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朝夕生变(二)
于休休独来独往习惯了,还不太适应这种有了男朋友“细心呵护”的生活节奏。
上了霍仲南的车,一阵叹息。
“难道我从此就要过上主权沦丧的生活了吗?”
霍仲南淡淡一笑,温柔地看着她,“嗯。”
回答这么直白,也是绝了。
于休休拧着眉头瞄他,“桑林村那事儿,缪警官今天又找我了。”
今天有司机开车,霍仲南表情很闲适,微微撩眼看着她,“是吗?”
用的是问句,但于休休没有从他眼睛里看出疑惑。
分明他就没有意外。
“你知道?”
霍仲南说:“知道一些。”
于休休来了兴致,“你都知道什么?”
霍仲南迟疑着,说:“警方掌握了线索,赵玉琪的死,与几年前的一桩陈年旧案,同一凶手。”
几年前的陈年旧案?
于休休看着他淡定的表情,按捺不住狂跳的好奇心,“赵玉琪不是车祸?”
“**。”霍仲南不欲解释太多,可是敌不过于休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掩不住的求知欲,叹息一声,“他们在现场提取到一个指纹,和那桩旧案的犯罪嫌疑人同属一人。那个案子至今未破,嫌疑人没找到。”
哇哦。
于休休想知道更多。
她攀住霍仲南的胳膊,眨了眨眼。
“哥哥,你知道得真多。还有什么?”
霍仲南扭头看她,凉唇轻抿,不说话。
于休休又问:“那现在抓到人了吗?确定嫌疑人是谁没有?”
霍仲南挑了挑眉,“如果抓到,缪延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哦,明白了。他们还在撒网抓鱼。”
于休休想了想,心口又忍不住砰砰乱跳。
“想想有点可怕啊。犯罪嫌疑人,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
“嗯。”霍仲南腿长,这么坐久了,可能有点累,把两条大长腿摆了个舒服位置,一只胳膊状若不经意地越过于休休的后颈,将她揽在怀里。
“你再叫声哥哥。”
“嗯?”于休休仰头,“干嘛?”
“叫!”霍仲南闲闲地看着她。
于休休瘪瘪嘴,“哥哥。”
霍仲南眉锋微抬,似是满意,“几年前的旧案,发生在你那几个客户去旅行的途中。他们因此而认识。”
“啊?”于休休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认识,然后结成好友,并决定居住一起,共度余生?
“这比小说还扯啊!”
她嗤了一声,有点不敢相信。
不曾想,霍仲南扬起一侧唇角,高深莫测地一笑,给了她一个更为爆炸的消息。
“未破的旧案,死者,正是熊文锋。”
于休休惊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吸气声,“《望山》作者?”
“嗯。”
霍仲南看她没出息的大惊小怪,又搂了搂她,嘴里噙着一抹温柔。
“是我提供线索,确认的死者身份。”
“你?”于休休更加不可思议了。
“手稿里,有熊文锋写给毕红叶的字条。”
熊文锋告诉了毕红叶要去哪里旅行,寻找灵感,并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出行,毕红叶不知是没有注意,还是看过纸条,随意地塞到了手稿里。
警方找毕红叶核实过,事过多年,她无从确认。
不过,根据这个线索,警方将熊文锋的失踪,和x市一桩未破杀人弃尸案联系起来,经过比对,确认了死者身份。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于休休半眯起眼睛,喃喃说着,突然想到赵玉琪那天在院子里发狠说的那些话。
“她那天说,别以为你们的龌龊事儿,我不知道。我感觉,她和我们一样怀疑,那群人非得居住在一起的原因。以前因为刘岩宇,她有疑惑也不好说不敢反对,离婚撕破脸,她就不再顾及了……”
说到这里,于休休目光一凛。
“会不会是她说的话,触及到了什么秘密?他们杀她灭口?”
霍仲南看她一眼。
“这个,得问你的缪警官。”
于休休哭笑不得。
“我更相信我家的霍·福尔摩斯·仲·柯南!”
霍仲南微笑,在她腰上重重一捏,“嗯。”
“嘶!”于休休腰上吃痛,“干嘛啊,不知道人家细皮嫩肉的腰细如柳一折就断吗?真是!还有,你嗯什么啊,问你呢。”
霍仲南噙笑看她,将一杯水塞入她的手心。
“口渴了吧。喝点。”
“我不渴,”于休休想推,恰在这时,司机一个急转。
“呃!”那杯水倾斜而下,稳稳当当地淋在某人的裤裆处。
于休休愕然抬头,“不是故意的。”
“没事。”霍仲南淡定地拿纸递给她,“擦擦。”
于休休认命地帮他擦。
结果,不仅擦不干,还擦得火花四溅,湿透的裤子上一圈纸碎颜色。
她索性放弃,“回去换换吧。”
“不用。”霍仲南拉下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背后的座椅上,往里一圈:“丈母娘就算怀疑,也会给我留点脸面。”
于休休狐疑地蹙起眉。
怀疑?
怀疑什么?
她双颊不知不觉发烫。
为转移注意力,她又说案子。
“我一会儿探探陶池和vivian的口风,看她们什么情况。”
霍仲南淡淡看她,“你能问出来,还用警察?”
“那你告诉我呗。你告诉我,我就不去问了。”于休休微微抿笑,很是天真的样子。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霍仲南面无表情,看不出话中真假,“等破案吧。”
于休休点头。
看着他,又点点头,突地摊开手。
“那我的《望山》呢?手稿。可以还给我了。”
霍仲南点点头,
看着他,又点点头,拍在她的巴掌上。
“等我看完给你。”
这么久还没有看完?
于休休根本就不信他。
不过,她来不及追着问他,关注点很快被别的事拉走。
高经理在装修群里了几个客户,问他们装修方面一些事情,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复他。
然后他在群里说,“为什么你们的电话,都打不通?”
这条消息,仍然没有客户回应。
于休休和高经理联系后,特地去vivian的社交平台看了下。
已经两天没有更新。以前,她一天会更新几条十几条几十条不等。
出事了!
于休休以找不到客户讨要装修款为由,再次找缪延询问。
这才得知,那几个人,暂时被警方控制了。
……
案件细节,缪延不会告诉她。
于休休有点惆怅。
桑林村这个项目,现阶段的工程款,已经提前收了。他们的行规,先付款,再干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接下去,怎么办?
如果这几个人一起出事,那这装得半吊子的房子,怎么弄呢?不是不能接受烂尾,而是她在装修这件事上,有点强迫症。装一半放弃,太尴尬了。
高经理打了几个电话过来问她,联系不到客户怎么办。
无奈之下,于休休只好让他暂停施工,等后续决定。
一天发生这么多事,于休休没有心情了。
霍仲南送她回家,在苗芮的热情挽留之下,又留下来蹭了一餐。
可是,于休休从头到尾在看手机,不怎么理她。
苗芮左看看,右看看,压着声音问霍仲南,“她怎么了?”
霍仲南抿了抿唇,“好像不舒服。”
“哦哦哦!”
苗芮突然心领神会。
“你多体谅。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霍仲南:“……”
于休休在和谢米乐聊天。
今天谢米乐去见未来公婆,还不知道桑林村的项目出了问题,一直在和于休休八卦。
于休休看她这么高兴,没扫兴。
谢米乐很兴奋。
“我给你讲啊,钟霖的妈妈特有趣,对人特别好特别热情,也特别能说。见到我,她就跟我说,她做梦都想要个女儿,一看我就有眼缘,觉得我本来该是她家女儿的,机缘巧合做了她的儿媳妇,肯定是老天垂怜她。”
“还有啊,她特逗。她因为说不过钟霖嘛,就特想找个人帮她,这下好了,不论说什么,都找我帮腔。说赢了,就很开心,还加我微信,偷偷跟我说,往后我们就结成战略同盟了。还向我吐槽她儿子,说他哪里烦,哪里讨厌,幸亏有我这个好心人收了他。哈哈哈!”
于休休看她说得兴高采烈,不忍心打断。
等她停下,才意兴阑珊的问了句。
“他爸爸呢?”
“他爸爸是个老实人(妻管严),不怎么说话,但很随和。”
于休休眯起眼,“看来你很满意嘛。”
谢米乐发了个羞涩的表情。
“不瞒你说,我确实挺满意的。他们家气氛很好,和我家的沉闷完全不同,是真的很容易亲近。然后就是,我发现钟霖可像她妈妈。因为她妈妈也是一个做事面面俱到的人,特别会察言观色,不会让人不舒服。”
“你现在,还在他家吗?”于休休好奇地问。
谢米乐不好意思了。
“嗯。他妈妈留我,因为晚上他舅舅和舅妈要来,特地回来的……”
“看你?”
“嗯。”
“啧!”于休休看她这小样子,为她开心,“行了,你好好玩,别发消息了。”
“好的。”谢米乐回得很快,“晚安。”
“对了,跟你说一声。周末惠惠带他男朋友来,约好了,你务必留出时间。”
“啊?”谢米乐有些意外,也很欣喜,“好的好的,我就说嘛,咱们不去干涉她,惠惠自己就能处理好。”
于休休很为两个好朋友高兴,聊着天,很快就回复了笑容,
等放下手机,又开始大口吃肉。
这风一会雨一会的样子,看得苗芮直瞪眼。
“你好了?”
“???”于休休不懂,“我怎么了?”
苗芮看了霍仲南一眼,“你不是……好朋友来了吗?”
于休休卒!
三天后,秦风主动联系了于休休。
他说,现在他们有点急事,要去一趟外省,装修的事情可能顾不上。
不过,他希望于休休不要拖工期和进度,按原定计划装修就行。
为了取信于她,秦风甚至提前打款到公司账户,预支了下一阶段装修款。
于休休看得出来,这群人里,最上心的人,就是他。
“秦总。我能不能多句嘴?”
秦风顿了顿,“嗯?”
于休休思忖着,不好问案子的事,而是笑着说:“你对这个房子,好像比其他人都看重?”
她没有明说,秦风却是get到了。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期待了很久,能住他隔壁。”
好痴情!
于休休突然无话可说。
“当然。我也是怕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秦风笑了笑,说:“你可能已经听说了赵玉琪的事情。不过,于总,你放心,我们没什么事,目前只是协助警方破案。具体情况,不方便说。但是这个房子的装修,我们会按时打款,也希望你按时交付。”
于休休怔了怔,微微一笑。
“一定。”
第302章 没羞没躁的蹭饭生活(一)
在苗芮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下,霍仲南天天到于家,过了几天没羞没躁的蹭饭生活。
被人监视(保护)的日子,于休休并不好过。
上班某人顺路送,下班某人顺路接,她那辆小宝马,只能停在车库吃灰。
更过分的是,霍仲南以皮蛋没人陪伴为由,把小猫咪都接到了于家。
苗芮喜欢得紧,像对待亲生孩子似的,买猫粮,买猫窝,买玩具,买爬架,买……买各种她能想到的猫主子用的东西。
皮蛋升级了。
到了于家的皮蛋,是皮蛋2.0版。
苗芮不懂宠物猫的饲养,天天去找家里养猫的朋友询问,又被她们拉着加了几个猫主子的群,俨然一副猫奴的样子,打牌的时间都少了。
皮蛋也分散了她对于休休的注意力。于休休发现老妈的眼睛更瞎了,眼睁睁看她落入大魔王的魔爪,都没有反应。
“霍仲南,你好阴险。”
于休休天天被她贴身关照着,快要憋疯了。
对此,大魔王无知无觉,照常去接。
“下班了吗?”
于休休搔头,语气幽幽,“还早呢,还有半个多小时,你先去忙,我一会儿自己回。”
霍仲南语态闲闲,慵懒地笑,“不急,我在楼下等你。”
他一般会把车停在大门的对街,只要于休休下去,就能看到她。
一种永远处于他视线范围内的感觉,让于休休十分崩溃。
“我今天可以自己回家吗?先生。”
“特殊时期,不可以。”
“霸道!”于休休拧上了,“我今天就要自己走。”
霍仲南微笑,“我在楼下等你,乖。”
啊!
于休休放下电话,低叫一声,匆匆换了件外套,戴上帽子,系上围巾——看着完全不同早上的打扮,有些得意。
偷偷背来放在办公室的衣服,帮大忙了。
这样子出去,肯定没有人能认出她吧?
于休休准备从停车场绕出去。
下楼,电梯还没到,电话来了。
于休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皱眉接起来:“喂?不买保险,不兼职刷单,不参与投资,家里没人失踪,没人犯法需要逃匿,但可以接受一亿以上的贷款,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快递要不要?”
于休休:“……”
她还以为又是宇宙卡王呢。
“不好意思,快递放公司前台就行了。”
“这个需要本人签收,是十万元的保价物品。”
十万?
于休休愣了下,“是什么东西?”
快递小哥:“好像是首饰。”
首饰?于休休扯了扯围巾,“你放到公司前台,我找人来收。”
快递小哥很固执,“这个要本人亲收。”
于休休烦了,“我已经不在公司了,怎么收?就这样,你放公司前台。”
那天收了个恐怖娃娃,她对快递有阴影。
既然换了装扮,她准备偷偷观察下,送快递的是什么人。
毕竟她没有购买过,如果是大魔王送的礼物,又不太可能。
她敏感的觉得,今天能逮到个“大东西”。
这么一想,她心里激动起来,小跑着从停车场出去,从外面往公司大门走,没有人叫人,远远地观察着,
大门口空无一人。
霍仲南的汽车安静地等在街对面。
于休休缩回来,回拨那个电话,占线中,一直占线中。
噫,被人捉弄了,还是怎样?
于休休拉了拉帽子,缩着身子,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去,
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斜刺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她尖叫一声。
“呵!”那人在笑。她镇定下来。
“霍仲南!”于休休生气了,撞入他的怀里,使劲儿捶他,“你吓到我了,知不知道。”
“知道。”霍仲南安静地将她圈在怀里,低头,下巴搁在她的额上,由着她作。
于休休拧了一会儿,作出一身汗来,再抬头,看到他冷峻的脸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里,有一层淡淡的戾气,又马上老实下来。
“你为什么在这儿?”
霍仲南低头,目光有些危险,“我正想问你。”
呃!于休休愣了下,心虚,“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霍仲南挑高尾音:“嗯?”
“我,我下班啊,换条路。给你个惊喜。”
惊喜?霍仲南掀了掀唇,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似笑非笑,“我以为你在公司迷路了。”说着,他伸手拎住她毛茸茸的围巾,抖了抖。
“这又是什么意思?”
“保暖。”
“帽子呢?”
“保暖。”
“口罩呢?”
“长得太美,掩饰一下。”
霍仲南眉头挑了挑,“外套呢?”
于休休斜他一眼,想要蒙混过关,奈何他神情淡淡,正色地看着她,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样子。
压力逼人。
于休休叹了口气。
“我这叫化明为暗,化被动为主动。”
“哦?”霍仲南眼皮微垂,等她解释。
于休休银牙暗咬,还不得不赔着笑。
“你看啊,如果真的有坏人想对付我,人家在暗处,我在明处。如果不把人找出来,岂不是永无宁日?我总不能一辈子在你的庇护下生活吧?我是个正常人诶……”
“在我的庇护下,不正常?”
真会抓话头。真酸。
于休休攀住他的胳膊,乖乖仰望。
“你是我心里的一座大山。能帮我挡风,但是嘛……也挡住我看风景了。哥哥,我是个成年人啊,我想站在山头……”
霍仲南抬手揉她脑袋,“准了。”
“???”
