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望山的故事
周五早上,霍仲南说他的司机开车来接于休休。
在电话里两人已经约过时间,于休休早早就收拾好了。
每次去看毕红叶,她都会十分在意自己形象,怕邋遢,对不起她的托付。怕用力过猛,显得花技招展,和监狱的环境格格不入,招人烦。
为了选衣服,她特地让南言做了参考,最后选了一套中规中矩又带点小俏皮的衣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些,但很显气质。
于休休很满意,下了楼,拉开车门,发现司机居然是大魔王。
她有些吃惊:“什么情况?”
霍仲南一身黑衣,戴了个墨镜,俊眉俏唇棱角分明,朝她偏偏头:“上车。”
于休休慢吞吞坐上去,系上安全带,“你这样让我觉得很不安呐,干嘛这么严肃?我们是探监,又不是做贼。”
霍仲南:“你见过这么帅的贼?”
“有啊!”于休休妖气地笑着,捋了捋头发,“偷我心那个。”
汽车一抖。
她吃惊瞥过去,“怎么了?”
霍仲南:“下次表白,别这么突然。”
“……”
大概是昨晚的宵夜吃得太舒服了,今天大魔王的心情很好,不论于休休怎么损他酸他,他都十分配合,大有被她打完左脸,主动伸右脸过去挨打的贱样。
于休休对狗男人越来越满意。
甚至隐隐觉得,这个狗男人比以前生病的“哥哥”有趣多了。
去到监狱,律师在等。霍仲南提前预约好的,两人昨天还提前给毕红叶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一切手续办好,没多会儿工夫,他们就见到毕红叶。
她被管教带进探视间,步履缓慢,苍老憔悴了不少,头发白了,但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整洁干净,看到于休休和霍仲南,甚至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于休休看到她那一秒,就差点泪奔。
她发现他有些不能直视红叶老师了。在这一段不长的时间里,她见证了这个女人从高处跌入低谷,从一个人人称讼的知名画家沦落成为死刑犯……如果这就是人生,那也太让人难过了。
最刺激她的是毕红叶眼中的温暖的笑意。于休休很难去理解,一个人遇到这么多痛苦不堪的事情是如何看透人生的。多少人生活得很好,但对人却冰冷彻骨,而她,如果不是隔着在玻璃墙的那一边,谁能想象拥有这种微笑的女人,是个死刑犯。
而且,明明有上诉的机会,她却不愿意向命运抗争。
“红叶老师!”
于休休拿起电话的第一声,就带着哽咽。
“别哭。好孩子。”
毕红叶眼神淡然,有一种超脱世俗的平静。
“房子装得怎么样了?”
“进软装了。”于休休唇角掀了掀,努力挤出一个笑,“你还好吗?”
“我很好。”毕红叶淡淡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霍仲南,又是一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我在里面教她们画画,和她们一起学习,很充实。然后,我也为我的囚友,为管教们画肖像。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也很满足。这么纯粹的为画而画,很久没有过了。”
她平静的语调,没有在监狱里苦苦挣扎的痛苦。
于休休有些许的怔愣。
看着她,听着她,泪水有点包不住。
在聊天的过程中,毕红叶绝口不提丁跃进,这个让她又爱又痛又伤的男人。让人觉得她好像真的已经从那些事情里走出来了。往事模糊,但是刑事还在。
于休休唏嘘。
“红叶老师,不要错过了上诉期。”
毕红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出于义愤剥夺了他人的生命,这是应该受的惩罚。”
顿了顿,她看着于休休眼睛里的泪雾,轻笑一声。
“虽然我不后悔这么做,但,原则还是要遵守。”
“这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利。法律允许你这么做的,那就是对的。”
“我不允许。”毕红叶莞尔一笑,“别再说了,你要说的,曲枫那丫头都已经说过了。休休啊,我心意已定。现在很坦然,接受命运,接受安排,一切都是命。”
“……”
于休休哽了一下,说不出话。
霍仲南扶住她的肩膀,接过电话来。
“毕老师。”他声音疏淡,远不如于休休那么感情化,但是听上去平和冷静,让人舒服。
毕红叶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你也想劝我吗?”
“不。”霍仲南说:“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毕红叶有些意外,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你是有什么想问我?”
这真是一个睿智温和又善解人意的好人。
霍仲南心里微恻:“是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毕红叶:“你说吧。”
霍仲南直入主题:“写《望山》的熊文锋,你认识吧?”
毕红叶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讶然,就连于休休也倏地扭头看向他。
霍仲南的手落下,放在于休休的腰上,抚慰般微微用力。
“希望我的问题,不会让你不舒服。”
“不会。”毕红叶很快恢复平静,“我和他从小认识,小时候是邻居,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上山下乡,我生病,躲过一劫。他下乡后,我们分开多年,联系渐渐少了,直到他回城后。”
霍仲南安静地听。
毕红叶看他一眼,“你具体想了解什么?不会是了解他这个人吧?”
霍仲南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毕红叶眯了眯眼,“很多。”
霍仲南点点头,“你们关系很好。”
“他回城那些年,过得不如意。要给乡下的妻儿寄生活费,又要顾着城里媳妇孩子的口粮,日子不宽裕,常找我。”
“那你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吗?”
毕红叶摇头,“那年他家变故,他很不开心,有长达半年的时间,什么也写不出来。他很焦虑,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找灵感。走的前一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告别,后来,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他家发生什么变故了?”
毕红叶眼睛暗了暗,“这个是他的**,我不方便说。大概和夫妻关系有关。”
“明白了。他媳妇偷人。”
“……”
毕红叶怔了怔,温和地笑着摇头。
“媳妇埋怨他顾着乡下的妻儿,不管家。夫妻感情不太好。常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别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了。”
霍仲南沉默。
和毕红叶对视片刻。
“他有跟你提过《望山》吗?”
毕红叶皱眉思考:“《望山》是他的得意之作,他对这本书倾注的情感,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因为对结局不满意,他反复修改了几十稿,最后把自己改得乱了头绪……”
她吸气,又叹气,“所以,他们说他失踪,可能是出了事,早就死在外面了。我从不这么认为。他可能是躲起来写他的《望山》结局了,也许仍然不满意,还在跟自己较劲。不想回来了。”
这个解释很牵强。
正常情况哪有离家多年不联系的?
但是艺术家的思想,外人难以理解,毕红叶平静说来,就像是真有这么回事。
于休休的好奇心也出来了,“红叶老师,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去哪里找清静?”
“这个问题,警察曾经也问过我。”毕红叶笑道:“他只说是去南边。”
“他有没有说过喜欢哪里?”
毕红叶皱皱眉,“丽江,洱海?他总是喜欢这些浪漫的地方。”
霍仲南手一紧,于休休不解地望他一眼。
又听到他说:“《望山》手稿,你看过吗?”
毕红叶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神色一凝,笑了。
“不瞒你说,我大概是唯一一个看过《望山》下半部稿子的读者了。你今天找我,不会就为了问这本书吗?”
“我想知道内容。”
第256章 来不及告别的孽缘(二)
短短时间,叙述小说内容当然不现实。
而且事过多年,毕红叶也未必想得起来。
于休休看霍仲南的目光又深了些,因为如果唐绪宁说得不错,那《望山》男主的经历,就是他父亲赵矅选的经历,他是在调查这件事,一直在调查。
意外的是,他没有避开她。
“我记不得了。”毕红叶无奈的一笑,“可能是没有知青经历吧,我对这本书兴趣不大,随便翻了翻,没有太深的印象。”
霍仲南:“那手稿,你那里还有吗?”
毕红叶神情微变。
与他对视片刻,摇头,“没有。看完我就还给他了。”
霍仲南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迟疑。
“要不你再想想?”
毕红叶仍然摇头。
“那他儿子的手上,会不会有手稿呢?”霍仲南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毕红叶,“熊澄。寄居在你家几年的那个孩子?”
毕红叶脸上的笑容,秒速龟裂。
她看着霍仲南,似乎在审视他的表情。
霍仲南也看着她,不避不动,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于休休发现,毕红叶的脸,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
“红叶老师?你怎么啦?”
毕红叶握紧拳头,沉吟片刻,突然笑了。就好像这个世界有什么让她觉得十分可笑的事情。
“你调查过我?”
霍仲南:“我只想找手稿,对毕老师的私事不感兴趣。”
他一脸淡然,收敛起笑,看不出半分讽刺之意。
但是毕红叶嘴唇微微颤抖,情绪却有些不稳定了。
“他走的前几天,找过我。那时他十分苦恼,找不到方向。临走,他把手稿留下,让我看完,给他反馈一些看法。可是没两天,他和他爱人发生激烈的争吵,说走就走,还没有来得及让我还给她。”
霍仲南嗯声:“刚才为什么不说?”
“那是他的私人物品。”毕红叶撇开了眼睛,“我不想让人知道。”
“手稿在哪儿?”霍仲南问。
毕红叶没有说完,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再也绕不开这个话题,她幽幽一叹。
“《我的寄居者》,把藏画的箱子拿出来,就看到了。”
于休休大惊。
“红叶老师?这是真的吗?”
她没有想到,霍仲南一直在找的手稿,就在她的手上。
可是,她收藏画的时候,都打开看过了啊,并没有发现什么手稿。
毕红叶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突然捧住脸,双肩颓然地耷拉下来。
“我怕丁跃进翻出来,放在底下的夹层里。”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
有很多秘密并不想与人分享。
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
于休休完全能理解毕红叶的心情,但是她不太明白那幅《我的寄居者》和《望山》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又是什么原因让毕红叶隐匿如此?
即便她和熊文锋真的青梅竹马,有一腿,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千防万防的大事。
人都在牢里了,死刑都不愿意上诉的人,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离开监狱,于休休还有点意难平。
因为毕红叶被管教带离时的样子太颓废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点生气都没有,她这一趟来,不仅没有能为她挽回生命,反倒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一般,这让她很挫败,很难受,再看霍仲南,也满脸不爽。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么?”霍仲南开着车,慢声问。
“你要问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应该告诉我吗?霍仲南,你利用我。”
利用这个词,让他皱起了眉。
他剜过来一眼,淡淡的,“没有你,我今天也会见到她。”
“……”
是哦。
她怎么忘了,是她央求霍仲南带上她,甚至因此做了他的宵夜。
于休休沉默下来,脑袋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霍仲南频频看她,不到一个红绿灯,就受不了的叹息了。
“是,我错了。”
于休休休瞥他一眼,不说话。
霍仲南低笑,“还生气?”
“嗯。”于休休点头。
“那我让你打一下。”霍仲南瞥了瞥自己的胳膊,“不过,要轻一点,不要影响交通。”
于休休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重重抬起手,轻轻在他胳膊上拍下,“扯平!”
这么好哄?霍仲南眉眼微弯。
“我也不完全是怪你,我只是觉得红叶老师太可怜了。你就像审判长似的,一句一句逼问,让她很难堪。还有……”于休休说到这里,疑惑地瞥他,“你为什么提到什么熊澄,熊文锋的儿子,为什么红叶老师突然变了脸?”
“《我的寄居者》。”
“嗯?我不明白。”
“那幅画,是毕红叶为熊澄画的。”
“啊!”于休休大惊失色,有点不敢想象,“这?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霍仲南看她一眼,“嗯。”
“……”
于休休震惊。
这个魔幻的现实世界,太不可思议了吧?毕红叶和熊文锋是一个年代的人,熊文锋还那么喜欢她,熊澄比她小一辈,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年下小狼狗了。如果毕红叶和熊文锋的儿子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那丁跃进又算什么,他俩谁比谁先出轨?
怪不得一开始毕红叶不肯说,直到霍仲南提到熊澄。
“呼!我需要刷新一下三观。”
霍仲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休休沉浸在这个令人吃惊的故事里,无法理解。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仲南说:“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明白,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冷冰冰的,于休休脊背有点凉。
……
两个人到于家的时候,只有李妈一个人在。
苗芮打牌去了,家里很安静,李妈看到于休休带了霍仲南回来,又“偷偷摸摸”地上楼关上了门,一个人在楼下笑了很久,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就是这个。寄居者。”
毕红叶用来封存那些名画的盒子都很精致,外面会有标识。
于休休寻着名录把盒子抱出来,放到霍仲南面前。
“我当时打开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手稿。”
霍仲南不说话,直接把画拿开,将盒底铺着红绸和硬纸壳的夹层提起来。
里面果然有一个空间,放着厚厚的手写稿件。
苗芮回家的时候,霍仲南已经走了。
她上楼拍了许久的门,想要审问,可是于休休就是不肯开。她气得做饭去了。
于休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理毕红叶的东西,像在翻宝藏。
可是,翻遍库存,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到是那幅《我的寄居者》,她再打开观赏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以前只觉得色彩冲击力大,感情丰富,层次感很强,现在看来看去,只看到满纸的风流。
唉!
红叶老师。
于休休托着腮,想不通,又给霍仲南打电话。
“红叶老师是因为丁跃进对她不好,才和熊澄好的吧?”
霍仲南:“……”
“说话。”
“看小说。忙。”
“喂,你过分了啊,手稿拿走了,难道不该和我说清楚吗?”
“别人的感情,我不知道。”
“你烦人!霍仲南,你烦人,别来找我了。”
“……”霍仲南叹口气,“根据时间推算,熊澄借住在毕红叶工作室那个阶段,丁跃进大概就五六七**个小情人吧。”
“啊!”于休休三观被震碎。
“五六廿**个?他忙得过来吗?”
霍仲南沉吟一下,“那时候,他比现在年轻。”
她不是说这个意思好不?说的是感情。于休休不知道为什么,听这句话,莫名就觉得大魔王骚气冲天。
“那你呢,你比他更年轻,你有几个小情人?”
“我?呵呵。”
这笑声不太利于团结啊。
于休休咬牙,“呵呵什么呵呵?你什么意思?”
霍仲南:“在我媳妇儿的残酷统治下,我只配拥有于休休一个小情人。”
嘻!心里怪甜的,虽然明知道男人的嘴靠不住,但于休休就是这么好哄,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
“行吧,那你好好看书,我去和母后谢罪了。等你看完,还给我,我也要看。”
霍仲南面前的烟灰缸里,竖着几个烟头,他表情凝重,让钟霖十分忐忑。
“霍先生。”钟霖为他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夜深了。”
“嗯。”霍仲南头也不抬。
手稿字迹潦草,并不适合阅读,钟霖看着那些字都头痛,可是霍仲南在这里看小半天了,挪都没挪一下。
“这么看,伤眼。要不,我让人把它打印出来?”
