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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白吃     长生路行txt下载     长生路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四章 浮游朝露

    “多谢海道友的消息,四十年前碧浪秘境的崩灭,将那些三境以及诸海中那些隐修的老家伙们都引了过来,又因为法殿开启在即,那些老家伙更是一个个赖着不走,也不知道在何处静修着。这些年我也是深居城中,轻易不敢踏出半步。”燕黎颔首点头说道,其实他这些年来不过是为了祭炼龙傀,还有正好将自身法力也打磨一番而已。

    有些修士将南州、西漠、北疆统称为三境。当然也有四境的说法,那第四镜传说跨越沧古洋,在另一边还有一处名为东土的修行圣地。

    以前张世平年轻时候觉得南州很大,好似一辈子都走不完,看不尽的样子,因而在看那些前人所写的书籍时,对于书中所写的西漠、北疆以及东土,他也曾想象过这些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到的地方,特别是东土,那是一个怎样繁华的修行圣地?

    不过到了如今,他只需花上个三四年时间,就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将南州各地浏览一番。

    人年轻时候总有过将整片天地走遍的豪气,而随着年岁增长,又渐渐地变得安静了起来。可是一旦眼界开了以后,那种好奇心却是少了。

    再加上见识过了沧古洋那种苍茫无垠的浩瀚,他就更加觉得南州、西漠或是北疆诸地,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也许在某个地方还有比三境更大的地方。只是受制于自身的见识与修为,他暂时不得而知罢了。

    而另一边,张世平对燕黎的说法那是极为赞同的,那些以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妖怪们,在碧浪秘境与南无法殿这两件事情上,一个个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厉鬼一般,蜂拥而来。在这般大势之下,南州人族与近海海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的战事,在萧成武与敖御两位尊者的共识下,终是告了一段落!

    在场的其他金丹修士又随意聊了几句,张世平也趁机了解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些不是很隐秘的事情,在场的这些道友倒是说的很痛快。只是在这雨天灰云之中,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燕黎便就借着恭贺张世平晋阶金丹后期为由,众人小聚了一番。

    待他们从天上飞下的时候,雨也恰好停了下来。

    雨后天清,初见飞虹。

    众人顿生兴致,也不去找什么酒楼庭院了,干脆就近在冲灵山脉中,寻了个松林竹柏,生机盎然的好地方,临溪泉,坐青石,引觞流酌,欢声笑语小聚了一番。

    直至天色昏沉,倦鸟呱呱归巢后,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离去。

    繁华散去,张世平独自走在林间,地上的枯叶还有些潮湿,一脚踩下去,浸出了水迹,沾湿了鞋边。

    山中要比城中坊市暗得快,没过多久,四下便已影森。

    张世平也不急,依旧缓缓地走着,脸上露出些许的思索之色,想着今后的事情。

    如今灵障在前,寻常的打坐炼气于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少的用处了。

    摆在他面前的路已是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两条而已。

    其一就是知天顺命,见障而止,可称为天之道。

    选择了此路,他余生就如天地间的奇花异草灵树,精炼灵气,为这方残缺的小寰界做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贡献。若是世上各族所有的修士,都能做到这一步,为小寰界孕育灵机,积累底蕴,那么或是数万年以后,小寰界说不定能重新再成为灵寰界。

    奈何这种天地众生,万物皆大同的境界,是一件渺茫到不可能的事情。过去无,如今无,未来想必也不可能发生。

    各族相争,如果人人如圣贤,今日退一步,明日缩一分,那么数百年后,人族元婴、化神修士断绝之日,也就离灭族之日也就不远了。毕竟海族、妖族是绝对不会嫌弃自己少一个强敌的。

    当然这种上升至种族存亡,文明断续的程度,不过是一种粉饰而已。

    实际上人族或是其他各族的修士,哪有想得那么多?只不过既然踏上了修行路,不到最后一步,又有哪个修士想半路而退?

    因而这种想法只在张世平的脑海中浮现,就果断被他舍弃掉,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那就是人之道。

    张世平自然也不例外,如他这般的修士,好不容易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再进一步,眼看两三千年的寿元就能得到,这时候想让他放弃,无异于令其自绝。

    浮游朝露,亦向死而求生,何况人乎?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而人之道则不然,取不足以奉有余。

    张世平如今刚入金丹后期就已经感受到了自身的灵障,但他一个三灵根修士,借助着这青铜灯异宝,在两百来年的时间里能走到这一步,已是极为罕见的,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修仙界中金丹修士不多,有望结婴的更少,毕竟天灵根修士想要成为元婴修士,还是需要渡过雷劫才行!

    就在这思绪之中,张世平不知不觉间走出山外,踏上了山脚下的黄土道路。

    经过这两日来的雷雨,这条一开始就经过土石法术加固过的黄土路,也不免满是泥泞。张世平也不愿将自身弄得太过脏浊了,便蓦然腾空而起,一连飞过数个山头,没过多久就飞到了冲灵山上空,神识一动便知晓了张亨仁正在偏殿中打坐修行,当即传音入密于他,而后飘然落在了山顶族中大殿前。

    在大殿中修行的张亨仁突然睁开了双眼,连忙起身,迎了出来,他跨过门槛,每走出一步都足有两丈来宽,很快就出现在了张世平面前。

    “拜见老祖。”张亨仁行礼说道。

    张世平应了一声,他看着如今发鬓斑斑,已是老态朽暮的张亨仁,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他越过张亨仁,走到最前,语气平缓地说道:“进来吧,这几年还好吧。”

    “都挺好的,不过就是有些小家伙跋扈了些,多教一教也就好了。”张亨仁轻声说道,他一笑起来,皱纹更深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后辈

    两人穿过了那殿中青铜香炉中升起的袅袅的青烟,分别盘膝坐在蒲团上,张世平轻声叹道: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张家从白猿山搬到这里也已经一百五十余年了,这些年有劳你了。想当初你那时候还不到我肩膀高,现在一晃人就老了。”

    “老祖,我十六岁从白猿山搬到这里,至今都已经过了一百五十七年,现在一百七十三岁了,哪能不老,比不上老祖容颜不老。再过几年,我是怕见不到老祖了。”张亨仁笑着说道,虽已是暮年,却难得还有些朝气,不至于死气沉沉的模样。

    张世平受到他笑声感染,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地说道:“你这家伙就是这样子,我这次来也想顺便问一问,你看一看族里那些小子有谁能入得了你眼的,找一个合适的出来接替你当族长。你都这般年岁了,也合该去享一享清福。”

