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直白得让人受不了(二)
于休休心不在焉,说:“这个多少钱?”
艾玛比划一个数字,笑说:“便宜。”
于休休扭过头看霍仲南,将衣服在身前比划着,“好看吗?”
霍仲南皱了皱眉,对这种招摇的红,并不能接受,但是他得多大的胆,才能在众目睽睽下说于休休不好看?
“还行。”
于休休抚摸一下裙摆。
还行,就是很一般喽。
于休休莞尔一笑,走到他身边停下,又望了望他身边的叶艾艾。
“我试试看。要是合适,也照顾下你朋友的生意。”
……
她走进了更衣室。
这会儿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了,天气闷热,明明开着空调,仍然觉得毛孔在不停往外渗汗。艾玛找了凳子出来,招待霍仲南和kong坐。又热情地陪着谢米乐选衣服,而叶艾艾就站在霍仲南身边,双手比划着跟他聊天,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兴奋,热情。
霍仲南不时看向更衣室,有一搭,没一搭。
谢米乐看得脊背发僵,觉得店里越发的热,空气很不同寻常,索性不选了,低下头来假装玩手机,给钟霖发消息。
这时,更衣室传来于休休的声音。
“大魔王你来帮帮我。我拉链卡住了。”
大魔王是谁?只有谢米乐和霍仲南知道。
叶艾艾一头雾水的东看西看,谢米乐看霍仲南沉着脸,眼皮一跳,心说于休休你好会玩,嘴上假模假样的问一句,“要我帮忙吗?”
于休休咬牙,“你赶紧选衣服吧。大魔王,快来。”
霍仲南从申城机场开始就没得到她一个好脸色,这会儿突然被特许进试衣间给她拉拉链,难免不生疑惑。
小丫头贼精。
这个时候让他进去,是做什么?
“来了。”他淡淡应了,没说什么。
可是,他一起身,叶艾艾和kong的脸色就变了。
他是大魔王?他去更衣室,他们是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
试衣间比较简陋,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光线也很暗。
霍仲南一眼就看到于休休穿着她自己的衣服,牛仔短裤,大t恤,哪来的什么拉链?
他嘴角微牵,伸手勾住她的腰,直接拉高她的t恤,看她的牛仔裤,“哪里卡住了?嗯?”
于休休莞尔,双手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挨上了去,“你说呢?”
试衣间太小,她这一动作,就有明显的声响。
霍仲南眼皮微微一跳,脸颊抽搐下,警告地看她一眼,“赶紧试。”
“你怕什么?”于休休看她的眼神固执又调皮,不仅不换,索性把那件大红的衣服往凳子上一丢,整个身子往他压了过去。
霍仲南没想到她这么孟浪,来不及反应,后背砰一声撞在门板上。
木门原本没拴,没关严,这么一撞,声音极大。霍仲南看到她挑衅的小眼神,突然咬牙,拖住她的后腰,把她拽过来,低头,盯住她,“于休休,你在搞什么?”
“搞你呀。”于休休的手摸到他的后腰,推开他的衣服,往上游移,发现他后背汗湿。
她笑了起来,“紧张?”
霍仲南蹙眉,审视地看着她。
“刺激?”于休休又笑着,手从后背往前——
霍仲南捉住她的手,“你在吃醋?”
于休休抬起下巴,不说话,满脸是不服输的倔强。
两人眼对眼,霍仲南哼笑一笑,“因为艾艾?”
啧!于休休浮上笑,“艾艾,好亲热呢。听说她的名字都是你取的。霍先生,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才有帮人取名的爱好呢?原来你也有。你为什么没帮我取一个名字?”
霍仲南说:“我怕于叔揍我。”
于休休:“少来。你跟她什么关系?”
霍仲南看了看紧闭的门,“你都看到了。没有关系。”
一个正常人类,当然有他正常的社会关系,在于休休没有认识他的近三十年人生里,会认识各种各样的女性,暗恋的,情窦初开的,甚至初恋……这些女性才是促成一个男人成长的阶梯,构成了他完整的人生。
于休休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依然忍不住心里发酸。
因为他是霍仲南呀。他和别的男人不同,他没有朋友,没有正常人应有的社会关系,因此,这个叶艾艾就是个意外,是他人生中曾经出现的变数。
吴梁曾经把于休休归为霍仲南人生的变数,所以,她很享受这个独有的存在感和不一样。如今发现,在她之前,在她认识他很久之前,就有过一个女孩儿,进入过他的人生,有过“取名”这样亲密的关系,她受不了。
与其说她吃叶艾艾的醋,不如说是她很介意霍仲南那一段最痛苦的人生,她没有来得及参与。
他病得最严重的几年,也是他设计生涯的创作巅峰,这些都是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完成的,不仅没有她,甚至有可能那个女孩儿的参与。
那是他的青春,她也是他的青春……
于休休心脏突突地跳,大脑充血。
明明知道这是无理取闹,明明知道这很不规矩,她还是做了。
不仅激动,语气也生硬。
“没有关系吗?她叫你哥哥,就像我曾经叫你哥哥一样。”
霍仲南眉头再次蹙起,看得出来,他已经用尽了力气温和地和她解释,“我没有妹妹。你不是,她也不是。”
于休休:“那我是谁?”
霍仲南看着她,半晌,微微一叹,“于休休,你是我的女人。她只是一个路人。”
路人吗?于休休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里跳跃闪过的火花,有那么一瞬,觉得他这个解释是无奈之举,就像谢米乐的哲人钟霖说的一样,男人为了让女人听着开心,不得不说的善意的谎言。
于休休心里憋了气。
汹涌而来。
也许从申城就开始了,也许是从内岛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也许是那个女孩儿惊喜的看着他那一刻……她离开父母独在异乡,突然有了无助的感觉,特别想要抓住点什么。
这种不确定,让她浮躁不安。
知道该闭嘴了,还是忍不住又多话。
“如果只是路人,你为什么邀请她去你家里?你可不是对路人这么好的人。”
于休休记得很清楚,他曾经的未婚妻许沁女士,在南院门口吹了几个小时候冷风,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固执地看着霍仲南,等一个解释。
霍仲南眼睛微凉,“你不高兴。不让她来就是了。”
于休休喉头一鲠,像塞了个根鱼刺。
直男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女人最想听什么样的话?次次都能戳到心窝上。
“我没有不高兴。”于休休说:“你的朋友,你愿意邀请谁,我哪来的决定权?你喜欢请谁,就请呗。我就意见不重要。”
“于休休。”
霍仲南声音低了低,“你还试不试衣服?”
于休休再次噎住。
她看着霍仲南,看着他的眼神从严厉慢慢变得柔软,不待她说话,又添了几分哄人的语气,“来,我帮你换。”
“不换了。”
于休休拿起衣服就要走。
“不换,那就都买下来,咱们回去再试。”
“我不要了。”于休休低着头,伸手拨开,去拉门。
他后背往后一仰,将门压住,抓住她的双手,眯起眼睛,“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不是不想要了啊。这还用理由?”
于休休跟他别扭着,也跟自己别扭着,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烦躁,很快赶紧冲出去,吹吹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可是她越是这般,越是惹火了霍仲南,他眼神里浮上危险的信息,低叫一声“于休休”,突然扼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拉,直接撩起她的t恤。
“我帮你好了。”
于休休瞪大眼睛。
“你干什么?”
“帮你换衣服。”
霍仲南力气十分大,单手提住她的两只手腕,她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推不动,扭不动,小小的试衣间里传来她砰砰的声音,霍仲南不理会她,直接抓住她的t恤就要扒下来——
于休休气急眼了,红着眼眶,低头咬他的手背。
霍仲南吃痛,没有抽手,而是顺势把她压在墙壁上。
“你不是想要证明什么吗?我帮你啊。”
证明什么?在叶艾艾面前证明她是他的女朋友吗?
于休休叫他进试衣间的时候,是有这样的小心思,可是,当这点少女的敏感被男人直白地说出来,却让她无地自容,尊严扫地……
……
第332章 狼狈(一)
于休休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有唐绪宁那样的前男友,她在感情认知、心性方面都受到了足够地磨炼,自认不会轻易失态。但此刻,在霍仲南面前的她,气得心窝抽搐,牙齿咬紧,肩膀都绷了起来。
“是啊,我为了你争风吃醋耍脾气,不管不顾不要脸,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的愤怒无遮无掩,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霍仲南微微眯眼,堵住她的嘴。
“唔!”于休休瞪大眼睛,摇头,挣扎,“混蛋,你混蛋……”
看她不乖不听话,霍仲南非得治她毛病不可,两个人在试衣间里,合力演奏出一曲“门咚交响曲”,发出的碰撞声传到店里,外面几个人,面面相觑。
叶艾艾大惊失色,看着艾玛,目光复杂难辨。
谢米乐低头玩手机装死。
kong表情夸张,带点年轻男人特有的兴味儿,“这……”
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夸张的比划着拔高声音,“it's too intense。”
叶艾艾似乎不敢相信霍仲南会在众目睽睽下做这么荒唐的事情,看看试衣间,又看着艾玛,迟疑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他们需要帮助?艾玛,你要不要去问问看?”
艾玛还没说话,谢米乐从手机上抬起视线,“霍先生脾气不好,这会儿谁去提醒,可能就是找死。”
kong认同地点点头,听着试衣间越来越大的碰撞声,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指了指店外,“我去门口吹吹风。”
叶艾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摇摇头。
“霍……”
后面她说了一串,谢米乐没听懂,只见艾玛不认同地瞥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去整理架子上的衣服。
谢米乐笑了笑,为免破坏于休休的好事,用了个隐晦的表达,“叶小姐懂中国话,可知中国人最忌讳什么?”
叶艾艾沉默一下,问:“什么?”
谢米乐说:“掺和别人的感情。缺德。”
叶艾艾皱了皱眉头,又指指试衣间,“万一,他们有事求助呢?”
谢米乐笑了起来,“两个成年男女在一起,能有什么事求助?”
叶艾艾沉默。
然而,
于休休是真的想要求助啊!
生气的霍仲南不再是大魔王,而是老虎,狮子,神经病。他一言不发,压住她,不让她发出声音,直接就把她身上的t恤从头上脱了出来。于休休与她较劲半天,累得快要脱力了,仍然没有能拗过他,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件大红的纱裙从头上罩了下来。
试衣间空间小,她挣扎得一头热汗。
砰砰砰!
碰撞声比刚才激烈。
外面的人噤声,里面的于休休快热得爆炸了。
纱裙套头,一股新衣服独有的布料味儿呛了她一鼻子。
她想去扯下来,扯不了,张嘴就开骂。
“霍仲南,你混蛋!”
每次骂他,似乎都没有什么新意,于休休好气啊。
她索性双脚并用,踢他。霍仲南生生挨了一脚,没有躲避,但是眼底的戾气比刚才更重了。疼痛没能让他冷静,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他就势将于休休摁在墙上,伸手解她牛仔裤。
刚才拼命挣扎打他踢他的于休休,腰上一松,突然不动了。
她静止下来,愣愣站着。
霍仲南有些意外,皱着眉抬头。
那件大红的纱裙还没有扯下来穿好,仍然套在她的头上。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她突然的安静,唤醒了他几乎失控的理智,他慢慢将套在她头上的纱裙拉下来,穿好,轻咳一下,声音软得像在哄孩子。
“这不挺好看……”
话未说话,他怔住。
于休休后背靠在墙上,咬着下唇,双眼盈满了泪水,在纱裙拉下去的那一刻,眼泪珠子似的滚下来,打了霍仲南一个措手不及。
他当即松开手,有点不知怎么摆放似的,迟疑着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怎么哭了?”
他声音又低又柔,已有悔意,可是于休休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一时半会似乎收拾不住。
霍仲南:“……”
这是真的愁死他了。
“于休休?”
他拉她的手,被甩开。
“妹妹?”
他哄孩子般摸她的脸,被拍开。
“宝贝儿……”他又软又轻地叫着她,叹息着揽她肩膀,想抱她过来,却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门上,又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霍仲南头都快炸了。
再这么下去,“试衣间艳事”能编排无数个版本了。
他脸一沉,横竖脸已经丢尽了,他也不管了,压低声音骂了句,弯腰将于休休衣服捡起来,塞到他怀里,然后不待她反应,一个公主抱将她抱离地面,一言不发地冲出试衣间。
“kong!”
kong是司机,老板一叫,就知道什么事了。
他正在门口站着吹风散火气,看到这两个热情激烈的男女出来了,双眼发光地迎上来。
“霍先生,现在去哪儿?”
“回家。”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秒他都呆不下去了。
可是,于休休哪能这么走?
“裙子。”她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眼泪,没忘了叫谢米乐,“米乐,我还没给钱。”
谢米乐:“……”
“我知道。”她走到叶艾艾的面前,又偏头看了看于休休,“她身上那条红裙子,多少钱?”
叶艾艾视线还尾随着霍仲南和于休休,闻言怔了怔才回过神来,看着谢米乐,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摆摆手。
“这个不用钱。我送。”
“那怎么可以?”谢米乐翻钱包,
“真的真的不用。”叶艾艾有些急切,阻止了他,语速很快地说:“霍哥哥的朋友,我不收钱。”
谢米乐觉得她少说了一个字,应该是“女朋友”,所以,她稍稍纠正了一下。
“你也知道她是霍先生的女朋友,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肯定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占人便宜的。所以,这钱,你得收。”说完,她抽出两张钞票,“这个……不用找了。”
……
于休休扎好的丸子头,散成了一头披发。泪水,汗水,把脸上的妆也染花了,坐上汽车,热气扑一脸,她皱了皱眉,看看身上的裙子,抿着嘴巴不吭声。
那一眼,霍仲南读懂了。
她在嫌弃这条裙子。
他握住她的手,叹口气,似笑非笑地问她,“要现在换掉,还是回去再换?”
于休休看着司机kong,不看他,也不说话。
霍仲南冷眼看他,“你在作个什么劲?”