钟霖好心的建议,可惜,霍仲南只是抬头给了他一个冷眼。
“你下去吧。”
“没事,我陪着你。”钟霖退到边上坐下,翻出手机,漫不经心地说:“你有没有告诉毕红叶,熊澄的事情?”
霍仲南冷冷抿唇,“没有。”
钟霖叹口气,“也是。这孽缘,不知道也好。她都死刑了,还是安安静静过剩下这段日子吧。要是知道,那不得被负疚感纠结到死啊。”
霍仲南嗯一声,专注点在手稿上。
钟霖十分有聊天,“那你要不要告诉熊茵,她弟弟和毕红叶的事情?”
霍仲南皱起眉,剜他一眼,“这么恶心人的事,你做?”
钟霖:……
霍仲南哼一声,“邓春开的情况,你多关注着。”
“好的。”
钟霖唏嘘一声,内心突然有些犯堵。
那一天去于家村,他和霍仲南不仅见了邓春开母女和于家村的一群人,末了还在申城给邓春开联系了医院,让熊茵把她母亲带过来治疗,并且,霍仲南承担了她全部的医药费。
能不能清醒,靠命,但是有人愿意帮忙,熊茵自然感激涕零。
熊澄的死,他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知道的。
只不过,熊茵只知熊澄得到了父亲好友女画家的帮助,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事。
更不知道,熊澄是在苦求无果,被毕红叶逼着离开她之后的第二天,在离她工作室三里外的公路上出的车祸。
当时,他手上捧着一束花,包里揣着一个戒指。
熊茵对此有过许多猜测,认为弟弟有喜欢的女孩子,但从来没有猜过毕红叶。
当然,毕红叶也不知道熊澄是怎么死的。
也许,在那一年的午后,她听闻过申城的某一件车祸。
也许,她知道有一个小伙子死在那个路口,但不知道是他。
也许,她从不看社会新闻,也不知道他已经永远的离开,还幻想着他在离开她以后,过上了幸福日子,有了女朋友,结婚生子,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也许……
谁也不知道也许是什么。
这个故事,已经被时光掩埋。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道别。
第258章 他就在身边(一)
于休休做了一晚上噩梦。
最近太忙,她已许久不曾做过这般清晰且身临其境的噩梦了。
《望山》小说里的情节,在梦里重现。她好像一个旁观者,故事里的人物,变成了与霍家、唐家、于家这些她所熟悉的人。
梦境的最后,如出一辙从那个雨夜跳楼的男子结束——
因为,每当这里,她就被吓醒。
这一次好像梦境又拓宽了,多了《望山》的一些东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于休休抹了抹一脑门的冷汗,心脏咚咚乱跳。
这狗梦人!太掐命门了。老是折腾她。
天还没有亮,房间里一片漆黑,她瞪着眼睛看着黑暗里世界,回忆了一会梦里的情形,拿起手机一看。
凌晨,四点半。
于休休没睡醒,头痛,想接着睡,又有点怕。
……一个很久没有困扰她的疑惑,再一次浮上心头。
那个跳楼的人,到底是谁?
她拿起ipad,把梦里的经历用简笔画记录下来,又输入文字。末了,她无聊,翻出以往的梦境记录。
这时,她发现一个忽悠的地方。
在一个记录里,唐绪宁说霍仲南死了,盛天公司被卫思良占为己有了。
于休休皱眉,觉得不可思议。再这么记录下去,这个梦,指不定要变成一本小说了。
到时候,出版,说不定比《望山》还火。
她笑了笑,又有些忍不住猜测。这个梦里跳楼的人,难道就是霍仲南吗?跳楼如果是梦里的他的死因,那么,他们这是有上辈子缘分的人了。
老天派她来,是不是为了拯救他的?
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她越发清醒,睡不着了。
拿着手机刷来刷去,她闲得无聊,给南言发了条信息。
“师父。早安。”
凌晨四点半,给国内任何一个朋友发消息,大概都得不到回复。
不料,南言秒回:“……”
只有六个点点,但也是他活着的痕迹。
于休休:“你为什么没有睡?”
南言:“刚醒,早安。”
早安什么呀!
于休休:“我还想睡,但是睡不着了。”
南言:“怎么了?”
于休休:“做了个噩梦,有点怕。”
南言没有回复,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
于休休怔了一下,接起来,“怎么啦?”
“你不是怕吗?”他的声音在暗夜里低低的,有些哑,“睡吧,我就在身边。”
“……”
这是给她来电壮胆的意思?
于休休抿了抿干涩的嘴,换了个方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师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
那边沉默。
幽静的深夜里,于休休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低低一笑:“哄我睡。好吗?”
“你几岁?”他笑了起来。
这声音撞得于休休耳膜突突的,心窝一暖。
“……不管几岁,我都是你的小可爱呀!”
“睡吧。”南言轻轻一叹,“我不挂语音。”
“好嘛,那我再睡一会儿。明天还有事要做。师父……拜。”
她打个呵欠,看着手机上的语音通语,笑着勾了勾唇,慢慢阖上睡。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等她睡来,语音已经挂断了。
这个混蛋,说好的一直在身边呢?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于休休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下楼吃饭,然后开车去上班。
今天约了桑林村几个客户来签补合同,她到公司,先把从家里带来的早餐带给韩惠。
“惠惠,我发给你的补充合同和增项打出来没有?”
“打出来了。我马上拿给你。”韩惠接过早餐,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一看就是苗姨做的。”
于休休莞尔,接过增项和补充合同,翻了翻,“好的。我拿过去看看。”
公司的合同都是找律师拟好的制式合同,一般没有什么大的更改。桑林村这几个人比较麻烦,所以,于休休需要再核对几次。
她将合同攥在手里,回头看了韩惠一眼,大概这个角色对了光,她的脸色异常清晰,于休休发现了她眼圈下面的青黑。
“惠惠,你有点憔悴啊?没睡好?”于休休凝神看她。
韩惠一慌,双手捂了捂脸,“有吗?可能是吧,最近睡眠不好。”
“有心事呀?”于休休调侃地凑近她,原是为了关心,不料在近看后,发现在她抬起的手腕上有好几条淤青。
她脸色一变,抓住韩惠的手腕。
“你这怎么弄的?”
韩惠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手,可是于休休不让,顺势翻开了她的衣袖。
这一看整个人震住了。
在她袖口撩起后,手腕中间的位置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错乱刀痕,有些已经痊愈了,留了伤疤的痕迹,有些正在结疤,还有几条是新鲜的伤口,狰狞地翻出肉色。
伤口不深,没有出血,有擦过药的痕迹,看得于休休心跳加速。
韩惠避无可避,没再挣扎,低下头,轻轻一笑,“有时候心情不好,没事的,你别瞎想。”
“这还叫没事的?”于休休鼻子一酸,心疼地看着她,泪水都快滚出来了。
“对不起惠惠。”于休休吸了口气,“这段日子我和米乐都太忙了,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我们太自私,只是站在自己的角色劝你,劝你,但没有感同身受……我不该对你要求那么多,还有,我爸妈那个事……”
“不是的休休。”韩惠看她说不出去了,也红了眼,反握住于休休的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往心里去。这全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和你们没有关系。”
“我知道那件事,伤害了你。”于休休拧着眉头,“我今天回去和我爸妈谈一下。我找个时间,让他们亲自跟你道歉,尤其是我爸爸……”
“休休,不用,真的不用……”
“要用的。”于休休抿了抿唇:“我太自私了,因为怕尴尬,怕自己的家庭受到影响,就一直回避着不正面去解决这件事情。我想,应该大家坐下来说开。”
韩惠看她通红的眼,沉默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对我,是有些影响,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第259章 说养你,我就会养你(二)
顿了顿,韩惠又望着于休休的眼睛,云淡风轻地笑。
“我没有埋怨于叔和苗姨,他们都是好人。我内心更多的,其实是内疚。影响了他们的感情,害得他们离婚……我后来想过很多次,当时的状况。如果我不去叫于叔,而是出门去找苗姨,也许会不一样。”
于休休苦笑。
有什么不一样?
就算她去找苗芮,怎么说得清于大壮睡在她床上的事情?
对于那天的事情,于休休倾向于相信韩惠和于大壮的说法,他们之间,绝对什么也没有。
可是到底爸爸为什么跑到楼上去,睡到了她的房间?
这已经成了罗生门。
但不论如何,韩惠从数次自杀到自残,于休休认为是与此事有关系的。
轻叹一声,于休休抱了抱她,“惠惠,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
韩惠抿了抿唇,“休休,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
于休休一怔,看着她,用力点点头,“以后,你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舒服的,就给我打电话好吗?任何时候都行。不管多晚,随时找我。”
韩惠微微一笑。
“好。”
两个人正在说话,有人敲门。
小助理肖乐:“于总,桑林村的客户来了,我让他们在大厅等你的。”
于休休应了一声,红着眼又捧了捧韩惠的脸,“我出去做事了,中午一起吃饭。”
韩惠点了点头。
等于休休离去,她关上房门,走回来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通话状态已经结束了,有一条留言。
主人:“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韩惠撩起袖子,拍了张胳膊上的伤疤图片,发过去。
主人:“看上去很漂亮。”
韩惠:“被我的朋友看到了。我有点难过,这本来是一个秘密。”
主人:“这不是什么糟糕的状况。被人发现难免的。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昨晚用了我给你的东西,有没有舒服一点,情绪有没有得到缓解?”
韩惠:“嗯。”
主人:“你的话太少。我不喜欢这样。你必须告诉我,是很舒服,还是有哪里不好。这样我才知道怎么配合你。”
韩惠:“是很舒服。”
主人:“这是对谁说的?你再这么不乖,我会加倍惩罚的。”
韩惠:“我很舒服,主人。”
主人:“乖,今天不惩罚了,只让你感受乐趣。现在我们都开始工作吧,有事找我。”
韩惠慢慢坐下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看着屏幕上的话,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明明知道这是一种侮辱,正常人应该感到羞耻、屈辱。可是她没有。麻木的神经在这样的刺激下,让她有一种鲜活的存在感。
她还活着,是一个人。
在世界的另一边,还有一个跟她一样的人。
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她,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也喜欢这个人。这个懂她,理解她,并且给了她安全感的男人。
叮!
一笔转账出现在屏幕上。
主人向你转账一万元。
主人:“不要操心钱,说养你,我就会养你。”
韩惠眼睛一红,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流泪。
是因为太缺少关心和爱吗?她舍不得放开一丝一毫的温暖,哪怕是畸形的温暖。
她哭够了,又慢慢打字:“我不用了……”
主人:“拿着。拒绝我,是要被惩罚的。你忘了?”
当然不会忘。
韩惠默默地收下,“谢谢主人!”
于休休在接待桑林村那几个客户。
今天他们一家派了个代表过来,秦风、vivian、刘岩宇、陶池。两男两女,一起坐在于休休的对面,正在看合同条款和增项内容。
肖乐拿来一盘水果,热情地招呼。
“谢谢!”陶池看得最快,看完四处观察着,“休休,你这办公环境不错啊。”
她是第一次来,觉得这公司的装潢和地段,完全不是刚成立的小公司水准。
vivian笑着接了一句:“那是当然了,休休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小姐。创业有土豪爸爸支持,哪像我们,什么都得靠自己。”
这话明捧暗酸。
于休休有点忍不住笑。
“是啊。幸亏我是于大壮的女儿。”
别人喜欢酸,她不介意再多加一点醋。
何况,她认同这种说法,如果她背后没有土豪爸爸,就凭她于休休,一个刚大学毕业的青涩小丫头,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公司和人脉?
占尽了比普通人更多的优势和资源,她得认。
vivian一听,更不爽了,不过,在别人公司,她再不懂事,也不好胡说八道,只撇了撇嘴,继续看合同。
陶池到是和于休休聊起来。
可能是写作的原因,于休休发现她比起另外的那些客户,性子要单纯很多,没有那么多市侩和算计,聊天的时候,就又有意无意提到了《望山》。
“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陶池:“什么?”
“我找到了《望山》的下半部手稿。”
“啊……呀?”陶池满脸的惊喜,“是真的吗?是文锋老师的手稿?”
“是呀。”于休休眨了眨眼,“不过现在我一朋友拿去看了,等我看完,可以给你说说内容,哈哈哈。”
“那太好了。”
陶池说着,又四处望了望。
“你们厕所在哪儿?”
肖乐走过来,要带她去。于休休看她一眼,站起来,笑着说:“刚好我也要去,走吧,一起。”
“嗯。”
陶池跟着她,两个人相携而行。
于休休发挥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她仅有的文学造诣都用在了应付陶池上。
末了,话锋一转,她突然问:“我听他们说,你们是在旅行的时候认识的?”
“是啊!”陶池在洗手,随口回答。
“太有缘分了。是哪个地方,跟我说说,我回头也去,看能不能碰到我的有缘人……”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陶池却突然一怔。
回头看了于休休一眼,她的嘴角流露出几分尴尬。
“有点忘了。”
“忘了?”
八个人结下革命友谊的地方,会忘?
于休休莞尔一笑,那目光让陶池自己也觉得说法牵强,又补充了一句。
“是南边的几个地方。我们那次去旅行,走了好几次地方,雪山啊,丽江啊,洱海啊都去看过。具体哪儿碰上的,还真是想不起来。”
于休休一怔。
这几个地方不是毕红叶所说,熊文锋喜欢的浪漫之地吗?
“于总,于总。休休姐——”
肖乐的喊声这时传了进来,听上去很急促。
于休休赶紧开门走出去,“怎么啦?”
肖乐看到她,眼圈一红,“有人来闹事。”
小姑娘刚参加工作,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说起来还在瑟瑟发抖。
“他们拿了棍子,在外面打、砸……很吓人。”
于休休:“保安呢?”
“他们好多人,保安大哥受伤了。”
于休休皱了皱眉,拿着手机往外走,“报警没有?”
肖乐拼命点头,跟上她,脸都白了。
“米乐姐报警了!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来。”
看于休休往外冲,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休休姐你别出去,他们就是来找你事儿的,你等一下,等警察来了再说。”
于休休甩开手,脚步迈得更大。
“我不出去,由着他们打人,砸东西吗?”
“休休姐?于总!”
肖乐眼看阻止不了,只得战战兢兢地小步着跟上去!
