。

    迪妮莎小心地靠近刘劫几步,离着那铜面人远些,刘劫凶气内敛那人是凶气外露,比塞伦盖蒂那只想要强暴艾丽莎的流浪雄狮还要凶。

    “你在怕谁啊?”刘劫还是没转身,问道。

    根本没等迪妮莎回话,他说道:“你还没明白吗?有的人谦良,比野兽还凶恶,有的人亲和,比蛇虫还阴毒,有的人残忍,反而还讲点道理的。野兽比人讲道理,因为人不会和野兽讲道理。”

    复又自嘲一句,“好像我也好不到哪去。”

    那藏僧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几十个招架过去直接把双腿双臂身子一缩,双臂抱住后脑,像条盘成一团的蛇,稍有些常识的都知道那是蛇面对强敌的经典以守待攻套路,四肢却不时小幅度寸劲格挡攻势,又有点缩进龟壳里能屈能伸的玄机,周庆早见这赖皮蛇技止于此,觉得没趣,虽然这蜷缩蛇盘的功夫以守待攻,有点脱胎于龟蛇玄武之道的小意思,可他还指望这赖皮蛇死得有创意呢,就这?打太极?周庆早扯住和尚缩在一起护住要害的一腿一脚,直接一个凌厉绝伦的膝击砸飞上天,这还没完,提气跃至半空连环踏踢,三记鞭腿肉眼难辨,几乎融合为一腿,眨眼间那和尚缩成的人球就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射出老远,落进了厚厚的积雪层下。

    迪妮莎在那两道身影放开架势攻守的瞬间就完全看不清了,招式往来快到肉眼难以分辨,突然就看到那喇嘛缩成一个球后被弹射出老远,好似射门一样,瞪着一对湛蓝若海子的明眸,不清楚这是什么功夫。

    周庆早漂亮的一个射门踢完事就后悔了,他被刘劫带坏了,什么时候学会的装逼的坏毛病,一脚照太阳穴踢爆脑袋不好吗,怎么还让对手顺势躲进了积雪层里,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师父知道了非抽他一顿不可,把敌人打到死成渣再留一个不屑回头的超然背影这样装逼不好吗。

    见那和尚在积雪下许久没动静,周庆早知道主动权丢了,而且还他妈是他一高兴装逼自己丢的,心里盘算了一下对方的伤势,不得不承认,密宗的炼体着实恐怖,这和尚的肉身筋骨强悍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尤其横练功夫在周庆早接触过的后天高手中可能只在横山院老一辈以及刘劫这个怪物之下(先天前的刘劫),连宁文睿都有所不如!周庆早已经出了五分力气,但对方最多也就是内脏受了震荡,对于一般人内脏震荡已经是非常麻烦的伤势,但对于炼体强者尤其是炼体中的王者密宗一脉,那属于可以接受的可控范畴,于是周庆早犹豫了一下,就欲飞身落下雪原。

    “周兄小心,不要上当!”抱着小女孩的黑衣人从山坳后面转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急忙道。

    红氆氇袈裟的藏僧突然从不远处的雪层下窜出,鬼魅逼近。

    奇变陡生的是突然一声枪响,除刘劫和罗刹以外都怔了一瞬。

    开枪的居然是迪妮莎,她并没有瞄准任何人,双手齐握着一柄格-洛克,眼睛和手指一样坚定。

    那鬼魅身影被枪声吓得在半空一个翻滚,子弹打在身前的雪层上,周庆早抓住机会身法一展,只一个眨眼就要截住那垂死挣扎的藏僧,岂料藏僧居然在空中一个翻滚之后,发觉迪妮莎没有发第二枪的打算,又是一折就窜回了雪层下,速度并未减几分,而周庆早也跟着一头扎进极深的积雪层下。这一场交锋既惊且奇,双方竟似一条跃出海面的游鱼复又折回海面下,使得俯冲的鱼鹰扑了个空却跟着扎入水下,这身法之迅奇,博弈之惊险,终于让刘劫侧目。

    “你就不担心你那个朋友?”迪妮莎关闭格-洛克的保险收好后,问道。

    “淡定,要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被反杀干掉,他就不是周庆早了。”刘劫淡淡道,他对周庆早很有信心,转头问:“你就是韦恩·鲁道夫吗?”