“晚上你站山头。”
“……”
狗男人!于休休暗戳戳的在心里骂着,哼一声,不理他,径直汽车走。
霍仲南走在她背后,喟叹下,又加快脚步,走过去搂住她。
“坏人防不胜防。刚才如果不是我,是那个人。你怎么办?”
于休休愣了下,猛地抬头,“快递是你?”
霍仲南勾唇,“9.9的变声器,了解一下?”
用了那么久的变声器和他聊天,于休休没想到阴沟会翻船。
“那电话呢?”
霍仲南抿着嘴唇,宠溺地捋捋她的发。
“傻瓜。这有技术难度?”
确实没有。
于休休脊背凉凉的,看他一眼,小声嘀咕。
“我打扮成这样,坏人应该认不出来吧。”
她模样儿有点委屈,而且,乔装还是很成功的。
霍仲南不忍心再打击她了,“是。除了我,没人能认出你。”
第303章 没羞没躁的蹭饭生活(二)
这句话挺治愈的。
于休休有被他安慰到,随即又纳闷。
“可是,你怎么认出我的呢?”
霍仲南:……
他有点想笑。
但现在如果笑出来,晚上别说站山头了,山腰都攀不到。
“我看你,不用眼睛。”他一本正经地睁着于休休,见她睁大双眼,一副天真的样子,淡淡说:“用心。”
说罢,他给她一个“自行领会”的表情,拖着她的手,走到车边。
从里面拿出来的路上买的冰淇淋。
“加辣的。”
“哇!”于休休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加了辣椒的冰淇淋,是已经走上邪路的冰淇淋。
可是于休休爱吃的呀。
霍仲南买的这一家,她尤其爱吃,因为他家辣得过瘾,辣得正宗。
“我不叫你大魔王了。”
于休休坐上车,就愉快地拆包装盒。
霍仲南笑着看她一眼,坐在她旁边,把纸币准备好,沉声叫司机小程。
“开车。”
于休休吃着冰淇淋,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车里放了个一个车载小冰箱。
里面,还有几只不同口味的。
她恍然想起,那家店是有些远的。
为了给她“运送物资”,老霍真的有心了。
她舔了舔被辣和冰刺激得麻木的舌头,轻轻圈住他的腰,额头蹭在他的胸口,像只受到宠爱的小动物似的,声音低低的。
“不叫大魔王了。那就叫冰淇淋魔王好吧?”
霍仲南:……
要不是姑娘声音软软,身子娇娇,他实在不敢接这个“爱称”。
“走吧。回家。”
把她家当家,他说得可自然了。
于休休偷瞄他一眼,唇角微微掀起,没吭声,偷着乐。
……
苗芮没去打牌,在家逗猫。
于休休进门就听到苗铲屎官在和皮蛋说话,那语气软得呀,就像小时候对她说话一样。
“我都嫉妒了。哼!我妈有了皮蛋,快没女儿了。”
于休休啧声,边换鞋边吐槽。
“我给你讲啊,以前我们家的地位顺序是。我妈,我,我爸,我弟。现在变成了,皮蛋,我妈,我,我爸,我弟……”
霍仲南从裤兜里抽出手,蹲下.身,帮她脱鞋,
“我宠你。”
于休休怔住,想缩脚。
他稳稳抓住她,待那只小脚从鞋里解脱,他瞅着,低头吻了下。
“我们家,你永远第一。”
于休休傻傻地站住,看他,忘了说话。
……
六点多钟,于家洲回来了。
渣弟一到家,看到家里多了个姐夫,欢喜得手舞足蹈。
“妈,姐,从此以后,我的英雄,我的皮肤,我的游戏点卡,我的手办,我的球鞋,我的……生活费,是不是都有着落了?”
苗芮嗔怪:“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穷啊!”于家洲朝霍仲南友好地一笑,“阿南哥你别怪,咱家我最穷,从小受欺负。苦水里泡大的孩子,没啥见识,不容易,你多疼疼我。”
看他往霍仲南身边凑,为了那点小恩小惠,极尽马屁之能,于休休哭笑不得。
“于家洲,你是不是皮痒,又想挨打了?”
于家洲委屈地眨个眼,扭头看霍仲南。
“……看到了没,这母老虎,也就阿南哥你人好,积德行善,敢收回去养着,为民除害了。我太佩服你了。”
“你命没了!”
于休休握着拳头去打他。
于家洲马上就跑,于休休追上去,他就转着霍仲南转圈。
姊弟俩小孩子似的,你追我赶,打打闹闹,感情很好。
霍仲南眉梢微扬,看着这副画面,视线定格。
一个人长大,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也不懂得怎么去相处。
于家洲跑累了,挨着霍仲南坐下,喘着气受了于休休一拳,掏手机拍了张她张牙舞爪的照片,直接发朋友圈,亲戚朋友可见。
“我渣姐这体力,简直绝了。她要读警校,我拿什么第一啊?”
于休休并不知道他发了什么,也跑得有些累了。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得意地瞥了渣弟一眼,去冰箱拿出储备的冰淇淋,走回来坐在霍仲南的另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于家洲瞄她一眼,直接就疯叫起来。
“吃冰淇淋居然没我的?我再也不是暴发户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了。阿南哥,你把我领回去吧!”
霍仲南看着他笑。
“冰箱还有。”
“o那个k,还是你最好。”
他放开脚丫子去拿,生怕于休休阻止。
“我的,我的!不许拿。”于休休作势吼两嗓子,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看她在家像个孩子似的,霍仲南挑了下眉。
“你工作时,也这样?”
“那可不?”于休休随口说完,噎了噎,叹口气,舔舔嘴唇,“我是说,那可不是这样的,这样能管得住谁?”
她把冰淇淋递给霍仲南拿着,站到他面前,清清嗓子,换了个动作和表情,一副冰山美女总裁的造型,头发一撩,飞他一眼。
“看到没有?这才是工作中的我。”
霍仲南失笑,拉她坐下,又把冰淇淋递回去。
“缪延告诉你了吗。”
“嗯?”于休休脑子没转过来,“什么?”
“桑林村那几个人。”
“没有啊。”于休休惊叹地睁大眼睛,“你又有消息了?”
“嗯。”
“喂,你快告诉我啊!”
她冰淇淋都不吃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霍仲南像个喂完小猫,等待福利的样子,垂着眼,“该怎么叫我?”
“哥哥!”于休休开始很小声,看他挑挑眉,马上又撒娇般挽住他,“哎呀,哥哥,快说嘛。”
霍仲南满意了。
可是在说事之前,脸上的笑意明显收敛。
“他们有罪。”
一锤定音。
于休休心弦震动。
想到了桑林村的项目还有那几个人诡秘的相处。
“什么罪?”
“定罪是法院的事。”霍仲南看她一眼,“目前我知道的是,他们和受害人和嫌疑人都有过接触,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目睹了受害人死亡的过程。”
“天啦!”
于休休不敢想象。
“那他们知道受害人,就是熊文锋吗?”
霍仲南摇头,“具体细节等警方披露。”
……
这个案子不仅于休休在猜,也上了社会新闻。
流量为王的时代,这种能揪住人们好奇心的案子是媒体感兴趣的话题。
退役运动员赵玉琪的车祸,是引发关注的导火索。
赵玉琪多年前,小有名气,退役后才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原本一个车祸的报道,被媒体深扒后,搞出一个惊天大案来。
网络是非地,众说纷纭。
警方不得不出来公告案情。
但是,没有细节,于是引发了更多的猜测。
……
于休休很少关注网络,在于家村水库人里看到相关转发,也没有吭声。
小鱼公司在水库人的心里,没有大禹的浮城那么引人注目,所以,除了那几个十分熟悉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于休休和这个案子当事人的关系,倒是避免了一些麻烦。
周末转眼就到。
于休休早早从霍仲南那里得到“解禁令”,又提前和谢米乐商量了吃饭的地方,让霍仲南的司机把她送了过去。
可是,左等右等,她和谢米乐茶都喝了两盅,韩惠才姗姗来迟。
她一个人来的。
走到桌前,坐下来的时候,悻悻的,满脸歉意。
“他今天可能有事。来不了了。”
可能?
于休休咂摸出这两个字的意思,和谢米乐交换个眼神,又看向垂头丧气的韩惠。
“没事,我们自己吃。”
韩惠抿了抿嘴,“他很少失约的,确实是有急事。”
越是着急去解释,越是证明心虚啊。
于休休是个有点侠肝义胆的姑娘,看不得闺蜜受委屈。
隔着桌子,她握住韩惠的手。
“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我们说清楚?”
……
第304章 喵
于休休的眼神让韩惠生出了勇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把自己的经历,以及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事情全部讲给她听。可是那个秘密在心里憋久了,早已生了根,一旦拔出,就像锋利的刀子在割肉一样,心底无端升出恐惧。
何况,他再三警告,不能告诉别人。一旦告诉,就要受到惩罚。
韩惠的目光亮起,又慢慢暗下,她闪退,后退,像忽然被提走了胆气,不敢再面对于休休。
“我们就是网上认识的。谈了一段儿,约了见面,彼此感觉还可以,就处下来了。”
谢米乐问:“他是做什么的?”
韩惠说:“it。”
it这个说法比较广义,但韩惠没说具体,她们不好追问。
于休休看谢米乐目光越来越锐利,生怕她一个激动说出什么让韩惠不舒服的话,笑着圆了场。
“我们边吃边说吧。他不来,我们还不聚了怎的?”
韩惠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好哇。”
她们仨很久不聚了,于休休一个开心,就点多了菜。
看到满桌子珍馐,韩惠边吃边叹气,说浪费。
谢米乐打趣:“于总买单你怕什么?再说了,现在的于总已经不是过去的于总了。”
韩惠问:“那是什么?”
谢米乐脸一沉,表情严肃,“现在是于·盛天总裁夫人·霍总的甜蜜小娇妻·霸总的作精情人·总裁夫人想翻墙·小鱼ceo·总。”
“噗!”
韩惠直接喷笑。
于休休白了谢米乐一眼,起身。
“卫生间,呕吐一下。”
谢米乐啊一声,故作吃惊,“有了啊。”
于休休咬牙敲她,“谢米乐,你要挨收拾知道不?”
她哼声,拉开椅子去卫生间。
这个时间点,正是上客的时候,店里生意很好,里面人声鼎沸,外面已经开始排号坐等了。
于休休看一眼,推开洗手间的门儿。
手刚按在门把上,她停下。
洗手间外,是一个侧面的洗手台,她眼角余光刚刚好像扫到一个人影,看到她,又迅速退出去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蹿上心头。
于休休推门进去,心脏砰砰乱跳。
有时候,恐惧是一种气场,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直觉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她这种感受,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充斥着恐怖的氛围。
仿佛有一双眼,在未知的角落瞪着她。
她抬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恐惧来的会莫名其妙,但大多情况是自己吓自己。
于休休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仔细地洗了手,她擦干净水,烘干,然后往外走。
一个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戴着帽子,头低着,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于休休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
“惠惠呢?”
没看到韩惠,她愣了愣,问谢米乐。
谢米乐正在慢条斯理地剥着虾,“上厕所去了,没碰到吗?”
“没有啊!”
于休休下意识地望卫生间方向望了一眼。
有几株绿植摆在那里,挡住了视线。
她皱了皱眉,和谢米乐聊了起来。
“你觉不觉得惠惠不对劲儿?”
谢米乐扭过头,“她不对劲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叹口气,她又说:“你能期待一个活下去都靠努力,无数次想要轻生的人很对劲儿,那不是扯淡吗?”
于休休挑挑眉:“也是。”
“别担心。”谢米乐说,“我看她现在状态挺好的,至少有了爱情的力量,不至于再轻生是吧?”
“嗯。”于休休笑盈盈地看她,“那咱们来说说你吧?”
“我?”
谢米乐的眼睛里,下意识就浮上了笑。
人是不是真的开心,是很容易感受到的。
她嘴上说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语气里的愉悦于休休听得见。
“感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喝你和钟霖哥的喜酒了。”
韩惠回来了,接了话去,“米乐要结婚吗?”
“可不么?”于休休笑着看她,下意识望向她背后。
一个男人从绿植后面走过去,一身黑衣,戴了个鸭舌帽,走得很快,转瞬不见。
好像就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
吃过饭,于休休准备去结账,结果被告之,韩惠已经结过了。
于休休怔了下,有点替她心疼钱,谢米乐却满脸欢喜地揽住韩惠。
“哈哈哈,我就欣赏你这种默默奉献的精神。”
韩惠脸上红润润的,似乎挺开心。
“每次都是你们请,偶尔我也要请一次嘛。”
于休休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出来,门口停着霍仲南的车。
来的时候,是司机小程,可是车窗摇开,司机换成了钟霖。
霍仲南坐在后排,只露出半张阴阳不定的脸,“上车。”
于休休发愣,“你怎么来了?”
霍仲南说:“接你们。”
很多人说他不近人情,冷漠孤傲。可是,于休休发现他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细腻的心,很懂得照顾到别人。
毕竟这里不仅有她,还有她的朋友。
“好吧,谢谢老大啦!”
于休休不跟她客气,只招呼韩惠上车——因为谢米乐用不着她招呼,直接坐到了副驾上,正在跟钟霖说话。
看这情形,两个人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见了家长之后,明显有了“一家人”的感觉。
“那个,我就不跟你们去了。”韩惠局促地提了提包带,眼皮垂下,涩味的笑,“我走走,消消食,然后自己打车回去。”
于休休知道她是怕麻烦他们,热情地催促,顺便揽住她的肩膀往里推。
“走了啦,别拧。”
她从来不拿韩惠当外人。
韩惠看她一眼,神情悻悻的,还是拒绝。
“不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
于休休虎着脸,“咱们会把你拐去卖了咋的?”
她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比较直接,不会去思考太多,也没弯弯绕的心思。
谢米乐却回头看了一眼,“你这小蹄子越来越霸道了。惠惠想自己走走,就走走呗。她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掉。”
韩惠松口气,笑着说:“是的啊。我吃得太撑了。坐车不舒服,一会要晕吐。”
她抚了抚心窝,又不好意思地笑。
“怕浪费,吃太多。”
“唉。好吧好吧,随便你。”
于休休拿她没办法,上了车,跟她挥手再见。
等汽车驶入车流,她回头看时,已经看不到韩惠的影子。
于休休莫名有点烦躁,“谢米乐,你今天怎么总是给我作对啊?”
“你不能这样,于休休。”谢米乐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惠惠不惯和陌生人相处,她可能心里有畏惧,咱们又何必逼她呢?”
“我们是陌生人?”
“钟霖和南哥是啊!”
“……”于休休无话可说。
“还有。”谢米乐说:“她结账了,哪怕你再替她心疼,都不要表现出来。虽然你是真诚的,想为她减轻负担,但她不一定乐于接受。有时候,我们看似无私的关心,可能只是感动了自己,不仅得不到同等的回馈,说不定会招来恨意。”
“……”
于休休半晌没吭声。
“我……做错了吗?”
她有个好处,有问题能虚心接受别人的建议。
谢米乐淡淡一笑,“不是你错了,是你太善良,太单纯了。”
“???”她单纯吗?
“好吧,我听你的。”
于休休认真地看着她的后脑勺,突然啧了声,“受过哲人熏陶的女人,说起来话,果然是一套一套的。我服。”
哲人这个梗,只有她俩知道。
钟霖听得一脸莫名,“什么哲人熏陶?”