现在才知道她作吗?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他说喜欢这个样子的她吗?以前不论她怎样作,他都纵容着,现在稍稍不顺他的心,就看不惯了。这大概就是得到了和没有得到的区别吧?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睡过的女人,就是低如草芥,没吃过的草都是鲜嫩可人的。
于休休腹诽了很多,嘴巴却像是上了锁,半句话都没有,直到谢米乐上车。
“哟,这是怎么了?”谢米乐坐在副驾上,系上安全带,笑着调和气氛,“钱我给了啊,一会儿叫你报账。”
“多少?”
“加上小费200。”谢米乐回头,笑着看她,补充说:“美元。”
“……我靠,你傻啊。”于休休嫌弃地扯了扯手上的裙子,“就这样的地摊货,值这个价?”
谢米乐笑着说:“这不得给点额外的费用吗?你们还租借了人家的场地呀?”
于休休咬牙:“谢米乐,你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哈哈哈。”
于休休扭头不理她,谢米乐止住笑,看了看霍仲南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敛着脸说问:“真生气啦?”
霍仲南沉默。
半晌儿,kong弱弱地问:“霍先生,走吗?”
霍仲南说:“走。”
kong如释重负,把车开得像火箭,飞快地驶出外岛。
……
第333章 沟通方式(二)
沉默着到家,霍仲南牵着于休休的手,径直上楼。
大厅里,钟霖和管家都在。
“这是怎么了?”钟霖看着他俩的背影,走向谢米乐,“高高兴兴地出去,黑着脸回来。两个人吵架啦?”
“问你。”谢米乐白他一眼。
“问我?”钟霖眨了眨无辜的双眼,嘿了一声,“谢米乐你不讲道理。”
谢米乐放下包,懒洋洋瘫在沙发上,抬抬眼,“我们也要吵一架吗”
“我们不吵架。”钟霖坐过来,斜着眼睛看她,“我们讲道理。”
一听钟霖要讲道理,谢米乐就头大。
“我们还是吵架吧。”
“吵架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沟通方式。因为我们面前的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另一个自由个体。吵架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掉入自我设置的陷阱里。”
“陷阱?什么陷阱?”谢米乐好奇地问。
“这么说吧。恋爱中的男女常常在认识之初,把任性和自我的一面藏起来,将最好的一部分展现给对方。但是自我和任性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它被埋藏在一个非理性的心理陷阱里,那就是给自己挖的一个坑。因为,它总是会随着天长日久的相处而爆发。这不是自我能够控制的,再强大再理性的人,都控制不了。只是掉坑的时间早晚而已……一旦爆发出来,对恋人的失望,对自己的灰心,对事情的看法就会发生改变,感情脱离轨道,发现方向错了,认识的那个ta,不是想象中的ta,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没有下限……”
他若有所指的望着楼上,露出一抹笑。
“所以,我们不能像别人一样,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我们要沟通,交流,不揭丑,把最真实的自我,完全展示给对方。”
谢米乐长叹一口气,直起腰来,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言词恳切,“求你了。我们还是吵架吧。”
钟霖:……
楼上。
霍仲南打开于休休的箱子,把她的衣服都拿出来,摆在床上。
“穿哪件?”
于休休沉默着,反应有点迟钝。
“放那里,我自己穿。”
霍仲南挑了挑衣服,又看着她,“这些都不喜欢?我让人给你买些过来?”
于休休:“……”
直男哄女人的时候,是不是永远抓不住重点?
她缺的是衣服吗?缺的是解释。
他在试衣间里把她像白皮猪似的剥出来,差点脱她裤子,对她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由他带来的恐惧和羞耻,他不需要向她说点什么吗?她是个女孩子啊,她的傲气、尊严,都被他像脱那件衣服一样脱掉,扔了,他不需要向她道歉和解释吗?
哪怕他说,一时激动失去理智也好啊。
可他并没有把这个事,当成一件大事,至少,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有着男人对女人在已经占有后的绝对控制感。就好像,她是他的女人,他随便怎么着都成。
“还在生气?”霍仲南走过来,双手揽住她的腰,低头看她,“我想你看得出来,我已经尽力在哄你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
于休休脊背微微一僵,抬头看着他,“这不是生气。”
霍仲南嗯声,“那是什么?”
于休休想了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沮丧和狼狈。
“大概是……有点失望吧。”
霍仲南落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变得僵硬。他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平静而淡然,不像在撒娇或者生气,这种正常表达的失望,就流露在脸上,正好一刀戳在他的心上。
“明白了。”他理了理她的头发,深深看她一眼,放开她,“晚上你住这里。”
他呢?
于休休张了张嘴,没有问。
霍仲南走过去拉开门,脚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说:“有什么需要,找管家。出来了,就开心玩。”
他出去了,为于休休带上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于休休的沮丧感到达顶峰。
她颓然地坐下,看着摆着床上的衣服,突然疯了似的扒掉身上的大红色纱裙,想也没想就丢到了垃圾桶。
于家村群里,像在开旅行照片展。
人手一台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师,
大叔大婶们把他们拍的照片,好看的,不好看的,统统往群里发。
于休休在群里翻了翻,没看到父母说话,翻开了苗芮的微信。
“你个死丫头,出去了也不知道给你妈发个消息,发几张照片。”
“我今天找了个好先生,你猜怎么着?他说啊,你五行旺阿南的。你跟了他,他的事业会蒸蒸日上,哈哈哈,我就说,我闺女就是个旺命。在家旺父母,嫁了旺夫婿……”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苗芮的留言上,两个小时前。
于休休瘪了瘪嘴,吸鼻子,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走到阳台,随便拍了两张风景发给苗芮。
苗芮问她,“怎么没你自个儿?来,发个自拍给娘。”
于休休刚哭过,哪能自拍?
“我困了,睡一会。谁没事瞎自拍啊,又不是长得不好看?”
“哈哈哈哈。”苗芮很开心,“你在那边还好吧?阿南对你好不好?”
于休休迟疑片刻,打出一个字:“好。”
“看你有气无力的样子。行吧行吧,快去睡。在外面注意照顾身体啊,别任性,别耍大小姐脾气,悠着点,没人惯你。”
于休休:……
一个人躺在床上,于休休觉得这安静的空间成了最好的保护地,她不用面对任何人,不用对谁解释什么,也不用向任何人做无效的交流和沟通,她甚至希望这趟旅行能一直这么待下去。
晚餐的时候,谢米乐上来,她装睡没下去。
再后来,是佣人推来了精英的餐点,一直在门口等到她“睡醒”为止。
于休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作来作去,无非想得到大人的关注和迁就,可实事上,大人的注视力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她放弃挣扎,也不为难别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继续坐在阳台上发呆。
夜晚的别墅里,灯光亮开,美艳不可方物。
总是有人给她发消息,谢米乐,还有于家村的别人,但是没有霍仲南。
于休休在阳台上坐到半夜十二点,别墅的灯光都熄灭了,他也没有再来“打扰”她。
这是到内岛的第一夜,也是于休休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有好几次,她都想收拾起行李,马上飞回国。
但是,于家村那一群人,谢米乐,所有人都成了她的牵绊。她是这趟旅行的组织者,这么冲动跑回去的后果,是什么?她会再次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和讥笑对象。当然,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说她,但是父母呢?父母颜面扫地,她怎忍心?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成年人的爱情,真是操蛋。
于休休突然怀念以前那个疯丫头,高兴了笑,难受了哭,想作就作,反正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啃老的家伙,只要父母不嫌弃她,她就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需活在自己的世界……
长大的代价。太惨烈了。她想。
……
于休休快天亮时才睡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推开窗,太阳照常升起在海岸线上,金辉色的霞光染红了海水,海天一色,内岛的美,让人迷醉。
她伸了个懒腰。
电话响了,她以为是谢米乐,拿过来才发现是霍仲南。
她皱了皱眉,调整一下状态,笑眯眯地说:“你好。怎么了?”
你好?
霍仲南闷声闷气地问:“醒了吗?”
于休休打个呵欠,笑嘻嘻地说:“刚醒。睡得挺舒服的。”
霍仲南说:“醒了就下来吧。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他们?于休休恍然想起,今天于家村的那群人要到霍仲南家里来做客。在他们眼里,她于休休可是半个女主人,如果还继续昨天那样和霍仲南置气,互不理睬,场面大概会有些难看吧?
于休休又get到一种成年人的无奈。
“行,我马上下来。”
……
别墅里洒扫一新,收拾得特别整洁漂亮,管家和佣人们忙忙碌碌,穿梭在庭院和大厅里,准备待客的鲜花、水果和食物。
于休休还在楼道上就闻到了花香,也听到了叶艾艾清脆的笑声。
她顿了顿,哧一声,捋捋长发,手插兜里,慢慢走下去。
“hi。”
“hi,于。”叶艾艾看到她很是惊喜的样子,满脸灿烂的笑,“今天的你,比昨天还要好看。这样的头发,好看。”
昨天丸子头,显小。
今天吹了下头发,像个成熟女人了么?
于休休莞尔,看着她火辣的身材和着装,“你也是。”
……
第335章 有贼心,没贼胆(二)
远处的海边。
钟霖拉了拉谢米乐,“我们也回去吧。”
谢米乐点头,吁了声,“我以为他俩要打起来。”
钟霖说:“不可能。老板出马,肯定是能和好了、”
这话谢米乐不太爱听,“你什么意思?女人是想哄就能哄好的?”
钟霖说:“是啊。谁让于休休爱他呢。”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让谢米乐非常不爽,哪怕明知道他说的是真相,还是忍不住杠一杠——跟他学的。
“那可未必,就我对于休休的了解,这小妮子心硬着呢,一旦死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九头拉不回来,那就上十头。十头不行,就一百头、”钟霖笑着说:“老板一个人,顶一千头。”
谢米乐更不悦了,沉下脸,“你今天故意跟我杠是不是?”
“不杠。我们讲道理。”
“……”
不想讲道理的谢米乐,抬腿就踹他。
“嘶你这个女人。”钟霖穿着短裤,小腿被踢,叫唤一下,抱着腿跳了两下,“你看你就是不乐意听实话。女人为什么那么容易被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宁愿被骗,也不听真心话。”
“真心话是什么?”谢米乐横他一眼。
“真心话就是老板也很爱于休休。”
钟霖叹息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拍了拍,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正常男人,是绝对受不了爱的女人在身边,还一个人去睡客房的。一个晚上可以忍,两个晚上,三个晚上,怎么受得了?”
谢米乐斜眼看他。
钟霖说得兴起,分析道:“男人其实很简单。内心永远忠诚于身体,嘴上说什么不重要,看他怎么做的就知道了。他爱谁,就想睡谁。你看老板,一个晚上就憋不住了吧?啧。”
谢米乐的脸,越听越黑,越听越黑。
昨天晚上,她和钟霖都睡的客房。不是一间。
哲人的分析,留在心里不好吗?非得说出来,让她多尴尬?
“走了。”她拉着脸,走在前面。
钟霖愣了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跟上去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谢米乐狠狠抽了口气。
他能怎么说?
难道问他,你为什么不来睡我,是不是不爱我?要死。
她加快了脚步,走得更快些。钟霖见状也加快了脚步,“喂,谢米乐。”
谢米乐嗯了一声,越走越快。压根儿就没想等他。
恰好这时候,有佣人抱着一捧花往台阶上走。钟霖二话不说,说了声“借用”,就把佣人手上的花接了过来,飞快地跑到台阶上面,堵住谢米乐的路,然后双臂往前一伸。
“谢米乐小姐,送给你的。”
“哈。”谢米乐扬起眉,“你到挺会借花献佛的嘛?不要。”
她嫌弃地推开。
钟霖又绕到她的面前,“你再走,我亲你了?”
谢米乐:“……”
“你要干什么?”她抬了抬眉,没好气地看着钟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钟霖说着,将那一束挂着露水的鲜花塞到她的怀里,将她搂了搂,走到旁边的一张休息椅上,坐下来,盯住她的眼睛。
“听我说话好吗?”
谢米乐嗯声,抬抬下巴,“说啊。”
钟霖似乎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叹口气,说:“我刚才说的是正常男人的行为意识和心理。当然,我很欣慰,我的老板是个正常男人了。可是我……”他眨了下眼睛,悄悄来拉谢米乐的手,“在你面前,有贼心,没贼胆。”
“……”
谢米乐心里一跳。
阳光,沙滩,棕林,树木,海鸥。
这一刻,有种偶像沙雕爱情剧的感觉。
她脸颊微微发热,“那你在谁面前,有贼心,又有贼胆?”
“……你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
“我不想讲道理。”谢米乐抬起眼皮:“前女友?”
“得。女人啊。”钟霖有种挖坑埋自己的感觉,抱着头,可怜巴巴地凑到谢米乐面前,“我是不是太老实了?”
“怎么讲?”
“如果我骗你就好了。”他无奈地说:“没有谈过恋爱,三十岁的老处.男,你是不是就会很开心?”
谢米乐淡淡看他,“你不像。看你这累积了多少经验?”
“没有啊姑娘。”钟霖拉紧她的手,“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我现在,未来,就你一个。”
他一本正经,眼神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谢米乐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汽车驶入别墅的停车场,于家村那群人都陆续过来了。
在外岛玩了一天,他们到了内岛,仍然像是刚刚来的时候一样,惊叹又惊奇。
以前,于家村人都知道霍仲南有钱,知道盛天集团是家喻户晓的大企业,但是霍仲南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其实没有人知道。
贫穷是会限制想象力的,他们能想象到的极限,永远不会超出自己能够认知的范围。出来旅行一趟,所有的开销都霍仲南承担了不说,他甚至还提供了购物津贴,不用花自己的钱,就能够尽性的玩,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没有想到过的。
极限一次次被打破,有钱的好处越发的鲜明。
管家和佣人来回穿梭,要什么有什么,动动手指头,一切**都可以被满足。这大别墅像是个挑动人心的大怪物,让他们振奋不已。
“阿南家,真是太有钱了。”
“是啊,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何止几辈子,我看啦,子子孙孙都花不完。”
“于家的丫头有福了。你说老于怎么就这么能生呢?生这么水灵的闺女?”