    “我现在就是在享福了,再过几年吧,我还撑得住。”张亨仁摇摇头拒绝了。张家如今也是金丹家族,作为族长之人修为肯定不能太低了,不然对外面子上过不去,对内也压不下某些性子桀骜的家伙。而如今家族中除却了他们几个老家伙意外,添字辈、志字辈筑基修为的族人共还有十二个,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在努力修行着。

    之前张添雅做族长的时候,那也是张亨仁在一旁辅助,算起来他前前后后都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族长,一时间让他放下来,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当然除了这一点,他还是有些私心的,掌管着族中大大小小事务,那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是他筑基期修为所不能带来的。

    张世平也看出张亨仁对于张家族长这位置的留恋,不过他并没有反对,有些私心不要紧。

    反正只要张亨运仁肯做这些杂事,那他自然不会不同意!只是在心中暗自警醒着,自己今后莫被这些事情迷蒙了双眼,贪恋权位。

    权力的实质,在于影响和控制两点,一笑而天下喜,一怒则天下俱。

    而修士以修为将世上的权,归于自身。只是他们并不太想去那些灵气稀薄的世俗王朝生活罢了。若是世俗中到处充裕着灵气,或许南州之中就不是如今数千个国家林立的模样,而会出现一个统一的王朝。

    至于世俗中人的权力,则需借助兵权、财物等外物来实现。

    这几十年来,张家所建立的那世俗王朝已经更替了好几代了,其中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血腥。

    这些琐事,冲灵山张家一开始是没有想过去干涉的,只要最后做上那位置的人,是张家血脉便行。不过那些派过去作为皇室供奉的十几个张家炼气修士,到了后面因为种种原因,也不免掺和了进去。

    大约十年前,张亨仁见闹腾了太过厉害,说出去家族的脸面实在是太不好看了,他这才带着几个族中的小辈去了一趟,这才压了下去。

    纵观世上王朝兴衰就可以看到,一个真正的王朝大约以七十年为界。这段时间前后是完全不同,一开始世家豪族在潜伏着,数十年后他们慢慢掌控了朝廷,就会开始试探,若王室软弱,则变本加厉,若强势,那他们就重新蛰伏了起来。

    如今张家所建立的张国,也差不多在这界限上,进退皆在一念之间。

    这些事情,张亨仁简要地说了一番,张世平听了,也只是摇了下头,并不在意。

    世俗中的王朝,兴亡衰败,不过是顺乎天道罢了,想要找出一条超脱之路,就好似修士成仙那般缥缈。在张世平的想法中,张国国祚存续个一两百年,两三百年都无所谓,到了最后不过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后,就有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先后从殿外传了进来。

    “来了就都进来吧。”张世平听到张添武与张添雅两人的声音以后,朗声说道,再察觉到两人的修为以后,他脸上更是多了些喜色。

    很快从外面就走进了一个肤色铜黑的魁梧男子,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修。

    这两人来到张世平跟前,行礼说道:“拜见老祖,恭喜老祖修为大进,元婴有望!”

    “坐下吧,这些客套话外人说一说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与其盼着我结婴,那还不如希望你们两人看能不能结丹,那我也知足了!”张世平示意他们两人坐下,话虽这样说,但他脸上的喜意却是不减分毫。

    张添雅笑脸盈盈地坐了下来,而张添武则是沉默不言,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煞气来。

    两人如今岁数也不小,都已经一百二三十岁了,筑基后期的修为,是如今张家中除了张世平以外,修为最高的。

    张添雅前些年刚达到筑基九层,还未开始凝练法力,而张添武则是年长几岁,可修为却弱了些,二十年前他靠着木玄凝煞好不容易突破到筑基后期。但是从这以后,他就好似碰到了灵障。

    他过了那么多年,如今才小小进了一步,突破到筑基八层。照这样子下去,或许再过上二三十年,达到筑基九层,然后赶在寿元耗尽前,勉强将法力重新凝练一遍,无奈之下就匆匆渡劫。

    大部分的筑基后期修士都是如此,奋力一搏,成了便是金丹真人,寿元绵延数百年,失败了自然就成了一堆灰烬。

    当然修仙界中永远是失败的居多!

    “对了,亨运呢,怎么还没来?”张世平突然说道,他在出谷前传了两道玉简,一道是给张亨仁,另外一道给的是郑亨运。

    “郑叔前些年已经回昱国望月郡的老家了,说是梦见了父母,要回去祭拜下。”张添雅有些担心地说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以金丹修士的神魂而言,等闲是不会轻易做梦的,因而张添雅有些担心郑亨运,觉得他心事郁郁。

    “回去看一看也好。”张世平想起多年以前,在那山中小村见到还是个孩子的郑亨运,那时他还是跟个小野人一般,精瘦精瘦的,趴在树干上,看着野狼在树底下叫唤着。

第五百七十六章 残魂厉鬼

    “是啊,回来看一看也好。”正当张世平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时,突然之间从大殿外传了一声淡淡的声音,而后殿中的那袅袅青烟渐渐地凝成了一道人影。

    “是谁?”原本默不作声的张添武顿时煞气凝于周身,他目露凶光地盯着来人,沉声说道。

    另外两人也各自祭出了法器,只待着张世平这位家族老祖一声令下,便赫然出击!

    张世平此刻却目光沉沉地盯着这道人影,然而却没有什么动作,反倒是出乎在场三人意料地说道:“把法器都收起来,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退下去吧!”

    三位张家筑基修士面露意外,却仍毫不迟疑地遵循着自家老祖的命令,只是有些忌惮地看着殿中那道已经快要凝实的人影。这位应该也是一位金丹真人,而且恐怕是老祖的仇敌,不然行事绝对不敢如此嚣张。

    数息之后,这道人影终于凝实了,来人的容颜也完全展露到众人面前。

    “你……”张亨仁看到这人面容,安耐不住心中的惊怒,张添武与张添雅也认出了来人,但是从眼中却可以看出他们的疑惑之色。

    只见这人与张世平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且身上的衣裳服饰也穿戴着差不多,皆是一身的青袍。

    “你看,连这小辈认出我了,你就不叫我一声老祖吗?”这人旁顾无人地走到张世平面前,大大方方地盘坐了下去,语气戏谑地说道。

    “秦风,你来做什么?”张世平沉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杀意,神色冷漠地说道。

    “怎么,老祖我回来族里面看一看不行吗?二十年不见,你这小子也到金丹后期了,不错不错,没让老祖失望!”秦风用着一种看待玩具般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张世平,摸着下巴说道。

    不过张世平却没有回应秦风,而是看着在左右的张亨仁三人,有些催促地说道:“你们还在这里干嘛,下去!”