    那黑衣人担忧地看着雪层,闻言将柚丽莎揽在怀里,伸手放下斗篷,如金长发垂落及腰,对着刘劫微微鞠躬,“在下密宗弟子释号菩提生,正是韦恩·鲁道夫,谢刘少侠相救。”

    刘劫微笑着打量这个不伦不类到极点的出家人,字面意义上的出家,金发黑衣,湛蓝眼瞳,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禅意云云集合的怪异气度,然后怀里揽个小鸟依人的小姑娘。

    又一个有意思的人啊。

    仓央嘉措版本的希特利?

    “能娶老婆吗?就是妻子的意思。”刘劫第一句话就剑走偏锋。

    像诗人躲过武者和尚的年轻人毫不犹豫道:“能。”

    “这么痛快?!”

    “拜师第一天,师父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答了,那我提了这个问题,师父也有义务回应我。”

    “那他怎么回应你的?仓央嘉措?”

    “没有什么仓央嘉措,那种和尚跟我有什么关系?师父只是以不言语回应我,我就当他默认了。如果世上真的有菩萨,柚丽莎就是我信的菩萨,如果世上真的有天使,柚丽莎就是救赎我的天使,如来上帝什么的,干我什么事。”年轻人言出如锋,句句大逆不道之语。

    刘劫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临时起意给小麻雀把把关而已,人家自家的经他念个什么劲。此刻他看似是在场最冷静的人,其实内心的波澜只有自己知道,也许是已经必死无疑的罗刹,最后透出的可怕执念,也许是终结罗刹的生命

    之前,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迪妮莎的话语,他最终决定用天地丹田强制破入识海查看记忆,才知道了真相,说起来真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什么推理,所以原本是来杀罗刹的他马上掉头回去把罗刹的孩子找了来,既然是位合格的母亲,他便不能坐视她连自己孩子的安危都不知道,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带着遗憾走了,什么道理天理都说不通这个理,至于什么该死该杀的问题他已经不去想了,便是幕后黑手也只是借周庆早的手杀了罢了,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杀了,这便是刘劫生硬外表下少有人知晓的东西,不少认识刘劫的人都一厢情愿觉得他凉薄孤僻,因为刘劫不会跟他们说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最善意的脸,即便物是人非他也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然而也从没有人愿意去深入了解真正的刘劫,说来可笑,如果没有那颗玻璃珠,也许刘劫至今都会觉得读书十五载,最后竟读出一个可笑的百无一用,也许正是这份可笑,他才会对毛菁沁念念不忘,初中时候的毛菁沁常常会骑着单车从清晨的小巷子前掠过,好几次上学的刘劫看到了没有喊,就看着,记忆浮光掠影地停留在十年前那少年的心里。

    他号了下柚丽莎的脉象,确认没问题,至于柚丽莎为何被那妖僧盯上他没问,因为没必要问,女子十二化仙相之一的明王龙妃相,对走上采阴补阳邪路的炼气士的确诱惑巨大,他说道:“听周庆早提起过你,只是没想到你就是柚丽莎要找的人。”

    释号菩提生的密宗弟子脸露微笑,大善,似佛陀拈花,却有些腼腆,如此人物要真剃去三千烦恼丝那必是个漂亮到邪气的和尚,“我与周兄相交莫逆,也曾提到刘兄的一些侠义之举,多谢刘兄方才传音助我挡住邪徒,不然我真的没法说清楚。”

    迪妮莎这才知道原来是刘劫传音给他,让他不顾藏僧出手引开那些不明真相的队员。

    这时雪层下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是痛苦非常,原名韦恩的菩提生脸色一变,显然听出了是周庆早的嘶吼,看着平静的雪层,迪妮莎却看到刘劫依然是面不改色。

    刘劫微笑道:“他是怎么说我的?有说我坏话没。”

    韦恩盯着他,说:“周兄告诉我,如果不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练再高的武功,干再轰轰烈烈的大事,都将索然无味。”

    刘劫哈哈大笑,就在这时雪层下传来一声更为痛苦的嚎叫,惨烈犹胜先前,之后铜面罩脸的周庆早终于从雪层下窜出,浑身完好,左手提着一柄奇光流转的缅刀,右手却提着一个双腿齐膝而断,生死不知的红氆氇藏僧。

    周庆早把藏僧往地上一丢,道:“早就听说青海黑教有一支以血刀自命的邪教徒。自从当年四代祖师死后就开始式微,但余毒不清,遗祸到现在,今天算是还个清净了。妖艳和尚,这就是你说的最后的血刀传人了吧?”