“是啊,谁让咱们没闺女呢。”
“我到是有闺女,只是……”
“妈,你想什么呢?哼,无聊。有这功夫瞎想,不如猜猜,阿南哥会不会带我们坐游艇出海?”
……
于休休看大家都在聊天,等谢米乐进来,本想审问她刚才和钟霖说什么了,结果被张阿姨几个叫了过去,问东问西。
她最烦应付阿姨们的询问了,因为问题总是那么“直入**”,字字句句都是打听,打探,而且全是她不想说的。
于休休硬着头皮过去了,顺便拉着谢米乐一起过去挡刀。
霍仲南看了她一眼,走出门去到一个下沉的庭院,在一张撑着遮阳伞的木椅上坐下来,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唐文骥和唐绪宁。
“唐叔怎么没进去坐?”
唐文骥微微一笑,“这群家伙叽叽喳喳的,闹耳朵,我出来躲个清净。”
霍仲南抬抬眉,唇角噙着笑,左右看看,“我这儿还成吧?”
他从不炫耀自己的经济实力,可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唐绪宁的脸色几乎一秒就沉了下来。
“霍哥的地方,哪有不好的?”
唐文骥听出儿子话里的酸味儿,不赞同地拧了拧眉头,扫他一眼,又微笑着跟霍仲南笑,“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磨炼出心性来。”
“沉不住气。”霍仲南像个长辈似的扫了唐绪宁一眼,淡淡地说:“他要是能在唐叔身上学得几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你……”唐绪宁被他的话说得颜面扫地,十分不悦地沉声,“霍仲南,说话就说话,别侮辱人。”
“你看。”霍仲南还是看着唐文骥,“绪宁现在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我记得当初还不是这样的?好像自从失去休休,就一日不如一日子了。”
唐绪宁脸憋得胀红,就连唐文骥的眉间也皱了起来。
“阿南说得是。这男人选女人啊,真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看老于,你看我,结局一目了然。绪宁啊,就是没你有眼光。”
“爸。”唐绪宁站了起来,有点听不下去了,“你说什么呢?”
唐文骥:“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唐绪宁都二十多岁了,还被当成小孩子,还是在情敌面前被diss,唐绪宁坐不住了,多呆一分钟都是侮辱,分分钟想要暴走。
“行。两位长辈,慢聊。”
他随便讽刺了霍仲南一句,大步走了。
小庭院里安静下来,只有霍仲南和唐文骥两个人了。
安静片刻,唐文骥低头吹了吹水,喝一口茶,“阿南,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霍仲南哼笑一声,“和唐叔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唐文骥笑了笑,不置可否。
霍仲南盯着他的眼睛,凉凉地说:“今晚我准备了一个节目,大家肯定会喜欢的。”
第334章 表情夸张(一)
“你要吃点东西吗?”
叶艾艾眨了眨眼,看到于休休坐下来,就挤到她的身边,并没有生疏和距离感。
看到这样的她,于休休突然有点熟悉感,就好像看到两年前的自己,认识霍仲南之前的自己。
“不吃了。”
“哇,你在减肥吗?”叶艾艾看了看她,毫不尴尬地咧着嘴笑,“你的身材很好,不用减了。”
“没有减肥,只是不想吃。”
叶艾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她:“于休休,是你的名字?”
“嗯。”于休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叶艾艾扭头,吐了个舌头,“霍告诉我的。他的女朋友。”
于休休莞尔一笑,叶艾艾已经伸出手来,“我很高兴认识你。于姐姐……”
她喊出姐姐,大概又觉得不妥,两条眉头拧起来,“你几岁呀?你看是比我小的。”
于休休笑:“你猜?”
“哇,我猜不到。”叶艾艾爽朗的笑,“你们中国人的年龄,是个谜。”
她表情夸张地在脸上比划一下,笑嘻嘻地说:“没有皱纹,小脸,骨骼小,都显得好小,好小的。”
于休休说:“我不小了。今年24了。”
她说的虚岁,叶艾艾却有些吃惊,“你果然是姐姐的。omg,你比我大。”
于休休也有些吃惊。
叶艾艾继续是霍仲南的旧识,那她岁数不会太小才对?
“我22岁。”叶艾艾很开心的样子,“于姐姐,我比你小。”
“唔。”于休休笑了下,“是呀。”
“一定都看不出来。”
确实看不出来,叶艾艾性感又热情,身材火辣,单从外形是比于休休大的。可是,她22岁,那么霍仲南当年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多大?
于休休脑子突然有点迷惑,哭笑不得。
当年的霍仲南也只是个少年而已,她应该就更小了。
她吃的哪门子醋呢?
“于。”叶艾艾一惊一乍的,双眼闪着星星,“你和霍好幸福。”
于休休余光瞄了一眼霍仲南,见他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低头在看手机,就好像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又无声地笑了笑。
“谢谢。”
“唉,你们好闷。你和霍一样闷。”叶艾艾说着,像变魔术似的从茶几下掏出一副牌来,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于,你会玩扑克牌吗?算命的那种。我给你算算?”
于休休笑着摇了摇头,叶艾艾已经蹲下来在茶几上洗起了牌。她今天穿了一件低胸的紧身上衣,浑圆饱满地显露在外,哪怕她是个女人,也觉得眼睛被辣了一下。
“我不信这些。”
“不信没有关系,就是玩玩的。”她洗好牌坐起来,望着于休休说:“是霍教我的。很好玩,你抽一张。”
哦。除了取名,还一起玩过扑克牌算命?
于休休看叶艾艾上上下下套着牌面,在掌心熟练地穿梭,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兴致缺缺。
“你们玩。我去看看米乐在干嘛。”
她抱歉地笑着,径直走了,没有看霍仲南。
霍仲南搓了搓太阳穴,跟着走了出去,叶艾艾兴奋的脸瞬间愕住。
“喂!霍哥哥。于?”她颓然坐下,“我自己玩。”
……
谢米乐在别墅外的岩石上坐着看海鸥,钟霖在他旁边不远处抽烟,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一个坐,一个站,海风吹起她帽子上的丝巾,飘逸的长裙微微荡起,画面十分和谐。
于休休远远站着,看了看,不忍心过去破坏,也收起了叫谢米乐的想法,
她默默的回头,埋入一个男人的怀里。
呛鼻的烟味,让她皱了皱眉,受惊地抬起头,“干嘛?”
霍仲南没有说话,拽住她的双手突然拉到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两人贴得很近,于休休能感觉到他落在脸上的呼吸,以及满身冰冷的气息,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回视着他,“说话。”
“我想听听你说。”
“我说什么?”于休休别开脸,突然嗤了一声,“说你怎么欺负我么?”
霍仲南嗯了声,“谁欺负谁?”
“你说呢?”于休休挺直腰肩,不服气地直面他,“我现在在你家做客,是在你的地盘上,你一言不合就耍脾气,说晾着我就晾着我。这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霍仲南沉默片刻,撩开她腮边的发,“你是客?”
“我不是客?”于休休反问他,“那我是什么?”
霍仲南说:“我昨晚睡的客房。你睡的主人房。”
“……”
尼玛,这个点也能争论?
于休休推他一把,“松开。我不想跟你吵架。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没人看见。”霍仲南扼住她的手更紧了几分,“于休休。作也要有限度的、”
于休休噎住,“你觉得我作?”
霍仲南挑了挑眉,一时没有说话。
于休休气不到一处来,眉一沉,正想骂人,就听到他说:“作,我也喜欢。”
拳头还没有打出来,人家就怼上了棉花。于休休那句骂咧的话梗在喉咙口,又硬生生咽回去,然后不死心地问:“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霍仲南说:“为了纠正你。”
“……”她有什么可纠正的?
“我要纠正的地方太多了。老于用了二十多年时间都没纠正过来,你就甭费心了。我也不接受除了我爸之外的男人的任何纠正。”
于休休纯粹为了气他。
没料到,给他说笑了。
“我不是你爸。我不纠正这些。”
他突然松开一只手,捧住于休休的脸,将她往上微微抬高,低下头去,贴着她的嘴,低声说:“我只想告诉某只没良心的小东西。她不是客人,她也没有被欺负。被欺负的那个人,一个人睡客房,抽了一晚上的烟,也没有等到主人的召唤,不敢进房间。”
“……”于休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在怪我?”
“我不敢。我说的是某些没良心的东西。你当然不会……你最爱我了。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红血丝,嗯?”
男人的柔声软语有毒。
于休休知道他在放下身段来哄她。
可是……
哄不代表他认识到了错,她还在别扭。
霍仲南看她撅着嘴,斜着眼,那气未消的小样子,心里痒痒下,没忍住就吻了下来。
好了,撞枪口上了。
于休休没客气地在他鼻子上轻轻咬了下,“你是兔子吗?动不动就啃。”
霍仲南嘶声,摸下鼻尖,“你才是兔子,逮着就咬。于休休你个小没良心的。气这么久了,还不肯放过我是不是?”
看他沉着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于休休心里有点酸,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没有。”
“没生气?”
“没有。”
“那你亲我一下。”刚被咬了鼻子的某人,到是不怕死,又把脸伸到她的面前,“小兔子,你再咬,回头所有人都知道了,于大壮的女儿是兔子精变的,专咬男人,吸人精.血。”
噗!于休休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你要点脸不?”
说完,看到霍仲南脸上宠溺的笑,她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些作,为了一个他当年认识的,很小很小的女孩儿吃醋这么久,跟他闹别扭,最后还得他来哄……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霍仲南,我是不是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谁说的?”霍仲南搂着她,低低,笑了一声,“说得太对了。”
于休休拉着脸瞪他。
霍仲南轻轻捏她的脸,“以前的你多可爱啊?都不用我出手。唉,你现在要是有以前一半主动,我昨天晚上,又何苦睡客房?”
噗!于休休又笑,脑袋钻入他的怀里,闻到那股子浓浓的烟味儿,突然有点心疼这个闷驴男人。张嘴,就在他的胸口上咬了下,“谁让你那么讨厌。”
“嘶,兔子精,够了啊。”霍仲南抬起她的脸,看她双颊红扑扑的,又忍不住低头轻轻啄了下,“不生气了。好不好?”
于休休腼腆的笑,“嗯。”
霍仲南说:“那我晚上可不可以——”
“不可以。”于休休说:“我大姨妈来了。”
霍仲南:“……你想什么呢?”
他刮了刮于休休的鼻尖,十分怜爱的样子,又低头亲了亲,“我想抱着你睡。”
大白天的说这个。于休休抿着嘴角,羞耻地笑着,摇了摇身子,树丛背后的梯子上,就传来一声咳嗽。
“霍先生。”
于休休汗毛一竖,羞得恨不得钻地缝。
霍仲南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回头:“什么事?”
管家微笑着说:“客人过来了。”
……
第336章 不能做为证据 (一)
唐文骥的手微微一僵。
“你爸的事,你还在介怀吗?上次在你父亲生前建的那个院子里,你和唐叔推心置腹的谈过一次。我以为那次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听了唐叔的话,彻底放下,这才会组织于家村的老人家出来旅行……”
他顿了顿,看向霍仲南,眼皮微垂,叹口气。
“原来,你只是因为休休的缘故原谅了老于一个。然后,恨上了于家村所有人。”
霍仲南面无表情,“我不恨。”
唐文骥意外地看着他,“那你何必折腾这些?”
霍仲南勾了勾唇,在撩向他的那一秒,目光里有浅浅的笑意,“有些事情,始终是要搞明白的。我父亲故去多年,我不能让他平白受这冤屈,你说是不是?”
唐文骥沉默。
片刻,他抬起眼皮,眸底深邃。
“你怀疑你父亲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不是怀疑。是确定。”霍仲南淡淡地说:“唐叔听过《望山》这本事吧?”
唐文骥点点头,“略有耳闻。”
霍仲南说:“这本书的作者熊文锋当年在于家村插队。他几乎把当年的事情,在书里进行了还原……”他微顿,唇角扬了起来,“很不巧,我拿到《望山》未出版的部分手稿。我很确定,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唐文骥皱皱眉,“熊文锋我认识,交道不多,回城后就断了联系,后来听人说他成了著名作家,私生活不太捡点,当然,也只是听说而已……阿南,恕我直言。文学创作不能做为证据。”
霍仲南笑了:“所以,我要找到证据。唐叔,你会帮我吧?”
此刻的阳光从遮阳伞的边沿照射进来,将唐文骥的半边脸照得火热,他眯了眯眼,挪了个位置,离霍仲南近了些,“你要我怎么帮你?”
霍仲南拿起水壶,亲自往霍仲南的茶杯里续了水,“简单。”
唐文骥的眉头越皱越紧。
开水冲到茶壶里,发出独有的声响,富有节奏,但是在这种安静的时候,这水声就很能挑战人的耐性了。因为霍仲南倒得极慢,极有耐性,一点点把茶杯灌满,在他放下水壶的时候,唐文骥的眉头可见的抚平了。
“唐叔到时候就帮我看看,哪些人在说谎。可好?”
唐文骥没有马上回答他。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彼此有几分真心几个假意,他很清楚。
迟疑片刻。他问霍仲南:“你信任我?”
霍仲南低低一笑,“当然。”
……
大厅里,于休休被几个阿姨伯伯缠得脱不开身,心里烦躁,脸上还得眯眯笑。
她一边聊天一边在大厅里扫来扫去,没有看到霍仲南的身形。在于家村的客人来后,叶艾艾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心里莫名忐忑。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在一块?在搞什么呢?
她等了许久,管家来说午餐快开始了,终于得以脱身。
“张阿姨,于二孃,你们先去吃饭,我上个厨房。”
说完,她捏了捏谢米乐的手,示意她帮自己照顾着这一群大爷大妈们,自己抽身离去。谢米乐跟她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会看不穿?
她扬手叫钟霖过来,小声问:“你老板呢?”