    “干嘛那么快就叫他们下去,是不想让这些小辈知道我吗?你们且在一边听着吧,毕竟他们与你一般,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秦风玩味地说道,他轻轻一挥手,张世平顿时感觉到肩头上好似有千钧重担一般,而张亨仁三位筑基修士那更是动弹不得。

    而后秦风说道这里,稍微顿了顿,手中捻着数根胡须说道:“还有不要叫我秦风,老夫张施龙。”

    他紧接着看着张亨仁,又侧过头看了张添雅与张添武,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如今族中的筑基都是你们这样的吗,连一个筑基圆满,有望结丹的都没有,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张世平运起法力,卸去了周身的灵气束缚。他身体略微地往前倾去,怒目盯着秦风,语气生硬地说道:“南无法殿已经开启了,你不去那里,来这边又是想玩什么把戏?”

    “这里是张家,我是张家的老祖宗,回来有什么不对吗?不过既然来了,老夫也不好空着手,这个小玩意便送给你吧!”秦风翻手取出了一个闪烁着朦朦紫光的圆珠,在珠中游曳着一道黑影,隐隐透着一股凶煞之气,使得大殿中蓦然生出了几分冷意。

    他掂了掂手中的紫珠,随手朝前抛去。

    张世平接过紫珠,待看清了珠中那黑影,赫然是他那徒儿残魂所化的鬼物。

    他眼中顿时血丝满布,鬓边上的血管筋脉更是根根乍起。不过很快他闭上了双眼,数息之后再度睁了开来,此刻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悲喜怒恨等种种情感,整个人变得如那千年幽深古井,不见一丝的涟漪。

    “原来如此,昔日你也是这样子对许师叔的吗?”张世平翻手收起了这枚紫珠,语气平缓地说道。

    在正阳宗之时,门中有长燊老祖一位元婴真君,还有包括常有年、许攸旦等人在内七位金丹真人。只不过宗门中那些金丹真人座下都有一些筑基弟子效命,但唯独许攸旦一人独居湖心山中,麾下也没有几人。

    本来当时张世平以为许师叔是不喜欢门中杂事,自得清净才是如此的。昔日万剑门来袭之时,许师叔更是借着些借口将他调走,又托玉洁真人让他在胡家村中安心修行了好些年。

    只是昔日一别,待他结丹以后,还未有任何的报答,却是从玉洁真人口中突闻了噩耗。

    修仙界中流传着魂魄残缺之人,不入黄泉,永无轮回的说法,但是世上黄泉也不过是个传言而已,因而投胎转世之说,自然也无人能确言肯定。

    可许攸旦却笃信,不惜此身,这才以自身魂魄为引,施展《度人经》,补全了已经化为鬼物的未婚妻残魂,使得有了一丝投胎转世的机会。

    他的未婚妻便是当那玉洁真人的亲姐!

    数百年前玉家也是正阳宗中实力不弱的筑基家族,玉家所在的灵山离正阳宗不远,但是当时这家族却被人以大阵封山,以山中数百名玉家族人,炼出了一头将近金丹期的鬼物,而此事正阳宗查探了以后却是没有查到到底是谁下的手,最后更是不了了之。

    而也就是从那时候,刚结丹不久的许攸旦,自此也无心修行了,境界蹉跎数百年依旧是金丹初期!

    张世平知道此事以后,其实心中有诸多的疑问。

    其一便是修仙界中的堪比金丹修士的鬼王,并不常见,若是能用法阵,以十来位筑基期修士以及数百名炼气期修士的血肉魂魄,就能养出一头快要渡劫的鬼王,那么南州怕是鬼物横行了!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张世平有些奇怪,这种大阵封山的动静,宗门中王老祖竟然会没有注意到?

    不过见到了这枚紫珠,他在压下了心中怨怒之后,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有种恍然之感。

    若这些事情都是秦风动的手,那就不难解释了,当时此人在白芒山的时候,修为应该是在元婴中期左右,不然王老祖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秦风闻言却是一笑,他手中多了三枚方圆内方的古朴铜钱,随意地一抛,铜钱便叮叮地落到了青砖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抄起,又如此反复了五次。

    “唉,果然还是一样。你看看这离上艮下,宿鸟焚巢,一切谋望皆徒劳,此乃下下大凶之卦象!”

第五百七十七章 半卷度人经

    张世平看了秦风一眼,皱眉说了一声。张世平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或是杀意,他不明白对方到底有何意图,但他知道对面这个人彻头彻尾是个疯子而已,什么师徒关系,什么血脉之情,这些维系着人世间的情感伦理,都不过是对方借予取乐纵情的玩意。

    他很是平静地说道:“我徒儿余下的魂魄呢,还是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才肯将其归还?”

    张世平能眼都不眨地将其他修士斩杀,碾碎他们的魂魄,哪管这些人能不能轮回?但是他不忍心也不敢去赌这轮回转世之说,毕竟是一世的师徒情分,若能补全徒儿的魂魄,自是最好的,至于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他有的都能给!

    数十年前,张世平从那位萧尊者口中了解到些许有关化神的辛秘,所谓的悟虚之法,他明白或许恰恰正合适这种人,不疯魔不成活,执念于道。

    “这人有三魂七魄,一旦死去,七魄便散在茫茫天地之间,残存的不过是胎光、爽灵、幽精三魂。老夫试着将这女娃的三魂离分,足足花了十年时间,不过可惜最后关头我手抖了一下,功亏一篑,爽灵这道觉魂散了。世平,你知道吗,这世上所流传的那些炼魂养鬼手段,实在是太过粗糙了。”秦风说道后面,甚至毫不顾忌姿态,往后半卧在地,肆意地狂笑了起来。

    张家大殿中两位血脉相承,相容也七八分相似的青衣修士,一个是面无表情,一个是跅幪不羁。

    至于张亨仁等人身受灵气束缚,仍动弹不得,只是再听到了一些自己所不知的辛秘以后,眼中满是惊诧之色!

    见张世平不动声色,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他突然笑意一收,手掌在地上一拍,上半身顿时挺立了起来,而后他蝴蝶穿花般地转弄着手中的铜钱,笑声说道:

    “好好,老祖我开始喜欢你了,记住了,就是要这样子!这才不愧是我秦风的后人,比许攸旦那小子强多了。当时老夫把这魂珠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那家伙选择的却是逃避,事后更是抹掉了自己记忆。一个自欺自人的懦夫,实在是不配当老夫的弟子!不过看在几十年的师徒情分上,老夫还是去了西漠一趟,夺来了半卷度人经,那小子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奇门妙法,真就照着上面的法门去做了,真当是可笑,实在荒诞!”