第260章 疯狂地打砸(一)
于休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大厅里的战斗已经基本接近尾声——因为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开骂,恶性十足。
于休休瞥一眼那几张陌生的面孔,踩着五寸小高跟走上前,将一个正在砸桌子的家伙一把推开,连同茶几端起来砸在他身上,大吼一声。
“砸啊,使劲儿砸!老娘要不让你们把底,裤都赔光,我就不姓于。”
于休休从小野到大,小脾气比谁都大,野起来可以比谁都野。这一身的泼辣,没少得苗芮的真传,平常不生气的时候是个小乖乖,小可爱,一旦躁起来,简直就是苗芮附身。
几个闹事的家伙朝她看了一眼,又看看被她砸得龇牙咧嘴躺地上呻吟的同伙,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漂亮得让人流口水的小美人儿?和拎桌子砸人的是同一个人?
大厅齐刷刷安静。
于休休冷笑:“说啊,不是要找我吗?有什么道理,现在可以说了。”
她就站在大厅中间,安安静静,轻轻隆起的丸子头扎在脑后,光洁饱满的额头,白皙的肌肤,一双过膝的高跟靴子,黑色的呢子大衣,人很精神,气势很足,眼一斜,唇一挑,便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又冷又傲又漂亮。
这样的女人,让几个砸东西的家伙气势输了一大截。
“我们,我们是来找你们公司要说法的!”
于休休冷笑,抱起双臂,“哦,说吧!我就在这里。”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男人站了出来,提着一条铁棍,嘴唇上的胡子往边上一撇,凶狠地问。
“你就是于休休?”
“没错,是你于姑奶奶!”
“呵!够拽啊小娘们儿。”那人手指搓了搓鼻子,呼的一声,擤了一泡鼻涕出来,直接擦在桌子上,也不怕恶心,露出满口烟牙,色迷迷地看着于休休。
“哥几个是为了鑫兴佳苑的事来的。说吧,你们要怎么处理?”
鑫兴佳苑,于休休明白了。
那是一套45平的小户型,客户开始就说,房子是用于出租的,只做基装就行,工程款控制在五万以内。客户一再说,简单、实用、造价低为主,对装修材料没有半点要求,怎么便宜怎么来。
对方很爽快,来公司咨询的第一天就签了意向合同,付了两万订金,诚意满满。
接这个活的业务员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哪知道这些人会出尔反尔?
这房子装修起来很快,工期一个月,基装就完成了。
没想到,让屋主验收的时候,对方开始找茬。
明明是五万的基装,对方却按百万标准来验收。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不肯验收,各种差评,平台曝光,甚至打12315投诉。
小鱼公司刚在行业立足,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按不赚钱的标准来补救。
在客户说有问题的地方,他们尽最大可以的进行了整改,那业务员和主管项目经理更是像孙子似的,姐长姐短地说了一堆好话,又送水果、又带零食,哄着她劝着她……可惜,对方仍然不肯罢休。
最后,对方提出一个极为可笑的要求。
——全部拆除重装。
没办法,公司合计一下,只能自认倒霉,尾款一万二不要了,但也不再理会对方的无理要求。
她以为对方搞那么多事,无非是想赖掉那一万二,说拆除重新也只是威胁和碰瓷的伎俩,哪会知道,人家居然是认真的?
于休休唇角一扬,勾出一丝妩媚的笑。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笑是有感染力的,尤其是于休休的笑,毫无杀伤力,还让人莫名有点小心脏乱跳。
那个男人咽了口唾沫,看她时,表情极其猥琐:“欸~早这样说话多好?只要肯坐下来谈,大家就有得商量对不对?”
说着,他扭头看着那个快哭出来的女业务员,“看看你们老板,这才叫态度。小姑娘学着点儿!早像你们老板这么会来事儿,哥几个不至于不懂怜香惜玉。这些东西,不就不用砸了吗?”
看他充大爷,于休休只是笑。
“说吧,我很忙的。”
那男人舔了一下牙床,目光邪邪的上下打量她。
“首先,房子当然是要全装的,这一点没得商量。其次,你们公司必须赔偿我表姐二十万——”
“二十万?”于休休平静地说:“这么多?”
那人一看她这么轻松的表情,好像二十万不是个什么大数目,马上加了码:“二十万只是给我表姐的赔偿。还有我们,今天的……今天的误工费,生活费,精神损失费,你们全部得赔,按人头来。”
于休休挑眉,又点了点头。
“行!我算算,这些够不够敲诈勒索罪。不够的话,你们再添点?”
那人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被调戏了,人家根本就没准备赔钱。
“你在逗我们玩?”
“当然不。”于休休笑着看他,“为民除害,我是认真的。”
“有种!”那人气急,在自己兄弟面前被一个女人耍着玩儿,他面子下不来,抬起铁棍就指着于休休,“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不赔是吧?砸!兄弟们,给我继续砸!还有那墙上,给我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大厅,又是一阵乌烟瘴气。
一些胆小的姑娘吓得叫了起来,生怕被挥舞的铁棍打到,尖叫着四处逃窜。
只有王安全和另一个保安两个人迎战,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就落了下风。
谢米乐拖了于休休一把,“别跟他们硬杠,等警察!”
于休休剜他一眼,“那怎么够?”
她甩开谢米乐,把她推向后面,自己拎了一张独凳就冲上去,对那个闹事的头目说。
“要闹是吗?行陪你们玩。一切后果,你们自负。”
“负你m个b!”那男人气头上,红了眼,看于休休拎着独凳冲过来,想到她刚才的凶悍,先下手为强,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往自己拖。
“哎哟!”于休休用力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在地上,后背擦到了墙的棱角,疼得倒抽一口气,蹲坐下来。
警察就是这时冲进来的。
“别动!放下武器!”
谢米乐打电话的时候,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来的除了派出所的警员,还有防暴警察,荷枪实弹,十分威风,而那些人显然也没有打算袭警,警察进来,立马就老实了。
不过,没忘了告状。
“警官,这是家黑店啊!质量差,味道大,房屋渗水,楼板开裂,什么破烂都齐活了,不肯协商,不肯退款,不肯赔偿,这让我们普通消费者怎么办?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讲不了理,只能上门讨说法。”
“讨说法就可以打人吗?”
“我们可没有打人!只是跟这家黑心店讲不了理,一时冲动,砸了些东西……”
现场满地狼藉,但若说受伤的人,好像只有王安全一个,他手背被抓伤了,衣服抓破了,看起来有点狼狈。而被掉砸掉的那些东西,桌桌椅椅,认真算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于休休明白了。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目的,和他们最初的想法不同。
不是为了捞点好处故意碰瓷,而是冲着小鱼公司来的。
“…我受伤了。”于休休呻吟一声,身体瑟瑟缩在墙角,楚楚可怜地咬着下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痛。好痛。”
警察一看,赶紧冲过来。
“伤到哪里?”
于休休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我的手……好像断了,后背,胸口,还有这儿,全部都痛,我心跳好快,呼吸不过来。警官……我是不是不行了?我有遗言……这些人敲诈勒索,我有证据,我手机,录,录下来了。警官……你们要为我,主持正义啊。”
第261章 不愧是于休休(二)
大概是她的话太多了,不像临终遗言,警察小哥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休休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往墙上徐徐倒下去,“为我……报仇。”
警察小哥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大喊:“120!”
于休休突地翻了翻眼皮,嘱咐了一句,“我,不用……人工呼吸。”
警察小哥:“……”
就这么把人打坏了?那几个砸东西的凶悍家伙,看到这情形,也有点愣。
说好了控制住节奏的呢?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看着推拉于休休那个男人,个个眼睛里都写满了“跟我没关系”。
警察看了看这一群人,“都带派出所去!”
120的担架来了,谢米乐帮着众人把于休休抬上去,吓得脸色铁青,不料,于休休却偷偷捏了下她的手。
“米乐,我,我要是死了,公司,我爸妈,就托付给你了……”
谢米乐:……
论作,这些战斗渣,怎么能和于休休比?
于休休把自己作去医院了。
为了确证生命安全,她什么检查都要做一遍,连妇科都没有放过,大有借此机会做个全身体检的意思。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钟霖的耳朵里,
然后,又顺理成章地传达给了霍仲南。
不过意思却变了许多。
“听说有人去小鱼公司闹事,打砸抢,损坏了财物,还把于休休打残了!”
打残了,这就很可怕了。
霍仲南的脸,几乎一秒就冷青下来。
“哪个医院?”
钟霖说了医院的名字,瞄着他的眼睛,“霍先生,你现在就要过去?”
这不是废话?霍仲南不理他,径直往外走。
钟霖看着他的背影,赶紧拿上他的外套追上去。
“衣服!衣服!霍先生,你没穿衣服!”
霍仲南没有理会他,上了车,打电话。
“给我查一下,怎么回事。”
“对!小鱼公司。”
“我给你三个小时。告诉我结果。”
钟霖在后视镜里瞄着他的脸色,不知道哪个哥们儿又遭了殃,被老板十万火急的逼着做事了,不由有点后悔,觉得不该听米乐的,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霍先生,你别担心,情况应该没有那么……”
“废话!”霍仲南冷冷阖着眼,呛他,“我当然知道不严重。”
“……”知道不严重,你这反应是要吓死个人?
钟霖脑袋上顶着问号,看着后视镜里那张冷漠的脸,大气不敢出。
好半晌,没有听到老板的声音,他壮着胆子弱弱地问:“霍先生,您怎么知道,没那么严重?”
“她是于休休。哼,打架会吃这么大亏?”
“……”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钟霖松口气,笑了笑,“那你就不要担心了嘛,放轻松,放轻松……”
绷着个脸很吓人的好不好?
钟霖笑着瞥他,结果得了个冷眼。
“哪怕蹭破一块皮,也得付出代价。”
钟霖噤声。
……
于休休还真的蹭破了皮。
不止一处,好几处。
为了演得逼真,她对自己疼下杀手,摔下去的时候,比专业替身还敢,手关节,膝关节,后肩背,全都擦破了,不过面积不大,出了点血,还没送到医院,就一副快要结疤痊愈了的样子,可把她给急坏了。
霍仲南来的时候,她刚做完全身检查,“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房里。
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躺着躺着,她有点犯困,差点睡过去,直到霍仲南走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睁眼。”
于休休身子抖了一下。
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是霍仲南。
“你为什么不敲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霍仲南皱皱眉,凝视她。
“伤到哪了?”
于休休嘴巴一瘪:“哪儿都伤了,好痛。谢谢你阿南,我刚才走过奈何桥,和小鬼打着一架,眼看都到阎王殿了,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你。可是,你把我亲醒了。你果然是我的青蛙王子!”
霍仲南:……
他回头看了一眼。
护士进来了,“量个体温。”
于休休虚弱地点点头。
护士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休休有气无力地说:“头痛,心慌,胃气上涌,眼前好多小星星,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
护士看了一眼霍仲南,又仔细看了看她,“你多休息一下,少说话。唉,这外伤也不重呀,怎么会……”
“我这肯定是内伤。”于休休看了眼她一眼,“护士小姐姐,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没那么快。你检查的项目多,有些要几个小时,有些要几天。”
“那就好——”
于休休说完,看护士目光怪异,她马上又可怜巴巴地一笑。
“我是说,有我家狗男人……不,我家小哥哥守着我,那就很好。我们不怕等。”
护士笑了笑,没有多说,量完体温出去了。
“正常的,你休息一下,喝点糖水。”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于休休看他脸色不好看,有点心虚,清咳一下问。
“谢米乐呢?”
“和钟霖在外面。”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于休休还没说完,霍仲南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抚上她的脸。
“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嗯?”于休休装傻,“解释什么?公司被人打砸的事情嘛?现在还没有结论呢,等着警察调查才知道吧。”
“什么是狗男人?”霍仲南危险地眯起冷眼,“我,为什么是狗男人?”
“是吗?你是狗男人?”于休休一脸不解,装傻,“谁这么叫你?太过分了,胆大包天。怎么可以把我们伟大英明的魔王大大叫着狗男人呢?”
“魔王?”
又get到一个外号。
霍仲南不由怀疑,他在于休休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不说是吧?”他的手,慢慢落到她的脖子。
“喂喂,你干什么啊?”于休休呼吸吃紧,看着洞开的病房门,双颊微微发烫,“这里是医院,霍仲南……你别乱来?”
“我检查一下,哪里受伤了。”
“我……还好,伤得不重。”
“钟霖说,你残了!”
“是吗?钟霖哥太夸张了。”
于休休眨了眨眼睛,绝对不承认是她对谢米乐的授意。
“嗯。没残就好。”
于休休莫名觉得大魔王的语气有点恐怖。
就好像在说——没残老子也要把你弄残一样。
“诶我说。”于休休控制住他四处作乱的手,“你对那些欺负我的人,就不感兴趣吗?”
“嗯。”
霍仲南淡淡撩她一眼,怕她没听清,又补充一句。
“没兴趣。”
“为什么啊!”于休休眼一斜,“你都不好奇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欺负你霍仲南的女人?”
霍仲南心一顿。
一句“霍仲南的女人”让他脸上的冷气,微微融化。
“有道理。”霍仲南语气平静,看着于休休,忽而一笑,低下头来,剥她的衣领,“我看看,是哪里被欺负了。”
“……”
于休休在他的笑容里,汗毛都竖了起来。
危险!这个男人在算计她。
于休休急促地喘一口气,推开他的手,跳下床就要开溜。
“你穿帮了!于小姐。”一只用力的胳膊横过来,逮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拖。
于休休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跌落在他的怀里,刚好撞到了受伤的膝盖和肘关节。
“啊!痛……”
疼痛感蜇她一下,她嘴一瘪,眼圈立马就红。
“你这个混蛋,知道我受伤,还火上浇油!痛死我了……呜!”
霍仲南:……
真把小祖宗给弄痛了,这一回她的样子看着不像作假,霍仲南慌了,低下声音来又哄又劝,半个小时没搞掂,冷汗都急出来了。
这家伙,可真能作啊!
霍仲南简直要崩溃了。
“于休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呜,我要你……”
“行!”
于休休咬唇,“老娘只是大喘气。我是说,我要你给我查清楚,背后是谁在搞我们公司!”
霍仲南平静地看她,“三个小时,给你结果。”
第262章 被狙击的小鱼
凡事都会有原因,小鱼公司发生的打砸事件当然也不例外。
霍仲南承诺了三个小时,于休休信他,十分惬意地等待着结果。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享受着“伤者”的特殊待遇。要喝水,要吃水果,要吃点心,会头痛,会眼花,会肩膀痛,会腰酸,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一百零八个疼痛方式都尝试了一遍,看霍仲南仍然好脾气的伺候着,她终于妥协了。
“鲁迅先生说,一个无论怎么都作不走的男人,要么爱极了你,要么恨死了你。霍仲南,你是哪一种啊?”