钟霖摇头,“我也在找呢。”
找?谢米乐瞪她一眼,“找什么,你没断奶?”
钟霖:……
看着女人莫名其妙的火气,钟霖有些无辜,但是钟霖不敢吭声。好不容易哄好的,还浪费了一束老板的鲜花,要是又气到了,好不容易鼓胀的那点“贼胆”说不定又蔫下去了。
……
于休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到处都是人,就是没有霍仲南,也不见叶艾艾。她拧着眉头上头,刚到三楼的卧室门口,就看到霍仲南出来,手扶在门把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喂。”于休休抱臂站在他面前,“哪儿去了?”
霍仲南说:“换衣服。”
啧。于休休斜起眼,“换衣服用了一个小时。”
“哪有一个小时?”霍仲南拍拍她的头,“刚碰到唐叔,随便聊了会。走吧,下去吃饭。”
于休休没动,往他背后的房间看,“叶艾艾呢?”
霍仲南一怔,回头瞅着她不太对劲儿的小眼神,哭笑不得,“于休休。”他紧紧抿着嘴唇,黑着脸看她:“你认为我前后四十分钟,能搞什么?”
于休休似笑非笑,“那得问你呀。”
霍仲南哼笑,默了半秒,说:“看来你对我的时间没有什么概念。”
于休休:“???”
她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扼了手腕抓进房去,“那再证明给你看看好了。”
这男人什么脑路回?她就问一句叶艾艾,怎么就像被扒毛的狮子,急哄哄的捉了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于休休快被他气死了。
“霍仲南,你要么是做贼心虚。要么就是……找借口收拾我。”
霍仲南停顿一下,“第二个答案接近真相。”
“喂!”于休休挣扎:“我又没怎样,我凭什么挨收拾?要开饭了。别闹。”
“嗯。”霍仲南淡声说:“我们也开饭吧。”
啧!于休休觉得霍先生现在的想法和做法真的是很危险,“你这头披着羊皮的禽.兽,外表看着不是很禁欲的么,怎么脱了皮,这么禽.兽呢。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是头脑简单的人,随便哄哄,再丢床上收拾收拾就老实了……”
霍仲南听到她带着质问的话,沉默半秒,低头笑着看她。
“提醒我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于休休无语。今天的霍仲南情绪激烈又冲动,她几乎能听到他没有节奏的心跳声,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配合着他浓重的呼吸与急切,逗得她乐了。
噗。
这笑声很破坏气氛。
霍仲南僵住,“笑什么?”
噗!于休休想忍,没忍住,笑得更大声了,表情动作也十分夸张,五官以看得见的速度在扭曲……
一本正经准备耕耘的霍先生看她笑声,饱受打击,一把将她按在怀里,仗着身高的优势,几乎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狠狠咬一下她,声音又闷又磁性。
“于休休。你找死是不是?”
“对,对。我想死得很。”于休休笑得根本收不住,鼻尖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在他怀里笑得直发颠,肩膀一阵抖动。
霍仲南根本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这声音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挑衅,他的欲.望和男性.魅力都被某个没良心的女人羞辱了,那一簇点燃的火苗,很快就在气恼的催化下,燃烧成了一片燎原的火。
他恨不得把于休休打一顿。
“长本事了。”
他气恼地将她抱了起来,暗暗戳她两下。
“想死还不容易?”
……
这个时候于休休才真正意识到危险。
“大魔王……”
她尖声失语。
可是,已经来不及。
霍仲南将她放在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上,挑高她的下巴,黑眸深深地望了两秒,喉结一动,倾身吻下。
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鼻翼间是他身上的清香。于休休心跳加快。
“大魔王。”她想推他,可是这时的霍仲南谁也喊不住,他自己也不能。这两天因为她的置气而压抑的情绪以及好些没有纾解的欲全都融化在他的热情里。
扫荡、纠缠,几次三番。于休休喘不过气来,双手握拳使劲儿捶他。
男人的力气不是女人可比的,她那把子力气被完全忽略,霍仲南由着她捶打,直到亲得够久了,内心的渴望终于满足了一波,这才捉住她的手,举过头顶,懒声说。
“也不怕把手伤着?捶痛了吗?”
“你讨厌。”于休休瞪他,小脸通红。
“物体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霍仲南拉她的手,低头亲了下,不发一言地看她片刻,低沉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压抑,“我可以吗?”
第337章 就是太纵着(二)
“嗯?”于休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可以吗?”他的眼里是灼灼的光,叹息声里有浓重的不满足,但是他没有再像那天试衣间那般霸道,而是带着渴望地问她,可以吗。
于休休心里漏跳一拍。
为这么严肃征询她意见的霍仲南。
她就是心软,太纵着他了。她想。
然后,还在跟自己的心打着商量的于休休,发现自己的动作比想法快了一步。未经她同意就点了头。
“唔。”霍仲南眸底的欢喜掩饰不住,他低头闭上眼睛,在她发间轻嗅一下,轻轻放下被被拉拽着的手腕,低低说:“痛吗?”
于休休摇头,又点头,“废话,当然痛。”
“哼,下次你老实点不就好了么?”
“霍仲南。”于休休咬牙。
这男人真是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房?
她推他,目光有懊恼。霍仲南睁开眼,与她目光对上,胳膊绕到她的背后将她抱了起来,笑着拍了拍她,“抱住我脖子。”
身体离地,于休休条件反射地抱住他,“干嘛?”
霍仲南低头,黑眸亮得惊人,似乎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但是,仔细看,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总得洗洗。”
于休休脊背一僵,恨不得缩成小小一个,从他怀里溜掉。
“我警告你啊。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来叫我们吃饭的。下面一群人等着咱们啊,你是怎么样的?”
“我管他们?”霍仲南凝视她,开了水,慢条斯理地将她放坐在洗漱台上,自己走向便池,“你以前的胆子哪去了?”
“什么啊?”于休休听着水声,脸颊烧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已经亲密到这种事都不避讳的程度了么……
可是,她还是害羞怎么破?
于休休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敢去乱瞄。
霍仲南回头,看她一眼,黑眸微眯,带点笑。
“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于休休,到底是被谁弄丢的?嗯?”
他轻轻捋她的头发,于休休嫌弃地看他:“洗手。”
霍仲南笑了起来,不待说话,就听于休休尖叫起来。
“不对。大魔王。什么叫你以前认识的于休休?”
她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住他,闪烁着渴求真相的光芒。
“你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霍仲南喟叹着,笑着望她一眼,不回答,只是搂住她,一遍一遍地吻着转移到淋浴房。于休休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思考和理智一边是被他撩拨得五迷三道的堕落欲.望。
她脑子快炸了。
“你——混蛋。骗我。”
“呵!”霍仲南低低一笑,攻击性十足,呼吸落在她的腮边,“傻瓜。”
哪里傻?
她哪里傻了?
于休休瞪他,一头一脸都是水。
“不要胡思乱想了。”他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怀里,抵死缠绵。
……
这次的霍仲南似乎有些失去理智。
比往常狠,比往常久,比往常不要脸。
他缠着于休休,许久不肯下去,害得她肚饿眼花,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死在这里,有好几次,她甚至以为他是在蓄意报复,报复她这两天的冷落和作。
所以,作妖是要付出代价的。
事后于休休躺在三楼卧室的房间里,看着佣人推上来的饭菜,几乎不相信他会这么荒唐,而她居然会忘乎所以的配合——
别墅里那么多于家村人啊。
今天家里在请客啊。
两个人不去陪客,甚至不露面,在楼上房间里颠鸾倒凤,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让人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吃。
等到回神,等到清醒,于休休好想痛哭一场。
“我的一世英明,就这么毁了呀。”
霍仲南揉了揉她的脑袋,“乖,这个你没有。”
“讨厌。”于休休拨开他的手,苦巴巴地瘪着嘴,“我见不得人了。怎么办?”霍仲南问:“为什么?”
于休休捂脸,“我一会儿怎么下去,于家村问起,我怎么回答?太没规矩,太没道理了。”
“他们不敢。”霍仲南淡淡的说着,表情平静而慵懒,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渔夫,独坐钓鱼台上,轻松地下着定义,“规矩和道理,不是由他们制定的。”
于休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介意,她呼吸一急,又磨牙,“你是男人你当然不怕。可是人家会笑话我的,背后指不定怎么说我骚,浪,淫,贱呢。”
“他们不敢。”霍仲南手指抚了抚她的脸,“他们只会羡慕你。”
羡慕?于休休瘪了瘪嘴,哼声,“万一被人说呢?”
霍仲南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往她微张的小嘴里喂了一口菜,声音磁性又性感,甚至带点笑,“谁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好不好?”
于休休怔住。
突然间觉得嘴里的菜,失去了滋味儿。
霍仲南的表情太正经了,几乎看不到开玩笑的痕迹。
“大魔王?”于休休怔怔看他,“你不会真的乱来吧?”
“唔。”霍仲南淡淡瞟她,继而低笑着摸她脑袋,“于休休,你这颗心要有你嘴那么硬,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于休休咬牙:“我啥时候受过欺负……”
说了半句,她看他意味深长的笑,脸颊突地一红。
“除了你欺负我。没别人。”
“傻瓜。”他又轻轻将她搂过来,低头吻她额头,脸颊在她头上蹭了蹭,神色说不出的缠蜷和珍惜,“男人只会欺负喜欢的女人。”
于休休哼气。
一颗心软成一片。
……
霍仲南说得不错,于休休想得太多了。
哪怕他俩在楼上荒唐了几个小时没露面,于家村人没有一个敢说三道四的,稍稍有点眼力劲儿的都懂得闭嘴,大不了目光里浮出几分艳羡。
这内岛和这别墅的浮华世界,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
于休休低估了金钱带来的力量。
当霍仲南提到准备在这个国家买一座无名荒岛,再建些房子,请于休休来装修,再供给这些于家村的长辈们居住养老的时候,那一群人的心早已被贪婪和突如其来的惊喜占据。
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
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思考。
可是这趟旅行所看到的,享受到的一切,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霍仲南不是个正常人,他们也已经不是。
人欲无穷。没有人还能理智的思考。
所以,当霍仲南再次告诉他们,因为小岛不大,建房和居住的名额有限,虽然他想要尽可能多的照顾到老辈子们,但还是不得不设制一些居住条件的时候,这些人开始慌了,乱了。
日头落下去,晚霞归于沉寂。
夜色降临的时候,海边这所大别墅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安静一下。为了答谢各位长辈不远万里来到内岛做客,霍先生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丰富的节目……”
管家走到台上,今天晚上的他穿着和白天完全不同,仔细看去,是属于那个年代,那个他们曾经十分熟悉现在早已丢在时光里的款式和布料。
“这是做什么?”
众人目光复杂的对视着,眼睛里有太多的疑问。
“我们请到了著名的声优团队,到现场来给大家演绎一段大家都熟悉的《于家村岁月》,好不好?”
于家村岁月?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明所以。
“来,给点掌声好不好?”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一群声优陆续走了出来,但是他们没有直接走到台前和观众见面,而是站在与他们一帘相隔的布帘后面,因为灯光的效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们的影子,高矮胖瘦和体型,看不到长相。
人们觉得古怪又新奇,但不明所以,半是期待半是疑惑地等待着。
音乐声响了起来——
熟悉的旋律,不过几秒,就把他们拉回了曾经那段艰苦的年月。
“赵老师,等等。”
“嗯?你好,有什么事吗?”
两个声优刚刚开口,在场那群年纪较大的于家村长辈们,集体屏住了呼吸——
第338章 声临其境,鸡飞狗跳(一)
全场一片寂静。
旁白低声说:“这是一个远离城镇的山村,贫穷、落后,这里的人们没有楼房,没有网线,没有电话,没有一切现代化的设施。甚至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煤油灯还是他们主要的照明工具……可是在这个被文明遗忘的山村,却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
昏暗的光线,极富年代感的音乐,专业的配音演员,《望山》剧情的演绎,配合得天衣无缝。
几十年前的故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开门。开门!快开门。”
“砸开。拿锤子来。”
“砸!”
“砸!”
狗在吠,鸡在飞。
黑暗的布帘里是熟悉的乡村小夜曲。
只不过,这一夜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同。
砸门的声音后,一群人又涌了进去。
“好好一个女子,就这样给人糟蹋了啊。”
“狗日的,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
一个声音。
两个声音。
三个声音。
越来越高亢。
人群里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爹。不关他的事,你们别打他,别打。”
“英子你在说啥屁话?你就这么被人白白睡了吗?”
“打他。打死这个狗杂种。”
“阿爹!”撕心裂肺地叫声里,听到清脆的“卟嗵”声,那个女孩儿跪了下来,哭着喊着说,“求求你们,三叔,二姨。老村长,你们放过他吧,求求你们,放过他,”
“你这女子是不是傻了?叫救命是你,叫放过强.奸犯又是你?”
“阿爹!”
“拉开这个贱人!”
“啊!”
尖叫声,撞击声,呐喊声,清晰地传出来,
“我喜欢他。我是自愿的。”
“阿英,你失心疯了吗?滚开些,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喜欢他,他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不管说多少遍,我都是自愿的。”
“你们不要这样看我。”女声优的声音停顿片刻,带了一点哭腔,哭腔里又隐藏着小小的倔强,将她对男人的维护温柔的展现了出来。
“你们每一个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我知道你们以后会怎么说我,你们会在开大会的时候批判我,会在私底下议论我,会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拿石子扔我,会指指点点,会戳我的脊梁骨,可那又怎么想呢?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自愿的。”
“他是个大学生,你们知道吗?他是知识分子,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想让他蹲号子?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你们丑陋的样子,都写在脸上。我呸,你们就是一群没有良心的臭虫,你们忘了你们找他帮忙的时候了?你们忘了他起早摸黑给沟渠引水给庄稼施肥做你们最不愿意做的最累最脏的活了?他是个文化人,他不爱和你们计较,你们还这般恨他,你们不配……”
“她疯了。阿英她真的疯了。”另一个声优又惊又诧的说。
“英子。你把衣服先穿上。像什么话,”这个是老村长。
“…我为什么穿衣服?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们都看到了啊。你们都不怕羞,我怕什么?”