他疑惑地问谢米乐干什么了。
谢米乐朝于休休翻个白眼,“没什么,有个傻子,被我俩戏称为哲人。”
“哦。”
钟霖没有再说什么,霍仲南的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一个被于休休冠上了无数个外号的大魔王,他大概知道哲人是谁,但没点破。
“吃饭还愉快吗?”他上下打量于休休。
“还行。”于休休说,“可惜了,没有看到韩惠的男朋友。”
霍仲南抬了抬眉,“你有空,带你朋友去找吴梁。”
“吴梁?什么意思啊?”于休休没反应过来。
霍仲南看着她,不说话。
于休休说:“吴梁不是心理医生吗?惠惠不至于吧?”
“她很至于。”霍仲南语气很淡,但不容置喙,“她的病,再不治,没救了。”
于休休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霍仲南:“嗯。”
“你怎么知道的?”于休休不喜欢在男人面前八卦闺蜜的私事,所以,韩惠的大多事情,她都没有在霍仲南面前说过,而霍仲南也很少和韩惠接触,不可能知道太多。
“你该不会会算命吗?”
她似笑非笑,没正形的样子。
霍仲南瞥她一眼,决定不再理她。
“喂?”于休休又乖巧了,“你说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
钟霖笑着接过话来。
“因为吴梁曾经说过,霍先生比专业的心理医生拥有更高的造诣和专业水平。”
他不敢说,吴梁只是霍仲南的第八个心理医生,在他之前的七个心理医生在霍仲南面前走不到几个回合,都精神障碍了。
也可以说是,久病成良医,一眼看穿。
这些事情,不好说太多。
于休休get到钟霖的潜台词,唔了声,挽住霍仲南的胳膊。
“大魔王,真有你的。不过,惠惠应该不会接受治疗,如果我贸贸然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会不会很奇怪?”
霍仲南手滑下来,握住她的小手,在掌心攥了攥,“心理疾病,和其他疾病没什么不同。是人,都会有。有什么奇怪?”
谢米乐说:“她肯定会排斥的。这个问题无解。”
于休休点头赞同,“对啊,惠惠可固执了。无解。”
霍仲南看她,抿了抿嘴,似是想说什么,终又沉默。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他花心思去帮助。
刚才提醒那一句,已经是他为了于休休做出的最大善意。
……
钟霖把霍仲南和于休休送到于家,带着谢米乐离开了。
这小情偘最近有点如胶似漆的意思,于休休看得眼热。
“他俩怎么这么好呢?”
“我们不好?”霍仲南倚在门口,看她,表情冷淡。
“我们当然好了。”于休休掐他一把,意指当然地说:“今天晚上你帮我做个设计方案,我们就更好了。”
霍仲南微微一笑,搔她脑袋。
“你很可以。”
这些天,蹭吃蹭喝的结果就是,于休休把他利用得十分彻底。
设计方案,施工图,能假手于他的,她从不客气。
霍仲南怀疑,她可能会把整个小鱼公司都交给他去处理,而她坐着收钱就行。
“我只是懒而已、”于休休嗔怪地看他,身子半倚半靠地落在他的怀里,“除了懒,我还有什么缺点吗?”
霍仲南下巴绷紧,“你说呢?”
于休休眨眨眼。
“除了懒,还馋。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有人宠着,就决不自己动手。”
霍仲南斜她一眼:“有自知之明。”
于休休紧紧闭上眼,额头抵在他怀里,使劲儿磨了磨。
“我在撒娇。拜托。”
霍仲南低低一笑,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去吻她,可是因为于休休换了鞋,大概这个角度,让他的吻不那么方便,他勒住她的腰就往上抬了抬。
唇上一热,脚后跟却离了地。
于休休脑子嗡声,突然有些激动。
……这是对她的身高充满了恶意啊,有没有?
气喘吁吁,他不肯停下,似是食髓知味,拖住她的腰反转过去,将她压在鞋柜上。
咣!
一声巨响,刺激了于休休。
“喂,进去。先进去。”
霍仲南眼睛带了笑,低头看她,嘴唇红红像果冻般,又忍不住啄了啄。
“进不去。”
“我靠!”
于休休死狠死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从今天开始,我们家没你的饭了,带着你的猫,回你的南院吧。”
这是急眼了?
霍仲南满眼是笑,追着进去,就看到苗芮抱着皮蛋走过来了。
“说什么呢?”
她瞄着于休休,满眼的不乐意,一只手却宠爱地抚着皮蛋的背毛。
“是谁要撵我们皮蛋走?是不是皮子造痒了,嗯?”
于休休:“……”
“妈!我才是你的亲闺女。”
“连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都不能容忍。这亲闺女,不要也罢。”
苗芮看着霍仲南,“这个人,你领回去吧。”
于休休:……
皮蛋:喵~
……
第305章 休休要结婚了(一)
十二月中旬,天气愈发寒冷。
于休休被闹钟惊醒,看天都没有亮,根本不想起床。
温暖的被窝就是青春的乐土。起床?她觉得自己在作孽。
好好的啃老不舒服吗?为什么非要起早摸黑的去工作?
脑子糨糊了几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开灯,起床,去洗漱。
为了凭本事拥有一只大魔王,是不是得拼了?
下楼的时候,霍仲南正在和苗芮说话。
于休休很佩服这个男人的精力,睡得晚,起得早,精神比谁都好,从来不犯困,简直像一条耕牛。
于休休这么想着,自己先臊了。
“大清早的,脸红什么?”苗芮看到她,嗔怪,“赶紧来吃早饭,就等你了。”
于休休趿着拖鞋,满脸不高兴。
“怎么感觉我在家里成多余的了?”
“知道就好。”苗芮帮她拉开椅子,“吃。”
“……”
来没地位了。
于休休看霍仲南沐浴在母爱之中,眼睛带笑,冷峻的脸弧度柔和,十分惬意的样子,她就纳闷了。这到底是谁的家?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遇到恶婆婆了呢!
没天理。
……
霍仲南把于休休送到公司才离开。
他前脚一走,于休休就像从笼子里放飞的鸟,说不出的轻松。
进入大门,她发现大厅里多了几个保安,面生。
“王安全。”
于休休把王安全叫过来,“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王安全诶一声,笑眯眯地走过来,“刚来的保安啊。大小姐,不是你安排入职的吗?”
“我?”
于休休当然没有安排过保安。
而且看那几个人身强体壮满脸冷漠严肃的样子,说是特种兵都有信,王安全和人家站在一起,马上就变成了弱鸡仔儿。
于休休摇摇头,“我不认为我请得起这样高素质的保安。”
这是在骂谁呢?王安全有被冒犯到,却不敢多话。
“他们是今天早上入职的。要不,你去问问谢经理?”
于休休嗯一声,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王安全,不满地眯起眼。
“你没事多跟人家练练,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啧!”
王安全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看那几个体格健壮的新同事,有了失业的担心。
“兄弟。”他咳声,走到他们身边,“你们来这儿上班,拿多少钱一月?”
被他叫兄弟的人,一动不动,“我们不要钱。”
“啊?”
王安全脑子里的失业风险,又增大了。
……
于休休上楼把包包放沙发上一丢,喝了口肖乐端来的水,抬眼望她。
“把谢米乐给我叫来。”
肖乐说:“米乐姐好像不在。”
“好像?”
“她刚才出去了。”肖乐瞄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姐,你有什么事,吩咐我做一样的。”
于休休瞄她一眼,坐下来,“你出去吧,换杯咖啡。”
“哦。”
肖乐前脚走,于休休后脚就给于休休打语音电话。
“小姐!你搞什么鬼?”
于休休劈头盖脸就是审问。
谢米乐笑着说:“大清早的又怎么了?”
“那几个保安什么情况?”
“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劳务费用不在公司列支。”
一听这话,于休休明白了。
“霍仲南安排的?你为什么不给我通个气?”
“大小姐。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是不是?你没发现吗?人家比王安全专业多了。几个人往公司门口那么一站,咱们公司的整体逼格就上升了。”
“??谢米乐小姐,你是被钟霖灌**汤了吧?”
“没有没有,我是为公司的未婚女员工考虑。你都不知道,今天大家伙儿的工作积极性都提高了呢,走路都挺胸抬头,个个精神抖擞,太值得了,太划算了。我都要羡慕你了,居然能请到不要钱的高质量保安。”
于休休一口血差点气出来。
“谢、米、乐!”
“我在忙啊,小姐姐。你别吼那么大声,一会儿客户飞了。”
“行。有你的,回头算账。”
“拜拜,我爱你,mua~”
于休休挂断语音,哭笑不得。
这个谢米乐跟哲人在一起,学坏了。
不过,最近她心情十分的好,人也俏皮不少?
于休休很欣慰,虽然自家的白菜被人拱了。
……
肖乐端来了咖啡。
于休休开始静下心来工作。
昨天晚上,她的“免费劳工”霍先生已经加班把她今天要做的工作理顺好,一个急需完成的设计稿也已经做得七七八八,她只要再把细节润一下就好。
这人生简直不要太美妙。
于休休这些天在霍仲南身上学到很多。
他说,做老板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只需学会驭人即可。
一个钟霖,可以让他少操心很多事情。能交给员工去做的事,就不用亲自动手。
于休休深以为然,“有了你,我也可以少操心很多少事情。”
只要把霍先生驾驭好了,啥事搞不掂?
于休休笑眯眯地把文件一推,拿起手机看群消息。
元旦快到了,群里比往常更加热闹。
大家伙儿想要出去玩耍的心,蠢蠢欲动。
看到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于休休的玩性,又死灰复燃了。
她想去。
尤其是霍仲南要去的情况下,如果她留在申城,两个人就要分开整整一周啊!
于休休热血冲脑,没有过多考虑,就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耶!)”
张阿姨问:“休休,你妈不是说你去不了吗?”
徐阿姨说:“是啊,你妈说你要在家里筹备婚礼,这次去不了。”
刘伯伯问:“休休要结婚了?日子定了?我怎么没收到请柬?”
张阿姨说:“我们不也在等么,苗芮还在选日子呢,昨儿叫我给介绍个会排八字看日子的先生。”
于休休无言以对。
她以为这事只在家庭范围内讨论的阶段,八字还没一撇。
不曾想,她家老母亲已经宣传得众人皆知了。、
“休休,这闺女,怎么不吭声呢,问你话呢。”
于休休:“呃!这个要问我妈。但旅行我肯定是要去的呀。我怎么能放心霍仲南一个人出去。万一被哪个异国小妖精勾走,我招魂还要办签证,太麻烦了。”
“哈哈哈哈哈。”
群里正在笑着讨论。
一个红包出来了,上面写着。
“到时候都来参加我和休休的婚礼。”
第306章 那些不堪的事儿(二)
于休休速度很快,上手就抢了个188元。
第二个红包马上袭来,她又是188!
手气真好!
她兴奋地点开红包查看。
然后就发现,这都是普通红包,见者有份,人人188!
于休休突然想吐血。
“你这败家爷们儿!霍仲南”
霍仲南说:“媳妇儿我错了。”
张阿姨说:“休休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管老爷们儿的钱了呢?”
徐阿姨说:“对啊对啊,咱们就靠阿南的红包致富呢。”
于休休抬了抬眉:“哦。所以,你们要珍惜现在啊!【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可爱.jpg】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把群里调侃的节奏压了一波。
大家伙儿不再说红包,又讨论起旅行的事来。
于休休放下手机,半眯起眼喝一口咖啡,心满意足。
“于总。”
肖乐敲门进来,脸色有些白。
“那个,那个秦总来了。”
“哪个秦总?”于休休看她的表情,奇怪地挑了挑眉,“闹事的?”
肖乐摇头,“秦风啊!”
嗯?于休休迅速在老板椅上坐直。
“他来了?”
秦风被警察带走的事,参与这个项目的人都知道。
因为他进去的时候,还特地打了下个阶段的装修款,大家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肖乐他们不知道案情,只是觉得意外,而于休休知道得多,简直就觉得是恐怖了。
想也没想,她直接打电话给王安全。
“你叫两个新来的保安,到我办公室来。”
“哦。”王安全的语气有些失落。
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失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失业了。
……
这个时候,于休休感受到有霍仲南外派人员保护的安全感了。
她淡定地出去,见到坐在休息室等待的秦风。
“秦总,你这是……越狱?”
秦风看她带着保安,全副武装的样子,愣了愣,苦笑。
“我取保候审了。”
于休休愣了愣,放松下来。
“那太好了!”
能取保候审,那证明他们犯的事,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吧?
于休休不知细节,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个保安自动站到她的后面。
“你今天找我,有事?”
“嗯。”秦风说着,望了望她背后的保安,“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
于休休迟疑片刻,看秦风那张憔悴的脸上没什么戾气,点了点头,回头拜托那两个人。
“你们在门外等我吧?”
她一脸“请求”的样子,好像人家才是老大。
秦风微微有些错愕。
不过,看到那两个人乖乖出去,还带上了门,没有问什么。
于休休:“你可以说了。”
“是这样的。”秦风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十指交叉着,来回地搓揉,显得烦躁不安,“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于休休笑了,“我能帮你什么?”
秦风说:“我知道你和刑侦支队的缪警察关系不错,能不能帮我找他说说?我想把刘岩宇办出来。”
于休休奇怪地问:“你可以取保候审。他不可以吗?”
秦风说:“我是公司作保的,但是他不是我公司的员工,这层法律关系不成立,那边看了他的材料,不允许取保候审。”
顿了顿,他说:“主要是他老婆的死。这个……他是当事人,估计警方也没有排除他的嫌疑。”
于休休挑了挑眉。
秦风见状,连忙摆手。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坑你。我用脑袋担保。赵玉琪的死,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虽然和赵玉琪关系有些紧张。但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他本身还是非常自责的,不可能做那些事情…”
“秦总。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你可能高估了我的能力。”
于休休微微一笑,说:“我和缪警官只是因为案件认识而已,没这个脸面。”
秦风尴尬地笑了笑,说得更直接了。
“霍总可以。他的话,够分量。”
于休休:“……”
这个人脑子开天窗了么?异想天开。
“抱歉!”秦风的手搓动得更厉害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真的开不了这个口。但我这,也没别人可以找了。于总,你放心,如果这中间需要什么费用,全部包在我身上——”
“不是钱的问题。”于休休抿嘴,微笑,“是真的爱莫能助。”
秦风提起的那一口气,突然泄下,整个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在于休休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突然垂下头,双手死死插入发中,语气哽咽起来。
“都是我。是我害了他。”
啧!
这深情。
于休休说:“你别太担心。如果他是清白的,早晚会出来。”
秦风的头点了点,没有抬起来,双肩紧绷着,情绪似乎有些崩溃。
“秦总。”于休休的好奇心战胜了同情心,“冒昧问一句,你们八个,当初到底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她没有直接问案子。
秦风却苦笑一下,直接奔了主题。
“就因为这个案子。”
“嗯?”
“我们几个在滇西旅行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刘岩宇还是单身,我也没和张怡结婚,倪焕也没有认识陶池。更确切地说,那时候只有我们四个人。我,刘岩宇,vivian和james,我们同时目睹了.那个人的死亡。很残忍的被人杀害。但我们不是自愿的,我们无能为力。”
他抬起头,问于休休,“你能听懂吗?”