霍仲南正在喝水,闻言手微微一收,撩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
“鲁迅先生告诉我,他没有说过。”
于休休:“麻烦霍先生,回答问题的重点。”
“我是第三种。又爱又恨。”
“???还有这样的?”
霍仲南眼风微凉,斜斜剜她,“恨起来,真想掐死你。”
“噗!”于休休哈哈大笑,对自己招人恨的本事,似乎有点得意。可是笑了半晌儿,看霍仲南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抿了抿嘴,眯起眼问:“你不是开玩笑的?”
霍仲南低低哼笑一声,抬腕看时间。
“我出去打个电话。”
快三个小时了?
他去验收成果吗?
“喂!等一下——”
于休休看着他起身,刚要叫他回来,手机就响了。
于休休看一眼,接起来,靠在床头懒洋洋地说:“如果你是来探病的,请真诚一点,本人支持支付宝和微信红包转账。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可以挂了。”
霍戈:“???我还没有说话,你就让我挂?于休休,你过分了啊!”
“同行是冤家,你不知道吗?”于休休漫不经心地笑:“不过你的消息很灵通嘛,这才多久,就知道我的事情了?”
“那必须的呀。哥的外号就叫装修业。不过于休休,听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完全不像群里那些人传闻的那样命悬一线嘛。”
霍戈有几个同行圈子里的群。
在这个行业里混久了,同行常有人交朋友,也喜欢拉一些行业群,说是资讯共享,实则各怀鬼胎。
群里什么人都有,常有人发些三观不正的东西,于休休不爱去混这种圈子,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小鱼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
她哼一声,“你是盼着我死?”
“没,别说这么没心肝的话,听不出来我是关心你吗?”霍戈淡淡一叹,“最近得罪人了?”
于休休:“谁让小鱼的生意好呢?我们不是每天都在得罪人嘛?”
“得!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啊?这招厉害了。人家摆明了只是打砸一下,给你点厉害瞧瞧,没想伤人,你到好,直接住到医院去了,搞得人家现在很被动啊。”
人家,人家是谁?
于休休问:“你知道是谁干的?”
霍戈低低笑了起来,不答反问:“你在哪个医院?”
“怎么?”
“来看看你。”
“发红包就行了,人不用来。”
“行行行,你这么没良心,那我就不用告诉你了。”
于休休一怔,“霍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是谁干的?这样吧,既然你有正事,那……要不你过来,我们见面说?”
霍戈被她逗笑。
这个女人总是如此,毫不掩饰对他的利用。没事儿的时候,约她约不着,找她她不理,简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行啊,说地址。”
于休休正想开口,霍仲南走进来。
一个字没说,凉凉地扫着她,扫着她的手机。
于休休的嘴突然长不开了,轻咳一下,“我有点事,咱们回头再说啊,再见。”
霍戈:“……”
于休休拢被坐好,模样乖乖的,“有消息了吗?”
霍仲南在她挂电话的时候,脸色已经缓和下来,“嗯。”
“是谁干的?”于休休很生气,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霍仲南与她对视片刻,“你的竞争对手。巧家。”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挑了挑眉,“没有同行会盼着你发了,所以,同行的话,不要随便信,更不要轻易把别人当朋友,谁知道人家有什么企图?”
于休休拧了拧眉。
总觉得这句话,分明在说霍戈。
好酸!
她问:“巧家。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这个得问他们。”霍仲南淡淡地睨她,“或者,问你自己?”
问自己?
于休休愣了愣,琢磨了一下。
认真说来,和巧家的恩怨还是从那次装修设计展开始的。
巧家是大公司,只有凯利国际这样的人公司才配得上做他们的竞争对手,她和霍戈走得近,最开始只是受了无妄之灾。桑林村那个项目,是小鱼和巧家第一次杠上。巧家当时就搞过手段,最后因为小鱼有南言这个活招牌,这才拿到了项目。
八千万的标目,巧家肯定心里有恨。
但是,于休休知道这个公司手脚不干净,没想到会无耻到这个程度。
霍仲南看她一眼,“后续,他们还会有动作。”
“什么动作?”于休休的三观被刷新了。
霍仲南皱皱眉,“他们会花钱找一些营销号和行业自媒体,抹黑宣传,再狙击你的公司。”
花几万块找对手公司装修,设好陷阱让对方跳,过程全部有记录,几万块的装修质量和巧家相比,当然有质的差距,上图片,上视频,稍一对比,再通过媒体宣传,能把这家公司踩得体无完肤。
一旦网上的黑消息多了,在这个信息时代,装修客户稍稍一搜索就能看到。
试问,谁会选择一家口碑差,质量差的公司来装自己的房子?
“好狠!这是要一脚踩死小鱼啊?”
霍仲南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他的语气很明显,要帮她出这口气。
于休休抿抿嘴,认真地说:“当然是以牙还牙。”
霍仲南抬抬眉,“找人砸回来?”
“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我不干这种事。”于休休轻松一笑,“打蛇打七寸,他们哪里痛,我就打哪里。不过,哥哥,你要配合我。”
说到最后一句,她小媚眼轻飘飘的飞过来,朝霍仲南莞尔。
“好不好?”
霍仲南心跳微窒:“怎么配合?”
于休休凑近她,“……用你最擅长的本事。”
最擅长的本事?霍仲南完全没有听懂。
“媒体这边,我会帮你处理。”他说,“另外,这个打砸的事情,虽有巧家在背后指使,但你要把这事捅出来,把锅推到巧家身上,还缺乏证据。”
“谁说我要捅出来?”于休休笑着说:“我喜欢光明正大的搞他。”
霍仲南看她眼里乍现的狡黠,无言以对。
……
趁着霍仲南去找钟霖安排晚饭的时机,于休休给霍戈发消息。
“,给我一个名单。”
霍戈:“?”
于休休说:“巧家最近在碰的项目。小的不要,要标的大的,越大越好。”
霍戈:“……你要干嘛?”
于休休掀起唇,“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霍戈:“小姑娘,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于休休发了一个红包过去,“拜托,拜托,你帮帮忙。”
霍戈:“啧,你当我是巧家的老板吗?人家的客户名单,必须发我一份?!在没有签合同之前,公司捂客户就像捂自家下的金蛋,哪会让同行知道?于休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哦,原来你刚才在吹牛啊?”于休休哼声,“这个名号,看来要易主了。”
“可把你给聪明坏了。”霍戈咬牙切齿,“你说我咋这么背呢?总是被你利用,还心甘情愿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做渔翁不好吗?”
霍戈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明明是帮了她,还背一口有利可图的大黑锅。
霍戈气得手抖,手一抖,不知道怎么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你等着!我给你查。”
“装修名不虚传(竖大拇指)!”
第263章 女人的秘密(二)
霍戈确实是有些办法的人。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从来不屑做伪君子。在行业里他的名声不太好,坏得明明白白,没少让人在背地里骂娘。
而这些,都来源于他的手段。
在这行干得久了,明里暗里那些东西,看得太多,就算自己不使坏,也得防着别人。
没到一个小时,他就给了于休休一个反馈。
标的地址,客户姓名,一个没落下。
末了,还给她打气。
“这是巧家目前最大的项目,听说马上就要签约了。加油!干它!”
那是一家大酒店的装修,于休休百度了一下酒店的前身,丰富了一下客户资料,对这个标的越看越爱,一颗心蠢蠢欲动。
这么大的项目,如果给巧家撬了?他们会不会后悔今天到小鱼打砸的事情?
于休休想到巧家那些人哭天抹泪的样子,一个人笑得嘴都咧了开来。
霍仲南和钟霖、谢米乐一起进来的,看她一个人乐得像傻子,皱皱眉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于休休放好手机,“晚上吃什么?”
霍仲南眉头微蹙:“回去吃吧。外卖吃不好。”
“好啊!”于休休说完,又有些迟疑,“可是医院这边,怎么办?”
“费用对方结清了。”谢米乐看她一眼,走近了说:“损坏的公司财物,他们认赔。派出所刚才联系过我,说对方还是比较好说话,认错态度很好,赔偿金额可以协商。”
“呵呵!”
于休休想到这些人的恶劣行径,当然不会因为他们态度好就原谅。
不过,为了肚皮,她也不愿意再委屈自己。
“行,出院吧!”
晚餐是四个人一起吃的。
在南院。
谢米乐到过一次南院,但没有进门,只在门口逗留了一下,现在进去看到全貌,大为震撼——哪怕她看了许多房子,装了许多房子,仍然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设计,这么好的装修,不浮夸,不奢华,但就是看着高级,是艺术的味道,也是金钱的味道,两者合而为一,不矛盾,不冲突。
这让她十分兴奋,眼睛总是忍不住到处追逐。
相比于她,于休休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拿起手机发消息,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霍仲南淡淡斥她:“吃饭不要看手机。”
“哦。”于休休头也没抬,继续在手机上发消息。
“于休休。”霍仲南冷眼落下,如刀子般剜过她的脸,“和谁聊天?饭都不吃?”
“曲枫姐啊!”于休休笑眯眯地说:“城市之春最后验收了,我们在约时间呢。噫,你那是什么表情?”
酸不拉叽!
像个吃醋的可怜丈夫。
于休休抬抬眉,咬着筷子,似笑非笑看他。
“你在想什么?”
霍仲南眯了眯眼,语气缓了一点儿:“吃完饭再聊。”
这语气……
简直像无奈的老父亲在哄自家不听话的闺女。
谢米乐看了于休休一眼,不小心撞到钟霖的视线,微微一笑,埋头吃东西。
“哦。”于休休不知道在干什么,抬头时,眼睛里满是狡黠的光,“米乐,你吃快点。吃完咱们去一个地方。”
三个人都狐疑地看着她。
于休休朝谢米乐眨了个眼睛,又对霍仲南说:“女人的秘密。”
一个小时后,于休休见到了丁曲枫。
在一个私人小酒馆的门口。
得知她们是从南院过来的,丁曲枫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我真是小看你了,这本事破纪录了。”
在众人都以为于休休在霍仲南那里凉透了的时候,丁曲枫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幸灾乐祸过,觉得她也不过如此,认为这才是霍仲南的本性。
没有任何女人能接近的霍仲南,更能安慰她那颗得不到的心。
至少,她不是唯一的失败者,因为没有人成功过,这样,她才会有自信。
可于休休不按出牌,又一次俘虏了霍仲南,这一次,陷得更深。
“你这算不算梅开二度?”丁曲枫半开玩笑半讽刺。
“如果你要恭喜我,当然算。”于休休莞尔,“曲枫姐,你也替我感到开心对不对?”
丁曲枫快怄死了,白她一眼,“你男人我又睡不到,开心什么开心?”
“哈哈哈哈!”
于休休并不讨论丁曲枫。
很大原因是因为毕红叶,又或者,她对于这种坦然的坏,并不抵触,从不要求别人是完人,是善人,所以就能轻松地接受任何不完美的人吧。
“曲枫姐,你给我约了没有?”
“你可真是烦人。”丁曲枫没给她好眼神,“蔓菲说了,她小姨的酒店已经签出去了,意向金都给了,你没机会了。”
于休休微笑,“我又不是为了酒店,只是交个朋友,不行吗?”
丁曲枫斜她一眼,“还是老实点的于休休,没那么招人讨厌。”
“哈哈哈!”于休休笑着走,“走吧走吧,进去吧。”
根据霍戈给的资料,于休休查到那家酒店的老板名叫邱然,顺着这条线,她又翻出了邱然的微博,在相册里发现了一些她的生活照,在一张庆祝生日的照片里,于休休看到了一张熟悉和面孔。
温蔓菲。
丁曲枫的朋友,温蔓菲。
当然,她也是许沁的朋友,不过,于休休的目的明确,根本不会忌讳这些东西。
感情和事情不混为一谈,脑子清醒是一个管理者的必备素质,这是爸爸教给她的。
所以,在厚着脸皮找丁曲枫约温蔓菲的时候,她压根儿就不考虑许沁这个人。
三个人坐下来,等了二十分钟,温蔓菲姗姗来迟。
一进来,这姑娘就风风火火的叫了一声。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好堵啊,可把我给急坏了。”
丁曲枫翻个白眼,“十次约你,十次都迟到,其中有九次是因为堵车,剩下一次是堵人。”
温蔓菲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于休休和谢米乐,十分开心。
“好久没见了,休休。听说你约我,我特地打扮了一下,这不,耽误了时间。”
于休休将酒杯递给温蔓菲,碰了碰,朝她挤了个眼睛,“没事的。能约到蔓菲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姐姐,等再久我都不介意。”
没有人不喜欢听人夸赞。
尽管丁曲枫对对话嫌弃得快吐了,温蔓菲却笑得乐开了花。
“休休,枫子说,你是为了我小姨的那个酒店找我的?”
呃!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接?
于休休看了丁曲枫一眼,见她不以为意地喝着酒,随即笑开。
“是啊,我做装修的嘛,邱女士那么大的项目,我当然也会注意到嘛。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惨,饭都快吃不起了。”
“啊啊啊这么小可怜的吗?”温蔓菲性子单纯,但说话也十分直接,这一点和丁曲枫到是很相似。两人能做朋友,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很想帮你,但是……我在家里没地位,我小姨的事情,我更是做不得主。我刚打听过了,我小姨说,她都预存了意向金啦。”
于休休哦了一声,“预存了多少多少钱?”
温蔓菲说:“那家公司好像正在搞什么活动,预存五万抵扣十万装修款,我小姨就预存了五万。听说她,对那个公司还是挺满意的,等装修图和效果图出来,就签合同了,还能拿到折扣呢。”
预存活动,行业公开的兜售秘诀。
小鱼公司也常年都有各种名目繁多的活动,当然不陌生。
“明白了。”
五万块相对于整个项目,是小钱。
只要没有签合同,都有机会。
于休休又笑着和温蔓菲碰了一下。
“你小姨肯定没有听过我们的公司,不过,蔓菲姐,你要是能引荐一下,我保证能让你小姨改变主意。”
温蔓菲一怔,随意笑了起来。
“那可不容易,我跟你讲,我小姨这个人,可固执了。”
她比了个黑脸的动作,摇头,“很不好搞,我不太招惹她。”
“蔓菲姐,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是温蔓菲和丁曲枫常干的事儿,当年为了霍仲南,两个人不知道赌了多少次,她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心性儿高,不肯服输,所以,常赌常输,常输常赌。而这个事情,是于休休在第一次见她时,听到她冲霍仲南的喊话里总结出来的。
果然,一听说打赌,温蔓菲眼睛就亮了。
“赌什么?”