“英子!这姑娘她疯了。快,拿床单把她裹起来,抬出去。”
“我没疯,疯的是你们。是你们。”
“你们家英子这是脸都不要了。看这模样,是恨不得扑上去再被强.奸一回吧?”
“小四,小八,你俩过来,把她给我抬下去。”
“往后我家没这个姑娘。不要脸的东西。丢人现眼。”
“哈哈哈哈,我是自愿的,我没疯。”
“你们,还有你们,你们全都看到了我的身子,你们是不是强.奸犯?你们全都是,你们都看见了……哈哈哈哈哈,这个村子的爷们儿,全都看见了,全都是……哈哈哈哈……”
都说写作来源于生活,《望山》这本书尤其如此,作者文锋曾经在接受某杂志采访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不是老天赏饭吃的天才写手,是老天没眼让他经历了这些事情,才有了《望山》这本书让他有饭吃。由此可见,这本书的还原性有多高。
在场的很多人都经历了“抓奸”一夜,场面熟悉得如同重历现场。
不知道霍仲南是怎么做到的,配音声优们的声音几乎高度还原了角色对应的人物,老村长,老知书,妇女主任,会计,甚至在场这些甲乙丙丁……他们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人用熟悉的腔调和乡音,几乎不敢相信有人能把他们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就像曾经的自己和乡亲就在面前,有人开始心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要不是台下灯光太暗,想必这些人的脸将会万分精彩。
于休休有点恐惧。
当那个姓赵的“肇事者”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声优们用近乎完美的演绎了还原了现场。拳打踢脚,辱骂,尖叫,吐口水,咳嗽,吐痰,孩子的哭叫,妇女的议论,喊到破哑的叫声……哪怕她没有经历过,也觉得画面栩栩如生。
这是于休休听过的最完美的口技表演。
也是最残酷的表演。
一群人在打一个人。
一群人在侮辱一个人。
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这个人是个他们口中的“强.奸.犯”,在警察没有到来前,在法律还没有判决他有罪前,他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十指蜷缩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伸过去,碰到霍仲南。
他握住她。
紧紧的,没有丝毫犹豫。
夜风微拂,寂静的四周凉气森森。
于休休看看他泛白的指尖,再看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用了些力反握住他。
别人也在看霍仲南,但是只有于休休知道他掌心汗湿,紧握她的那只大手在微微颤抖。
“你……”于休休想说点什么,口干舌躁,良久才低低问出声,“想喝水吧?”
霍仲南没有说话。
台上传来的惨叫声,凄厉入耳,潮水般的辱骂和殴打像是最恐怖的无间炼狱。
那个叫“赵老师”的声音在喘息,粗重的,慢慢变成奄奄一息,几乎垂死般挣扎。
这时有人在高声喊叫:“下了他的零件。”
一群人哄堂大笑,“对对对,下零件。哪个零件做的案,下了,给他下了。”
“去食堂里,把菜刀拿来。”
“王老三快去,你最喜欢干这事了。”
“哈哈哈。割了,喂老三家的狗吗?”
“……”
于休休闭上了眼睛。
那些声音,全部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在声优每一次开口的时候,其实她都很怕。
怕突然听到她的父亲于大壮也在人群里,也像这些人一样嘶吼,践踏,用腌脏的语言辱骂那个“赵先生”……如果那样,她没有办法面对,没有。
所幸,她甚至听到老村长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听到于大壮。
她的心咚咚直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看《望山》的剧情。
他看着霍仲南,他的脸,沉寂在灯光中,冰冷如霜。
“住手。你们住手。”台上音乐突然变幻,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跳入于休休的耳朵。
她条件反射地望向唐文骥。
台上那个酷似唐文骥的声优气喘吁吁,像是刚跑了很远过来一般,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我了解他。”
“即便他真的犯了错,你们也没有权利这么对他。”
他的话,落地有声。
不过转瞬,画风又是一转。
警笛鸣叫,一道破空的大喊打破人们的喧闹。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好人和坏人,在声优的配音效果里一听便知。
台下这群观众,如坐针毡。
若说到了这时还听不出来的人,大概是那些完全懵懂不知的小辈了。
只要经历过当年或者从父母长辈嘴里听过的人,都知道这出大戏演的是什么,演给谁看的。
第339章 污名(二)
当年好多人都还是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里,强.奸这种香.艳的事情,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急欲宣泄的欲.望就在他们身体里,变成了对那个强.奸.犯的凌辱和不平……
如果不是唐文骥,不是随后赶来的警察,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说不定真能把赵矅选阉了。
真如此,哪来今天的霍仲南?
大家还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内心很恐惧,但是在佣人们耐心的“伺候下”,他们不敢动,也不敢再享用桌上的美食,只拿恐惧的眼眸,不时瞄向霍仲南平静无波的脸。
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考虑要怎么对付他们?
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脑子里翻滚的情绪得不出结论,最后都变成了对唐文骥的不悦。
所有人都是坏人,就他一个成了好人。哦不对,还有一个于大壮,明明那天晚上最先叫人救于英的人,就是于大壮,可是这出戏里却刻意把于大壮剔除了……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霍仲南怕伤害于休休的感情。
他故意剔除了于大壮,就是不想让于休休知道,她那个爹才是始作俑者。
在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很多人再看于休休的目光,就又有了变化。
讨好,
求助,
恐惧,
于休休在人群里看到熊茵和邓春开母女。邓春开残疾多年,不能言语,靠轮椅过活,是霍仲南那次去于家村的时候把她接到申城,联系了医院为她治疗,并且承担全部的医药费。虽然没有人见过邓春开说话,但是她的状态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肉,脸色也红润了很多。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台上,看得比谁都入神。
在场的很多人并不看书,也不知道台上演绎的是《望山》片段,更不知道邓春开是《望山》作者熊文锋的前妻,熊茵就是他们的女儿。
大概是于休休的目光注视得久了,熊茵突然回头看过来。
两个人对视,熊茵一笑,调回头照顾母亲。
呼啸而去的警车带走了犯罪嫌疑人。
台上的演绎没有停下,安静了一会儿,画面突发。
喧闹的现场没有了,画面变成了寂静的竹林,风声低低浅浅掠过。
一个女声优说:“我看他八成是跑不了啦。要进去蹲号子了。返城?这辈子都别想返城。”
于休休心里一沉。
女声优的声线并不熟悉,是于家村的口音,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很陌生的感觉。
她竖着耳朵,等着有人给他搭戏。
可是,等了许久,没有下一个声音。
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一点浅浅的呼吸,像是男人。
女声优又说:“现在事情办成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这天晚上的风似乎特别的烈,吹得竹林哗哗作响。
“啊——”
她突然惨叫一声,骨咚骨咚,像是滚了下去,好一会儿,画面静止。
舞台上的布帘,无风而动,但是没有人说话。
许久,突然传来一个轻笑,“哼!”
音乐声响起。
紧接着,管家上台,用微笑的语气说:“刚才我们演绎的是著名作家文锋先生所著的《望山》片段,因为书里的背景贴合诸位贵客的家乡,我们就做了大胆的尝试,期望能给大家的思乡之情带来一丝抚慰……”
台下寂静。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似乎流动着恐惧的气氛。
管家又笑:“今天我们的表演就进行到这里。至于故事的结局到底如何呢?那位赵先生有没有身陷牢狱,这个竹林里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故事有没有隐情……我们明天晚上继续演绎。现在,请大家把热烈的掌声给到我们今天的《望山》团队。是他们用饱满的情绪为我们还原了这个精彩的故事。”
明天晚上?
有人在倒抽凉气。
如果没有今天的演绎,他们可以说,别人都是凶手,他们只是旁观者,最大的责任无非是没有阻止别人行凶而已。
可是……
今天的故事里,他们每个人都在局中。
现场只有几个不明就里的掌声,稀稀拉拉。
声优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对着台下鞠了一躬,拿着台本默默退场,从头到尾没有掀开布帘走到台前。
可是所有人看到他们的影子,都有着恐怖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魔鬼——
管家说:“众所周知,《望山》这本书没有结局,文锋先生就出了意外,这对无数翘首以盼的读者来说,是莫大的损失。我们霍先生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文锋先生亲笔所书的《望山》下部手稿,特地请人编排了出来,准备趁此机会呢,展现给大家,”
仍然没有声音。
离奇而诡异的安静,让场面更添了恐惧感。
人们似乎还没有从那个贫穷落后的山村走出来……
管家环视众人:“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安排别的活动,大家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出海。霍先生为大家准备了豪华游艇三日游……”
年轻人雀跃起来,可是家里长辈不吱声,他们似懂非懂,面面相觑。
而长辈们心生恐惧,默不作声。
管家笑了声,“大家似乎对霍先生的安排,不甚满意?”
众人如梦初醒。
“满意。”
有人喊。
“很满意。”
有人大喊。
“我们太满意了。”
有人开始呐喊,邀功一般,红着眼睛,掌声如雷。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对自己的过往称过之后,很快就能原谅自己所有的不对,自己肯定不是赵矅选事件里最坏的那一个,自己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其他人做得才过分呢。
于是,他们又理直气壮起来。
甚至默默在心里怀疑,霍仲南肯定是不愿意父亲身上有此污名,想要借此机会给父亲洗白,所以把他们都叫来,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认定当年是被蒙蔽,不知道他父亲被陷害,帮他父亲证明清白,为他挽回了尊严和面子,这事肯定就过去了。
至于竹林里的女人……
大多数当年亲眼目睹的人都认为,赵矅选强.奸这事板上钉钉,就算他们做得不对,他仍然是个强.奸犯。竹林里的女人,不过是霍仲南用来为父亲揭羞和洗白的障眼法罢了。
“他是有钱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唯一洗不掉的就是他父亲的这个污点。”
“叫我们来的目的,就是帮他洗掉这个污名吧?”
“三叔,你这么一说,我觉着是这么回事。”
“那小岛别墅养老,还有指望不?”
“指望是有。就看哪些人懂事,顺着他,让他舒舒服服的摆脱污点,洗白上岸呗。”
“呵!拿旅行和房子来讨好咱们。”
“说交换更合适。有钱人的逻辑咱不必想太多。”
“那明天出海,你们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不去哪来的别墅和养老?你以为人家的好处白拿的?”
“不会明天又演什么《望山》吧,看得我老腰直酸,脊背冒汗。说来当年那老赵也是真惨……不过,这怪不着咱们啊,谁让他犯强.奸呢?”
“对对对,怪不着咱们。虽说他儿子现在有钱了,那也不能黑白颠倒吧?他对咱们好,咱们可以违心说几句他父亲的好话,否认强.奸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看他情面,不是错在我们。”
私底下,一些相熟的人自己合计着,找了些七七八八的理由也就说服了自己,安了心。
……
于休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站在霍仲南的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阿南?”
“哥哥?”
“大魔王?”
“霍仲南呀。”
她一声又一声的叫,
一声比一声温柔,一次比一次有力。
他没有动,一直到于休休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对不起。”于休休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不该跟你作的。我不好,没有感同身受。”
霍仲南握住她的手,“别傻。”
于休休抿了抿唇,又抬起头来,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想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挖掘出更多的真相,
“你生我气吗?”
“没有。”霍仲南调转过头,将她揽在怀里,看着夜下的海滩,看着佣人们在收拾东西,“明天出海,你要去吗?”
于休休皱了皱眉,“要。”
她回答得十分坚定,霍仲南就像预料到她的回答一样,嗯一声。
“那早点去休息。”
“你呢?”于休休仰头看他。
“我坐一下。”
他似乎有些无力,说完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吹着咸湿的海风,一动不动。
于休休静静站在他的背后,默了许久,低声问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第340章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一)
海岛上的夜晚,有点凉。
月亮挂在天空之上,又投射到于休休微仰的眼中,晶亮深邃。
霍仲南许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于休休,把她看得不自在了,低下头小声说:“你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其实也是就随便问问……”
她害怕伤害到他。
没想到,他竟嗤一声笑开。
于休休一怔,抬头:“你笑什么?”
霍仲南摊开掌心,待她小手放过来,他轻轻一带,就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像哄孩子似的,圈住她的腰,温柔地说:“只想搞清楚一些事,顺便得到祝福。”
搞清楚什么事,在今晚的大戏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于休休只要不傻,认真看了声优的表演,就明白霍仲南对他父亲的事情耿耿于怀,怀疑赵矅选被陷害,并且正在试图找出那个人,弄清原委——
可祝福是什么意思?
于休休懵懂地看着他,“搞不懂你。”
霍仲南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珍而贵之地裹了裹,声音低低,“早些时候,不是说要在岛上举办婚礼,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可是,我被你拒绝了,唉,这样就只剩第一个原因了。”
他幽幽的叹息,竟有几分委屈。
于休休想起这件事,“你那时候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他又笑,是那种很魅于休休耳朵的絮语温言,“没良心的东西。”
“喔!”于休休没有动弹,认真在他的怀里思考,想把事情想明白,可是离他太近,他身上有一种不知是水果还是鲜花的清香味儿,灌入鼻腔,极为上头,很快抚平了她不安的神经,身体全然信任地靠着他,整个人软化下来。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就是有些担心。声优的表演太震撼了,我好怕。”
“怕什么?”他温声问着,掌心顺着她的头发。
“怕你冲动,做坏事。”她说。
霍仲南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她,“陪我去走走?”
“去哪儿走?”
他笑,“还能卖了你?”
月光洒在身上,海风撩撩,于休休懒洋洋地倚着他,夜色温柔而美好。
在一起久了,两个人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地在一起了,突然静下来,许多记忆里的美好回忆,就被唤醒归来,甜美得令人醺醺然。于休休闭上眼睛长长吸气,恨不能在软软的细汗上打几个滚儿。
“休休。”霍仲南低头,“我第一次见你,你猜是在哪里?”