于休休皱了皱眉,“似懂非懂。”
秦风说:“我们当时在同一辆车上,去的地方很偏僻。同车的还有两个男人,我们都不认识。其中一个是凶手,一个是被害人。我们被死亡威胁了,不敢吭声。那个凶手不知道和被害人有什么深仇大怨,一声不吭,直接就捅。把我们都看呆了。”
于休休不能理解:“你们四个人,加上司机,一共五个人吧?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凶手。”
秦风有些羞惭,搓太阳穴。
“后来回到申城,我把那个场景复盘了很多次,很多次,我也不能理解。可我们,就那样做了。因为我们谁也不敢出头……出头者死,谁也不愿意去当那个出头鸟。”
于休休震惊地看着他。
他们有错吗?
也许很多人面对那样的事,都会做他们同样的选择。
于休休暗叹一下,“就算当时不敢出头,为什么事后不报警?”
秦风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握住我们的手,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那个人身上……捅,捅了一刀。”
“!!!”
这简直出乎于休休的意料。
瞪大眼,她说不出话。
而秦风低低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几乎快要瘫在椅子上了。
这件事,早已成为他内心的魔障。
在那之前,他自认为是谦谦君子,与人为善,在网上看到恶性伤害事件,会义愤填膺地指责几句,甚至看到老人摔到没有人扶都会忍不住口吐芬芳,对旁观者充满恶意。
他真的没有想到,轮到自己,看到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就是个懦夫。
“刘岩宇在我们几个人里,最是健壮,也最是勇敢。他其实曾经试图阻止。可是,他也是第一个被人摁住胳膊往那个奄奄一息的受害人身上捅刀的。我当时都吓傻了。”
秦风说着,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愧疚,喘了起来,捂住了胸口。
“那个人说,我们都是共犯。所有人,都是共犯。如果我们报警,谁也脱不了干系。我们害怕,是真的害怕,害怕被他报复,也害怕惹麻烦上身。然后,我们一起帮他藏了尸。”
于休休的目光越来越利,秦风根本就不敢再看她。
“后来,离开滇西,我们做了朋友…一起约定,守口如瓶。但是,也许彼此的心里都有些信不过对方。害怕其中有一个人背叛约定,于是,我们选择了住在一起。”
说着说着,他仿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居然慢慢地滑落下去,像个颓废的失败者,狠狠地插自己的胸口。
“我有罪。”
“我他妈真的有罪吧!”
大概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惊动了门外的保安。
两个人风一样冲进来,看着弓身软在那里的秦风,愣愣互望。
“于总。”
于休休摆摆手。
“我没事。”
他们又出去了。
休息室安静一片。
只有秦风粗重的喘息,像一只无力的困兽。
第307章 激动(一)
于休休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以至于听了秦风的这个故事如同诡谈,在心里落下了阴影。之后的两天,她连续噩梦,且噩梦的时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长,甚至接下去好多天,她都不敢再接触桑林村的案子。
看到那个名字,都有恐惧。
从某种意义上说,秦风他们几个也是受害者,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只是一个特例。她从不要求别人的人性完美,她只要不敢去想。
一想到他们在事发后,若无其事地买房子,装修,以朋友的名义住到一处,掩盖着一个犯罪真相,保守着一个恶魔的协议,却可以高高兴兴地幻想未来,她就胆战心惊。
连续几天精神不济,于休休疲乏又困顿,索性休息一天,在家里补眠,彻底放松自己。
凌晨时从噩梦中惊醒,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再醒来,已是午后。
有几缕阳光从窗户晒进来,落在皮蛋光滑的背包上,她很想上去撸一把,于是恢复了些精神,懒洋洋地起床。
中午吃饭,苗芮没有叫她,李妈给她留了饭,也留了一张纸条。
妈妈打牌去了,李妈买东西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于休休有点饿,下楼找吃的。
她趿着拖鞋,拿着手机,披着头发,穿着睡衣,慢吞吞地查看霍仲南的消息。
“醒了记得吃东西,”
“还没起?”
“你干脆给自己放个长假。”
“你这个状态,别去旅行了,在家休息一阵子吧。”
“小懒猫。十一点了。”
“小懒猫,十二点了!”
“小懒猫。唉!”
好多条消息,看得出他在担心她。
于休休笑着给他回复,“我起啦。你在做什么?”
霍仲南没有马上回过来。
于休休听着歌,一直等到吃饱了饭,终于收到他的消息。
“刚才忙。吃饭没?”
“吃饱了啦。准备上楼刷个剧,再瘫一会儿。”
“嗯。”
过了一会儿。
他又说:“晚上我不过来吃饭,你和阿姨说一声。”
这些天,他天天蹭饭,都蹭出技术来了,从无一天错过。
于休休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怎么了?”
“没事,有个会议,要很晚结束,不影响你们休息。”
“噢。好吧。”
于休休很想说她并不介意被他影响,但是想想,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那你忙,忙完联系。”
霍仲南看着手机屏幕上女孩儿俏皮的文字,漫不经心地回复一个“嗯”字,笑着抬了抬眼皮,看向还在他眼前喋喋不休的霍钰柠,又冷下了脸。
“说完了吗?”
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霍钰柠变了脸色,几乎要靠卫思良的搀扶才能站稳。
“阿南,我是你亲姨。”
霍仲南眼皮不抬,翻开面前堆积的文件,稍稍翻阅,签字,拿她们当隐形人。
他的平静,让霍钰柠更加愤怒,“你出生我第一个抱你,你妈坐月子,我天天陪着她,给你冲奶粉,换尿片,哄你睡觉……就算这不是养育之恩,也是亲情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霍仲南望她一眼,脸色沉了沉。
“你走吧,我会给你养老。”
保证她的吃喝,保证她不会饿死?
这是霍仲南能做到的极限。
可是,对霍钰柠来说,却是最大的讽刺。
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要的是霍仲南的亲情,是盛天总裁霍仲南亲阿姨,唯一亲人的身份。
“我是你姨,亲姨。”
再次重重吼出这句话,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霍仲南没有看她,平静地垂着眸子看文件,眉头微皱,叫钟霖。
“一分钟后,她们如果还没走。叫保安来请人。”
钟霖听命,声音洪亮,“是!”
一分钟?
霍钰柯心跳得极快。
他们的亲情就只剩一分钟了?只值一分钟?
下次她还能不能见到霍仲南,是个问题。
不,他不会再见她了。
“霍仲南!”
霍钰柠急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跟你那个没良心的爸爸,一个德性。”
霍仲南脸色微变。
见状,霍钰柠似是找到了情绪发泄的突破口,必须要马上说些什么,撕破他冷漠的面孔,撕开他坚硬的伪装,把他血淋淋的心撕出来,让他痛不欲生。
“我没有说错吧?你是这样,你爸爸也是这样。你爸当年从农村跑回城里,是谁救了他,又出谁不嫌弃他背着强.奸.杀人的案底,不管不顾地嫁给他?可他是怎么报答我姐姐的?”
她越骂越来劲。
一边骂一边看着霍仲南渐渐冷肃的面孔。
得意极了,舒服极了。
让自己痛苦的人,现在也在痛苦,再没有比这种现世报更能让她获得满足感的了。
“你说不出话来了吧?你爸就不该得个好死。他该下地狱。他强.奸.杀人,最后,连自己老婆也杀了。哈哈哈,现在好了,他疼爱的儿子到是随了他的性子,和他一样不是个东西……”
“你闭嘴!”
霍仲南的嘴唇颤了颤,脸变得苍白一片。
他的声音又凶又冷,可是霍钰柠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她就要他痛。
只要痛,才能唤起他的亲情。
霍钰柠目眦欲裂,“想想你的妈妈,我的姐姐,她是怎么对你的?她多疼你,多爱你,她死前还叮嘱你要尊重我,照顾我,把我当亲妈,结果你呢?霍仲南,你就是个畜生。和你那个爸爸一样,是个畜生。你亲妈坟头还没长草,你就忘了本了!”
霍仲南拧紧眉头,“我让你闭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姐姐都告诉我了。赵矅选一直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因为他回城才七个多月,你就出生了。”霍钰柠怪异地笑着,声音更大,满脸胀红,额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妈妈,我的姐姐是怎么告诉我的?你想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个杂种?”
“钟霖,叫保安!轰出去!”
霍仲南死死抓着桌上的文件,似乎在强压着情绪,嗓子都破了音。
霍钰柠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一窒。
他有病。
霍钰柠比谁都清楚。
他少年时,父母离世,在人生陷入迷茫崩溃的阶段,霍钰柠是看着他走过来的。
她呆了呆,原本只是出于愤怒的吼骂,突然变成混沌初开的心计。
再刺激刺激他,说不定他就疯狂了!
如果他病得更重,自杀了,那么这盛天,这偌大的盛天集团,归谁所有?
霍钰柠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面前的霍仲南,不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
他们之间的亲情早就已经被撕碎一地,拾不起来。
尘归尘,土归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更何况,他既然活得那么痛苦,她又何不帮他一把?一个人孤伶伶活在世上,不如去陪伴他那对冤家父母。
她恶狠狠的想着,脑子又是一激。
……不,她怎么能这么?
他是姐姐的儿子,亲外甥,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
就算再恨,不至于让他去死。
可是不这样做,她又该怎么办?
霍钰柠快要疯了,满心都是折磨。
她痛恨霍仲南,恨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叫她一声“小姨”。
只要他认她,尊她,重她,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了。
……
说来,他曾经是相信过她的。
在赵培选谋夺公司权利的时候,他认她这个亲姨。
怪就怪,她那个不学无术的男人,本事没有,花花肠子一堆。赌光家业,输了个底朝天,还欠下一堆高利贷……是他把她逼得没有办法了,这才不得不出手,和赵培选一样,站在了霍仲南的对立面。
如果她那时再忍一忍。
或者干脆帮他助她,又何来今天?
是她下错了棋,没有料到姐姐还留下了许宜海这个后招。
当然,最坏就是许宜海那头老狐狸。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年给她丈夫塞女人,设陷阱,让他欠下巨额高利贷的人,正是许宜海。
这老狐狸多年来守口如瓶,到了看守所,没经住审讯,这才一件件全都交代了。
可怜她一家。
从前被他陷害。
临了,又被他玩弄一回。
想到许宜海,霍钰柠心里的恨,又转移了一……
深吸气,再对霍仲南开口,语气也温柔了不少。
“阿南,我不该……这么激动!”
第308章 父母的爱情(二)
霍仲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霍钰柠呼吸很急,很想澄清些什么。
“我,我只是太介意你对我的感情。我感觉你恨我。我是你亲姨,你怎么能恨我呢?你想过没有?警察能放我出来,就证明我和许宜海没有腌臜的关系呀。他做那些事,和我无关的呀……”
“霍女士。”霍仲南平静地打断她,“你不是没事,是缓刑。为什么缓刑,是你身体不好,也是因为我签了谅解书。”
霍钰柠被呛住,苍白着脸看他。
她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以为他并不关心,也不知情。
谎言被揭穿,她从脸红到脸白,也不过瞬间,情绪就激动起来。
“阿南,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以前是小姨做得不好,一时鬼迷心窍。我向你保证,我当时只是想得点好处,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你,看到你出事,我比谁都痛苦。我没什么出息,没姐姐聪明,我是被许宜海那个王八蛋欺骗了。你相信我,阿南。”
她没有说谎。
要不然霍仲南也不会签谅解书。
他看到泪如雨下的霍钰柠,扯了扯领口,突然烦躁。
“我仁至义尽了。您请。”
保安就在这时推开了门。
几个人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拉人。
霍仲南看到霍钰柠又挣扎又骂人,慢慢仰躺在椅子上。
“手脚轻点,年纪大了,别出事。”
保安一听,松了些力道。
霍钰柠见状,又尖叫。
“你们看到没有?我是他亲姨,他关心我的。你们放开。放开我。”
……
声音越去越远。
门合上了。
霍仲南低下头,轻轻揉太阳穴。
钟霖走近,给他续水。
“这个卫思良比她母亲沉得住气。”
进来这么久,卫思良几乎没有怎么开口,一副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子,不是认命,就是城府深。
钟霖是局外人,对全局的看法,比霍仲南更清醒。
可是,霍仲南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由着她们去。”
钟霖瞄了一眼,不再发表意见。
办公室静默下来。
许久没人说话。
有一扇窗大开着,风翻起办公桌上的文件。
霍仲南似乎被惊动了。
“把吴梁叫到南院。”
钟霖微微一惊,“是。”
他已经许久没找过吴梁了。
钟霖突然感觉到害怕,拨电话时,偷偷打量他一眼,发现他低垂的眼眸越发暗淡不清……
苗芮进屋先唤皮蛋,等她把小猫咪抱在怀里了,暖和了,再去找女儿和女婿。
于休休在楼上跷着腿看电视剧,津津有味,浑然忘却了时间。
苗芮走近,“阿南呢?”
于休休头也不抬,眼睛落在平板电脑上。
“他回家了啊?人家有自己的家,总不能天天在我们家吃饭吧?”
“为什么不能?不是说好的?亏得我又买了那么多菜。”
苗芮不满地瞪她一眼。
“赶紧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
于休休完全没有听到,她沉浸在剧情中,就把身外事忘了,连来自桑林村的恐惧感都顾不得,哪会听亲妈的吩咐?
“看,就知道看。”苗芮敲她脑袋,皮蛋趁机喵呜一声,一跃而上,直接抓住于休休的脑袋,借了她做踏板,直接往桌子上跃去。
“哎哟!”
皮蛋磨了爪子,还是有些痛。
于休休被抓了一下头皮,咬牙切齿地追过去拎猫,作势要打。
“你自己说,是红烧,还是煮火锅?”
苗芮看她恶狠狠的样子,心疼得不行,飞快将皮蛋从她手上夺下来,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宠着,又回头瞪她。
“对我乖乖温柔点。”
“妈!”于休休快哭了,揉脑袋,“你也不问问我伤没伤着。”
“看你嘴那么利索,就没伤着。”苗芮顺了顺皮蛋的背包,“赶紧的,给阿南打电话!”
苗女士家庭地位高,说一不二。
话音未落,抱着猫下楼了。
于休休撸了撸头发,冲她背影做个鬼脸,不情不愿地找霍仲南。
可是,接电话的是钟霖。
“老板在休息。等他醒了,给你打回来?”
“休息?”于休休诧异。
相处久了,他的作息她大概知道。
那家伙精力旺盛,啥时候这个点睡过觉?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钟霖笑着说:“没事,就是今儿开了一天的会,有点疲惫。回来就说先睡一会儿,我不敢去打扰。”
“噢。那好吧。”
于休休没有多说,心里却存了疑。
吃晚饭的时候,她主动对苗芮说,霍仲南身体不舒服,想去给他送饭,顺便瞅瞅他。
她也许苗芮不允许,毕竟前阵子还百般阻挠的,没想到她举双手赞同。
“听阿南讲啊,皮蛋以前有一个粉红色的猫窝是它最喜欢的,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于休休吐血。
敢情她的自由,还要看皮蛋的脸色?
……
霍仲南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风很大,将亭子周围的轻纱吹得高高扬起。
他看着院子里的某一处,有些出神,身子一动不动。这个季节,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是很冷的,可是钟霖阻止不了他,只能盼望吴梁快些到。
吴梁接到电话就紧赶慢赶的来南院,可惜搭不上火箭,开车又堵了许久,到的时候,紧张得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老板突然召见,他有点慌。
走到后院,远远收到钟霖的眼色,放轻了脚步。
霍仲南躺在那里,双眼阖着,浑然不觉他的到来。
吴梁对钟霖做了个口型,“睡着了?”