    秦风说到‘荒诞’两字的时候,眼中却透着一股怒其不争的愤愤之意,他衣袖一挥,白光一闪,面前多了个灰黄的卷轴,从右至左缓缓地摊开来,只见开头有‘度人破厄’四字。

    “这有什么好荒诞的,你这种弑师杀父之人永远是不懂许师叔,也不会懂我的,纵然你有朝一日成了化神,甚至成仙了,也不会明白的这种情感的,真是可悲。你真以为秦相山批言你一辈子无望元婴,是诅咒你的?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或许算到些什么,这才不想你成为元婴而已。如今的你,不过是为了执念而活,哪个才是你,可笑吗?”张世平伸手将这卷经文收好,拿在手中,看着秦风淡淡地说道。

    “怎么,修行了琉璃身不说,还学了西漠那些秃驴的口舌之利?何为执念,何为修行,等你到了我这境界时再来与我论辩吧。你非玄远宗嫡传,与它那传承功法《太玄真解》注定是无缘了,不过你若能结婴,应该能习得前面一两层,从而明心正性,摆脱这琉璃身的影响,免被度化了去,从此再无自我。”秦风嘴角一挑,嘲讽地说道。

    燕雨楼一眼就看出张世平所修行的炼体功法有西漠那边的痕迹,秦风这位修为高过一筹的元婴后期修士,自然也看的出。再加上他这些来年,特意了解过张世平,知晓了他曾修行过《五彩琉璃身》这门功法。

    这门功法的出于西漠白马寺,元婴期之前的法门不过是为了给修士打下基础而已,后面的八大明王法相才是真正的不传之秘。那些老秃驴曾邀请过他作为珈蓝护法

    “可你若是用了度人经,魂魄残缺,接下来的元婴劫雷可渡不过去。欲度人还是渡己,你要考虑清楚了?”见张世平将这半卷度人经拿在手中,秦风脸色顿变,一下子变冷若冰霜,竟使得这张家大殿里飘起了朵朵雪花。

    “我要如何做,还不需你一个外人操心。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多说了,你这样的人不去南无法殿,今日反倒是来这,应该不是只为了来看一看而已吧?宿鸟焚巢,火山旅卦,你怕了?”张世平眼皮都不抬一下,将度人经收入储物法宝以后,他轻轻拈了一朵莹白雪花。

    “是,我怕了。旅者匆匆,易得小人算计。南无法殿开启,十有**是尊者手段,我寿数还有,才不着急过去。作为老祖,我也教教你,遇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先等一等为好。此行那些老家伙先去探探路,我再过去,正好解去了这支下下卦。”秦风很是爽快地开口承认,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丢脸的。

    他紧接着说道:“这度人经所谓的‘度人破厄’,即便是一门完整的秘法也做不到‘破厄’这一点,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以自身魂魄补全他人残魂,替人渡劫的法术。不过修仙界中补全魂魄的方法,其实也不止只有度人经而已,诸如传说中三大奇木之一的‘养魂木’,它可不是混魂乌木所能相比的。”

    “养魂木,修仙界中自古传说中的三大神木之一,可以佩戴身上滋养魂魄元神,慢慢让神识壮大的奇木,更可寄居魂魄,保证神智不散地功用。”张世平皱眉想起自己曾经在典籍上所看到的介绍。

    “南无法殿骸骨岭深处长有一棵养魂木。”秦风见张世平的神情,懒散地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你们几个小家伙,带老祖去祠堂走一趟吧?”秦风散去了张亨仁三人身上的束缚,转身说道。

    张亨仁三人却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看着张世平。

    “你姓秦,张家祠堂外人可不便进去!”张世平看着秦风的背影,开口说道。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一场欢离宴(感谢‘星稀月朗’盟主大大)

    “那你们这些小家伙改为秦姓吧。”秦风脚步一顿,背对着众人冷声说道。

    张世平神色凛然,过了数息之后,他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家先祖始终是张施龙,他不姓秦。”

    一时之间,张家三位筑基修士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点点的冷汗,屏着气不敢出半点声。

    秦风却突然仰首,哈哈大笑了起来,声如雷霆,传荡在整座冲灵山中,惊起了不知多少的飞鸟,笑声停下以后,他才冷声说道:“如今的小寰界早已经不是上古时期了,家族有金丹便够用了,你还真的想着结婴的话,就不要紧紧攥着不放手。”

    而后他微侧过头,看样子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不知想起了何事,人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张世平方才松了一口气。

    “老祖,那位真的是?”张亨仁低声问道,在一旁的张添雅与张添武两人也是目露异色。

    “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你们都记住了,我们姓张。”张世平扫视了三人,神色郑重地说道。

    他不想让家族与秦风扯上什么干系,不是因为他自私自利,舍不得这个家族老祖的称谓,而是秦风这人行事太过乖戾了,修为又如此高深,便可看出与他交恶的修士一定不少,张家若是与这种人牵扯上了,动辄那可都是灭门之祸。

    宗门、家族家大业大,顾虑太多了,所以讲的是一个以和为贵,最起码表面工夫要做好。可是散修不一样,秦风独来独往,行事张狂,与他交恶还活的好好的修士,少说也是元婴修士。张家这艘小舟,还经不起那么大的风浪。

    其实秦风要是和燕家老祖一般的人,多一位元婴老祖庇护,那张世平是并不介意自己姓什么的。可是他明白秦风这等舍情舍心之人,不过是将这世间的一切当成了一场消遣生命的游戏。当对方把这场游戏玩腻了以后,剩下的多半是一地的残骸。

    “你们下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和其他人说起。至于秦风,管不了就不要管了,随他去吧。”张世平心神有些疲累地说道。

    ……

    ……

    张家祠堂中。

    天井处的青铜香炉中立着三根手臂粗的香,烟气袅袅,直冲青天而去。秦风缓步走过,踏过了门槛,走进室中,他抬头看着眼前一阶又一阶的神位牌匾。

    一开始摆在最前面的那些名字,秦风看着有些陌生,也不去算这是他哪一代的后人。他抬头望上看去,见到那张挂在最上面的山水墨画时,脸上才多了些笑意。

    秦风伸手一抓,那画卷便凌空飞起,晃悠悠地朝着他飞了过来。

    只是在隔着丈许远的时候,那画卷却突然止住,停在半空中烈烈作响,紧接着白光大方,好似一轮骄阳。

    那山水墨画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原本在白猿山顶上盘坐的那道人影,也站了起来,他舒展了下身躯,然后朝着秦风点了下头,一步跨出,化为流光没入了秦风体内。