于休休愣了愣,又笑着在他胳膊上蹭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大禹旧办公楼的门口吗?”
那天她受他颜值吸引,厚着脸皮凑上去说要给他拍照。
时光过境,现在想来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于休休胆儿是大,但是正常情况下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敢主动去撩男人。她完全想不起来,那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嗯。”霍仲南笑,“那是你第一次见我。”
于休休噫一声,“难道你不是第一次?”
“……”
小姑娘学会内涵他了。
霍仲南笑着低头,用额头蹭了下她的,“我第一次见你,在梦里。”
梦里?于休休笑了起来,“你可别逗了。”
她的笑声在海浪温柔拍岸的乐意里,听来十分欢快。霍仲南牵着她慢慢走着,许久没有言语。于休休感觉到气氛不对,抓紧他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
“嗯。”霍仲南低头看着女孩儿,她仰起的脖颈,弧度美好而优雅,这个角度与他在那个噩梦里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看到的女孩儿,居然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他喉头微硬,“我不是随便挑上大禹合作的。”
“??”于休休更紧张了。
霍仲南说:“你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大禹,找到你。”
这……
也太诡异了吧?
霍仲南看她傻傻望着自己,伸手握紧她,“吓到你了?”
一个正常人肯定是接受不了“梦见”这种荒唐理由的。
“你别害怕。”霍仲南手心有点凉,但语气温暖,“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和你的缘分。”
“我不是害怕。”于休休看着他英俊的面孔,此刻内心十分复杂,“那段时间我也常常做梦。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梦到你,到是后来跟你熟悉了,有梦见过一些不太好的……”
她欲言又止。
霍仲南问:“梦见什么?”
于休休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再看看他月光下深邃的双眼,像是掉入了一个漩涡。
此时此刻,更像是梦。
“我在梦里和你没有交集,却总是听到你的事情。你被你的姨妈和表妹算计了。就是卫思良,她接管了盛天,和唐绪宁勾搭在一起,我家也败落了,特别惨……”
霍仲南皱了皱眉,“那我在哪里?”
他在,当然不会放任卫思良这么做。
于休休很难启齿,
“你……好像是病得很重,跳楼自杀了。”
终于说出这句话,于休休长松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妈说,梦都是反的。梦里不好的事情,在现实里都是大彩蛋。比如我常常会梦到牙掉光了,梦到我爸妈过世,哭得稀里哗啦,但他们都很好。我牙也没掉。”
说到最后,她龇开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微笑的表情十分治愈。
“你看,是不是完好无损?”
“哼。看来你这小妖精没安好心。”
霍仲南说笑着,带她踏着夜色,爬上一块礁石上,坐下来,又拍了拍身边。
“坐。”
海风将礁石打扫得十分干净。
于休休坐下去,挽住他的胳膊,听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懒洋洋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吧,心思挺沉的,便不敢和你说这些。”
“你想说的不是心思沉。”霍仲南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失笑,“你想说,我有病,你不敢说。”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
于休休靠在他的胸口,被温柔的夜风抚摸着,慵懒的叹着气,身上软绵绵的,开始犯困。
“休休。”霍仲南沉默片刻,轻轻捋起她垂落的长发,迫使她抬起脸来注视他。他似乎是喜爱极了她这副慵懒的样子,又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眼神温柔又缠绵。
“我曾经以为,那就是我的结局。”
于休休嗯声,微怔,“你……”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看到自己从楼顶跳下去。”
他拍了拍礁石,侧过脸看她,眼里有笑,“我来到这座岛的第一天,就坐在这里,想那个梦里的人。那几年里,我在这座岛上,见到了无数优秀的心理医生,但他们没有治愈我。而是你,于休休——”
月色怡人,落在礁石上,铺满了他的眼,以至于接下去的每一个字,都温柔得水一样渗入于休休的心里。
“我拥有过很多东西,但都不及你给我带来的那一缕阳光。”
于休休愕然,看着他许久不动弹。
“我……有那么好?”
她不确定,不敢信。
霍仲南笑着低头,在她脸上刮了刮。
“你比你想象的更好。在见到你之前,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于休休摇头。
霍仲南抿抿唇,似乎在笑,但声音格外温柔严肃,“我想,大概在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找你了。”他眺望夜下望不到尽头的海面,眼神有淡淡的落寞。
“你和我不一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于休休喉咙鲠了鲠,“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
霍仲南想了想,说:“我想过,如果你和我一样,也有那个梦。梦里的你看到我,呼唤我,成为那个世界里,最后一个与我告别的人……那样,或许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
“那样我也许没有勇气告诉你。因为梦里的我,那样不堪,懦弱。”
于休休眼眶有点热,她想告诉霍仲南,在她的那个梦里,有一个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人,她喊了他,看到了他从楼顶一跃而下,但始终不知道他的结局如何,为此也是煎熬许久,恨不得把那个人从梦里翻出来,亲口问一问他,你究竟死了没有。
但她不敢说。
他说她是他的阳光,那她就应该给他更多的希望。
第341章 他的限制(二)
“这么说,我们天定情侣咯?”于休休嘴角挂着笑意,看上去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儿。
霍仲南却慎重地点头,“天定。”
她说:“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出现在你梦里?”
霍仲南想了想,“不完全。”
“怎么讲?”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足够好。”霍仲南沉默片刻,在她的掌心挠了挠,“现实里的你,比梦里的你,更像一颗小太阳。”
于休休雀跃,眼窝都是笑。
却听他又道:“你不作的时候。”
“……”于休休抽手,“那我作的时候呢?”
霍仲南笑了起来,把她的手拉回来,放到掌心里,像抚摩什么稀世珍宝,一点一点感受,并慢慢与她十指相扣,指向挂在天边的月亮。
“太阳也需要休息。换月亮上岗。”
“噗!好吧,你赢了。”
于休休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仅是你梦里的姑娘,其实我也梦见了你。你呀,总是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一次一次地往下跳,每次都把我吓得从梦里醒过来……”
“呵。”霍仲南微微一笑,表情温暖极了,“我信。”
“……”于休休歪歪头,“你的样子不像相信呢?”
“傻瓜。你说什么我都信。”
霍仲南抓起她的手,“我们再走走。”
“别啊!”于休休是个懒宅,能坐在这里就不想再走,“这里就很舒服。”
这里就像一个渡口,他倾吐的心声,他给她的生活参与感,就在这里。她怕走开了气氛就会改变,如若可能,她想要这种感觉更久一点。
两个人相拥着,安静的听着海浪拍岸,许久没有人说话,
“困了?”
“有点。”
“那回去?”
“我就想你陪着我,坐在海边,看月亮,等着你的小太阳上岗……”
“小朋友呀。”他无奈喟叹,索性将她抱过来坐在身上,眼眸里的光,比月光更为皎洁。
……
两人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
于休休睡着了,是霍仲南把她抱回去的。
管家等在客厅里,看了他立马上前。
“霍先生……”
霍仲南给了他一个眼神,管家看向他怀里的于休休,噤声。
“等着。”霍仲南低低吩咐,将于休休抱上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在床边坐了片刻,确认她睡熟了,这才慢慢走到书房,叫来管家。
“什么事?”
管家说:“我都安排好了。就是于小姐那边……”
他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于休休有点头痛,抬起眼皮看向霍仲南,“怕是为难……”
霍仲南摆摆手,“做好你的事,别的不用操心。”
管家:“是。”
……
“休休,该你签字了。”
于休休看到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有些晕眩的感觉。
梦里和梦外的有些感受是共通的,这个时候,她有些糊涂。她不是跟霍仲南在一起的吗?她刚认了他做哥哥,两个人就要确定关系了,怎么会和唐绪宁在婚姻登记处,还是在办离婚?
“唐绪宁,你有毛病吧?”
“于休休。”唐绪宁像是恨极了她,咬牙切齿的样子,面孔十分狰狞,“你到底要缠到我什么时候?我警告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要是不肯和平离婚,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于休休满脑子都是问号,看着陌生的唐绪宁,再看看面前的那一片白纸黑字,望向对面的婚姻登记员,却只看到她平静无波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
“我再说一遍,我和思良有孩子了!”
“我知道呀?”于休休有点懵,“不是掉了吗?她怀不上了?”
“你……”唐绪宁重重抽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诅咒我们?于休休,算我求你,你装傻装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你清醒一点,我们早就完了。你拿着钱带你妈去治病吧。我看你妈疯得挺厉害的,一天神叨叨的跟我妈面前说三道四。”
“你妈?你妈不是死了吗?”
“于休休!”唐绪宁似乎气恨到了极点,不再相劝了,直起身来就抓于休休的手,往纸上签名。
于休休没搞清楚状况,当然不肯,她挣扎起来,大喊救命,保安跑过来干预了,她转头,就看到了卫思良,她站在刺眼的光线中,冷笑着。
“于休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所以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然后,于休休听到旁边的人叫她,“卫总。”
一声卫总,把于休休吓醒了。
她是卫总那就意味着霍仲南没有了。
这是比唐绪宁是渣男要和她离婚的事情,可严重多了。
“霍仲南!”
于休休挣扎般喊着从床上醒来,脊背都湿透了,脑子昏昏沉沉。
窗外阳光大炽,天儿亮得早,太阳已经上岗了。
她眯起眼睛,左右看看,没有寻着霍仲南,心底突然有点慌。
“霍仲南。”她趿着拖鞋出去,发现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管家一个人。
她有点愣,“他们人呢?”
霍仲南,米乐,钟霖,还有于家村的人,约好了今天出海,他们不可能这个点儿了还没有动静的呀?
管家微笑:“于小姐。霍先生走得早,看你还在睡,就没忍心叫你。”
没忍心?这叫什么狗屁的借口?
“你当我三岁?”于休休冷下脸,“说吧,什么情况?”
管家头又开始痛了。他就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哄这个姑奶奶。
“这个……霍先生说等你醒来,会给你解释。但是现在,请您稍安毋躁,我为您准备了早餐……”
他不得已把霍仲南搬出来,又用早餐哄她。可是于休休压根儿就没有耐心听下去,哼一声,她回头就拿手机,给霍仲南打电话。
“喂。”
他低沉的声音,如昨晚一样温暖动听,可是于休休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听得牙都咬紧了。
“你什么意思?”
听她质问,霍仲南很平静,“休休,我知道你会生气,所以,事先不能告诉你。”
于休休头都大了,“所以,现在告诉我,我就不生气了吗?”
先斩后奏,到是个好手段,于休休又气又急,拍了拍头,又只能怪自己贪睡,“说吧,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仲南沉默。
于休休拔高了声音,“你不愿意说吗?不愿意说,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你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她不傻,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霍仲南的计划里,她是会影响的决定因素。
“于休休。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霍仲南说:“我什么也不会做,你大可放心。但是他们会做什么,我无法预料。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保护你。懂吗?”
“保护?”于休休冷笑一声,“那我不在船上,他们就不怀疑,不奇怪吗?”
“他们不会知道。”霍仲南淡定地说。
“什么?”于休休觉得不可思议,“我不在船上,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声优。”霍仲南说:“我只需要告诉他们,你感冒了,不舒服,不方便,就可以把你藏起来,不用见任何人。”
于休休闭上眼睛、
好吧,他是可以做到。
没有人知道,连谢米乐也没有来“打扰”她。
“霍先生,你就不怕我拆穿你?”
“你不会。”霍仲南说:“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好吗?”
“你混蛋。你在哪儿?”
“我出海了。信号不好,就这样。”
“混蛋,霍仲南,你混蛋。”
“于休休,我爱你。”
他挂断了电话。
于休休愣愣地看着手机,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我不会,而是我根本做不到啊。”
她的手机没有了网络。也不知道霍仲南使用了什么技术手段,她能拨打的电话也受到了限制,只有他一个。
于休休冷冷看着管家,“这么说,我是被软禁了?”
管家低下头,“于小姐,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早餐。”
于休休哼一声,径直冲出门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个保镖,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管家在背后大喊,“于小姐,这里是内岛,你出不去的。”
“我要报警!”
“你……报不了警。”
“混蛋!这个天杀的混蛋。”
于休休愤而大叫,声音传出老远。
可是海面上静静的,没有任何人理会她的愤怒。
第342章 蘑菇城堡(一)
于休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两个小时过去,管家看她快坐成一块“望夫石”了,硬着头皮上去叫她。
“于小姐?”
于休休没动,望着海面,嗯了一声。
管家诚惶诚恐,“霍先生走前给了我一个食谱,说是你喜欢吃的,我都让人照着做了,但不知做得合不合你的品味,想让你去品鉴品鉴……”
“哦。”于休休看他一眼,站了起来,速度快得管家咂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劝得太迟了。
于休休走得很快,脚上生风,往别墅的方向。管家笑眯眯地跟上去,十分殷勤地照顾着,心道,女人心真是无法琢磨,吃的魅力有那么大么?
他正寻思着,于休休进了屋,没去餐厅,径直上楼。
管家愕然:“于小姐,这边……”
于休休头也不回,“我涂防晒霜。”
管家:“……”
原来让她决定回来的不是美食,而是美貌。
……
于休休在楼上待了不到半小时就下来了。
将手机丢在桌子上,问管家,“吃的呢?”
管家反应过来,马上带她过去,“这边请。”
于休休不言不语,坐下来就开始吃,吃相不怎么文雅,甚至有点狼吞虎咽的意思,看得管家三观不停被刷新。
他递上纸。
于休休接过,仍然不言语。
良久,大概是吃饱了,她打个嗝,回头。
“帮我联系他。”
管家:“这……”
于休休面无表情,“我知道你联系得上。别废话了。”
管家看她一眼,背过身去,打了电话,不知道霍仲南说了什么,他嘴里不停说着“是”,然后把电话递过来给了于休休。
“休休。”霍仲南声音很低,带点叹息,“我很快回来。你乖乖的,好不好?”
于休休背靠在椅子上,“你在哪儿?”