钟霖摇头。
吴梁:“醒着?”
钟霖又摇头。
吴梁:“……”
钟霖看他一眼,也做口型,“不知道。”
他看了看霍仲南,示意吴梁自己上去“送死”,然后轻咳一声。
“霍先生,吴梁来了。我先出去。”
这种时间,霍仲南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的。
钟霖十分识趣。
吴梁脚步放得很轻,慢慢坐在霍仲南对面的椅子上。
暗沉的天空,枯黄的草地,冬季的绿植也活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样光线阴暗的后院,实在不适合心理医生和病人聊天。
吴梁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霍先生。”
霍仲南眼皮动了动,“活着。”
“嘿嘿!”吴梁扬起眉梢,脸上荡开一个春日般明媚的笑容,“您想聊点什么?”
霍仲南没有说话。
他双眼仍然紧闭着,眉头微微皱起,天光在他高高的鼻梁上投下阴影,五官轮廓是那种深邃又阳刚的类型,可是备不住人家长得精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俊美又有男人味儿。
吴梁暗叹。
他要是个女人,一定要嫁。
“为什么不说话?”
霍仲南突地睁开眼睛,扫向吴梁的脸。
吴梁寒了寒,恢复笑意,“我在寻思,要和霍先生聊些什么。”
霍仲南看着他,目光安静。
“你父母会吵架吗?”
吴梁大概知道他的情绪由来了,笑了笑,说:“不仅吵架,还打架呢。尤其我小的时候,两个人闹起来没完没了,分分钟想弄死对方。我家里啊,常年鸡飞狗跳,十里八村都知道。”
霍仲南挑挑眉,过了片刻,突然一笑。
“我父母不打架,只吵过一次。”
吴梁微微吃惊的样子,“伉俪情深,很令人羡慕啊。”
霍仲南勾唇,“他只是杀死了她。”
吴梁吓了一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许久说不出话。
“是意外。”霍仲南语速慢得要人命。
明明要陈述一件事,却拖得人忐忑不安。
吴梁一颗心忽上忽下,觉得这么下去,是要有精神疾病的节奏。
“他不是故意的。除了我,没有人信。”
吴梁喉头发痒,咽口唾沫才问:“你知道不是他的错,就好了。”
人都去了,他只能劝他往开了想。
霍仲南认真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地剜来一眼,又重复一句。
“我知道有什么用?我妈不知道。永远不会再知道了。”
霍钰珂对赵矅选在于家村发生的那件事情,始终耿耿于怀。那天她在外面又听了些风言风语,回家的时候,故意说话去刺激他,甚至在激动时说出,霍仲南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她一直如此,爱着,也伤害着。
赵矅选总是忍着,哄着,承受着。
那一天,她格外气急败坏。
当时,赵矅选在厨房给全家人准备晚餐。
霍钰珂性子急躁,尤其提到于家村的事情,说起赵矅选有过其他女人,她就难以自抑,双眼通红,咬牙切齿,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赵矅选从哄到急,终于忍无可忍地暴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
就是在这次争吵中,炒锅翻了,正在炒菜的赵矅选手上的食用油倒在了燃烧的煤气灶上……
吴梁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诧了下,小声问。
“霍先生,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第309章 出事
于休休真的拎了个食盒,里面装着苗芮给她亲女婿的爱心晚餐。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驱车出小区,她又给霍仲南打电话。
这一次,接电话的仍然是钟霖小哥哥。
他语气温柔,不停解释说老板还没有睡醒。
于休休酸酸地说:“这都几点了?还在睡?诶我妈念叨他呢,怕他晚餐吃不好。他到好,睡得像头猪。你赶紧的,去叫他起床啦。”
钟霖嘿嘿笑,“老板平常睡眠不好,难得睡得这么香,我哪里忍心打扰啊?”
“你不是不忍心,是不敢吧?”
“一语道破!厉害。”
于休休哼了声,“行吧,那我亲自叫他好了。”
钟霖问:“你要过来?”
听他语气,于休休嘶了声,“你不欢迎?”
“不不不,我哪敢?”钟霖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怕你不安全嘛。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ok,拜。一会见。”
于休休挂了电话,又看一眼副驾上包装好的食盒,抿嘴乐了乐,加快了速度,
天上没有月光,这条街两边都是住宅小区,光线不是很好。
于休休的汽车行致中段,车灯懒洋洋地扫着前方的道路,突然前方人影一闪,一个人几乎直奔汽车而来。
吱——呀——
于休休吓得汗毛倒竖,急刹车。
砰!一道剧烈的碰撞声,粉碎了她的侥幸心理。
有东西撞上了。
是个人。
于休休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她撞到人了?
撞到人了?
她心脏砰砰乱跳,静坐了两秒,没有听到声音,慢慢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个人黑漆漆的物体碎在路中间,看不到是什么,有一个人躺在汽车前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汽车撞飞出去的。
于休休的脚像灌了铅,她眼睛睁大,颤抖着走过去,边拨打120,边蹲身察看那个人的情况。
她哽咽着,“喂……”
……
霍仲南和吴梁一直在后院的凉亭里。
夜下孤灯,影子都寂寞。
钟霖远远地站着。
吴梁好像在跟他说什么,而霍仲南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如同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他们很安静。
钟霖迟疑一下,蹑手蹑脚走近。
“霍先生。”
霍仲南没有回应。
钟霖看了看沉默的吴梁,“睡着了?”
吴梁摇头。
不待他说话,又点头。
钟霖瞪他一眼,小声说:“于休休要过来,我正准备告诉老板,祖宗来了……”
话音未落,椅子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看着钟霖。
“你说什么?”
钟霖吓了一跳。
他突然觉得,这个眼神看他的老板,和昨天的老板似乎又有不同。他们每日近距离接触,钟霖自忖是十分了解霍仲南的人,可是这一眼,却让他琢磨不明白。
惊喜?慌乱?激动?
或者说,这些情绪都有。
但这些情绪在此刻的他身上,都不合适。
毕竟他今天早上才从于家出来的,极大概率来说,昨天晚上他还和人家姑娘黏黏糊糊过,说不定睡了一个被窝。
为什么突然表现得像旧人来访,久别重逢?
用得着这么狂喜这么激动吗?
钟霖诧异地看着,清了清嗓子。
“是的。她说苗女士惦念你,怕你晚餐吃不好。特地让她给你送饭过来。”
霍仲南唇角微微扬起一角。
分明就是她惦记他吧,偏要拉一个垫背的人。
霍仲南说:“手机拿来。”
他想告诉她,让她不用过来了,他自己长了脚,自己会过去。
可是,手机刚拿到手上,就听到钟霖说:“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霍仲南皱皱眉头,剜他一眼,似乎极不满意。
好像在责怪他不懂事,没有安排好他的小女友。
钟霖委屈,不敢吭声儿。
霍仲南拿着手机往外走,随意地朝吴梁摆摆手。
“今天到这,辛苦了。”
看着他走远,吴梁叹口气。
“这于休休的魅力恁大,前后判若两人。”
说着,他瘫在椅子上,“我是真的辛苦了,这位爷不把我整出精神病来,他大概是不肯罢休的。”
钟霖看着他笑,“请吧。不早了。”
吴梁诧异地抬头,“你在撵我?没听霍先生说我辛苦了吗?”
“我只听到他的潜台词,你可以滚了。”
“……你残忍你无情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个人边怼边说,往外走。
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霍仲南冷声大吼、
“小程!备车。”
“小程,你人呢?”
他声音嘶哑,明显能听出失态、
这样的他,在钟霖认识的霍仲南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恐惧感突然抓住了心脏,钟霖脑子嗡的一声,小跑着奔了出去。
吴梁一怔,紧跟着走出去。
钟霖飞奔到霍仲南面前,看他暴躁的瞪着从副楼屋子里跑出来的小程,像个气极了的牛似的,随时可能会用角顶伤人,也是吓了一跳。
“霍先生,怎么了?”
霍仲南猛地回头看着他。
双眼赤红,似乎燃烧着漫天的火焰。
“于休休失踪了。”
失踪?
钟霖因为惶恐。瞳孔微微一缩,“怎么会?我们刚才通过电话。她说在来南院的路上。”
霍仲南说:“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唔?关机也有很多种可能啊。
钟霖认为霍仲南关心则乱,连忙掏出手机就拨于休休电话。
仍然是关机状态。
按说,在行驶路上关机可能性不大,除非手机突然断电。
钟霖还存了一些侥幸,跟着霍仲南的身后,小跑着往车库走。
“霍先生您别急,有可能是她的手机突然没电……”
“不可能。”
霍仲南斩钉截铁。
谁的手机都可能没电,但是于休休不会。
她是个网瘾少女,手机没电就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比普通人更关注手机电量,她还曾嬉笑着告诉他,只要家里有双亲和弟弟,卡里有钱,手机有电,她的人生就十分完美。
那会儿,他还有些不高兴,问她,“那我呢?”
她笑着说:“你,只是锦上添花。”
因此,于休休是一个随身携带充电宝,从不允许自己没电没网的网瘾女孩儿。
更何况,她车上还有车充,怎么可能断电关机这么久?
霍仲南沉着脸上车,一言不发。
钟霖看他这样子,心脏又是砰地一响,收紧。
“霍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
霍仲南冷冷回应:“找她。”
找?
上哪儿找?
钟霖原本的侥幸心,在霍仲南的表情里被撕得粉碎。
他看了一眼老板,低头给谢米乐发消息。
“你能联系到于休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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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失控的拯救(一)
于休休醒来的时候,头暴痛,眼睛火辣如刺。
看到一点光线,就忍不住流眼泪。
幸好,房子里光线很暗,一个男人坐在窗口的桌子边上,一身黑衣,戴着帽子,侧对着她,胡噜胡噜地嗦着面,那面条在他嘴里拉拽的声音,十分清亮。
“醒了?”他突然转过头,声音沙哑,低沉,像破败的大烟嗓子。
于休休吓一跳。
这个人好敏锐的感知。
她蜷缩在一张木椅上,这里黑漆漆一团,她只是稍稍一动,他就发现了。
于休休先体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没有被堵嘴,除了手脚被捆绑,身上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说,想象中的事没有发生,这个人没有把她怎么样。
她咬牙,“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叫人吗?”
男人再次转头看着她。
后脑勺对着窗,让他的脸漆黑一片,看不分明。
“叫吧。”
他的淡然对于休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更过分的是,他说着就推开了窗,甚至走过去将大门打开,又冷冷看着她。
“叫啊!”
于休休张开嘴,突然哑口。
她所在的地方是房屋的第二层,前后各有一道门,能看到外面向上生长的树枝。突然涌入的光线,伴着穿堂风刮过来,冷得她哆嗦一下,震惊不已。
这是一个全木制的房间,椅桌、餐具,无一例外。如果再细心些,就能发现这个木屋没有一颗钉子,全部用的榫,她面前的木柱上,雕塑着古怪的文字图案,她不认识。
但是,霍仲南认识。
因为这就是霍仲南那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小木屋。
山是他的山,路是他的路,房子是他的房子,可是这个人又是谁?
“怎么不叫了?”那人慢慢走回来,声音沙沙的,走路沙沙的,又坐回桌子边上吃面。
他帽檐压得极低,于休休仍然没有看清他的脸,除了能看到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特征。
就是这身打扮。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于休休不再试图挣扎或者叫喊,
她知道这座山上,没有人。霍仲南聘请的那个护林员住在山下,两天上山一次。这个男人能把她掳到这里来,足以证明他已经对此做好了应对。
“你不用知道。”男人没有情绪。
“你为什么抓我来这里?”于休休又问。
男人嗦面的兴趣被打断,似乎很不耐烦,转头看她。
“你话很多。”
“是的,先生。”
于休休咽了口唾沫,觉是饿,渴。
“但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不是吗?哪怕我是一个肉票,或者说人质?也应该有知情权。”
男人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十分悦耳。
不得不说,他其实有一把好嗓子。
只不过,她这句话有什么可笑吗?
于休休盯住他。
他没有回答,继续津津有味的嗦面。
吸哩呼噜!
肚子饿的时候听到别人吃东西,是一种折磨。
于休休和肚子商量着共同进退不损尊严的对抗恶魔,可是肚子妥协了,咕噜一声。
她咽了咽口水,吸气,静静地等待。
他总算吃完了面。
那扇木窗外的天空,渐渐亮开,清晨的风吹进来,冷丝丝的泛着寒。
于休休恢复了时间概念。
天亮了。距离她开车去给霍仲南送吃,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
现在他们应该急疯了吧?可是他们怎么能猜到,她居然就在霍仲南的“家里”?
“这位先生。”
于休休看那人走过来,又喊了一声。
“你需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男人不理会她,直接从她身边错开,走到另一个房间里,没有关门。背对着于休休,开始脱衣服。
于休休:……
她不敢出声。
那个人也把她当成隐形人。
脱掉外套,卫衣,秋衣,将精壮的背部完全**在她的眼前。
于休休长吸一口气。
在他的背上,有无数的伤痕,盘根错节,深的,浅的,大的,小的,纠缠在一起,极是骇人。
她大气都不敢出,可是男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坦然自若换了衣服,再度扣上帽子,戴上口罩,再回头时,只露出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睛。
显然,他并不想让她看清他的脸。
这时候的木屋里,光线又亮了许多。
于休休从他的眼睛观察,这个人应该三十多岁的年龄,是个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熟悉感呢?
于休休拼命在脑子里寻找与他相识的记忆,男人却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下山有点事,要委屈你了。”
委屈?
于休休看着他,目光里露出了迷惑。
但是手脚不能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男人将她拎了起来,就着捆绑的绳子,托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拎到房间里……那个敞开的大衣柜。卟嗵一声丢进去,痛得于休休龇牙咧嘴。
他淡定地拿过一块布料,看着她抖了抖,裹成一团。
“张嘴。”
于休休:……
她知道他的意图,死死闭上嘴巴。
男人呵声低笑,突然弯腰,二话不说卡住她的脖子。
不到两秒,于休休张开了嘴巴,呼呼喘气。
男人平静地堵住她的嘴,又检查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我晚上会回来。”
晚上?于休休睁大眼睛。
绑匪大哥,她还没有吃东西,很饿。
男人看她表情,淡淡说:“忍一忍。不吃东西对你来说,会更友好。吃了喝了想上厕所,只能拉在裤子里,你愿意?”
于休休:……
她愤怒又惶恐,可是除了瞪大双眼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男人无视她的表情,泰然自若地合上了大衣柜的门,将房子里的一切整理妥当,扭头看一眼衣柜,背上挎包出了门。
到了山脚,他给了那个老实巴交的护林员一些钱。
“谢谢了。下个月的租金,提前给你。”
护林员拿着厚厚的钞票,千恩万谢,“不谢不谢。嘿嘿,反正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过,老板说里头的东西都金贵,你千万不要把它搞坏了。”
男人说:“我很爱惜。”
护林员说:“是的,是的,我相信你的人品。”
男人说:“我出去办点事,晚上才回来。有些私人物品在房子里,不要乱碰。”
他语气很平静,可是无意透出来的冷意,却让护林员有点紧张。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房子建好这么多年,老板就来过一次,下次再来,不定什么时候,护林员一点都不怕,吃着老板的看守费,再收着这个人不便宜的租金,他何乐而不为?