    光影重合,他周身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香火气息,双眼紧闭的秦风,他整个人似乎有所感悟一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面容却多了条细细的裂缝,而后咔咔咔的声响密杂地响了起来。一时间,秦风就好似泥雕木塑般,身上多了无数的网纹,好似一碰就要碎掉的模样,而且不止是外在的身躯容貌,就连他的法力神魂,也似乎是一下子经过了千年的风霜,随时要枯寂了一般。

    直至十余息过后,白光渐渐地消散了。

    可此时秦风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之前的模样。

    他眼中有些失望,便随手一拂,那画卷便飞回,重新挂在了祠堂最上面。

    秦风并没有转身离去,他目光落在了那几个自己极为熟悉的灵牌上,又静静地看了许久,到了最后闭上了双眼。

    灵牌上的那几个,秦风看着他们呱呱落地,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慢慢地长大,又慢慢地衰老,然后死去。他们的天资终究是太差了,一辈子到死也不过是筑基修士。如今数百年过去了,他们连骨头都已腐朽不堪了,但他还在,寿元依旧充沛。

    残阳红霞漫天,山中树影沉昏。

    祠堂中高挂的灯笼正在风中轻摇,那一对白蜡烛还在熊熊地燃烧着,灯火摇曳。

    秦风盘膝而坐,闭目静思,久久不言。

    一转眼,晨曦将近。

    ‘踏踏踏……’门外走进来一人。

    “这化魂的滋味不好受吧,一个死人而已,何必如此?”秦风幽幽说道。

    “我说了你不会懂的。”张世平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双眼光神采灵光有些暗淡,神魂受到了重创一般。

    “你还太年轻了,我等修士一踏足这条长生路途,要学会不断地舍弃,放下才能走得更远!”此刻秦风却没有早上那般乖离张狂,倒像是一个敦敦长者在劝导后辈一样。

    张世平察觉到秦风此刻气息似乎有些异常,他扫视了祠堂一圈,很快目光就落到了那张山水墨画上,里面只见白猿山,但山上却少了一人。

    “你现在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看来都是因为你留下的这张画的缘故吧?”张世平缓步走到秦风身边,半眯着眼说道。

    “呵呵,既然回来了,就顺手了。世上的东西都是这样子,想要放得下,要先拿得起。我离去时所留下的这道墨影,将张家六百年的兴盛衰败,尽皆看在眼中,你确实是张家这数百年来最为出众的一人,但是还少了几分果断决绝。你们这些小家伙的事情,细细地思量,也别有一番滋味。只是这些终究是外物,旁观所见还不足使我触动心神,让我在悟虚化神路上再进一步。人世本就是一场欢离宴,你今后会明白的。这次南无法殿,你好生准备一番,八个月后动身,为老夫取来长在骸骨岭深处的白骨生源草吧,不然老夫也只能将你们这些血脉后辈修士尽皆炼化了。”秦风似笑非笑,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山水墨画中几百年的香火气息,终究影响到了他,不然以他的性情,哪会和张世平说那么多?

第五百七十九章 遗族之法

    “白骨生源草若以你的手段都抢夺不到,那我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又哪有半点机会?”张世平沉着张脸说道。

    他在心中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安排好自己以及其他族人的后路了,特别是张添雅、张添武这两个筑基后期的族人。

    不过最麻烦的是眼前这人虽然姓秦,但是说到底他终究是张家先祖,他只需以自身血脉为引,就能搜寻到包括自己在内的众多张家族人。

    至于世俗之中的张家族人,张世平并不担心。张家两百余年前分布在世俗各国百余座城池之中的族人,支脉足有百余之多,在册族人更有八十余万之众。如今两百年时间过去了,张家如今在册的世俗族人,已近乎两百万。

    而那些嫁出去的张家女所诞下的子女,虽也有几分张家血脉,但是这些人并不算是张家人。其实如今的张家筑基长老张添武就是这般情形。

    他本是属于张家极为偏远的一脉,但这一脉的张家在当地并不是什么破落户,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乡绅。

    在说书人口中,一讲起什么乡绅豪族,分化极其之大,好的那是年年修桥补路,日日惜孤念寡,而坏的那是欺负乡里,横行霸道得很,好似个土皇帝。

    张添武所出身的那一脉,那么多年来并没有创下多大的基业,但是自有其处事为人之道,不昌盛也不至于衰败。

    这一脉去做那些欺负乡里,横行霸道的事情,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但修桥补路的事情,他们那么多年来也只做上一两次而已,更多的是每年偶尔资助一两个年轻后俊的学子,这种惠而不费的善事,因而家族名声素来不好也不坏。

    世上的人都是这样子,有些人一直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人,但其实不知道那个被帮助的人,心中有时候恨不得帮他的那个人早点去死,而且在一边旁观的人,一旦看到那人没有再去做好事了,就是敲锣打鼓地叫喊起来,好像这人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而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可但这些人当遇见了一个杀人盈野的十恶之人,心生恻隐放下了屠刀,他们竟能够唾沫自干,把这事情说的天花乱坠,好似这恶人是那万家生佛一般。

    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可笑,黑的反面不是白,白的反面也不是黑,它有可能是灰色的,或是任何一种被人需要的颜色。

    就好似在那旱涝的荒灾年头里,张府粮仓之中的粮食虽堆得都冒尖了,外头的人饿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他们也没有大发善心地去施粥赈灾,而是冷着眼,不慌不忙第等着官府找上门来。

    一开始他们面露为难之色地推辞了几下,直到看见这位父母官面露怒色,然后张家这边才面露为难之色地答应了下来。

    而后他们在这荒年中,一边用着比市面略低些的价格卖粮,一边用着杂粮煮粥赈灾。这般行事自然落不得什么好名声,但也没有那种让人切齿的恶名,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乡绅就应该是这样的。

    灾荒过后就有说书人开始去讲父母官如何智斗乡绅,为民谋福利,所谓的好事开始这般地口口相传下去。

    在这事情中,百姓饿死的不多,乡绅得了实惠,而那父母官博得了好名声,各方满意,大家欢喜!至于那些不幸饿死的人,那就只能说一声不幸了,规则滞后所带来的牺牲罢了。

    因为这世上的事情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底线与规则,诸如名与器,归属与朝廷,没有那种心思的家族不论如何是不能沾染的。要是没有朝廷官府出面,乡绅冒然施粥赈灾,那事后得来的或许不是褒奖,毕竟一句‘邀买人心,意欲何为’这等莫须有的说辞,就能让一个家族遭受灭顶之灾!