    韦恩点点头,上前揭下那昏迷藏僧脸上一层皮膜,露出一张年轻许多的面目,小心收好这层面皮,叹道:“这人一直跟他师父隐居了几十年,原本也没有伤过人性命,宝臧师兄原是奉命去嘎尔寺借一对转经轮,中途传信说发现了潜逃多年的血刀残党,便自告奋勇去追踪,就此失联好几天,再接到消息却没有回寺。我就出来找,等我找到的时候,通缉多年的血刀邪徒还有宝臧师兄的尸首一起埋在深崖下,经过我推理,是那邪徒的徒弟趁机背刺师父以致同归于尽,之后剐去宝臧师兄面皮制成面具取而代之,原本事情到此为止,如果这人没有动宝臧师兄遗体的话,密宗长老院根本不会追查下去。不是密宗不肯放过他,是他自己的心魔不肯放过他。”

    迪妮莎恍然大悟:“我懂了,这人担心密宗早晚会找上他,于是借用了宝臧大师的身份,先用间接手段向宗门报了平安,然后不知用什么办法抓了罗刹的孩子,要挟罗刹无故杀人,他再以正义英雄的身份出场,顺理成章躲到拉利姆斯,再加入帝王组织,获得各大国官方的保护,这样即使密宗发现他是冒牌货的宝臧,多半也是一两年后,这段时间足够一个心思剔透的人物在组织里找好靠山和人脉了,而帝王组织根本不会在乎他这个宝臧是真的假的,毕竟按他的说法,他确实没有触犯任何一方的刑法。”

    周庆早淡淡道:“可惜他没想到你这个名侦探花和尚这么快就查清了真相。”

    韦恩点头:“只是我没想到柚丽莎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他拐带出来,让我一惊之下露了行踪,被他发现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人虽然大我几岁,但修为却高我一大截,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奇才。”

    周庆早深以为然,这人修为放在俗世已是难得,关键歹毒诡谲,方才此人诱自己藏在雪层下,先是想利用换气的间隙反杀他,可惜他料不到周庆早龟息闭气的功夫可是传自他师父的枯荣禅功的,利用环境的能力同样不弱,在雪层下反而比他还要如鱼得水,于是又示弱将周庆早诱到雪层下隐藏的一处冰裂谷,他早将那柄此前没露过面的血刀插在裂谷冰壁上,等落下裂谷时他抢先抓住事先探好的一块突起冰棱,然后拔出血刀抓住突然滑落到半空的间隙斩落,时机把握和陷阱布置都让他叹服,虽然周庆早没有被一刀两断,但也是他较为接近死亡的一次。

    刘劫道:“不说武功修为,这份心性城府更是了不起了,将这么多人玩弄在鼓掌中,明明醒了也还能忍着痛到现在一声不吭。”

    众人一齐看向那假和尚,城府极深一度将所有人玩弄鼓掌可运气委实不好的家伙只好叹口气睁眼,看来他们这一脉是真的天怒人怨,很奇怪这个时候他居然想起了被他亲手割了脑袋的师父,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对不起老头子,血刀门从此绝后。

    刘劫问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吗?”

    这位血刀门最后传人居然真点了点头,咬牙发狠道:“我在山坡上头埋了炸药,起爆器藏在雪里。”

    韦恩点点头,“帝王组织这次出动的侦察组带的不少炸药被他偷了,原本我打算先带走柚丽莎再追踪过去拆除掉,但他抢先一步拿柚丽莎做诱饵,我才中了他的计。”

    刘劫问:“他们血刀门还懂爆破?这么与时俱进?”

    周庆早说:“他师父当年用这一手逃过好几次死局,连天辰武士团都吃了点小亏,他可比他师父还狡猾。”

    刘劫耸耸肩,问道:“你看我们有一个人像在害怕吗?”

    没等回话,一直没有动静的罗刹突然仰头一阵刺破耳膜的鬼啸嘶吼,将小黑獒拨到一边,不要命地飞扑向奄奄一息的藏僧,回光返照的它动作依旧迅猛,直接咬住杀子仇人前冲,不顾一切地从雪原上冲过去,直到跌入冰裂谷,那藏僧只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就淹没在嘶吼和冰裂谷的深邃之下。

    一时间,只有小黑獒的哭泣在此间回响。

    刘劫叹气道:“这样一来,才算是恩怨化解,生死归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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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追求本心的图书管理员,在一个意外后于末法时代踏上了一条惊世骇俗的修行之路,读尽万卷书,行遍万里路,一步步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一段段从不为世人所知的传说历史画卷展现在眼前。他行在神话和历史交缠的道路上,凝宇宙能量,吞天地灵脉,竖战旗,吟战歌,锋芒所向,直指天命。同时,困扰世间修炼者的末法时代终于将告天人交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人交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人交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