男人从兜里掏给他一根烟,笑笑,走了。
……
天还没有黑透,气温又降了。
汽车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周围的热闹却与他们无关。
钟霖看着车,余光扫一眼霍仲南沉寂的脸,慢慢升上了车窗。
“打开。”霍仲南说。
车窗打开,冷风灌进来,在这个十二月底的冬日街头,凉意逼人。
钟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僵硬,“霍先生,你别太着急。相信警方很快会有结果。”
安慰的话,并不顶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结果也没有。
于休休的汽车是今天凌晨时分,在一个郊外废墟边上找到的,监控只查到了这辆车从城里出来的运动轨迹,看不清开车的人。出了城就是监控盲区,在弃车现场也没有提取到半点犯罪的痕迹。
一般来说,如是绑架,绑匪一定会有诉求,会联系家人。
可是,没有人找过他们。
于休休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样的情形,钟霖心里也开始不淡定。
只要人活着,什么条件都不是问题。怕就怕——于休休已经遭遇了不测。
钟霖又看一眼霍仲南,发现他很平静,冰冷的脸,一丝表情都找不到,可是神色明显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钟霖宁愿他像昨天晚上那样大吼大叫,愤怒、暴躁,而不是这样沉默,无休止的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找。
“霍先生。”
霍仲南没有反应,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
“霍先生?”钟霖再喊一声,电话响了。
一听到铃声,原本漠然不动的霍仲南脊背猛地直起来。
“接!”
钟霖手颤了颤,“是米乐。”
他不想让老板失望,可是很明显,这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电话。
不是警方打的,不是去寻找的任何一个人。
霍仲南慢慢靠回椅子上,一脸死寂。
有那么一瞬,钟霖怀疑,要是失去于休休,他家老板,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暗叹着,把电话接起来,“喂,米乐?”
“钟霖,有消息了吗?”谢米乐紧张地问,听声音也是疲惫。
钟霖瞄一眼霍仲南,“没有。怎么了?”
“苗姨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休休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感觉,瞒不住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为了不让苗芮担心,从霍仲南到于大壮,目前都是统一口径瞒着她的。可是,闺女是什么样的人,苗芮比谁都了解,就算她昨天晚上在南院过夜,没有回去,今天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关机。
钟霖说:“要不?你叫阿姨过去找她打牌,分散一下注意力?”
谢米乐说:“她不打。有猫后,就不打了。”
钟霖说:“那你给于叔打个电话,他会有办法的。”
谢米乐说:“于叔这会儿也是快急疯,几个师兄也都派出去了,到处找人。大家都一夜未合眼……”
说到这里,谢米乐哽咽一下,似乎想哭,又生生忍住了,“不过我相信休休会没事的,她肯定会没事的……”
这话是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
钟霖知道她和于休休的感情,叹了声。
“放心,我们也在竭尽全力的找。霍先生这边把能找的人,能拜托的关系都找遍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你说是那个人吗?”
“也许。现在都没有定数。”
对桑林村和熊文锋的案子,谢米乐都是从于休休那里了解到的。
她很担心,只要想到赵玉琪的死,还有秦风来找于休休说的那些话,她整个人都抓狂。
“希望只是普通的绑架。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希望绑匪提出条件,甚至希望他狮子大开口,只要他要钱,我们就能想对策,怕就怕……”
怕就怕对方什么都不要。
怕就怕,他要的,只是于休休的命。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钟霖突然打断了谢米乐的话,“老板这边有情况,回头聊。”
“有情况,什么情况?”
“来不及细说,你别担心就是。然后,你下班去一趟于家,照顾好苗姨,就这样。”
钟霖很急,匆匆挂断电话。
谢米乐心脏砰砰地跳,跟着紧张起来。
希望是他们找到线索了!一定是的!
她将手机捂在胸口,长长吸气,平息心情。
这时,韩惠走了进来,“米乐,休休还是没找到吗?”
谢米乐摇头,“会找到的。你别担心,下班回家吧。还有,这事别往外说。”
为了不影响公司,也不影响于休休,谢米乐不准备让公司员工知道。
韩惠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这会儿还不准备回家。”
谢米乐微微一愣,“有事?”
韩惠说:“是的,”
谢米乐抬了抬眉梢,没有多问:“去吧。”
她猜到韩惠是要去见男朋友,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连八卦的心情都没有。
“那我走了。要是有休休的消息,通知我。”韩惠也没有什么心情,整个人有点颓丧。
她回到办公室拿了包,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公司。没有人过多的关注到她,她平常就很沉闷的性子,在公司也没有别的朋友,即使跟人碰上,也只叫声“惠惠姐”,就各自离开。
第311章 无限作死(二)
韩惠在公司门外的绿化带边站了许久,冻得腿脚都僵硬了,仍然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她低头发消息,“你在哪儿?”
“不会叫人?”
他的耐心一如既往的少,韩惠赶紧改口。
“主人,您在哪儿?”
“等着。”
韩惠看着冰冷的文字,抖了抖冻僵的脚,在原地来回地走动取暖。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来。
她忍不住又发消息,“主人,我在等您。你什么时候来?”
“到了。看左边,”
一辆黑色的汽车静静地停在斜对面,车窗半开,露出半边脸。
韩惠愣了愣,面露欣喜,小鸟儿似的飞奔过去。
“您来了。”
“上车。”
他的话很少,每一句都是祈使语气。
可是韩惠似乎没有感受到不尊重,而是喜欢他大男人主义的行事方式。
这是她的安全感,他带来的。自从跟他在一起,她有了方向,有了未来,整个人又鲜活起来,用于休休的话说,就是又重新活了一次。
“今天上班还好?”
听到他的关心,韩惠满心喜悦。
“还是老样子,我的工作很清闲,不太累。就是……”
说到这里,想到于休休,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有些难受地搓了搓脸,“其实我今天不该出来跟你约会的。”
“怎么了?”“我的好朋友,她出事了。”
男人挑了挑眉,目视着前方,“什么事”
韩惠不是太想说,但是在他面前,她不能隐瞒,这是早已说好的约定。
“她失踪了。”
她把于休休的情况说了一下,唉声叹气。
“我真的怕她出事,她是对我最好的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
也许是惯性使然,她说着就双手合十,眯着眼虚空拜了拜。
男人低笑一声,“她是对你最好的人?”
韩惠听出他话里的不悦,愣了下,马上改口。
“她是除了主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她是女性里面,对我最好的人。”
男人哼声,似乎并不乐意。
韩惠小心翼翼地拉一下他的胳膊,“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你是对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男人的脸色,稍稍好看一点,斜她一眼。
“想吃什么?”
韩惠看他不生气了,松口气,甜甜地说:“随便。跟主人在一起,吃什么都香。”
她笑起来,像个羞涩的小姑娘似的。
男人笑了笑,哼声,扬起的眉,有看得见的得意。
一种掌握女性全部喜怒哀乐的得意。
韩惠喜欢这样的他,也喜欢自己带给他的,这样令彼此痴迷的体验。
……
他选的这家餐厅很偏僻,生意看上去不太好,菜品也不好。
用韩惠老家的话说,这就是典型的“苍蝇馆子”,脏乱差。
这与他平常展现在她面前的精英形象是完全不同的,他不缺钱,不缺品味,却带她来这样的地方。但是韩惠不介意,她把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当成是他们感情的考验。
他点了菜,是韩惠爱吃的。
韩惠很开心。
他把菜往她碗里夹,像哄小孩子。
韩惠又一次得到满足。
可是他今天的话比往常还好,整餐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饭,两人去开.房,他的表现也远不如上次,明显力不从心,应付了事。
女人在某些方面是格外敏感的,尤其韩惠这种从小缺爱的女孩子,更是心细如发,能用男人的眼神和状态中找出不同。
事后,她怯怯的问:“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男人眼斜过来,目光里有厉色。
韩惠马上就改口,“主人,您是不是有别的宠物了?”
男人轻笑起来,披衣下床,拍拍她的脸。
“知道自己是宠物,就不要打听主人的事情。听话,就有糖吃。”
韩惠的脸,瞬间变白。
男人看她一眼,沉下眉头,又叹气,“没有。只有你。傻瓜!”
这算是解释吧?
韩惠的心,瞬间飞扬起来。
自从有了他开始,她的情绪就是这样,永远被他牵动,受她左右。
韩惠笑着拉高被子,看着他去洗澡,看着他健壮的脊背,高高的个子,劲窄的腰臀,脸火辣辣的。
这是她的男人呢……
也许不如休休和米乐的男人那么帅,可是长得很顺眼,很有男人味,条件也很好,收入也高……
嘀!
微信提示。
韩惠目光一传,看到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微信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主人,宝宝好想念您。”
“宝宝今天好乖,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呢。有没有奖励呀。”
“主人,宝宝错了,说好今天不要主动找您的,但是人家忍不住呢。”
“主人,你快来惩罚我吧。你的宝宝不听话了呢。”
韩惠的脸,褪去血色。
她看着手机屏幕,久久不动。
消息没有再进来,可是她整个人已经僵硬得手足无措……
审问他?
她是他的谁?
一开始就说好是这样的关系。
她没有资格,没有权利。
韩惠痛苦得一颗心仿佛将要碎掉,呼吸不畅,整个人恍惚而迷茫,心空了,目光直呆呆的出神。
浴室的水声停了,她收回目光,坐直身体靠在床头。
她不想让他看出情绪,男人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他瞄一眼手机,拿起来看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高兴?”
韩惠摇头:“没有。”
他弯下腰来,盯着她的眼。
“不许骗我。”
韩惠捂住脸,快要哭出来。
“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
“我……我朋友不见了。我担心。”
男人哼笑一声,拍拍她的脸,开始穿衣服。
“你自己打车回去。”
韩惠抬头,像个失去宠爱的小可怜,“今晚,不能不走吗?”
男人没有看她,动作十分利索,“我还有事。”
“哦。”
韩惠沉默,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起床穿衣服。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拿过手机,看了看信息,然后转账给韩惠。
“拿去买衣服。”
韩惠看到转账消息,手指迟钝的揪住手机,“我不是为了钱。”
男人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看着他大步离开,韩惠突然咬了咬下唇,将自己拎来的帆布袋抱住,冲上去在门口挡住他。
“主人,这个送给您。”
男人低头,看看那个东西,挑挑眉。
“什么?”
“小礼物。”韩惠低头,“总是你给我,我也想表达一下心意。”
他皱起眉头不说话,韩惠又急切地递上去,“请您收下。”
大概是为了弥补微信消息给她的伤害,他没有拒绝,捏了捏她的脸,大步离去。
房门关上,韩惠瘫在门后,泪如雨下。
……
天渐渐黑下来了。
于休休在柜子里闷了一天,又累又饿又渴又憋,在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痛苦中,她有一种随时会死去的感觉。
生命流逝的感觉,清晰可辨。
时间在此刻,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脉络,耳边偶有一丝细微的山风,也似是生命的美好召唤,让她在一次一次恨不能死去的漫长生命消耗里,重拾抵御寒冷和痛苦的勇气,模糊又悲伤地坚持着,期待奇迹的发生。
门推开。
吱牙一声。
明知道是那个男人回来了,于休休也有些振奋。
已经不觉得害怕。
哪怕他是个坏人,也总比没人的折磨好。
被捆绑在这个柜子里,她已经快要疯掉了!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灯。
他把衣柜门打开,站在背光处,看着她。
“感觉还好?”
还好你mmp!于休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心里骂他,目光里流露的,却是求助。
男人似是很欣赏她此刻的小可怜状态,眉眼间,竟是带笑的。
“很漂亮。”
这是在夸她?
在夸一个手脚被捆绑,头发凌乱蜷缩在衣柜里的女孩儿很漂亮?
怕不是个变.态?
于休休动了动,他又笑,扯开她嘴上的纱布。
“给你带了吃的。”
嘴巴终于能动了,可是于休休却不敢动。
酸涩、胀痛,嘴如同被撕裂。稍稍一动,就钻心一般疼痛……
“你妈……”
于休休含糊地说两个字,又马上住口,挤出笑容。
“我想先……上厕所。”
男人挑挑眉,不置可否。
于休休赶紧补充,因为嘴不舒服,她说话有些不清不楚。
“我逃不掉的,你不用担心。”
男人说:“我没有担心。”
末了,他又是一笑,“我只是在想,你尿裤子,也许很美。”
“……”
死变.态!
于休休压着愤怒,又摇了摇头:“先生,这不好,会影响你食欲的。”
男人再笑。
这笑容模糊而复杂,
于休休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他。
然而,他没有阻止,而是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乖点,不要搞小动作。要不——”
他目光一寒,冷眼看着她,“我、强、奸、你。”
于休休打了个寒战。
一天没有吃饭,她都快饿得奄奄一息了,拿什么来搞小动作?
就算要搞小动作,也得先吃饱饭吧。
“不会不会,我最乖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于休休确实乖得很。
她看这个死变.态暂时没有弄死她……以及别的想法,稍稍安定些,上了厕所,就着他提供的一桶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从来不知道方便面居然这么美味。
从来不知道矿泉水这么甘甜。
从来不知道人的求生欲可以这么强。
于休休吃得心满意足——
男人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长:“你很能适应。”
“不是适应,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于休休稍稍恢复了些体力,说话也清楚多了,“如果你只是要钱,我家肯定给你,多少都给,只要你开口,我爸爸就会送来。当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看清楚你的脸。所以,你放心吧,我是很安全的一张肉票。”
男人愣了愣,回过神,居然又笑了声。
“你很可爱。”他伸手搭在于休休的椅子上,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问:“吃饭了吗?”
于休休点点头,一仰脖子把方便面的汤也喝光了。
然后,打了个嗝,看着他:“接下来呢,要做什么?你请吩咐。”
男人低头点了一根烟,似乎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眯着眼说:“不需要你做什么。”
“嗯?”于休休不懂了,“那你带我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也不需要知道。”男人又笑着用手指叩了叩烟灰,努嘴看向掉在地上的绳子,“去!捡过来!”
于休休脸上的笑容敛了几秒,内心是抗拒的,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狠,非常狠,她没有机会耍花招……
没机会也得试一下啊!
于休休弯腰捡起绳子,深吸一口气,笑眯眯转过头,递给他。待他伸手来接,她突然将绳子绕过他的脑袋,直接缠住了他的脖子,狠狠一勒。
“去死吧!”
男人皱起眉,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
“你很不听话。”男人拖住绳子,与她拉拽着,力气很大。
于休休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跑。
她快,男人比她更快。她刚跑出小木屋,就被男人抓了回来。
“我看你往哪里跑!”男人顺手将她摁在房里的木椅上,恶狠狠地掐着她,冷冰冰的说:“我刚才说的话,忘记了?”
于休休摇头,呛咳起来。
“复述一遍!”
他命令般说完,就见于休休的目光惊恐地望向了他的背后。
男人一愣,转头。
洞开的门口站着韩惠。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来的,隔着一层氤氲的灯光看着他,看着他手上的于休休。
风吹起她的裙角和围巾,只见她的脸白如纸片,表情如同见鬼。
第312章 要安慰(一)
“惠惠?”
于休休脖子僵硬地扭着,大声嘶吼。
“你快跑!报警!”
她快被男人掐得头部缺氧了,没法思考韩惠为什么在这里,只是下意识地关注她的安危。
可是,韩惠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黑衣男人。
“你在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盯着韩惠的眼睛,阴森森的。
半山腰的风很大,大开的门,风涌进来像带了妖气,转瞬把天幕染黑。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于休休大惊失色地看到韩惠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越来越近。
“惠惠!”她嘶吼一声,突然反应过来。
惠惠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于休休震惊地瞪大眼睛,哑了般,惊悚。
“你的男朋友?”