    好事不一定有好报,唯独保全了自身,不行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家就靠着这种处事之法,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不过或是因为如此,行事太过于中庸,后人也渐渐平庸了,他们连着好几代人都没有测出灵根,眼看着郡城中的本家,都有些不待见他们了。

    但是就是在这时,一位外嫁出去的张家女,她丈夫赶考得中,为了迎娶青眼于他的高官女子,这人就以七出中‘不顺父母’,将其休了回来。

    当时张添武是没有跟着回来的,但是十来岁的他也明了些事理,便趁着祖父母不注意,偷偷跑了回来看亲娘,这才有幸去了郡城里参与了张家那测灵大典。当他被测出灵根以后,张家便毫不犹疑地将其收回了本家,复为张姓,记入族谱之中。至于那男方家族过来闹事,想要抢回张添武这个男丁,直接被张家乱棍打了出去。

    这种侥幸得中的士子,还天真的以为能撼动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不成?本来那郡城张家想出手,使得那负心汉丢官革名,为张添武母子两人平复心中的那一口怨气。不过到最后,张添武的娘亲心生恻隐,顾及着两人之间十余年的夫妻情分,说了一句‘两不相欠’的话,就跟着儿子来到了冲灵山,了结了彼此情缘。

    当张世平说完以后,秦风冷眼看着张世平,有些不在意地说道:

    “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无妨,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把你那点小心思都收起来吧,我若全力施展血脉源法,你们这两千来个修为在身的小辈,是绝对逃不掉的。或许你到时可以远遁西漠,去那白马寺当个珈蓝护法。世上我不敢去的地方不多,那里就是其一。”

    “遗族之法,炼魂夺魄。”张世平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从牙缝里问了一句。

    秦风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了张世平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疯子!”

    ……

    ……

    过了一小会儿以后,天地间的那一轮旭日,跃出了海面,照的层云红染之时。秦风身上所萦绕的香火气息,终于全然消尽了。

    ps:多谢“鱼之灯”,“星稀月朗”两位盟主大佬!!本人手残,只能尽量多写一些,不好意思!!

第五百八十章 旧事

    “刚才可是杀我的最好机会,你错过了。”秦风轻声说道,但是他却不是看着张世平,而是转身过去,看着两人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

    顺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在那稀薄的晨光之中,一道血影从半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祠堂的天井之中,与秦风、张世平两人相隔不过数丈远。

    血光敛去,现出一位高鼻细眼,神情阴鸷的灰衣老者,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翻手取出了一画,手握着画轴,并没有将其展开,在他周身就已阴气森森,好似有无数血影不断地穿行浮现,四周飒然。

    “原来秦道友和本宗张长老还有如此的渊源,当真是想不到啊!”济丰阴沉沉地说道。

    “济丰你也别装着糊涂了,我与张家的关系你会不知道?当日你胜我一筹,打得我受伤流血,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动用过血脉秘法?不过那你也是依仗着明玉玄光镜这灵宝之威而已,不然你我也就半斤八两。还有你以为若不是老夫故意以笑声显露痕迹,仅凭着布在这滨海城中的法阵就能发现得了我不成?叫你过来是为了问一问你,南无法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五宗在暗地里搞的鬼?”秦风有些不耐地说道。

    “南无法殿曾经可是一处界域,大乘诸佛道场,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提前开启。不过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道友想效仿遗族旧事,难道你不怕红月尊者震怒吗?到那时候,道友莫以为红月尊者会大发慈悲地放过你。南州之中有望化神的元婴后期修士虽然也就那几个,但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济丰颔首说道。

    “红月尊者以前那可是都被叫做血月尊者,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如今他寿元将近,又不知去向,老夫想要做什么事情,无非也就再等上两三百年,熬死他就行了,我等得起!再说了你们玄远宗、碧霄宫、水月渊、玄冥宫还有那缥缈谷五宗不也是在等这个吗,数千年来有个红月楼压在你们头上也不舒服啊。再说了缥缈谷还因为两千年前的那件事情,封山至今,你们四宗也担心落得这般下场吧?”秦风毫不在意地说道。

    “缥缈谷诸位道友是罪有应得,封山闭门已是尊者慈悲了,不过此事主犯已亡故,余下诸位道友更是镇守蛮域边疆两千年,更替两代人了,什么罪责也都应该赎清了,就不要再提了。你故意引我来这里,应该不是要和我说这些陈年旧事吧?”济丰冷哼了一声。

    “一句陈年旧事,就飘飘地带过十万筑基修士的姓命,也不知道他们的骸骨亡魂是否还在缥缈灵境中哀嚎,只能说真不愧是名门正派!红月尊者还是太仁慈了!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两千年前缥缈谷的那几位老家伙寿元枯竭,不甘等死,又想成就化神,于是就借以宗门庆典之际,邀请了各方……”秦风面露嘲讽之色,他转头看着张世平,咧着白牙说道。

    “够了,缥缈谷诸位道友已经就此事付出了应有代价,就连尊者也下定论了,旧事又何必重提,况且此事你又不是亲身经历,只是道听途说的而已,个中原委你也不清楚。”济丰面无表情地厉声喝道。

    “呵,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五宗同气连枝,这就是大家风范。这本领你要好好学一学,家族与宗门不一样的地方可不止是这一个。他们五宗能一直传承十余万年,这可不一般,其中有的是大智慧!”秦风笑说了一声。

    当时若不是玄远宗、碧霄宫、水月渊、玄冥宫四派请出了传承灵宝,全力相助缥缈谷。南州历经遗族之祸,刚恢复生机也才几百年时间,这眼看着大战又有复起的趋势,最后红月尊者只诛杀了首恶,流放缥缈谷中绝大部分的元婴、金丹前去蛮域边疆镇守,无召不得后退半步。

    至于红月尊者为何会让步,传言与那时候碧霄宫出身的溪凤刚成尊者有关,她虽没有为四派出面,但也没有如玄山一般站在红月这边。红月尊者也不得不看在溪凤的面子上,重罚了缥缈谷一番而已。

    只不过这些事情再两千年后,除了一些传承下来的家族还有记载之外,大部分修士都已不知此事了!