于休休浅笑:“赌我能不能搞掂你小姨啊?”
第264章 这样我就可以穿裙子了
第二天,出了点太阳,但天气还是很冷。
于休休最近作息规律,吃过早饭直接驱车去了城市春天。
今天是城市春天的验收日子,她和丁曲枫昨天约好的。
她独自开车进去,小区很安静,绿化好,还能听到清晨的鸟鸣声。
看着新装好的房子那规整的园林和设计,于休休十分欣慰。
尽管中途波折不断,好歹是完工了。
吴桐停在门口,看到于休休就走了过来,“于总。”
于休休对这个从凯利“撬”来的经理向来客气,点点头,冲他莞尔。
“曲枫姐来了吗?”
吴桐嗯了一声,目光微闪。
“丁总也来了。”
丁跃进?于休休很久不见他了。
自打房子交由丁曲枫处理,他就不再过问装修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毕红叶,还是因为霍仲南,他似乎并不愿意和于休休打照面。
于休休也乐得如此——她怕见了,忍不住损他。
二人沉默进门,园子里满是清新的气息,昨晚下了小雨,地面湿润,树叶上还有未干的雨水,被阳光一照,晶亮晶亮的,十分喜人。
丁曲枫就站在园子的林间,人影俏丽。
“曲枫姐——”
于休休话没说完,丁曲枫就回过头,剜她一眼。
两个人极熟。一个眼神,足够让于休休看清她的不满。
于休休噤声。
昨天才让人家帮忙,今天是绝对不能触人霉头的。
她放轻脚步走近,小声问:“怎么啦?”
丁曲枫没有回答,目光凉凉地望着前面的别墅庭院。
于休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丁跃进,还有一个挽住他胳膊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的年龄明显比丁曲枫要小,看上去就和于休休差不多大。打扮时尚,典型的网红配置,大眼,高鼻,嘟嘟唇,胸大,腿长,微卷的头发……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要不是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看上去有了明显的孕态,根本就是一个少女模样。
“大叔,我想住那间。”她指着二楼有大露台的房间,“我要在那里放一个秋千架,坐在上面看书,画画。那里摆画架,简直不要太棒了。”
喔,画画?
于休休听得心里一蜇。
看来丁跃进的审美从来没有变过。
喜欢会画画的灵魂和年轻新鲜的**。
丁跃进这时已经看到了丁曲枫和于休休,转头看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小女友的手。
“这里不合适你。”
小女友当然也看到来了人,但她并没有示弱的意思,甚至隐隐有一种争宠的占有欲,挽住丁跃进胳膊的手,比刚才更紧。
“不嘛,我就喜欢这里。”
“有更好的。”
“这不是你的房子吗?我不能住?”
看得出来,是个年轻好胜的性格,也是一个可以仗着年轻,在老男人面前肆意妄为的好时光。她们的任性,刚好是丁跃进这样的老男人,仍然活着的存在感,滋润和回望青春的激情。
不过,这次丁跃进并没有理她。
他迎上来,目光掠过丁曲枫,看向于休休。
“休休来了?”他的表情很和善,与于休休第一次见到他,并无不同,可能最近心宽愉悦,他甚至比那时还胖了一些,身体发了福,笑起来,脸上的肉和皱纹层层叠叠。
“房子装得不错!和效果图简直一模一样。辛苦你了,回头叔给你大红包。”
大概是这个“叔”字,让小女友不高兴了。
她瞥了于休休一眼,“大叔,她就是给你装房子的?”
这个说法不是很礼貌,哪怕是丁跃进也不敢这么说于休休,毕竟他的头上,还有一尊姓霍的大佛。他微微沉下脸,不高兴地看了小女友一眼,正待解释,于休休就笑眯眯地点了头。
“没错。我就是装房子的。”于休休看着他的小女友,“美女,你要是有新房子要装修,也可以找我哦。看在丁总的面上,我给你全公司最低折扣。”
任何时候都不忘做生意?
丁曲枫瞥她一眼,眼神不太好。
而小女友的眼神儿也不太好。
她幽幽看了丁跃进一眼,“好的呀。我要是有房子了,就找你装。”
丁曲枫嘴唇往下一撇,鄙视地望向别处。
丁跃进目光扫了扫女儿,尴尬地转移话题。
“走吧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房子。别让休休久等。”
于休休:“我不着急的,丁总,紧着你们方便就行。”
“方便,我怎么都方便。”
丁跃进还在说话,丁曲枫沉下脸,迈着步子就走了进去,压根儿不给他和他的小女友面子。
小女友嘟着嘴,不满地扯了扯丁跃进,委屈地垂下眼睫,不知是撒娇还是告状。
丁跃进满脸尴尬,但没有多说,只是招呼于休休和吴桐进去。
这个房子于休休来了无数次。
可能,她比丁跃进和丁曲枫都要熟悉房屋结构。
丁曲枫要问的要说的,早就和于休休说过,全程基本无话,丁跃进也想早点解决事情,并不会过多刁难和询问。
只有他的小女友,像个话痨。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突显存在感,她问题不断,时不时还会冒出一句两句弱智的言论,这让于休休烦不胜烦,索性让吴经理给了她一份房屋的整体结构图,让她自个儿慢慢去琢磨,堵住她的嘴。
“大叔,我太喜欢这个房子了。”
结构图没有堵住小女友的嘴,反倒让她来了兴趣。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住?”
丁跃进皱着眉头,看他的表情,像是快要愁死了。
小女友摸着肚皮,兴致勃勃地说:“我好希望小宝宝出生的时候,就能住上新房子呢。”
丁曲枫冷哼,唇角挑出一个冷笑,别开脸去,不看她。
于休休莞尔,“这个怕是不行。新装修的房子,还是多晾一段时间比较好。尤其是孕妇和婴幼儿,最好不要住新房子。”
小女友一听,愣了,“你们的装修材料合格吗?不是用的环保材料。”
于休休:“当然全是好材料。”
“那怎么不能住?你没看过广告吗?不是说环保材料三天就能入住?只要甲醛不超标,不就行了?”
“广告还说,黄金25元一克。你要吗?”于休休瞥一眼她的肚子,“如果您和您的孩子无所谓,我当然也可以这么告诉你。”
小女友被她说得有点不高兴,又被丁曲枫的嘲弄给刺到了,当即拿于休休开刀。
“你这什么态度啊,我就问一问,你就拿话呛我?”
好一副女主人派头。
于休休微微一笑,正想说话,丁曲枫就炸了。
“够了!别再秀你的智商下线了好吗?”她冷着脸看丁跃进,“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签字吧,合同履行完,把尾款给人家付了。”
于休休感动啊!
没有想到,最后帮她的人是丁曲枫。
她也受够了,不想再拖下去,赶紧让吴经理拿出验收单子。
“丁总你看看,要是这些都没有问题,麻烦您在上面签字确认。”
丁跃进低叹一声,接过单子,二话没说,就在吴桐的指引下,在指定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钱我会尽快打到账上。”
“谢谢丁总。”于休休长舒一口气,“房子后续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吴经理,我们会尽快为你们解决。”
“辛苦了。”
丁跃进没再说完,回头看一眼撇着嘴巴要哭不哭的小女友。
“走了。”
小女友很委屈,但是小女友不敢说话。
也许是为了营造委曲求全的自己,走出门前,她又回头看一眼丁曲枫。
“对不起,小枫,我让你难过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是真心想要融入这个家庭。可能是方式不对,让你误会……”
丁跃进:“走不走?”
小女友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走了。
丁曲枫抱着双臂站在窗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红叶。
这是毕红叶的要求。在后院里,种有一大片枫树,火红的叶子簇拥在一起,像一堆堆燃烧的火焰,冷风一吹,有些叶片落下来,纷纷扬扬,像起舞的红蝴蝶,美丽,妖娆,又有一种凄凉的味道。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曲枫了吗?”
丁曲枫——毕红叶。
一个妈妈,一个女儿。
于休休的鼻子突然有点泛酸。
丁曲枫笑着说:“我就是妈妈的小枫树。妈妈是我最美丽的红叶。”
于休休侧头望她一眼,“很美。”
“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妈妈。以及,妈妈留下的房子。”丁曲枫沉默了许久,看着那一片红叶,“希望那个女人,生个男孩儿吧。这样,我就可以穿裙子了。”
于休休没说话。
只是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漂亮的外壳下,处处寒凉。
第265章 于休休就是有办法的人
于休休时间很赶,去了一趟公司,马上去赶下一场。
她和温蔓菲打了赌,去找她的小姨邱然。不过,这不是一次严格意义的“找”,因为于休休不想表现得太刻意,让邱然产生防备心。
温蔓菲告诉她,邱然每天下午三点半左右,会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健身房健身。
于是,她早早地赶了过去。
温蔓菲、丁曲枫都在,还有一个霍戈。
于休休看到这三人在一块,愣了下,“又不是来打仗,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霍戈似笑非笑:“谁知道打不打仗呢?”
该死!于休休怒目剜他,“你是来抢我生意的?”
霍戈嗤一声,“我早就被淘汰了。要不然,能便宜了你?小休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善良的人?”
于休休:“……”
原来邱然准备装酒店的时候,就找了几家大公司做选择。其中就包括凯利国际,但是在竞争的过程中,凯利输给了巧家。
怪不得霍戈手上会有邱然的资料。
亏得这货装腔作势,好像到手很不容易似的。
于休休鄙视地剜他一眼,“啧,。原来如此。”
霍戈嘿嘿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过分了啊!”
于休休微笑:“我谢谢您。”
霍戈:“一会记得买单。”
“……”
几个年轻小姐姐的到来,惊动了健身房的经理,他带着两个英俊的小哥哥,一起说服他们办卡。
“我们自己练,自己练会儿。公司离这儿远,暂时就不办卡了。”
于休休当然不肯当这个冤大头,正在那儿和人家绕弯子,邱然就进来了。
“蔓菲!”她先看到温蔓菲,目光有些严厉,“你在这儿做什么?”
温蔓菲做了“叛徒”,不敢表现出来,吐个舌头,弱弱地说:“我和朋友来玩。”
“玩?”邱然看一眼于休休几个,眉头微蹙,点点头,就往里走。
她是老客人,有私人教练,有专人接待。
于休休在小哥哥幽怨的目光中,一起跟了进去。
里面器材种类很多,大部分她都不会用。
霍戈热情地走近,“我帮你?”
“不用。”于休休的目光瞄着邱然,心不在焉地说:“你看蔓菲小姨的身材,保持得多好。”
她选的距离很合适,这话像是悄悄话,但恰好可以落入专心锻炼的邱然耳朵里。
霍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十分配合。
“那是,邱总远近闻名的大美女。”
温蔓菲正在骑动感单车,闻言转过头来,很自豪地大声说:“看不出来吧?我小姨快五十了,两个孩子都上高中了呢。”
邱然的眉头微微一皱,只当没听见。
于休休心里想笑,觉得这个温蔓菲可爱极了。
怪不得她不敢惹她小姨,就这说话的直率劲儿,不挨啐,得亏小姨善良。
不过,总算是找到了话头,于休休见缝插针,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走到邱然地旁边,一边锻炼一边说:“邱阿姨,我是蔓菲姐的朋友,我叫于休休。我很喜欢摄影,不知道可不可以,帮你拍一组照片?”
记得当初她找霍仲南搭讪,也是这么说的。
半真半假吧。
喜欢摄影,于休休从来都是认真的。
邱然有些冷漠,但傻白甜外甥女也是外甥女,总不能当面让她的朋友难堪。
“不用了。一把老骨头,拍什么拍。”
“天啦!”于休休表情极尽夸张,眼睛瞪得老圆,“邱阿姨你这身材,这相貌,说二十五岁都有人信好吗?不不不,我要是二十五岁,肯定没有你这样的马甲线。简直太棒了有没有?”
邱然笑了笑,喘着气锻炼,没说话。
于休休一头热并不会冷场。
“我要以你为榜样,从今天开始锻炼——”
健身房的小哥看了过来,仿佛把她看成了“一张卡”。
于休休轻咳一声,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利用年纪优势,说尽好话,绕着邱然,夸着邱然,目的就是想为她拍一组照片。
她一开口,温蔓菲赶紧来帮腔。
被一群小姑娘缠上,邱然最后没法拒绝。
“拍吧。”
她僵硬地答应了,但提出条件。
“照片不许外传。”
“当然。”于休休比了个“ok”的手势,“我不做商业用途,只是自己欣赏,因为真的好难找好难找邱阿姨这么美的model啦。我会把你拍得美美的,然后每一张都发给你过目。放心吧,你一定会对自己的美貌吃惊的。”
拍照,于休休是认真的。
邱然长期锻炼,身材确实过得去。
在她锻炼的过程中,于休休取了很多镜头,拍了很多照片。
“邱阿姨,你看看怎么样?”
把单反凑到邱然面前,她如愿看到邱然惊讶的表情。
“很好。”她点点头,态度和刚才已有不同。
没有女人不爱美,不爱镜头里美好的自己。于休休没有吹牛,她确实把邱然拍得极美,比专业的摄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得起于大壮花在她身上那些“吃喝玩乐”的银子。
“原图已经这么美了,修过不知道要惊艳多少人。”
于休休理所当然的把微信二微码递上去,“邱阿姨,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把图修好,发给你。”
邱然没有犹豫,笑着看她一眼。
“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就是爱闹。”
这带着笑的责怪,已经是认同了。
霍戈手插在裤兜里,远远地看着于休休,目光里也不知不觉浮上了笑意。
这个于休休,到是很有点惊喜给他。
……
在健身房,于休休绝口不提房子装修的事情,这是给温蔓菲的承诺,也是她自己的想法。
速欲则不达,邱然是聪慧睿智的成熟女性,就她这个年纪,但凡有点什么小心思,就很难逃过她的眼睛,所以,真诚一点,干净一点去接触,才最好的办法。
当然,取得好感只是第一叔。
为了表示感谢,晚餐于休休请客。
霍戈、丁曲枫、温蔓菲都在,于休休还特地叫了谢米乐和韩惠,结果只来了谢米乐一人。
“惠惠说,她有点不舒服,要早点回家。”谢米乐小声和她说了一句。
于休休想着韩惠的样子,嗯一声,没有多说。
年轻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十分开心,霍戈“万花丛中坐”,长得帅气,几个小姐姐颜值也不差,很是惹来了一些惊艳的目光。
只是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聚会,会碰上许沁。
这餐厅是温蔓菲选的,是她们这伙小姐妹常聚的地方。
许沁和另一个女孩儿在一起,看到自己的朋友居然和于休休在一起,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硬了。
“怪不得不回我的信息,原来在这儿啊?”