霍仲南迟疑:“海上。”
于休休说:“我要来。”
“听话。”
“你不愿意没关系,我就问问。”于休休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就这样。”
说完,她把手机还给了管家。这反应让管家错愕,看了看她,接过电话来,又走到旁边,等霍仲南吩咐完了,这才收线,长长叹息一声,走到于休休身边。
“于小姐。霍先生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考虑。”
“谢谢他了。”于休休站起来,顺便拿了一盘桌上的水果,径直走人。
管家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叹口气。
……
于休休边吃边走,在大厅看到被保镖拦在外面的叶艾艾。
这姑娘昨天下午急着回去收拾铺子,没等看到好戏就走了,也不知道霍仲南已经带人出海,今天再来找人,已是人去楼空。她颓然地低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到了趿着拖鞋,穿着睡衣在吃水果的于休休。
“于!”
她兴奋地挥手。
于休休看到她了,但是没动。
过了有两秒,她的手才从嘴边拿下来,放下水果盘,走过去。
“hi。你愿意进来陪我玩吗?”
叶艾艾眼睛一亮,点点头:“愿意。”
于休休莞尔,调头和保镖交涉。保镖不敢做主,请示了管家,得到允许,叶艾艾将手机托寄到管家手上,终于被放进来了。
“哇哦。他们为什么这样?”叶艾艾完全不理解眼下的情况,只是觉得好玩的样子,“你和霍在玩游戏吗?”
“是啊。”于休休抿抿唇,朝他一笑,“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老鹰抓小鸡?”叶艾艾听了,兴奋地说:“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于休休想了想,“当然。”
“谁是老鹰,谁是小鸡?”
“我们是老鹰。霍仲南……是小鸡。”
于休休和叶艾艾不熟,但叶艾艾是个热情的人,她似乎很愿意接近于休休,而且她的话超级多。根本不需要于休休引导,就能将她和霍仲南以前认识的那些事说得清清楚楚。
当然,她很乐于分享这个。
那是一个十分美好又有纪念意义的经历。
于休休躺在阳台上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听叶艾艾说年少时那个高贵冷艳不近人情的霍公子,很少插话,偶尔笑一笑。
“他没这么老的时候,真的好好看,像个王子。”
“虽然他现在也好看,但我好想念以前的他。于,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这么问,让人怎么生气?
于休休浅浅一笑,摇头,继续吃东西。
叶艾艾又兴奋起来,蹲在那里剥山竹,边剥边往嘴里送。
“岛上的姑娘都很喜欢他。他是大家心目中的王子。真正的王子。”
“可是他不爱理别人,只愿意跟我说话。”
“他和我说过很多很多话,可是我太小了,好多事情都忘了。”
“对了对了,你知道蘑菇城堡吗?”
于休休唔一声:“知道呀,怎么了?”
听她说知道,叶艾艾的眼里露出明显的意外和失望,“哦,你也知道呀。”
于休休但笑不话。
叶艾艾坐下来,“蘑菇城堡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为我的愿望设计的。”
于休休剥山竹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剥:“是吗?”
“嗯。”叶艾艾擦了擦手,斜着眼看她,遗憾地叹息,“可是霍哥哥后来离开了这里,一去不回。我问过管家好多次,他都不肯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否则……”
她没有说完。
否则什么?不言而喻。
满满的遗憾就写在她的脸上,于休休看她一眼,莫名有点想笑。当年叶艾艾还是个多小的姑娘啊?已经开始对漂亮的小哥哥念念不忘了吗?
“艾艾,你有男朋友吗?”她问。
叶艾艾点了点头,很快低下眉去,看着手指说:“总是谈不好。谈着谈着,就没有兴趣了。”
“为什么?”于休休笑:“你没有特别喜欢的男孩子吗?”
叶艾艾想了想说:“有时候会暗暗喜欢一个人。可是,我不愿意他们也喜欢我。”
“嗯?”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叶艾艾耸了耸肩,笑容有些尴尬:“我想,我大概是有病吧?我只享受暗恋的感觉。如果发现那个人也喜欢我,我就觉得他一点都不可爱了,他的优点马上变得黯然失色,失去了吸引力。如果他还不知死活地向我表白,我甚至会感觉恶心,觉得他丑陋。”
“……”
于休休似笑非笑,“那就是不够爱吧。没有真正爱上,你可能只是迷恋他们身上的某个特质,而不是喜欢这个人,”
叶艾艾看向她,“是吧?”
“或许。”于休休平静地笑,“如果那个人是霍仲南呢?”
叶艾艾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知道答案,于休休也知道。
“好了。咱们该玩游戏了。”于休休站起来,指了指卫生间:“我去洗个手。”
……
有了叶艾艾的陪伴,于休休整天都很听话,没有再找事,管家感动得差点掉眼泪,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去,觉得留下叶艾艾是明智之举,因此,当晚上叶艾艾要求留宿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这么大个别墅里,没个能聊的女孩子,又不能上网,她怕把于休休憋疯,也就随他们去了。
吃过晚饭,两个女孩儿在楼上影音室里看了会电影,又去游泳池浪了两圈,除了换衣服,全程有保镖看着,到了夜里十二点,管家上楼看了一眼,保镖守在门口,确认两个女孩儿都在房间里睡了,他才放心的下楼去睡觉。
第二天,早餐没叫起人,管家也不敢去催,一直到午餐的时候,门还叫不开,里面的人仍然没有动静,他这才慌了起来。
主卧反锁。
他让保镖从阳台翻进去。
卧室里空无一人。
于休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叶艾艾是本地人,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管家不能理解于休休是怎么说服叶艾艾带她离开内岛的,在搜寻一圈无果后,彻底抓狂,吓得瑟瑟发抖。
第343章 疯狂的游艇(二)
日升日落,太阳沉入海平面,又一个夜晚来临。
漂浮在海上的庞然大物——“极乐号”亮起了旖旎的灯光。
这不是停靠在霍仲南别墅港湾的那一艘私人游艇。
于家村出行的人数众多,为了更好的招待他们,管家包租了这艘大型豪华游轮。
他们已经在海上浪了两天一夜,可是,即使是年纪稍长的老辈子似乎也充满了无穷的精力,没有一个人觉得叫累叫乏……
灯光旖旎的游艇,像梦,像童话,像古代皇帝的海上行宫。山珍海味、美女名车、房本奢品,应有尽有,处处都是诱惑。离了陆地的游艇好像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离现实远了,离上帝近了。
是的,遇上霍仲南就是上帝给他们开了一扇窗。
他们说,在今天晚上的游戏环节里,他们将有可能拥有拿出来展览的一切。金钱、美女、豪车、别墅……从前没有想过的高级享受,统统都有可能降临到他们的手上。他们需要付出的,只是很简单的游戏。
酒杯里的酒,泛着琥珀色的涟漪,灯光落在穿梭其间的比基尼美女性.感的身体上,令人迷醉、沉沦。此刻的大厅就像一个人间天堂。哦,就像这辆游艇的名字。
——极乐号。
在这里能体验到普通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至高享受。
谢米乐半眯着眼睛,靠在窗边,目光极深地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端着一杯酒,似乎有点醉了,拿着酒杯在手上慢慢地晃。
钟霖走近的时候,她感觉到了。
“亲爱的。”钟霖揽住她的肩膀,看了看她面前的一个玻璃橱柜,“你喜欢表?”
一个长长的橱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精致的丝绒上,在摇表器的作用下缓缓转动,就像这艘游轮上的人们悠然而缓慢的时间——
“喜欢。”谢米乐抬头看他,“我喜欢一切值钱的东西,可是他们不该属于我,我就不想要。”
不该属于……
钟霖皱着眉头,看了看大厅里正在欣赏美女、名车钥匙、海岛别墅契约的人们,沉默不作声。
谢米乐问:“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的声音有幽幽的叹息。
钟霖听出了潜台词,嗯声,“晚上做游戏。真心话,大礼物。”
“噢。真心话,大礼物。”谢米乐点点头,忽而一笑,“我觉得,他们已经疯了。”
钟霖没有吭声。
谢米乐低笑,轻轻抿了一口酒。
“金钱,是真的会让人疯狂啊。”
她转过头看着钟霖,问:“你看我的眼睛。”
“怎么了?”
“看仔细我的眼睛。”
钟霖抿嘴不语。
“红不红?”
“红。”
谢米乐听出他的犹豫和叹气,微微一笑,“我也眼红。你说,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财富呢?这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不敢想象的啊?”
钟霖说:“我很穷。给不了你这些。”
“是啊。”谢米乐又笑,“你说这让人怎么平静?怎么不被勾引出内心的恶魔?”
钟霖:“……”
他不知道怎么说,这时,一个美女从他们眼前经过,弓身往一个客人的杯子里倒酒。
灯光很昏暗,他们看来,那只手摸向了比基尼美女的……
谢米乐嗤一声笑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居然不觉得意外了。
上船的第一天,这些人还很克制,还有理性,现在……游艇漂浮在海上,他们也脱离了轨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有各的欲.望,而这里都可以得到满足。更准确的说,霍仲南都可以满足他们。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
谢米乐一仰而尽,眼睛泛红,望着钟霖笑。
“休休没来是对的。”
这堕落的人间天堂,这超脱人性的魔域桃源……
“是对的。对的。”
钟霖拉住她,“你醉了?”
“我没有醉,没有。”
钟霖扶住她的胳膊,“去客房休息一下。”
谢米乐走路有些踉跄,指着眼前那浮华奢侈的一片,“我要参加游戏呀。我要这个,这个,这个……我希望他们统统都是我的。”
钟霖望一眼橱柜里的锁,喉头动了一下。
“先去休息。我等会儿叫你。”
他把谢米乐扶到客户,放到床上,正想为她盖被子,手腕就被谢米乐捉住了。
“怎么了?”他弯腰摸她额头,“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不。”谢米乐噌地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钟霖,我想吐。想吐。”
钟霖皱眉,“我摸你去卫生间。”
“我看着那些东西,那些人……我想吐。”谢米乐低低地笑着,表情有些失常,怔怔地说:“我们读了那么多书,懂那么多道理……却不知道,人性沦丧可以这么快,这么快。对吧?”
钟霖沉默。
“我真的很想吐。”谢米乐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头贴上去,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从小妈妈就教我,不该自己的东西,不能想,不能要……要不起的东西,想了,要了,是要遭大罪的。”
钟霖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你告诉我。钟霖,你告诉我。”谢米乐咽了下唾沫,喃喃般说话,“你跟在他身边是怎么抵住诱惑的?”
钟霖想了想,艰涩地说:“如你所说,要不然的东西,要了,要了,是要遭大罪的。我妈没有告诉过我,但是……霍先生告诉我了。”
“呵。”谢米乐的额头抵在他的心窝上,像是要睡着了,“他究竟要做什么?”
“……”
“你知道的,是不是?”
“没事。别怕。”钟霖宽慰着她,发现她的肩膀都在抖,又叹口气,低头捧住她的脸,吻了下,“不会有事。嗯?”
“真的不会吗?”谢米乐双眼赤红,不敢相信,“他们都不会有事?”
钟霖眉头皱得更紧,“你不会有事。我会保护你。”
谢米乐身子一凛,头又垂在了他的怀里,突然低低地饮泣起来。
“乖,你睡一会儿。睡醒,一切就……”钟霖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最后三个字:“结束了。”
……
大厅里的热闹,升级了。
钟霖走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在角落里说话。
“三叔,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是亿家富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做梦一样啊。刚才那个美女,你看到没有?她长得可真好看啊,她说她是我的,随时都可以……我说要离了婚娶她,你猜她怎么说?她居然说,我不应该只拥有她一个,我这样富有的人,可能拥有很多个她……哈哈哈,你敢相信吗?”
“别没出息了。”三叔抽了口烟,表情有点欲.仙.欲死的浮夸,“一个亿对阿南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牛身上的一根毛,你想想,多少点?他啊这是有求于我们,随手撒点出来,不在乎。我们趁这个机会,能要,就多要点……”
“三叔说得是。”
“我看中那台车了,叫什么来着?”
“宾……宾利?好像是叫这个。”
“嗯。就它了。还有别墅的契约,一会儿我让老二抢一个,给老子养老。”
“我想多要几个女人。钱嘛,有两三个亿就行了。我也不贪……”
“你那媳妇儿,不要了?”
“要她干嘛?看她那张丑脸睡不着觉吗?”
“这你就不对了。女人还是自家的好。就眼前这些女人,你他娘的养不熟……不如多要些钱财,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
“那是三叔你老了……”
“你这小子就是胆大,你媳妇儿可在那边看着呢?”
“看着啥?她可没看我,她在看lv,香奈儿,普拉达,迪身,卡地亚,百达翡丽……啧,叔,女人啊,现实着呢。”
“……”
钟霖笑了笑,走了过去。
这时,音乐声突然响了起来,灯光转暗。
越来越暗。
慢慢的,竟变成了血般的暗红色,迷离、氤氲。
人们不适地眯起眼。
一个声音笑着传入大厅。
“各位尊贵的客人,我还是船长杰克。受霍先生所托为大家安排今天晚上的游戏环节。《真心话,大礼物》。昨天晚上的《望山》后续,大家都听完了。现在有一些问题,我会当场提出来,大家要如实说出你们的真心话,谁说得最接近真相,谁就可以指定一件本展厅的礼物……”
一例比基尼美女鱼贯而出,走到众人面前。
船长说:“马上即将进入游戏环节。请大家做好准备。”
……
第344章 粉墨登场(一)
灯光变幻,音乐声变得舒缓,船长的脸上带着亲和的微笑,而他们面前的比基尼美女端着托盘,上面有纸有笔,似乎是为了协助他们作答而准备的。
杰克船长穿着整齐的制服,做了个十分夸张的展臂鞠躬动作。
“尊贵的客人们,你们认为《望山》故事里的赵先生,是被人陷害的吗?理由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尖锐。
在昨天以前,大家可能内心会有犹豫,甚至商量一下答案,可是刚才杰克船长说了,回答最接近真相的人才拥有挑选礼物的资格。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
“答题开始。”
纸笔托盘就在面前,随手可写。
这批人都是当年的知识青年,但有些到底岁数大了,看年轻人写得唰唰作响,甚至有点急切和紧张。而年轻人是真的羡慕他们,亲历过那一段岁月,比谁都清楚真相,更容易编。
答案交到了比基尼美女的托盘里,杰克船长不急着说结果,问题接踵而至。
“竹林里女人的惨叫声,你认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你身边的人是谁?”