    “这些年丧命于你手中的修士也不少。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平,缥缈谷的事情不要外传。我们玄远宗与其他四派曾在上古时期,就已定下了誓约,这才能一路相互扶持至今,度过数次的灭门之祸。如今你也金丹后期了,若有朝一日成就元婴,自然会知道很多辛秘!”济丰看着秦风,而后又提醒了一下张世平,缓缓说道。

    “也别说这些空话了,我看渡羽、天凤才是今后你们所选定执掌玄远宗之人,半途加入的外人你们哪能真心接纳?走吧,南无法殿既然已经开启了,那我就给你介绍几位老友,共进同退,免得横遭祸患!”秦风朝前走了几步,而后青光一卷,只留下一道余音。

    济丰翻手收回本命法宝血魂图,化为一道血影紧随着秦风而去。

    张世平站在原地许多,而后转身过去,只见在祠堂之中的供桌上,多了一个青玉云纹戒,戒身上古色斑斑,且刻画着一些神秘的符箓银纹,隐隐散发着清辉幽光。

    他拿在手中,神识探入其中,过了数息后,他叹了一声,将这枚戒指戴在手上。

    寥寥天际之中,一青一红两道流光前后飞逝着。

    “秦道友,老夫看你这次来我滨海城,倒像是顺道来找老夫的而已吧。”济丰传音说道。

    “千年一遇的大好机会近在眼前,我可没有把握能撑到下一次,当然要准备妥当了。”秦风凝声传音说道,他如今也近乎一千五百岁,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再渡过千年。元婴修士寿元也就是两三千年左右,两千五百岁寿终正寝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

    ……

    七个月后,隔三差五地就有修士从南明岛出发,急速地朝着沧古洋方向飞去,看众人遁光速度还有隐隐散发出来的灵气波动,竟无一是金丹期以下的修士。

第五百八十一章 重获年轻

    在离南明城不过三千余里的一处海域,这大半年来不时地有各色遁光飞至,或是黑云漫卷,妖雾腾腾而来。

    四方灵气旋卷,持续了数月之久,终于凝成了一道近乎百丈宽的石阶,形状呈拱弧,好似一截断桥。

    但纵然如断桥,它一头没入万丈深海,另一头直延高天之中,耸汉凌空,竟有千余里长,最后消失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幻光之中。

    而在那幻光中倒影闪动着山川河流,上有琪花、瑶草、古柏、苍松,又有青狮仰首咆哮、白象长鼻高卷,丹凤仪翔万感灵,那灵宫宝阙,琳馆珠庭更是一重又一重,有金光神人行于此间,仙土盛景也不过如此。

    自从南无法殿现世以来,隔三差五地就有修士急速飞遁而来,这些修士不止是来自人族,妖族海族的修士也不少。他们有的沿着石桥上空飞驰,而后毫不迟疑地一头扎入那幻光之中,而有的则沿着石桥一跃百余丈,也很快地消失不见。

    某日,一道青虹从南明城方向疾驰而来,在距离石桥百余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遁光之中,张世平凝望着前方,眼中露出惊叹之感。

    他并没有冒然进去,而是化身罗烟藏身与云雾之中,见到好几位人族金丹修士,还有几头大妖先后沿着石桥,一路往前,先后进入到那幻光内。

    突然之间,张世平猛地一扭头,只见从他侧方百里外的地方不知何时有一团赤云翻卷。

    这团赤云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滚滚的妖气,在呼吸之间竟足足飞跃过百余丈,近乎一里之遥。

    张世平面露惊诧之色,他不敢乱动,竭力地隐匿着自身的气息。如此之快的遁光速度,已远超寻常的元婴真君。

    不过片刻,它便已经来到了石桥边上,红云一散,一位身穿金红鳞甲,头戴红玉冠,肋生双翅的赤发青年,正骑着一头丈高的四不相。此人星目剑眉,器宇轩昂,他一手握着缰绳,刚想朝着位于半空中的幻光飞去,但却突然转头看去,略一停顿以后,脸上露出轻笑,又化为一道流光沿着石桥扶摇而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藏身于云雾之中的张世平,完全收敛了气息,不敢有丝毫地动弹,他远远地见这团红云化为流光,进入了那幻光门户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双方隔着百余里远,张世平自然是看不清这位妖君的身形面容,只能从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里,感知到这一位的大致修为,同时在心中嘀咕着,七个月前这南无法殿门户已开,时间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照理那些想要进去寻觅机缘的元婴修士,应该都已经进去了。这一位难不成是几经思量,踌躇至今才下定决心?

    “玄远宗的小子,本君若没记错的话,你叫做张世平吧。我说你小子是在等人,还是在观望着些什么?”突然之间,一道声音在张世平耳边响起。

    他猛然一转,正好看到一双铜铃大的牛眼,带着些许的戏谑地看着自己,而在这头黄毛异兽的背上,跨坐着一位赤发青年。

    张世平很快地从云雾中现出真身来,他从这位赤发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如渊般的厚重压力,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不过不知为何,这位赤发青年的面容他隐隐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又见面了,你这胆小鬼!”这头形似牛妖的异兽面露嘲讽地瓮声说道。

    “是你!那您莫非是赤沙岛的那位前辈?”张世平听到这话以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它,然后恍然想到,对着这位赤发青年行礼问道。

    “正是老夫。”赤发青年朗声笑道,此刻的他丝毫没有在赤沙岛古修洞府中的那种朽暮老态,反倒是充盈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灵机。

    “恭贺真君,万寿无疆,春秋不老!”张世平面露惊讶之色地说道。在离去时,他也知道这头老火鸦想从姜似这头四不相体中炼化某种延寿之物。

    张世平本以为这不过是这头老火鸦的苟延残喘,而姜似这头四不相遗族也一定十死无生的,但是近日所见,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这头老火鸦如今哪有半点的老态,若有人说它还能再活上数百年、上千年,那张世平也不会有半点的怀疑。

    赤发青年听到张世平的恭维祝寿之语,心情明显更好了,他大笑了几声,这才问道:“看你这样子,也想要进去吗?”

    张世平点了点头,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要小心了,里面那些黑雾弥漫的地方切忌不可硬闯,一旦沾染,那就麻烦了。姜似,老夫曾答应过去,你将吞服下去的血珠炼出,便放你一命。今日南无法殿已开启,老夫也不会食言而肥,这就放你自由!”毕禹看样子心情极好,竟有些出人意料地说道。

    他翻身下来,双翅一展,周身风火相生,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只不过他离去之时,瞥了一眼张世平手指上所戴的青玉云纹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自言了一声:“这家伙也来了,这旧账该算一算!”