她语气带笑,有些尖锐,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这是气得太狠了,一副被朋友背叛的样子。
温蔓菲有点尴尬,看了一眼于休休,又对许沁说。
“许沁,一起啊?”
“不必了。”许沁极力想要掩藏情绪,无端这种难堪太尖利,让她激动到声音都走调的程度:“我又不是吃不起饭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一起吃?”
说着,她带着人转身就走。
温蔓菲有点难过,站起来叫了一声,要去劝。
丁曲枫懒洋洋的哼声,“别叫了。”
“可是——”温蔓菲眼圈红了,“她肯定气极了,咱们这样,不太好。”
丁曲枫端起酒杯,双眼迷离又深邃,“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跟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不是一路人,怎么走得到一起?”
不是一路人?
温蔓菲有点不明白。
是说许伯伯坐牢,许家破产,许沁没了经济来源?
还是指别的什么?
她不懂,无助地看着丁曲枫。
丁曲枫瞪她一眼,“听不懂,就好好当你的傻子。坐下!”
温蔓菲:“……”
餐厅里开着暖气,其乐融融。
餐厅外面的寒风里,许沁蹲在路边上,哭声撕心裂肺。
于休休累了一整天,回家倒头就睡。
半夜里,于大壮回来了,和苗芮两个在楼下耳语了一会儿,苗芮实在忍不住,上楼打开了她的房门。
“休休,起来,妈有话和你说。”
于休休乏得眼睛都睁不开,像个布娃娃似的由着老妈摇来摇去,头发一颠一颠地荡。
“什么事,说吧。”
她幽幽的声音,头发搭在脸上,穿着粉白的睡衣,像个女鬼。
苗芮拍拍她的背,“是不是你找阿南了?”
阿南?于休休打个呵欠,好不容易从周公手上找回几分清醒的理智,想起那个一天没有联系的狗男人。
“他又干什么坏事了?”
坏事?苗芮愣了愣,噗一声笑开。
“你这破小孩,怎么就不能想点人家的好?”
“嗯?”于休休呵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怎么了?”
“你爸说,大禹的贷款下来了。银行那边透了个风给他,是阿南打了招呼,愿意做担保,要不然啊,因为你唐叔这锅背着,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休休啊,阿南是个好孩子,为了你,也是肯花心思了。”
再拖下去,浮城怕都黄了,真要烂尾。
可以说,霍仲南续上次延长付款期限后,又一次救了大禹。
于休休有些意外,愣了愣,“这不是为了他自己么?反正贷款下来,也是落入他的口袋。人家才聪明呢。顺水人情,一箭双雕。母后,你别想太多了。阿欠……我要睡了!晚安。”
咚!
她重重倒下去。
苗芮拍她,“怎么就正常了?你以为那么大的钱,随便一个人就能担保的?”
于休休没有回应,已经见周公去了。
苗芮叹口气,又下楼来,和于大壮合计。
他俩都是不愿意欠人情的人,这一次次的,欠霍仲南这么多,都有点过不去。
“看这样子,是喜欢惨了我们休休,嫁给他也不错。”苗芮说:“不过,他没有父母,没长辈操心,怕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我主动提吧?”
于大壮没有吭声。
拿着一杯水,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东西,问你话呢。”苗芮不悦地拍他,“又走神,想什么呢?”
于大壮愣了愣,咧着嘴笑开。
“你可别去犯傻。咱们闺女又不是没人要,这么急做什么?”
“哼!就她那个猫嫌狗不爱的德性,我看再拖下去,真成大姑娘了。”苗芮说着,噫了一声,“我说老于,你以前不是挺积极的嘛,这是咋了?”
于大壮嘴皮动了动,不知从何说起。
久久,他沉沉地叹了一声。
“我听老唐说,这孩子最近一直在暗地里调查他父亲当年的事情。我这心里,觉得毛刺刺的,有点怪。”
……
清晨的霞光透过窗户射入眼里,于休休睁了睁眼,又狠狠闭上,无奈地叹息。
“妈!你怎么又来了?”
“几点了?”苗芮在她被子上轻轻一拍,“起床啦,小懒猪。”
“今天周六。我就不能多睡一会儿?你好烦人啦。”于休休撒娇地将被子蒙在脸上,不到三秒,又腾地坐起来,把被子一丢,迅速抱起她的单反找电脑。
苗芮:……
看了一眼,她训人。
“一惊一乍。毛病!赶紧下来吃饭。”
“好嘞。”于休休说完,打开了电脑,准备帮邱然大佬修图。
那些照片拍得很不错,于休休欣赏着,对自己的技术十分得意。
她托着腮,在朦胧的阳光里,重点先挑了几张出来修——
一张一张地翻阅着,她手一抖,突然停下,被一张照片烫到了眼睛。
放大,再放大。
她的头慢慢往前倾,盯着邱然袖口处隐隐露出的一团淤青和疤痕出神。
第266章 累了一夜的南言大神
于休休的记忆有点串线。
一会是邱然的脸,一会又变成了韩惠。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被她串到一起,等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失笑。
——想多了!
她把那个碍眼的淤青p掉,精修了一张照片先发给邱然,问她:“邱阿姨,你喜欢这个色调和风格吗?”
没等到邱然的回答,她打个呵欠,抱着电脑下楼吃饭。
一边吃,一边挑选照片,专心致志。
苗芮对此大为不满,“吃饭还工作。于休休,你这么上进,对得你生你养你的老娘吗?”
于休休瞥她一眼,“这不是陪着你吗?你说什么说呗,我听得见。要不,你也来看看照片,学习学习!这位阿姨的年龄跟你差不多大,看看人家这身材,这皮肤状态……”
“哼!”
在颜值问题上,苗芮从不让步。
“我天生丽质,用不着锻炼。”
于休休抬抬眉,“那就别抱怨腰上的游泳圈了。自己凭本事懒出来的,怎么也要爱下去。”
“我当然爱。”苗芮斜斜瞄她,不到两秒就忍不住好奇心,凑过来坐在一起看邱然的照片,“身材是管理得不错,看上去挺精神的,可你要说她这脸,这皮肤能跟我比?于休休,我怀疑你需要看眼科了。”
损还是老娘损!
于休休回头看她一眼,抿着嘴,但笑不语。
吃完饭上楼,她收到邱然的回复:“可以,你看着办。”
看不出她的情绪和态度,不过,只要没反对,于休休就能一个人玩下去。
她用了一天的时间,把邱然的照片全部精修完毕,做成精美的相册,打包发过去。
“邱阿姨,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再修。”
邱然没有说不满意,也没有对照片表达任何看法,而是问她。
“你是装修公司的吧?”
于休休微微一笑:“是的啊,邱阿姨你怎么知道?”
“我审问过蔓菲了。”
一句审问,暴露所有。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于休休叹口气,觉得温蔓菲这个猪队友……为她省略了很多循序渐进的步骤。
“邱阿姨,我是做装修的,对你那个项目也很有兴趣。但是,拍照是因为你的魅力,与这个没有关系。然后,你千万别责怪蔓菲姐,你是她小姨,她是认为我们公司有这个实力,更适合你的酒店,这才会推荐我给你的。”
邱然:“你不用绕弯子。蔓菲那个脑子,我了解。”
于休休:“我们公司是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你可以看看我们的作品……”
邱然:“我知道你的公司,有人推荐过。但我看了一下,风评不太好。”
呃,有人推荐过,是哪个好心人?
于休休并不觉得“风评不好”有什么可尴尬的。
相反,邱然能坦诚地告诉她这一点,反倒省事。
“邱阿姨,你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同行是冤家。你的酒店,难免不会遇到同行入住吧?他们住两天,说不准就给一堆差评,评论还写得头头是道,比谁都专业。得,花一点小成本,就把名声公司的搞坏了。哪个行业,都有这样的人。我只是没有幸亏而已。”
邱然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没有下文。
于休休:“我不劝你选择我的公司,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邱然:“怎么说?”
于休休:“我不要钱,免费给你出设计图和效果图。您要不喜欢,我一句不辩,更不会纠缠。下次有缘看到您,还帮你拍照。你要是喜欢,你选择了我,我用项上人头担保,给你最优惠的价格,不计成本,做出最完美的装修方案,让你满意为止。”
邱然沉默许久。突然问:“你的目的,是为了抢巧家的客户?”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毫不费力。
于休休捂了捂脸,又是无奈又是有点想笑。
“不瞒你,我刚才说的那种人,就是指的巧家。”顿了顿,她又说:“邱阿姨,其实,这种情况对您是有利的。你做生意也要控制成本,在同等情况下,如果我的东西又好又便宜,你难道会拒绝?”
“你说服我了。但是,我在巧家已经预存了意向金。”
“五万。我知道。”于休休说:“这个损失,由我们补给你,没问题吧?”
邱然没有马上答应,思考一会儿,告诉她。
“等我看了你的设计图和效果图,再说,好吗?”
“ok!一言为定。”
于休休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伸个懒腰,给自己打气。
“加油于休休!”
这个周末,于家洲几次过来骚扰,想让于休休陪他打游戏,都被于休休推回去了。她关门谢客,除了吃饭,门都不出。不论是于大壮回来,还是苗芮端来水果都不理睬。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查询了大量资料,做了许多功课,在对邱然装修方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靠着“盲猜”和“自我发挥”,做出了一个以“江湖风”为特点的酒店设计图和vr效果图。
然后,就该用到某人了。
于休休完成图纸,已经凌晨一点。
“师父,呼叫师父!”
南言在线:“说。”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在,夜猫子。亲爱的师父大人,又到了发挥你最擅长的本事,帮我打小怪兽的时候了。”
霍仲南皱皱眉,觉得眼皮在跳。
怪不得那天她会那么说——
他低哼一声,直接拨打语音电话,然后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和她说话。
“如果不需要我看图纸,你就不会找我,是不是?”
嗯?于休休听着低沉的男声里散发的浓浓不满,嘴角扬了起来。
某人自己跟自己吃醋,好玩不?
有变声器加持,她故意又嗲又软地说话。
“不会呀。人家只是忙,顾不上理你嘛,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做生意,养家糊口有多不容易。外面有的是狗男人刁难我,欺负我,无奈的呀。”
狗男人?
霍仲南闭着的眼皮,又是一跳。
“谁欺负你了?”
“不就是你?”于休休说完,又脆生生地笑:“你看看你,明明早就答应了做我的顾问。可是,我找你看图纸,还得低声下气地求你,甚至……以色交换。”
以色交换?
霍仲南都给气笑了。
“这么说,委屈你了?”
“只要师父肯帮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霍仲南勾起一侧唇角,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委屈委屈你,我白担了这罪名。这样吧,你给我点好处,我今晚帮你弄。”
“呃,你要什么好处?”
“我有点不痛快。你说些好听的,让我松缓松缓。”
“好听的?”于休休可理解不了,“行。师父,徒儿祝您发大财,行大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不行吗?还能有什么好听的?”她纳闷:“难道要让我祝你如花美眷娇妾环绕?”
霍仲南脑袋都大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行了。把资料发过来。”
“我靠!”于休休默认那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怒不可遏:“禽兽啊你。如花美眷娇妾环绕,你也不怕肾亏?”
“小鱼。”霍仲南声音低沉了些,“你再说废话,我想听的,就不是这个了?嗯?到时候,你别哭。”
于休休心里咯噔一下。
想到狗男人低哑着嗓子提要求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什么,双颊烧了起来。
她讪笑着挂了语音,给他发资料。
……
南言十分守信。
于休休次日起床,他已经把资料发了过来。
留下一句话,“累我一夜。你要补偿我。”
于休休这个时候激动啊,拿到南言大神修正的设计资料,眉开眼笑,要什么不能答应?
“师父,徒儿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老人家,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哈哈哈,谢了!”
今天是周一,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墨迹,收拾好就去了公司。
万万没有想到,等她坐下来仔细看设计图和效果图时才发现,某人只调换了一处他认为不合理的柜体位置,其他一点没改,一个意见没有提。
这……
就是累了一夜的成果?
第267章 在她心上的一席之地(一)
于休休有理由怀疑自己被忽悠了,被敷衍了。
她给某人发了一条表示愤怒的消息,从网上找来的十八种语言+方言发泄了怨气,然后坐下来看自己的作品,在自我怀疑的死循环中纠结。
就这样给邱然,能把她从巧家手上抢过来吗?
于休休开始搓头皮,后悔昨天把话说得太满。
对南言大神太过信任,是要吃亏的啊!
混蛋!就这样还想让她做牛做马呢?不把他打成牛马,算她善良。
于休休在办公室坐到中午,没有头绪,索性去大禹找于大壮一起吃午饭。
两个公司在同一个屋檐下,法人分开了,但私底下,大家仍然默认是一家。
今天大禹有大事,波折再三的浮城,又要重新开工了。有时候,于休休怀疑自己的老父亲是被浮城折磨出了斯德哥尔摩,哪怕砸锅卖铁,也非得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不可,跟自己过不去了。
整个上午,他都在公司开会。
于大壮是一个从包工头起家的老板,他的公司,会议少之又少。像今天这种一开就三四个小时的会议,更是首见。
于休休上楼的时候,于大壮刚从会议室出来,跟在他身边的是魏骁龙。
看到于休休,魏骁龙神色微异,随即绽放一个她熟悉的笑容。
“休休。”
于休休稍稍停一下脚步,莞尔:“大师兄好。”
说着,她走过去挽住于大壮的胳膊,跟着他一起走进办公室,“爸爸,累到了没有?我刚问过,中午食堂有红烧肉,老实说,是不是你让王伯做的?”
父女俩闲叙家常,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魏骁龙站在边上,看着于休休的背影,心里不免发悚。
“师父。”他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发,“我就不在食堂吃了,还有点事,得先走。然后咱们下午两点,浮城碰头,怎么样?”
于大壮看他一眼,眯起眼,“饭都不吃了?”
魏骁龙的笑容微微艰涩,“不吃了。”
“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于大壮不满地瞪他,“天大的事,不如吃饭重要,吃了再走。”
“……”
“爸爸!”于休休没有看魏骁龙,而是不满地说他:“大师兄有自己的事情,你怎么能勉强他呢?你这叫强人所难懂不懂?”
“哈!”于大壮失笑起来,一边放文件一边回头看她,“小丫头,训起你爹来了?”