“你认为在那个村子里,谁是欺负赵先生最狠的人?”
围绕故事,船长问了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询问的内容完全不像是在游戏,到像是警察在探案,
一开始,大家还很有兴奋。答题的过程中,眼睛里看到的还是橱柜里那些令人肾上腺狂飙的东西。越到后来,气氛越是有点紧张。
除了比基尼美女的微笑没变,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杰克船长的问题,引导性越来越强。
“在事发之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城里有未婚妻,已经拿到了返城指标的优秀青年,为什么会在临行前犯下大错?”
“你认为赵先生出事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如果有一个人为了返城名额陷害赵先生,你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什么办法才能一劳永逸?完美、彻底地毁掉他,无人知晓?”
“返城的几个人里面,你认为最有可能的幕后凶手是谁?”
后面几个问题问得很快,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作答。
杰克船长似乎也不急,他从一个比基尼美女手上拿过一份装订好的手写书稿,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说:“听了两天的故事,我相信你们也想知道结局,想知道最终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但是,直接揭秘就失去了游戏的乐趣,所以,我们新增了这个环节,让大家集体来猜结局,并备上奖品,等大家都作答完成,我们会有最后一场公布结局的声优演出。敬请期待。”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但没有人说话。
杰克船长看了看表,“请大家抓紧时间作答,我们的服务人员会配合大家完成。”
众人仍有迟疑。
杰克船长说:“难道大家对霍先生准备的礼物没有兴趣?”
“有。”异口同声。
杰克船长像个传.销头子,抬起下巴看着这些人,“哪里有?有的贵客麻烦举个手,让我看到你。”
台下无数人举起手,“这里。这里。”
杰克船长笑起来,“真是个刺激的游戏。我都羡慕你们可以做霍先生的贵客,而我只能为他开船。”
“哈哈哈哈。”
零星的几个笑声。
大部分人沉默,似乎在纠结要怎么写答案。
于三叔父子两个头碰头在说话。三叔的二儿子对当年的事情一知半解,不敢落笔,找父亲寻求答案。
三叔骂他:“船长说得那么清楚了,还用想?”
二儿子:“哪有说清楚?他只说受益者可能就是加害者,可是我不知道谁受益了啊?”
三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当年是唐文骥顶了赵先生那个名额,你说呢?”
二儿子恍悟般盯着他爹,然后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慢镜头般回过头,看着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唐文骥,满脸尴尬。
于三叔不知道他坐在背后,从旖旎的灯光和幻想中回神,瞪了儿子一下,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咕哝:“怕什么?阿南针对的是谁,我可是看清楚。有些人要是识相,就不会上船。跟着上来以为可以喝口汤,结果被人灌了屎,怪谁?”
他说话可以说很不客气了。
毕竟,停职后的唐文骥早就不是以前的唐董,老虎变成病猫,谁都想掐他一把。
唐文骥微微一笑,站起来。
他面前的比基尼美女问:“先生,你还没有作答。”
唐文骥说:“我去下洗手间。”
比基尼美女说:“好的,这边请。”
她准备带唐文骥过去,被他拒绝了。
“谢谢。”
唐文骥外表斯文儒雅,可到底是曾经身处高位的人,目光中自有凛冽,那女孩儿愣了下,停下了脚步。
“好的,先生,我等您。”
唐文骥突然又回头,“必须答吗?”
比基尼美女说:“不答,就没有机会拿到礼物。”
唐文骥点头,大步走开。
……
大厅里,交上答案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开始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公布答案?”
杰克船长:“等等,还有些人没有作答。”
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不客气了。
“你是说唐文骥吗?他不会答了。陷害赵先生的人,分明就是他,他哪里好意思?”
有胆大的,就有敢于附合的。
“没错。就数他好处最大,回城就升官发财了,谁不知道咋的?”
“他都走了,不会答了,公布答案吧。”
人们发现唐文骥没有在大厅里,汹涌的恶意再不遮掩,在一些人的带动下纷纷指责起了唐文骥的行径。他们不再记得当年唐董回村带来的好处。他的一切作为,都被指作秀,恕罪,他和张怡的风流韵事也被人提了起来,把他贬损得一文不值。人们甚至因此骚动起来,就像在在集体践踏一只老鼠或者蟑螂,提到唐文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恶心的生物。
口沫横飞,恶意满满,添油加醋……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像极了当年的于家村人,集体辱骂赵矅选。
霍仲南就坐在舞台的侧后方,等了许久,眼看场面快要控制不住,站了起来。
“叔伯们,阿姨们,兄弟姐妹们,大家稍安勿躁。这只是一个游戏,以娱乐为主。当年的事……”他拖了拖嗓子,轻笑,“我相信唐叔。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谁是呢?”一道幽幽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出来。
众人吃惊。
这个声音居然与声优配的那个竹林里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那个声音更年轻,而这个更为苍老、沙哑。
人们静默了两三秒,有人抽气,“邓春开?是邓春开在说话?”
都是几十年的同村人,彼此非常熟悉,只不过,邓春开失声了三十多年,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她当初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一个三十多年没开口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震住了众人。
邓春开的女人推着轮椅,走到灯光下。
“是他。是唐文骥让我捆了于英,扒了她的衣服,蒙了眼丢到赵矅选床上的……强.奸于英的人是他,不是赵矅选,唐文骥许诺事成后给我好处,但他当晚就将我推下竹林外的沟渠里,准备弄死我,要不是我老公来得及时,我已经没命了。”
“我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坐了三十多年轮椅,不能说话不能动,是阿南好心带我到申城,帮我找医生,治好了我,我感激他,我今天一定要当众把这个衣冠禽兽的底裤扒了,让大家看看他是什么东西。”
第345章 小丑(二)
邓春开说的是不是真相,对大众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在乎的是怎么讨好霍仲南,让他满意。
有人愤怒的大骂,有人叫着要把唐文骥找出来,当众对质。
灯光极暗,秩序沸腾得几乎不可控。
大家都在找唐文骥,以为他找地方躲起来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环视众人,语气平静而委婉,带一点痛心疾首。
“我老唐跟你们做了一辈子的朋友,没想到……到头来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低头,哽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老唐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不惧任何对质,审问。到是你们……”
唐文骥冷笑一声,视线的鄙视透过昏暗的光线落在这一群乌合之众的脸上,摇了摇头,又扫射向大厅里引诱着他们的橱柜。
“你们清醒清醒吧,做人不要太贪婪。为了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串通一气,故意陷害,设计一个杀人凶手出来,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他振振有词,邓春开呸了一声。
“唐文骥,你可敢和我对质?”
唐文骥淡淡看向轮椅上的老妇人。
“有何不敢?”
“当年是不是你找我密谋,陷害赵矅选?又是你推我下沟,想要杀死我。”
“一派胡言。”唐文骥一只手背在身后,冷冷扫她一眼,又看向霍仲南,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阿南,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恨我,恨于家村的每一个人,在座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曾经参与过当年对你父亲的集体暴力,你把人都约出来,就是为了出一口气……”
听他说到这里,大厅里的众人,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有些人吼,“你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暴力过赵矅选。”
“是。我们没有。只有你,夺了他的名额,你是凶手。”
唐文骥笑着看他们,“清醒清醒吧,别再傻了。在这个大厅里,只有我是唯一一个为赵矅选说过话的人。于三叔,你忘了,我还曾经因为你趁他不备在他背心砍了一扁担,和你吵过嘴?”
于三叔理亏,嗫嚅着唇,“没有的事。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群之马。”
唐文骥怜悯地看着他,又笑,“你们每一个都是阿南的仇人,他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们……”
言下之意,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清醒清醒。”
他再三说着这句话,完了,又看着似笑非笑地霍仲南。
“阿南,之前我已经就此事苦口婆心地劝过你多次,看来你心结未了,还是放不下仇恨……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代大家问一句,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出了心里这口气?”
众人噤声。
似乎他再三的提醒,有了作用。
安静中,舱门突然打开,一个船员走到杰克船长身边耳语几句。
船长大惊,“霍先生?”
霍仲南看着他:“怎么了?”
船长头皮一阵疼痛,“有一艘小艇朝我们驶过来。好像是您的未婚妻。”
休休?
……
音乐声停下了。
大厅门打开,于休休和叶艾艾走进来。
看到她们出现,大厅哗然。
“休休不是感冒吗?”
“不是在客房里休息吗?”
“怎么回事?”
“阿南在骗我们。”
“礼物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骗我们,他想报仇。”
“天啦!”
人群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于三叔一样,有一小部分是确实得过唐文骥好处的,刚才不敢吭声,现在看这个情形,马上跳了出来,煽风点火。
都说人一旦形成群体,智商马上下降。
有人挑,马上就形成了群体恐慌。
“到底怎么回事?”
霍仲南冷漠的眼神剜过来,于休休不自觉地挺直了肩背,“我感冒好了。”
众人不解地望着她。
她避开霍仲南的眼神,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朝众人露出一个微笑,再看了大厅一眼,突然愣住。
这是什么场面?
香车美女名表奢品……
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诡异,好像她是误入他们空间的一个怪物。
霍仲南冷冷走过来,眼神不变,“做游戏。你来得正好,赶上大结局了。”
她的神情让于休休摸不透他到底生没生气,但是这不重要,霍仲南布置的这个大厅,这一切足够表明,他正在实施一个可怕的计划,而她的突然出现似乎打断了他,让他很不高兴。
“大魔王。”她小声叫他,声音弱得只有他听得见,“不要冲动。”
霍仲南勾勾唇,眼神冷漠,“坐吧,看结局。”
声优们正在准备登台。
灯光暗了下去,精彩继续。
人们等待着结局的到来,仿佛在等待一个希望。
又仿似进入了一个人为营造的幻境世界。
金钱,美女,财富,故事,往事,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声优们在台上声情并茂的念着台词,将一个个人物演绎得活灵活现。
台本里的赵先生,有恨,有怨,有不公,有铺天盖地的愤怒。
越往后越惊心。
人们听不下去了,
霍仲南的恨和企图,几乎明目张胆地写在了台本和他的脸上。
他们突然意识到,唐文骥说的才是真的。
——因为小说的结局里没有陷害,没有阴谋,也没有一个人猜中。
他们恍悟过来。
霍仲南在骗他们。
这只是一个局,一个用来报复他们的局。
眼前所有的一切,他们幻想中的财富和美女,在故事结局后,都将会化成泡影。
他们是一群傻子,被他戏弄着演了一场戏,他在践踏他们的尊严。
更可怕是的,已经规划好的未来财富,一无所……
“不。说好的礼物怎么可以没有?”
“说好了给,不能不给。”
“对。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这是赠予。他赠送给我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
人们态度强硬起来。
马上一群人附合。
“他就一个人,我们一群人,到了法庭上,我们也不怕。”
“不怕我们当然不怕。我们理直气壮,送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抢他狗日的。”
“拿到手上再说。”
“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撕下所有和善的面具,人们变了脸,纷纷呐喊着,甚至有人借着酒精的力量,疯狂地打砸橱柜,直接抢夺里面的黄金、首饰、名表、名包和车钥匙……
“那个是我的。是我的。”
“别抢。我的,我的。”
“哎哟我的脚。这是我早就看好的。我的。”
人们陷入集体癫狂,像商场打折时抢购,或者说,更像一个打砸抢的犯罪现场。
他们吼着,叫着,拉扯着,争夺着,将比基尼美女吓得四处逃散。
名表,名包,首饰盒,散落一地,无数人冲过去,人踩着人,人压着人,你推我,我拉你。有人开始扯头发,扒衣服,抢别人兜里的物件,有人裤子都被扒下来了。
场面丑陋不堪。
愚昧和贪婪说服了他们的良心和恐惧,一群人欺负一个人,他们轻车熟路。
人性最隐密的恶意暴露得十分彻底。
于休休震惊,动弹不得。
她不敢相信这些是她认识的人。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
“霍哥哥。”叶艾艾走近霍仲南,瞪大双眼,“这是在干什么?”
霍仲南皱皱眉,没理她。
叶艾艾还处于吃惊的状态中,“于告诉我,你们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是……小鸡在抢米吗?”
霍仲南眯眼,镇定地回答,“你很幽默。”
“谢谢。”叶艾艾不好意思地说着,脚下突然一晃。
“呀!”她没有站稳,冷不丁抓住霍仲南的胳膊,大惊失色地说:“船在动。怎么回事?地震?海啸?”
霍仲南大喊:“杰克,什么情况?”
杰克也很着急,“我去驾驶舱看看。”
一个人匆匆跑了进来,带着哭腔大喊:“船长,不好。游轮浸水啦。”
嘭!
嘭!
嘭!
游轮一晃,从轻缓到筛糠般剧烈抖动,不过转瞬。
啪!一声轻响,船舱里灯光突灭,世界一片漆黑。
“停电了?”
“啊!”
“船在沉,船还在沉。”
短短几秒之内,船体摇晃着,突然倾斜了至少30度。
“船要沉啦!救救我。”
“亲人们,是霍仲南要害死我们。”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尖叫。
“他要我们死在海上,他恨我们,要我们死。”
“快逃!”
“救命啊!”
船体倾斜,大厅里的东西纷纷倾倒,狼藉一片。大厅里的人们踉跄着到处抓捞,想要站稳,乱成一团,尖叫阵阵。
“呕!呕……”
有人直接吐在了地上。
于休休头晕目眩,几次想挤过去抓住霍仲南,但混乱中,她的叫声他似乎听不见,她也找不到他在哪里。
海上发出事故,她从未经历,汗毛都竖了起来。
船身的抖动越发剧烈,她完全站立不稳。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