她不敢确定,问得很小声,有一种不可思议地疑惑。
韩惠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古怪地笑。
“不。他是我的主人。”
主人?于休休傻子一样瞪着她。
男人听到韩惠的称呼,紧绷的面孔微微松开,他托了一下于休休,将她反剪了双手,卟嗵一声拖到地上,淡淡说:“绳子。”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于休休说的。
韩惠面无表情,弯腰捡起绳子递给他。
“需要我帮忙吗?”
于休休浑身血液瞬间凉透,“惠惠?”
“对不起,休休!”韩惠不看她的眼睛,立场却十分鲜明,就连身体都情不自禁地往男人身边靠近了一些,“你是我的朋友,但他是我的主人。我发过誓,听他的话,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他是我的精神意志,没有他,我活不了。”
怪不得她这段时间变得那么反复无常!
怪不得那个男人的打扮那么熟悉。
他就是在大禹公司门口向她问路的男人。
也是那个她和韩惠聚餐时,躲在绿植后面打电话的男人。
那些想不通的事,在于休休心里突然就有了结论。
她闭上嘴,把急欲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由着那男人蛮横地将她捆成个粽子,丢回那张木椅,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韩惠,不知道她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漂亮吗?”男人问韩惠。
于休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韩惠却懂得。
她看着于休休被捆得十分艺术的样子,嘴皮掀了掀,“漂亮,”
男人帽檐下的眼睛,微微暗沉。
“比你漂亮。”
这种话,任是一个女人听了都会不舒服,于休休甚至能猜到这个恶心的家伙为什么当着韩惠的面这么夸她——他太懂女人了,能让一个女人嫉妒和不平,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而这,将会断绝韩惠对她那点怜悯。
韩惠眼皮垂了垂,没什么反应,似乎被他打击习惯了。
“是。”
男人问:“不生气?”
韩惠眉头微拧,“她一直很好看,这是事实。”
男人盯住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亲热地揽住她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将她按坐下来,那宠溺的语气像是世上最温柔的情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韩惠抬头看他,嘴皮一动,没说话。
男人说:“不许撒谎。”
韩惠低头,“我看到你的信息。发现你有别人,我嫉妒,我想知道是谁,我就跟上来了。”
男人眯了眯眼,“怎么跟的?”
韩惠沉默。
在男人逼视的目光中,过了良久才慢吞吞地说:“我给你的礼物,有定位器。”
男人张嘴哦一声,拍拍她的脸,竟是赞许:“我的小宠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宝贝。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韩惠闷着头,没什么反应。
男人又问:“公交?出租?顺风车?还是什么?”
韩惠说:“打车。”
男人问:“坐到哪里?”
韩惠说:“山脚下。”
男人问:“有没有人看到你?”
韩惠说:“没有。”
男人眼睛里微微眯起,似乎在审视面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危险性有多大,过了许久,他又拍了拍韩惠的头,在她面前坐下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绑了她?”
韩惠的头低得更深了,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或者难受,沉默了许久。
“我想,大概你喜欢她吧。”
男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喜欢,得不到,所以绑她回来?宝贝,你的想法真奇妙。”
说着,他略带讽刺地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于休休,冷笑说:“我要喜欢她,我就有办法把她从霍仲南手上抢过来,用得着绑?她没长腿吗?”
这自恋的样子,令于休休作呕。
“你可真厉害。那你怎么不试试?”
“我对你没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韩惠,他对于休休表现出了明显的冷淡,甚至厌恶,为了恶心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我要对你有兴趣,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你说,够搞你多少次?”
于休休气得满脸通红。
韩惠的脸,却是微微一白。
“你绑她做什么,要钱?”
男人讽刺地笑,“我不要钱。”
不要钱,总得有个目的吧?
韩惠疑惑地看着他,表情有点冷,但她仍然对男人笑了笑,用尽了全力的样子。
“那主人是为了什么呢?”
男人慢悠悠地说:“什么也不做。就留她在这儿。”
什么都不做,留她在这儿?
不管是于休休还是韩惠,都无法从他的话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没有目的,比有目的更可怕。于休休内心崩溃。她很想破口大骂,可是听着外面呼啸的妖风,觉得还是省省力气吧。
叫了也没人听见,何必惹怒了他?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俩。
男人扫她一眼,看着韩惠问:“这里的事,你都看到了,准备怎么办?”
韩惠说:“我听你的。”
男人沉默片刻,“你回去。照常上班,什么都不要提。就像不知道一样,可以做到吗?”
韩惠扭头看着于休休,“那她呢?”
男人瞄着她,拿过桌上的香烟,慢慢抽出一支,低头点燃,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你不用管。照我的话做。”
韩惠微微皱眉,“你会要她的命吗?”
男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于休休一眼,看她闭着眼睛,身体僵硬得石头一样,很明显在害怕,不由好笑地哼了声。
“那说不准。”
韩惠对这个结果似乎有些意外,点点头。
“主人,你杀过人吗?”
她今天乖巧又听话,男人很满意,看她的目光温和了很多。
“这些事,乖女孩不要知道。听话,回去吧。”
“我……”韩惠抬头看他,“我不想走。”
男人沉下脸,对她的回答十分不满,眼神满是阴戾,“你不听话是了吗?”
顿了顿,不待韩惠回答,他又是冷笑,一字一顿地说:“我杀过人。不止一个。”
韩惠面色苍白。
男人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不冷不热地说:“回去上班。不过,你得记好了。如果从你的嘴里走漏了半点风声,你,你的父母,你全家,都活不了。听明白了吗?”
放韩惠回去是不明智的决定。
可是如果不放韩惠回去,她失踪,必然会引来连锁反应。
警方完全可能因为寻找韩惠,从而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事情将会失控。
看韩惠害怕地看着自己,男人又笑着抚摸她的脸,像抚摸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你要保护你的主人,不是吗?”
“是。我要保护主人。”
韩惠慢慢说着,站起来,却没有离开,而是伸手向自己的领口,在大开的窗户边,将衣服剥开,双手缠到男人的身上。
“但是我害怕,要主人安慰。”
男人一怔,笑了。
这女人胆子恁大,当着于休休的面,居然敢?
他瞄一眼粽子般捆绑在那里的于休休,似乎是找到了趣味儿,就像即将参加一个邪恶的游戏,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要主人安慰,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让主人高兴了。”
韩惠说:“我能。”
男人兴奋起来,低头啃她脖子,剥她衣服。
韩惠按住他的手,瞥一眼于休休。
“房间去。”
……
第313章 没眼看(二)
于休休真的很佩服这两个人,当着别人的面开车居然毫无羞耻感。不过,他们有脸演,她没眼看。
风声,还有房间里巴掌拍打出来的诡异声响,尖锐地刮过耳膜。门没有关,只要于休休别过眼,就能看到直播。这十分挑战三观。于休休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紧紧闭着眼睛,一颗心跳得砰砰直响。
韩惠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大概是觉得冷,整个人埋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不脱?”
男人说:“冷。”
“关上窗。”
男人来不及说话,她已经吻上了他的脖子,喉结。
“我帮你。”她低低的说着,开始滑下他的外套,速度缓慢而熬人。
他们今天不是第一次,可是他觉得今天的韩惠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主动热情还迷人。羞涩的小白兔变成了野性的小狐狸?很有意思。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下头开始思考,上头就不管用了。他默许了韩惠的行为,很快就被她剥下衣裤,与她纠缠在一起。
韩惠大概有些冷。
牙齿咯咯直响。
山上下雪了吧?她想。
她今晚很配合,男人渐渐进.入状态。
他匍匐在她的身上,像一头野狗在拱食美味的骨头,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竟是浮上了一层热汗。他说着粗俗不堪的话,在她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巴掌,韩惠闭起眼,享受般揪紧了被子,蛇一样缠上他。
男人舒服地叫唤一声,闭上眼,高高仰起头,显然已到极限。
韩惠高声叫着,突然睁开眼,摸出压在衣服下的一把剪刀,盯着男人的脸,迟疑了片刻,咬紧牙齿,朝他的脖子戳了下去——
男人的眼倏地睁开,猛然扼紧她的手腕。
韩惠用足了力气,可是她的犹豫让她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剪刀深深插.入男人的胳膊,而不是能瞬间致命的颈部大动脉。
鲜血从他胳膊上疯狂地涌出来,男人却没有哀嚎惨叫,而是用一双冰冷的眼,魔鬼般盯住她。
“你、想、我、死?”
韩惠在他身下瑟瑟发抖,两排牙齿敲击出咯咯的直响。
她不说话。
既然已经做了,也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事实就是,那把她原本准备用来和情敌拼命的剪刀,终是插向了她最爱的男人。
“你想我死?”男人又问一次,直接撕碎了韩惠的衣服,将流血的手臂紧紧缠了几圈,咬牙拉紧,然后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唇角的笑意,阴森森的。
“你居然不怕死?有趣!”
韩惠咬着下唇,呆呆地看着他。
她想,死其实不可怕吧,比起跳楼,投河,报毒,能这样惨烈的死在他的手上,似乎更好一些?至少她的人生,也精彩了一回。至少这是她爱过的男人。
韩惠眯上眼睛,“你杀了我吧。”
男人冷笑,“想死?没这么容易。”
于休休正被现实版的春.宫逼迫得眯眼念咒,转移注意力,乍然发现房间里小声的争吵,猛地睁开眼。
只一看,目眦欲裂。
“惠惠?!”
“你个王八蛋,你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啊!”
她还是这么仗义。
永远是这样,凡事都冲前面,想要保护她。
韩惠被掐着脖子,喘着气,看着她,突然笑了。
“休休,对,对不起。我本想,也,也保护你一次,我失败了。”
“你个傻子。我让你跑的,让你报警!你个傻子。”
于休休气得头痛。
韩惠幽幽地说,“我,跑不掉。”
如果她那个时候跑,只会让两个人陷入绝境,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到底她搏了一次。
“说完了吗?”
男人并不在意被捆绑的于休休,而是拿着那把剪刀,在手上颠来倒去地看着,冷冰冰地笑着,舔了舔唇角,哼声,“带剪刀,啧,厉害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刀尖在韩惠的脸上比划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划花她的脸。
“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吗?嗯?”
韩惠没有穿衣服,浑身快冻成冰疙瘩了,咬牙发抖,不敢说话。
“听过红刺吗?”提到这个名字,男人的眼里闪过刹那的光亮,转瞬又陷入了黑暗,“老子是从那儿出来的。懂?”
韩惠不知道红刺是什么。
看着她迷茫的眼睛,男人突然愤怒,一种无名之火让他握剪刀的手一抖,就在韩惠脸上划出一道血口来。
“老子曾经是特种部队的,最顶尖的特种部队,你听明白了吗?这点小把戏?嗯?”
他看着那把剪刀,阴森森的笑,“这点小把戏,想杀我。嗯?”
韩惠的脸开始流血。不是很痛,更多的是一种心脏撕裂的麻木。她能感觉出来,男人提到红刺时的愤怒,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凭着了解和感觉,能知道他在意,很在意。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救休休。一时情急。你放了她,我,我随便你处置。”
“是吗?”男人举高剪刀,仔细端详,慢慢在她脸上比划,“那你说说,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你别动她!”于休休嘶声大吼,“你要的是我,跟她有什么关系?是个男人,你就别拿女人撒气,别给你曾经的职业丢人!”
男人猛地扭头,盯住她。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给曾经的职业丢人。”
“呵!”
久久,他冷笑一声,扯过韩惠的外套丢在她的身上,狠狠拍了拍她的脸,沾了满手的血,他看了看,不在意地笑,“我不杀自己的女人。”
韩惠怔住。
男人收拾好自己走出来,看着于休休,“你挺仗义的,是吧?”
于休休有点怕他,他一走近,氧气似乎都稀薄了,让她呼吸不畅,狠狠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给出一个相对平静的笑容,摆出谈判的姿态。
“我们无冤无仇,你抓我来,总得有个目的。我们讲个商量怎么样?”
男人眼皮垂下,“说说看。”
于休休说:“说出你想要的。钱,利?你要什么,也许我能给你更多。”
“哈!”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也是有趣。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钱能解决什么?”
于休休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不是说世界上99%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吗?”
“可惜,我是那1%。你,老实待着!”
说完他回屋里,砰一声关上了门。
于休休吓得心惊胆战,大声嘶叫着韩惠的名字,可是除了听到她的哭声,什么都看不见。
“你放了她!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于休休大声喊着,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相当抓狂。听到韩惠在哭,她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夜袭来,山上的风更大了,鬼哭狼嚎一般呼啸而过,将她的喊声和韩惠的哭声淹没。
……
“哭,你还有脸哭?”
男人看着韩惠,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白酒出来,脱下外套,眼睛都不眨地浇在赤.裸的胳膊上。
“你这个女人,啧。看着老实,其实不然。会跟踪,会带凶器,敢下狠手,我小看你了。”
“我一个死都不怕的人。怕,怕什么?我当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今天要是逮到你有别的女人,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看韩惠颤抖着说“不怕”,却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再想想她的“壮举”,他似乎想笑,
“于休休对你,就这么重要?”
韩惠还在哭,声音沙哑而颤抖。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男人笑,“我不是吗?”
韩惠缩着肩膀,不回答。
在这事之前,她会说是的,他对她其实真的很好。
强迫她收钱是其次,平日里细心的关照,嘘寒问暖,给她设定人生目标,开解她的痛苦……那些日子,她在痛并快乐中享受着他带来的一切新奇,可是现在,她知道一切都不那么单纯了。
“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啧!”男人又笑了起来,对韩惠刮目相看,“你竟是个聪明的。”
“为了于休休?你爱她?”
“呵!”男人冷笑,“在你心里,除了爱和不爱,就没别的了?”
韩惠嘴唇苍白,咬着唇,不说话,
男人说:“要说爱?我现在爱你。”
第314章 她带来的麻烦
突如其来的话,让韩惠有些震惊,受到惊吓般看着他。
他说:“你今天不该跟踪我。不该来。你不来,一切都不会偏离轨道。于休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当然,我也不会。我们会继续相安无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娶你,我们会过上很平常的夫妻生活。”
他斜了斜眼睛,“毕竟,你很有趣。”
韩惠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我不懂为什么。”
“你不需要懂。”男人说:“但现在,我要重新考虑了。”
“什么?”
“要不要杀她。”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杀个人,就像宰只鸡一样简单。
韩惠心窝一紧,“不要!不要杀休休,我求你。”
男人眯起眼,“她看见我了。非死不可。”
韩惠说:“我也看见你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杀你。”男人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换上,又丢了一件自己的毛衣丢到韩惠的身上,“天冷,穿里面。我带你走。”
“走?去哪里?”
“这里不能呆了。”男人压低声音,冷冷看她,“你这小蠢货,给我带来麻烦了。你明天不去上班,你猜警察能不能找上门来?赶紧穿衣服,我们要趁夜离开这里。”
韩惠的手一抖。
她明白了。
他要杀了休休灭口,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不要!”
韩惠顾不得衣服,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头看他,“你不要杀于休休。你饶她一条命,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如果你被警察抓了,我就……给你殉情。你留她命,好不好?求你。主人,我求你。就求这一次。”
男人低头看着她,“滚!”