“你不对,当然要训。”于休休说完,回头朝魏骁龙挥挥手,“大师兄,你去忙吧,别管我爸爸,他就是个固执老头儿。”
“哈哈哈哈。”于大壮失笑,看着窘迫的魏骁龙,“你要真有事,就去忙。要是不紧要,就留下来吃饭。刚才会上有些事情没有讲透,咱爷俩可以边吃边聊。”
浮城对于大壮的意义非同小可。
别的人,他信不过。因此,浮城复工,魏骁龙马上捡起了担子。
“行。”魏骁龙不再推拒,“我们下去吃饭吧。”
于休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只是一笑。
三个人一路下楼,她也只和于大壮说话,和于大壮亲热,再不像以往,在魏骁龙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蹿来蹿去,随性的亲近。
魏骁龙听着他爷俩说话,手指微微攥着,沉默。
在食堂里盛好饭坐下,乘于大壮去洗手,魏骁龙从包里拿出一包花生牛扎,放在桌子上。
“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刘婆婆家开门了,知道你喜欢吃这一口,就带了些。”
花生牛扎糖这种比较古老的零食,是于休休幼年馋的时候热切盼望过的,和她喜欢的大白兔奶糖一样,都是那种甜得黏牙的糖,对小时候物质缺乏的她来说,甜味贯穿了成长和思念。
于休休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可是,理智阻止了她。
“大师兄,不用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就不爱吃这个了呀。”
魏骁龙脸色微涩。
于休休不忍心看他失望,指了指自己的牙,“最近牙不好,不爱吃糖。而且,现在有各种各样的零食,我每天换着花样的吃,早就吃瓢了嘴。哈哈哈,不爱了不爱了。”
“哦。”魏骁龙没有多说,把糖收回去,又原样放在包里。
“少吃糖是好的。”
“是的呀。”
说完,再也无话。
于休休扭身去看于大壮,刚好看到他擦着手过来,松了口气。
“爸爸快点呀,你怎么这么墨迹?就等你了。”
于大壮哈哈大笑,“你们吃,你们吃,等什么等?”坐下来,他拿筷子就说正事:“骁龙啊,你对今天上午的那个提议,有什么看法?”
魏骁龙慢慢地数着米在吃饭,宛若未闻。
于大壮愣了愣:“大龙?这是怎么了?”
魏骁龙一怔,尴尬地抬头,“师父,你说什么?”
“……”
“不好意思,走神了。”
他集中精力,和于大壮说浮城。
于休休默默吃饭,不再像往常那样,时不时插句嘴,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她一言不发。
在这个天气阴冷的午后,食堂里也有点冷,员工们吃饭很快,人慢慢地少了。
于休休吃完,伸个懒腰,告别于大壮,拖着脚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她走得慢,心里沉重。
这么对待大师兄,她并不开心,但是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方向,她不能拖累了大师兄。以前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是金巧巧的话,让她警醒和思考——
也许,她以为的兄妹情,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捆绑。
魏骁龙站在楼道边的绿植旁,看着于休休垂头丧气的走过来。
他没有说话,直到她走近。
“是金巧巧说什么了吗?”
于休休惊了一下,抬头看到他,脸色很快恢复平静,笑眯眯地说。
“没有啊,巧巧姐没有跟我说什么。”
“对不起。”魏骁龙笑了笑,“我拿你当挡箭牌了。”
挡箭牌?
于休休眨了下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魏骁龙面色平静,语气轻松,“我只把金巧巧当普通朋友,从来没有考虑过和她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但是,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更不懂得拒绝女孩子的热情——”
他直视于休休,“我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只能把你搬出来挡刀。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因为你足够优秀,我希望她知难而退,却没有想过,这会不会给你带来影响。”
“大师兄?”于休休心里微恻,不知道能说什么。
“嗐。小丫头,是不是又跟自己别扭上了?”魏骁龙像往常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用一种亲昵的语气笑着说。
“你说过的,把我当你的亲哥哥,所以,我没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说了这样的话。是我太自私了,休休,原谅大师兄,好吗?”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借口,
这样的解释对他俩来说,都是完美的台阶。
于休休笑着看他,表情慧黠可爱,“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大师兄。放心吧,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魏骁龙松口气,“那就好。”
于休休朝他眨个眼,指了指办公室,“我去做事了?你也去忙吧,自家兄弟,别客气。”
魏骁龙又摸出那包糖:“这个,你拿去,看你们设计部,有没有人喜欢吃。”
于休休爽快地接过来,“好嘞,替我们设计部的妹子们谢谢大师兄。哈哈,走嘞。”
她拿着糖走得很快,不过转瞬,就消失在魏骁龙的眼前。
人不在了,空气里的气息仍在。
魏骁龙手插在兜里,在原地站了许久。
楼道的窗户没有关严,冷风从缝隙溜进来,刮在脸上,刀子般的凉。
他原以为,他在她心上会永远有一席之地。是哥哥,也是不可取代的人。
可他,终是过客。
……
于休休以为南言挨了她十八种语言的骂,会有所悔恨,没有想到,这厮一句话都没有回,消息在网络里,无影无踪。
来的人是霍仲南。
不待于休休下班,就亲自到了公司。
从小鱼的接待大厅到于休休的办公室,某人如入无人之境,对众人投来的注视,只当未见,径直推开了于休休的门。
“唏!”
一干人等抽气不止。
不到三秒,整个小鱼公司就炸锅了。
这个高大挺拔帅气逼人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的人,四处打听。知道的人,得意的挤眉弄眼。
办公桌前绞尽脑汁的于休休,对他的到来,猝不及防,吓得如同见鬼。
“你怎么进来的?”
霍仲南拉椅子坐下,双手十指一扣,“陪钟霖来的。”
于休休:???
第268章 为所欲为(二)
陪钟霖?
要不是于休休亲耳听到从霍仲南的嘴里说出来,她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人脸皮已经混得这么厚了。
她偷偷瞥他。
霍仲南表情不变,冷漠的面孔英俊淡然,不说来意,就好像他坐在她的办公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于休休怀疑——是不是她走错了?
“霍仲南。”
她在他面前一晃,歪着头。
“你来这里,没什么事?”
“有。”霍仲南眉梢微抬,淡淡说:“顺便看你。”
如果没有“顺便”,这是一个甜宠文。因为“顺便”,就是虐心文了。
于休休抿着嘴看向那张她不太舍得动手的脸,拉着脸坐下来,继续看她的图纸。
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在干什么?”他突然开口。
于休休懒洋洋的,“还能干什么?做设计图。”
“哦……”霍仲南拖长的嗓子有那么几分疏淡和无所谓,视线也是如此,慢慢悠悠地扫向于休休的脸,又慢腾腾起来自己倒水,然后,散步一般走到她的背后。
双手前撑,低头看她的电脑,“顺便”就她圈在怀里。
“我看看设计的什么?”
哼!一本正经的装傻,真有他的!
于休休飞他一眼,侧过身子,视线落在他刚毅的下巴。
“提提意见。”
“唔”一声,霍仲南不以为意地掠过她的设计图,只看了一眼,“挺好。”
又这样?什么意见都不提。敷衍。
于休休气得很,“那你走开。”
她推他,不许他在自己跟前碍眼。
霍仲南嘴角扯了扯,不冷不热地说:“我劝你别忙活了。”
“要你管!”
“忙也是白忙!”
这话太招人恨了。
于休休怒目着他,“你什么意思?”
“邱然不会签给你。”
设计图上有命名,他能看到不奇怪。认真说,他认识邱然也不奇怪。毕竟霍戈说了,邱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又是温蔓菲的小姨。温蔓菲和霍仲南是同学,那么,他们同处一个阶层,说不定也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于休休抬了抬眉,“原来你是看不起我的设计?”
怪不得不帮她修改,意见也不提,原来人家压根儿没看上。
于休休心里不爽,表情就落在脸上。
霍仲南似笑非笑,刮一下她的脸,“我说过,你设计很好。”
“那问题出在哪儿?”
“是她的问题。”
于休休一副不解,“那你给点意见呗,要怎样,她才会签给我?”
霍仲南斜她一眼,绕开,坐回原来的位置,冷冷说:“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
于休休好想把这个狗男人叉出去!
用猪八戒的那把九齿钉钯!
“呵呵!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行吗?”于休休剜他一眼,“你等着。”
一天一夜的成果就在这里,今儿又花这么多时间修正,于休休对这个设计方案还是满意的。她唯独缺少的,是自信。
现在被霍仲南一激,她不信邪,反而信心十足。
这么好的设计,那么优惠的价格,邱然要是不上钩,她肯定是眼瞎了。
于休休趁着这股子热乎劲儿,把方案给邱然发了过去。
“邱阿姨,您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咱们可以沟通。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都可以告诉我,我肯定能做到你满意为止。”
发完,她有点忐忑。
深呼吸一口气,不高兴地看霍仲南。
霍仲南漫不经心地勾唇,自顾自地喝水,只当没有看到她的脸色。
叮!
消息来了。
邱然这么快回复,于休休有点意外。
她激动地滑开屏幕,看消息。
“辛苦了,休休。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巧家的设计。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下次有机会——这话曾经被评为成年人十大谎言之一。
下次有机会,就代表没有机会。
于休休鼻子一酸,有种全部努力付诸东流的沮丧。
如果邱然认真看一看,比较一下再给她答案,她不会这么难受。
可是,邱然几乎秒回信息,哪有翻看她的方案?
事实上,人家根本就没有准备签给她。从一开始没有,哪怕嘴里答应,让她做设计图,也只是为了顾及情面,给她一个台阶而已。
这是生意人的忽悠,只是于休休当了真。
于休休看明白了这一点,难受了不到一分钟,又原地复活了。
“哥,阿南哥,不,你就是我亲哥!”她像是突然发出了新大陆一般,变了一张笑脸,嘴乖得自己都受不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没有办法,他就不会过来。他不是那种闲得无聊的人。
于休休又是哄又是蹭。霍仲南瞥她一眼,大概是傲娇病犯了。
“好处?”
他这样子,可帅,也可恨。
于休休暗自咬牙,从桌子这边走到那边,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缓缓跨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只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搭上他的领口。
“事成之后,我让你为、所、欲、为。”
霍仲南淡淡看她。
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行。那就我对你为所欲为吧。”于休休突然用力,一把扯过他,贴上去就啃,那龇牙裂嘴的样子,让霍仲南脖子一凉,脊背凉气森森。
在于休休温软的嘴唇靠近他喉结的瞬间,他颤栗般僵硬着,有一种喉管会被她破开的错觉。
“立字据。”
“什么?”于休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立字据。”
“……”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于休休仍然骑在他的膝盖上。
明明是风流香艳又如胶似漆的画面,却莫名有一种商人谈判的感觉。
好半晌,于休休咬牙:“行啊!我给你立字据。混蛋!”
拿过纸笔,她刷刷写上“等事成后,本人甘愿让霍仲南为所欲为”一行大字,签上名,丢到他面前。
“拿着,禽兽!”
霍仲南看一眼,眼神微深,慎重地将纸条收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于休休不明所以,“等等,我的包,我的手机。”
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钟霖还在和谢米乐说话。
看到他要走,钟霖跟上来几步,“霍先生。这就走了?”
霍仲南没有看他,“你忙。”
钟霖:“我不忙。”
霍仲南:“你忙!”
语气词不一样了,钟霖赶紧停下脚步。
“……好吧,我忙。”
他就这样被老板无情地抛下,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米乐,今天晚上,只有你能收留我了。”
好好一句话,因为“今天晚上”,莫名变得有点暧昧。而对谢米乐来说,这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暧昧。自从上次柴火鸡一别,这么久了,他俩还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明显他今天是陪霍仲南来的,不是找她。
是男女朋友,又少了点什么。
放手,又有点不甘。
继续还是拒绝?是个问题。
……
“咱们去哪里啊?”
于休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出来的。
霍仲南看她一眼,没有回答,眼睛里写满了“闭嘴”。
行吧,有求于人。现在他是大爷。于休休憋住那一口气,脚步噔噔地跟上,霍仲南突然一顿,放缓了脚步,掌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扣了扣。
“这才乖。”
“……”
这样的表扬,让于休休想吐血。
她堂堂一个公司老板,在员工面前也是要脸的好么?
现在被狗男人像圈小狗似的圈在怀里,占有欲十足的样子,搞得好像他才是小鱼的老板!
四面八方都有人,于休休很想踹他。可是,又不得不笑意盈盈,露出一抹满意的表情,冲那些好奇或询问的目光,频频点头。
“你们忙,继续做事,忙你们的啊。”
忙你们的,别管我,也别看我。
她的潜台词都快喊到脸上了,员工们还在看老板的笑话。
“天啦!这个哥哥好帅!我新来的,求科普!”
“还是别问了吧。我怕吓着你。”
“不怕,我有金钟罩。”
“……关键词提示,盛天,ceo。”
“嘤嘤嘤,老板这么好命,马上就要投入**oss的怀里吃香喝辣了。此处需要大红包才能安慰小虾米们受到惊吓的小心肝!”
“楼上,大红包+1。”
“大红包+10086,老板,您别忘了发红包呀!”
公司群里欢天喜地,找老板要红包,却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只想给他们一人一脚踹出地球。
——连带罪魁祸首霍仲南一起。
第269章 警方不让说的,我不能说
夜幕渐沉,申城的空气潮湿,风微凉,似乎要下雨了。
于休休坐在霍仲南的车上,拐过城市的大街小巷,七转八弯,最后停在了一个酒吧。
将黑未夜,灯光微暖,这个时间点,有着这个城市最为迷离的景色,但对酒吧这样的场所,还未到可以尽性娱玩的时候。
霍仲南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于休休猛地抓紧他。
“为什么来这儿?”
霍仲南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唇角微撩,“你没来过?”
于休休耳侧微烫。
一个成年女性没有去过酒吧,并不丢人吧?
她少年时也曾叛逆过,但她的叛逆只是招猫逗狗干些让人哭笑皆非的事,而不是纵情声色或者别的越界行为。
“要你管!”于休休挺起了胸膛,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可惜,被人一眼看穿。
霍仲南脸上保持着疏淡的笑意,走到酒吧角落的卡座,脸色才敛住,沉了下来。
两男一女坐在里面,其中两个于休休认识。
一个是京都来的权少腾,一个是她见过的刑警缪延,一个大概是缪延的女同事,或者女朋友,和他坐在一起。
霍仲南和于休休的出现,这缪延有些意外。
“于休休?”
他看了权少腾一眼,看他眉目带笑,嘴微微张了张,又咽了回去。
“缪警官,你也在?”于休休显得十分亲热。
毕竟她最熟的人,就是他了。
缪延点点头,往里面挪了挪位置,“坐。”
霍仲南一言不发地坐过去,冲三人点点头,问权少腾:“我没来迟吧?”
权少腾嘁一声,“你小子,挺会搅浑水的啊?我同意了吗?”
霍仲南:“我乐意为二位警官效劳。”
缪延:……
他有点理不清状况,权少腾下意识摸了下耳钉,低声说:“来了。”
“来了?”缪延重复,看到他点头,朝旁边的女子递了个眼色,“准备!”
“嗯。”女孩子起身离开了。
等她拿着托盘再次出现的时候,走在光线里,于休休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酒吧服务生的制服。
果然是个女警么?好酷!
于休休突然兴奋起来,眼睛四处乱瞄。
权少腾瞄她一眼,对霍仲南说:“管住你的小女朋友,不然,不带你玩了。”
“过河拆桥?”霍仲南冷冷哼声,“别忘了,是谁给你提供的线索。”
“啧!谁拆谁的桥?搞清楚……”权少腾话没说完,突然沉声,“来了!”
于休休下意识望向门口的方向,没料到,脑袋还没有偏过去,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掌住,二话不说扳回去,埋在他的怀里,并当着权少腾,低头吻上去。
“……”
她浑身僵硬,血液逆蹿。
这是干什么啊?害怕有人看见她?
于休休的热血燃起,他却没有继续,嘴唇停在她的耳边。
“不想我把你丢出去,就老实点。”
这个人突然变得好凶!
于休休气得很,又不敢违抗,怕坏了人家的事情。
她老实的抱住他,耳边一阵嘈杂声过去,很快又归于平静,只剩音乐。于休休一头雾水,又只能乖乖就范,由着某人抱着、搂着、状若亲热的样子。
“嘶!”权少腾一声叹息,“欺负单身狗啊!”
他一说话,霍仲南的胳膊就松了。
于休休的脖子和脸,终于得到了自由。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四处张望,想看个究竟。
这个时候,酒吧大厅里除了他们,只有刚才那一桌两个客人。
就连那个女服务生,都不见了。
于休休不解地看霍仲南。
他面无表情,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
不一会儿,女服务生再次出现。
她放了一瓶酒和几个杯子在桌子上,朝缪延点了点头。
“进去了。”
缪延:“几个人。”
“一男一女。”女服务生说:“江南春。”
江南春是酒吧二楼的一个包厢名字,坐在里面,可以看到夜景。
相比与ktv的包厢,酒吧的“酒文化”更为浓郁,主打是喝酒。
江南春一次性叫了许多酒。
包厢里流光溢彩,微弱的光线反射在酒瓶上,幽蓝幽蓝,有些诡谲感。
杯盏交错间,两个人很少说话,直到那女子软倒在沙发上,如缺水的鱼儿一般喘气,没了力气。
“喜欢吗?”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又倒上一杯酒,慢慢品着,笑着看她,“这家的酒,就是够劲儿。价格呢,贵吧?”
女子无力地抬了抬眼,在昏暗的灯光里捕捉到男人的脸,好像在辨别一般眯起眼。
“你喜欢……就好。不贵。”
“嗤!只有我喜欢哪里成?”男人突然俯低头,嘴对嘴灌她一口酒,看她咳得呛起来,又兴味十足地掐了掐她的脸,“这种事,需要双方都愉快。”
女子还在剧烈的咳嗽,一句话都不说。
男人瞧她片刻,似乎失去了聊兴,提了提裤腿,走过去将包厢的门反拴住,往里面拉了拉,确实拉不开了,又回来从漆黑的沙发边上,捞起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在沙发上,然后将一个dv机拎出来,架好位置,眼里闪着幽幽的邪光。
“可以开始了。”
女子半醉半醒,似乎不太适合那光线,看着他,好半晌没动。
“你今天情绪不高?”男人抬起她的胳膊,将她的外套扒下来,用准备好的绳子,饶有兴趣地花式捆绑,“看来得我帮你,找找感觉。”
女子无力地耷拉着手,任由他的摆布。
“刚才就让你少喝。”男人叹气,“喝一点,调的是情。喝多了,败的是兴。”
“呃!”女子打了个酒嗝,大概是绳子勒得不舒服,她尝试着挣扎一下,“我不喜欢这样……你松开我。松开。”
“不喜欢?现在说不喜欢了?”男人笑了一声,“迟了。”
“……你放开我!”她凶起来的样子,是真凶。
男人又是一怔,随即掐住她的脸颊,往左右两边狠狠扯着。
“你喜欢的,只有我才能给你要的快乐,只有我。”
“不,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我够了!我受够了!”
女子突然失声大叫,剧烈地挣扎起来,像是对他粗鲁的对待十分不满。
男子笑了两声,“到也好。这么,也够味。”话没说完,他拿起一个口塞,将她的叫嚷堵住。
她再不能出声了,可怜无助的瞪圆了眼,无助地看着面前的人,呜咽一般发出奇怪的声音,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包间的灯,昏暗得看不清脸。
两个人儿影影绰绰。
女子的声音,像哭泣,又如叹息。
“乖乖的,很快就好。”男人冷笑着卡住她的脖子,兴奋地看着她胀红的脸,“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知道我的本事,我会让你快乐。只有我能给你的快乐。你看着外面,放心,外面的人看不到你。他们不会知道,你将被我摆出什么形状,看不到你正在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你好好体会,你的主人我,带给你的欲,仙……”
砰!
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强行撞开。
“不要动,警察执法!”
几个警察冲进来,逮了个现行。
男人慌乱片刻,在被警察反剪双手拖下沙发时,激动的大吼。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可以管别人家的闲事?这是我女朋友,我们两口子爱怎么玩,碍着你们事儿了?”
“呵!”缪延冷笑,“嘴硬。到刑侦队再说吧你。”
“到哪里你们也得讲道理。我来酒吧,是花钱玩的,我和我女朋友做什么,那是我们的情趣,管得着吗你?”
缪延一把扯过他扭动的胳膊。
“老实点,走你!”
男人一路走一路骂,女子很是沉默。
她可能是喝多了,身子软绵绵地搭在女服务员(女警)的身上,步子艰难,两只脚像拖在地上的扫帚,缓慢又无力,直到经过大厅,看到于休休那张满是惊诧的脸——
像是突然清醒,她身子僵硬一下,慌乱地低下头,想借由女警挡住自己。
可惜,于休休已经看到她了。
她今晚穿着十分另类。艳丽,妖冶,性感,野性,大红唇,波浪发,凌乱不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狼狈和美,而她的手腕上,淤痕比在于休休的镜头里,更为清晰和密集。
这样的她,和那天在健身房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让人无法联想到是同一个人。
然而,她确确实实是邱然。
……
于休休被震撼到。
她呆呆地看着,目光随着邱然移动,赶到她离开酒吧,消失在闪烁的警灯里。
“走了。”霍仲南牵着她的手,看看腕表,“或者说,你想留下来,喝一杯?”
于休休懵然地抬头,“怎么回事?”
霍仲南冷冷抿唇,“警方不让说的,我不能说。”
“那你为什么……”
于休休欲言又止。
霍仲南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明天你再找邱然,她会同意你的设计方案。”
就因为她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
第270章 天生就在被P倾向吗(一)
酒吧事件的直接后果是于休休又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起床发现枕头都湿了,哭的。
梦里情节有些记不清,她摸着枕头,觉得莫名其妙。
十二月初了,申城天气有些冷。
她一路想着心事到公司,发现肖乐、谢米乐和两个妹子一边吃早餐一边在凑堆聊天。肖乐的表情尤其夸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几点了?还在吃饭?”于休休把包和外套放到自己办公室,又走出来,“怎么了?”
“老板,你严肃起来的样子……好显苍老哦。”肖乐和她相处久了,已经不怕她了,偶尔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来,笑一个,喂你一个生煎包子。”
“我吃过了。”
于休休拒绝,偏开头,搓了搓自己的脸,又剜她一眼,“我真的显老了?”
难道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多了?或者是和某个“苍老的狗男人”相处太多,心态开始往老龄化方向发展?
于休休看到肖乐点头,深吸气,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们在聊什么,说出来我开心开心?”
“哎哟,开心啥啊,我们在说那些变、态。”
肖乐嘴巴在吃,又在说,含含糊糊地又努嘴看谢米乐。
“米乐姐,你来说。”
谢米乐今天气色不太好,于休休猜测她昨晚和钟霖可能相处不太愉快,但是这里人多,她不好相问,只是眨了个眼。
“来吧,我的首席八卦官。请开始你的表演。”
“自己看。”谢米乐手机放在桌子上,“大开眼界了。”
“喔!”
于休休和她感情好,无须避讳,抓起她的手机,就开始浏览。
各大社交平台都在讨论,警察刚刚破获的一个利用网站传播淫\秽视频的案子。
那是一个类似pua的组织,通过传授、教导男性对女性进行精神控制的方式,累积起了一群pua爱好者,以及sp字母圈爱好者,对实施精神控制的女性拍摄“极端视频”,以网络平台为载体,交易视频内容牟取暴利。
他们有组织的系统化学习,并通过实战,不断进行自我完善和情商管理、外形包装,他们熟知女性心态,有一套完整的技巧。在女性成功入套后,他们会通过情感欺骗的方式,进行洗脑,逐步加深心理依从感,以达到精神控制,甚至彻底摧毁对方精神防线的目的。
当然,犯罪的最终目的都只为营利,或者达到别的满足。
于休休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肖乐还在发表评论,“这些女的都是傻的吗?是没爹还是没妈,让男人来控制自己?还管这些狗批叫主人?我啐!换了我,谁敢让我叫他主人,我立马让他跪下唱‘奶奶请饶我一命’。”
“那可不一定。”谢米乐说:“你没看那些例子吗?这种关系不是一天形成的,是一个长期系统的控制过程。你以为就你聪明啊?实际上,除了天生就有这种被p倾向的女性,大多都是正常人,是慢慢入套的。有些女的,还是成功人士呢。”
“正常啥啊?要么失恋,要么缺爱,要么是愚蠢自我认识不清,或者贪婪……反正,稍稍长点心就不会被骗。”
“呵!小屁孩儿!”
谢米乐白她一眼,“看看这里写的:隐藏很深的pua高手,是非常恐怖的,他们拥有光鲜的履历,过人的睿智,高学历,高情商,最主要的是他们懂得女性需求,这是很可怕的,多少人跳坑了都不知道呢!”
“反正我不会——”
肖乐说到这里,噫了一声。
“惠惠姐,怎么了?”
于休休和谢米乐的位置都是背对门的,闻言怔了下,转头,门口空无一人。
谢米乐:“韩惠来过?”
肖乐点点头:“是啊,站了一下就转身走了。是不是我们说得太大声,吵到她了?”
她吐了个舌头,看于休休一直没有吭声,朝大家摆摆手指。
“我干活去了。”
……
于休休回办公室坐了一会,又去找韩惠。
“金巧巧的钱,到账了吧?”
韩惠心不在焉:“财务说,昨天到的。”
“嗯。”于休休其实也是无话找话,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目光又控制不住望向她的手腕。
韩惠今天穿的长裤,什么都看不到。
于休休说:“周末去不去爬山?好久没出去活动了,米乐说,咱们几个出去走走?”
韩惠愣了下,“我?不去了吧。”
“你最近怎么回事?哪儿都不爱去。”
“我就宅。喜欢宅。”
于休休站片刻,耸耸肩膀。
“那好吧,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嗯。会的。”
韩惠看着于休休走出去,心里沉重。
接受别人的好意和照顾是好,还是不好?韩惠有时候分辨不清。
她需要朋友,需要她们的善意和关照。可是,每当这种时候,关系的不对等所造成的压力,又让她非常的羞耻和自卑,甚至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想要逃离,想要呐喊,却不知该恨谁,该怪谁。
无法排解。
有一种低人一等,叫天生低人一等。
她之于于休休,就是如此。
韩惠颓然地坐下来,慢慢拿起手机,看到他的留言,空荡荡的心,立马充实起来。
“早上有没有按时吃饭?”
“你今天没有来打卡。”
“吃早饭必须打卡,你忘了吗?”
韩惠抿嘴一笑,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不止自己一个人。
她靠在椅子上发消息,“今天起得晚了,来不及吃。”
主人:“如果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人会爱你。这次算了,下一次,我会更加严重的惩罚你。知道了吗?”
韩惠沉默一下:“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对方过了一会儿,回复,“你有什么感想?”
韩惠:“你是新闻上说的那种人吗?”
主人:“不是。我和你之间,没有约束,我们在一起,是以彼此愉悦为前提。如果任何一方,感觉不适。我们的关系,可以随时中止。”
韩惠:“哦。”
主人:“在我面前,直说你的想法。不用转弯。”
韩惠:“我没有什么想法。就是看着那个,挺不舒服……”
主人:“嗯。”
韩惠:“你有我的视频吗?”
主人:“没有。我从不录视频。”
韩惠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受,心突然就揪了起来,“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随时中止。”
这是一种迫切的诉求,是想要永远在一起,是一种感情的依从和捆绑。
男人不会看不出来。
可是,她没有等到她需要的答案。
“我说了,彼此愉悦是基础,如果你总是不听话,抗拒我,那我也许就会去找更为顺从的女伴。在这个圈子里,你不是漂亮的,更不是优秀的。而我,是。”
韩惠默默无语。
好半晌,她把头低到桌子上。
“对不起,主人。是我妈妈生病,我情绪不好,受了影响,以后再也不会质疑你了。”
对方长久的沉默。
在一个漫长到韩惠开始恐慌,怀疑他再也不会理她,甚至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的时间之后,对方终于回复,同时发来一笔两万元的转账。
“给你母亲治病。今天的事,下不为例。”
韩惠的泪水,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
办公室里。
于休休收到了温蔓菲的道歉语音。
“对不起,休休,我不是诚心出卖你的,小姨逼问我,我……哎哟,我不会撒谎的啦。”
于休休笑了笑,“你那不叫出卖。这样挺好的,省了我好多口水。”
温蔓菲:“那你搞掂了吗?我小姨?”
于休休沉默一下,“愿赌服输。你说吧,想要什么礼物,随便你选。”
“哈哈哈。我终于赢了吗?不用礼物,赢了就是最好的礼物。或者,回头你请我吃饭?”
“好吧。回约。”
于休休说完打开邱然的聊天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默默退出来。
如果真像霍仲南说的那样去找邱然,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拒绝。可这就像捏住别人的伤口,再往上面洒盐一样,不厚道。
于休休有点烦,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烦。
为免一个人胡思乱想,她穿上外套,去走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