韩惠看他不为所动,退开两步,在木地板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主人,我求你。我求求你。”
一个又一个,她磕得咚咚作响,头上很快就鼓起来一个大包,渗了几丝血迹,看着有点骇人。
男人不耐烦了。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马上就宰了她。”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嘴角含着讥讽看着韩惠。
“有她在,至少也能做个人质,是不是?”
……
男人对韩惠有够宽容,她刺了他一剪刀,没打没骂,甚至也没有绑她,只是命令她坐在那里,然后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
血迹,指纹,使用痕迹,生活痕迹……
他耐心又细致,看得出来非常的专业。
于休休看着他这个样子,惋惜地叹了一声。
“你说你做点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男人戴着手套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做事。
于休休说:“你一个特种兵精英,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可惜吗?”
“闭嘴!”男人冷眼看来,戾气很重,似乎不愿意让人提起这个话题,“舌头不想要,我帮你割了。”
于休休飞快地闭嘴。
片刻,她又说:“我想上厕所。”
男人不理会。
韩惠走了过来,“她要上厕所。”
男人对她终于有了愤怒:“回去坐好!”
韩惠吸口气,“休休要上厕所。你让她上厕所。”
男人猛地丢下手上的东西,“惯得你!”
他作势要打。
韩惠缩着脖子,不躲不避,他却没有打下来。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
他速度很快,收拾好房子,看看四周,又迟疑了。
带着两个女人,肯定不方便跑路。尤其于休休为人狡猾,韩惠又胆大。
他皱着眉,看着蜷缩在地上因为上不了厕所而痛苦万分的于休休,阴阴地走过去。
“留不得你了。”
于休休睁大眼睛,“别!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考虑一下?”
“别杀她。”韩惠飞快地拖住他的胳膊,“我保证,我不乱来。要不,你把我绑起来?我跟你走。我保证。”
男人看她一眼,“你不值得信任。”
韩惠的脸褪去血色,自己去找绳子,“我保证,我把自己捆起来,不耽误你。”
她在屋子里转着圈儿,可惜没能找到绳子,突然就停了下来,看了看于休休。
“……要不,我死。你带她走。”
于休休被她吓住了,眼圈猛地一红,“惠惠,你说什么瞎话呢?我们谁都不能死。”
韩惠说:“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没什么不好。”
“你听话啊,乖。”于休休知道韩惠的心理是有问题的,霍仲南说过,她的问题很严重,她不敢再让韩惠激动,转而看向男人,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这位先生,不,这位大哥,咱们能不能敞开心扉谈谈你的诉求?别动不动就要生要死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多贵重啊,是不是?你提出要求,我就能满足你。”
冷汗早就湿透了衣服,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能尽量地拖延时间——
“叮呤叮呤叮呤叮呤!”
男人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他接起来,“喂。”
电话里是那个护林员,“小哥,山脚下来了好多警车,我寻思这情况不对啊,看来是个大案子。你看,你能不能避一下?万一你被人看到了,老板说不定也会知道这事,那我就死定啦……”
男人说:“在哪儿?”
护林员很紧张:“哎哟,我婆娘刚出去收衣服就看到了,好多警车,还有武警,摸上山来了。真他娘的,吓死个人……等下,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他没有挂电话。
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他惊恐的叫声。
“霍,霍先生?”
……
男人平静地挂了电话,转头看着韩惠。
韩惠被她目光里的锐气吓得缩了缩肩膀,小声地问:“怎么了?”
男人冷笑,“警察来了。”
韩惠看一眼于休休,意外地捋头发。
“是吗?那怎么办?要不,你赶紧走?”
“走哪儿去?”
叫上了武警,来的是大批警力,他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
男人看着她,阴阴地眯起眼,又是摇了摇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韩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男人问:“怎么报警的,嗯?”
韩惠瞪大眼睛,“我没有报警啊,你一直看着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打电话。”
“你不报警,警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他们想都不会想到这里。”男人淡淡说完,朝她摊开手,“手机?”
韩惠怔怔地掏出手机,递给他。
“解锁!”
韩惠收回手,把手机解锁,再度递上去。
男人刷开屏幕,看了一下那条发给“12110”的“jjw”短信,然后就笑了出来。
“老子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砰的一声,他将手机掷在地上,摔坏的屏幕像蜘蛛网般狰狞恐怖。
“啊!”韩惠惊恐地叫了一声,男人已经冲过来,像捏鸡仔似的拎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推到房里,恶狠狠摔在床上。
“该死的女人!”
他恨到了极点,咬牙切齿,满眼杀气。
韩惠颤抖着身子,迎上他的眼,“你杀了我……就快走吧。我不想你死,也想求你,留下休休的命。”
“不想我死?”男人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胳膊,“你他妈的剪刀扎我脖子的时候,不是想我死?”
韩惠抿住嘴唇。
若是她没有犹豫,也许……
“我不想你死。”她闭了闭眼睛,“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很坏很坏的人。你对我的好,也是真心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要不是为了休休,我舍不得伤你……”
“那她就更该死了。”
男人冷嗤一声,双手撑住她的肩膀推了一下,冷笑着爬起来,拉开床脚的行李箱,将一个黑色的匣子从里面掏出来,打开,摆在床上。
枪?子弹?
韩惠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男人不回答,一只脚踩在床上,低头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给子弹上膛。他很镇定,似乎察觉不到危险,动作不慌不忙,一句话都没有,可是每一次子弹上膛的声音落入耳朵,对韩惠和于休休来说,就像是尖刀剜在耳膜。
“主人!”韩惠挣扎一下,“我能劝你,回头吗?”
“回头?”男人嘲弄地看她一眼,“岸在哪里?”
“休休还活着,我也活着……你自首的话……”
“天真!”男人冷冰冰的说:“我早就没有岸了。回不了头。”
“不!”韩惠瞄一眼他手上的枪,慢慢地坐起来,靠近他,“任何时候,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做出选择。”
男人伸手将她摁了回去,“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人家骗我。”
他瞄一眼韩惠,语气平静。
“你这女人,心真狠。”
韩惠抿着嘴巴,不说话。
男人又笑了,看着她,“想抢我枪?知道怎么开枪吗?你就抢!”
韩惠垂下眼帘,“是你教我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有机会,我总得试试。”
“老子——”男人想揍她,可是看着她老实巴交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你他妈到是学得很快。学到了,就用到老子身上,用来对付我?个小婊子,也不怕死。你是什么狗东西变的?”
韩惠对他的辱骂并不在意,淡淡说:“你也骗我。”
男人睨她,不说话。
韩惠补充:“你说你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微信上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低笑一声,“你说你,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韩惠不吭声。
他到是笑了起来,“她呀,一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捆绑我的傻逼女人。”
韩惠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也没有时间琢磨这些情情爱爱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上的枪支,“你不要动休休。求你。”
说的是求,可那眼神儿却像是刀子般剜着他。
男人哼声一笑,将于休休擒进来,锁住房间的门,只开一扇窗,然后把枪架在二楼的窗台上,又拖过于休休挡在自己面前,高声对着下面喊话。
“我看到你们了!给老子出来说话。”
半山的风很大,天气很冷,雨夹雪刮在脸上,刺骨般凉。
于休休半个身子被他推出窗台,冷得发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男人用枪把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男人来了。叫啊,叫他出来救你啊。”
于休休咬住牙,“拿女人做挡箭牌,挡枪子儿?不要脸。亏我刚才还高看你一眼,认为你是精英。原来……我呸!”
男人笑起来,“霍仲南的女人,挺有种。只比我女人,差了一点。”
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扭头看韩惠。
韩惠正欲偷偷过去,闻言脚步一僵。
男人哈哈大笑,“霍仲南,你他妈听到了吗?你不是这么没种的男人吧?你女人在我手上,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于休休大喊:“他有枪!大魔王,你别出来。他有枪!”
山风呼啸,她的声音高亢尖锐,似有回响。
整个世界一片静默。
片刻后,公路上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大灯的光线拉了老远的距离,刺得山林里的树叶晶亮亮的,闪着某种骇人的幽光。
霍仲南坐在一辆越野车的驾驶室里,连续几个急转,踩油门,加速,俯冲,在两道震天的枪声里,直接将越野车开向小木屋,重重地撞开大门,半个车头开了进去。
同时,他连人带车也脱离了楼上枪支的射击范围。
于休休只觉视线一阵模糊,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接着,就听见霍仲南冷冷的声音。
“赵子豪,原来你还活着。”
赵子豪,霍仲南小叔赵培选的儿子。
第315章 儿时兄弟(一)
久违的名字,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
只是,赵子豪无法将这个低沉冷漠的声调,与那个儿时稚嫩的童音联系在一起。
霍仲南从不叫他哥哥。向来直呼其名,连名带姓。
“好久不见。”赵子豪笑了一声,冰冷的声音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我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不是早就重逢了吗?”霍仲南问。
赵子豪笑了笑,“你看到我了?”
霍仲南没有说话。赵子豪又笑得更大声了些。
要是看见了他,又怎么会有今天?他只是怀疑而已。
赵子豪有了几分得意,“要不是那次尾随你这小木屋,我还找不到这么安全舒适的居住环境呢。”
霍仲南与他隔着一个楼层,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聊了起来。他似乎不急,声音也缓,如同久不见面的兄弟在寒暄。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丧家之犬。能去哪里呢?”
“偷偷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回来?”
“你活得这么好,我不舒服。”
“这是命!”
霍仲南冷冷的声音,在赵子豪听来十分刺耳。
“你是想为你的罪孽开脱吗?命?没有人命该如此。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是沙哑,情绪极是不安,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在他掌握下的于休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她生怕他失控,擦枪走火,一颗心紧张得胡乱跳动。
“我能说句话吗?”
她弱弱地说,“既然你们是熟人哈,我建议,咱们能不能为了人质的生命安全考虑,认真地谈一下诉求?”
赵子豪冷呵一声,“看来你对他,也没那么重要嘛?”
他手里的枪,位置在不停变幻,看得出来,他十分专业,并没有因为霍仲南和于休休的谈话而分散精力。只有专业的人,才能做得到,因为他非常清楚,在那些飘着细雨的林子里,也许有不止一个狙击手的枪孔,在寻找他的破绽。精力分散,就是死。
霍仲南瞄着从二楼落下的灯光,手心攥紧。
“你想要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
赵子豪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夜晚,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要你死。可以吗?”
他轻松地说出个死字,霍仲南同样轻松的答,甚至带了笑。
“好啊。”
“你不怕死?”
“看你本事了。”
霍仲南说到这里,缓了缓,又说:“那两次车祸,是你吧?”
一次车祸死了司机周叔,一次害得霍仲南头部重伤,失去记忆,差点没命。
赵子豪笑了起来,“可惜,你命大。”
霍仲南说:“那这次,你有把握?”
“你说呢?”男人的笑声,在夜晚的山风呼啸里,格外刺耳:“有你的宝贝在手上,我很有自信。”
“行。”霍仲南淡淡说,“你交换她。”
男人笑得更响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儿,这伎俩咱们小时候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时,不都玩过了吗?我负责抓,你负责骗。”
……
警察抓小偷。
遥远的那年那月,那对兄弟。
那时候,这个举着枪胁持人质逼迫霍仲南的堂兄,还是一个喜欢扮演警察的小少年。
一群小孩子里,他总是那个举着玩具枪大声喊“警察!别动”的人。
他身手利索,顽皮好动,是个孩子王,霍仲南比他小几岁,性格内向沉默,常常远远地坐着看他们玩。每当这个时候,赵子豪就会拉他过去。
“你做小偷?”
小小孩子不愿意,摇头。
赵子豪咧着嘴乐,两排白生生的牙齿整齐发亮。
“我就知道,你也想做警察。那行,跟着哥做警察,抓坏蛋。”
每当这个时候,霍仲南总是摇头,默默走开。
他是很少说话的,赵子豪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会走到他的身边,逼着,拽着,拉着他一起玩。
霍仲南会生气,低声吼他,“赵子豪,你够了!”
赵子豪哈哈大笑,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着小小孩子严肃的学大人板脸,很觉有趣。可是,他仍然把霍仲南当孩子,最喜欢捏他奶气嘟嘟的脸,“哥不会叫?”
“赵子豪!不要捏我的脸。”
“小嘟嘟,小南南,我就喜欢捏你的脸。”
“不许这么叫我。”
“我就叫,看不惯,那你来打我呀?”
迫于赵子豪的“淫威”,一群小孩子无奈只能做永远的小偷和坏蛋,围着他转,“老大老大”的叫,霍仲南从不理会他,可他总是邀请他做警察。
小孩子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当年,赵培选跟着哥哥赵矅选在盛天做事,是盛天集团核心成员之一。总有些风言风语,说兄弟俩,一个靠老婆,儿子都跟老婆姓,一个靠裙带关系,浑水摸鱼在盛天揩油。
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会不好听。这些人无视赵氏兄弟俩的贡献,假装看不到把盛天公司发展成盛天集团的不是霍钰珂,而是赵矅选。至于他的弟弟赵培选,名校毕业的大学生,留学归国,在那个年代极为稀有,他有本事,有魄力,有经营手腕,不在盛天也是个人物。
赵培选常常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对赵矅选发脾气。
在外人眼里,兄弟俩的感情是有些古怪和别扭的,并不是那么好。
但是赵子豪对霍仲南,一直很照顾。
这个弟弟不快乐,他看得出来。尽管少年时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会同情霍仲南,他在他的家里,拘谨得像个客人,学习,生活,一丝不苟,小小年纪就活成了成年人的样子,懂事得令人心痛。
哪像他?逃学,旷课,早恋,打架……把年少时能干的坏事都干齐活了。
他觉得他活得很快活,很痛快,同情霍仲南。
那时,他从来没有想过,霍仲南的家庭变故会把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他的家庭,也毁于一旦。
在霍钰珂和赵矅选父亲过世后,赵培选在与霍钰柠一同争夺盛天集团财产的过程中,因为打死许宜海的助手,打残了许宜海的双腿,涉嫌故意杀人而入狱,不多久,就死在了里面。他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为父亲办理后事,就投河自杀,他年仅十六岁的妹妹,小小年纪误入酒吧卖醉,被人轮.奸,警察赶到的时候,她大笑着从酒吧跑出来,白晃晃的身子养了一条街男人的眼。她疯了。
赵子豪家破人亡。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正在外地执行任务,因为没有通讯,对家中消息一无所知。
等他得知家中消息,已是三个月后。
当是他是怎么做的?
他趁夜偷了枪,跑回了申城,并在逃跑的过程中,打伤了两个战友,最后中枪跳海,“死”在了涛涛巨浪之中。
……
“我没有死,你很意外吗?我也很意外。”
赵子豪声音低低的,懒懒的,于休休听得声音紧绷起来,而他身后不远处的韩惠,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突然有些心疼发出这个声音的他。
“开枪的是我的老班长。他枪法神准,百步穿杨,击毙歹徒,从无失手。可是那一枪,他没有打中我。没中。没中,哈哈哈,我很意外。”
“那天的海水可真冷,我在海中拼命地游啊游啊,我以为我死定了……”
倾诉欲,在特定的人面前,往往会更加强烈。
赵子豪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霍仲南刚好就是最好的倾听者。
“我怎么能死呢?我大仇未报。我爸,我妈,怎么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还有我妹妹……”
他突然恶狠狠地说:“你还记得子嫣吗?你的小姐姐。霍仲南,你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忍心?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就算我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妈,辱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