    ……

    ……

    毕禹走后,留下了张世平与姜似一人一妖,相顾无言。只不过张世平以神识气机若有若无地锁定住了姜似,一旦它有任何异动,就有大为出手的那种感觉。

    过了一小会儿以后,张世平确认了毕禹应该已经进去了以后,他这才上下打量起了姜似,好似在看一件珍宝一般,盯着它头皮发麻,浑身黄毛炸起。

    “我说你小子想要干什么?大爷可是有主的坐骑,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可别昏了头,不然等老爷回来,你吃不了兜着走!”姜似毫不知耻地甩着辔头,那条手指粗细的缰绳在张世平面前飘来摆去。

    “前辈刚说放你自由了。”张世平目光幽幽地看着它说道,似乎连哪一块肉,哪一根骨头都已经想好了各自的用处。

    姜似咽了咽口水,那长长的马脸上扬起了讨好的媚笑,它勉强地说道:“四不相没有什么用处的,要是张兄给小可一些时间,我去打几头其他的妖物,作为赎身之物如何?小可可以发誓,一定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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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十年怎算晚

    “张某相信以姜道友的实力,猎杀几头大妖应该不是问题,只是这时间少则五年、十年,多则百年时间也说不一定,可惜张某这边就等不了那么久了,再说这天下茫茫,此次要是放你走了,我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再找得到你?不过张某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我现在心中倒是有一个问题,要是道友能够为我解惑的话,那此次张某可以保证不对道友动手了!不然这天下茫茫,此次要是放你走了,我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再找得到你?”张世平神色不变地说道。

    “鬼才和你相交多年!”姜似心中暗道了一声。

    不过在面上,它却装着一副劫后余生般的欣喜表情,怀揣着感激地语气说道:“多谢张兄高义,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就是了,姜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突然间姜似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张兄不会是想问老爷的事情吧?”

    “既然你明白了,那也省得我多费唇舌了。毕禹妖君竟然能重获年轻,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道友当时所吞服下去的血珠,当真如此玄妙?”张世平衣袖一挥,在他与姜似之外布下了一道用以警戒的法力灵罩,这才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说道。

    “张兄,这个,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这些年来,我除了将当时从明心别院宫殿中吞服下去的血珠,一点点地炼化出来之外,就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了,那延寿液你也看过了不是?数月前,老爷闭关出来以后就是这模样了,我哪能知道这位真君是又服下了什么灵物,或者是施展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秘术。”姜似面露难色地说道。

    它明白的很,眼前的这个人族修士和自己一样,难以用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其中详情它也不知道!

    至于这位玄远宗的金丹修士要是不信,那它也没辙。但要说到翻脸,那这人虽然是金丹后期修士,可它也不是好对付的。双方手底下见真章,打过一场就是了,能逃掉自然是最好,最不济它拼命也要磕掉对方几颗牙。

    斗法是最干脆的手段方法,但是也是最无奈的一种,到了这地步,意味着双方彻彻底底地交恶。若能让对方身形俱灭,再无后患之忧,那自然是最好的。

    “没错,我确实见过你所炼化出来的延寿液,所蕴含的生机确实磅礴,远超寻常的灵物。不过仅靠着这些生机蕴养,是绝不可能使得一位寿元将近的妖君重获年轻的?我想要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张某就只能亲自动手,夺魄搜魂了!”

    张世平想起在赤沙岛小汤谷这座古修洞府时,见过那头老火鸦曾喝过一碗由姜似体内炼化出来的血色灵液,滋养生机的效果显著,但若说能使修士一下子重获年轻,他可不相信。只不过今日这一见面,张世平明显感觉得出这头老火鸦年轻的不是区区在容貌上的变化,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彻底地改变,感觉好像是在境界上所有突破,成了化神修士一般。

    他如今虽然年轻,但面对这种有关寿元的异事,试问又有哪一位修士不心动,不去追根究底?

    “张兄,这其中的缘由姜某实在是不知道。你想想,我若是知道的话,毕禹妖君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我走吧?可别说什么它之前发过什么誓言,你也知道这些誓言对于我们金丹修士还有几分约束力,但约束不了元婴修士,这些老家伙多的是手段破解掉。不过说起那血珠,我倒是认为昔日与道友一起来的明心宗那两位修士,或许会比我知道的更多,毕竟那处秘境可是叫做明心别院,这两者要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一点都不信。至于明心别院的信物与入境的方法,姜某可以告诉你,就当你我交个朋友,如何?不然在这里可不只有你我两位金丹修士,成了别人口中的鱼蚌可不好。”姜似态度也稍微强硬了一些,它盯着张世平开口说道。

    说完以后它前脚在空中轻轻一踏,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似铁非铁,似石非石,上面青红灵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紧接着姜似神念意动,这枚令牌便缓缓飘至张世平面前。

    张世平并没有直接入手,而是习惯性低先用神识查探了一遍,这才以用着一只以法力化成的手掌,将其拿起,端详了一小会儿之后,神色不变地把这枚信物收入了储物法宝内,然后他才轻笑着说道:“这信物张某就收下了,你我之前在明心别院秘境中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这次千年一遇的南无法殿已经开启了,姜道友要和张某一起吗,我们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金丹修士报仇,即便过个七八十年那也不算晚。

    昔日他们几个在明心别院,被姜似还有顾泉两人设伏,闵材全甚至都毁了肉身,无奈夺舍转生。张世平若非还算机警,只怕当时也步了他的后尘。

    这个仇他并没有忘,只是以前没机会而已!

    张世平从来都不是那种能以德报怨的人,他所奉行的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在这世道,修为越高之人,能恪守着自身不去迫害他人,已是一种德行了。

    狂吠着他人无功无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坐上了高位,十有**会成为他以前所痛恨的人,乃至更甚,所以才有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一说。

    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些屠狗辈都要比读书人高德厚义,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机会。屠狗辈是因为一辈子都只能屠狗杀猪,而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身份、地位陡然变化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因而需慎独守心,不能放流自任。

    “不了不了,我在小汤谷呆了三四十年,骨头都生锈了,现在只想到处走一走,就不和张道友一起了。”姜似摇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张某也就不勉强。下次若道友有空,来我滨海城青火谷,张某必扫榻以迎!”张世平缓声说道,他拱手和姜似到了个别,便朝着百里外的石桥飞去。

    姜似看了张世平远去的背影,看了几眼,便转身朝着沧古洋方向飞去。

    而张世平感知到姜似离去,转头看了它一眼,便将在袖中已经蓄势待发的青霜剑重新收入丹田内。

    紧接着他遁光疾驰,一飞百里至那贯穿海天之间,足有千里遥长的石桥。

    刚飞至边上,还未登临时,张世平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沉重的压力,使得他不自觉地下沉了数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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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凌云渡

    这条石桥约有三百里左右斜入海底,另外七百余里则延伸至白云之间。

    随着他往前又飞了十数里,凌空站在石桥中间大约四五百里的路段时,他肩头顿时仿佛多了千钧重担,又好似在那数百里外,一眼看不见底的碧蓝海面下,潜伏着深海巨兽正张开巨口,吞天食地般吸扯着张世平,使得他猛然飞退了数里。

    不过张世平却早已知晓了一般,他没有露出半点慌乱的神色,一感受到这股力道,便提起法力,轻而易举地止住了身形。

    他神色从容地望了望左右,而后离着石桥十余丈高,顺沿往上,又飞了数百里,直至感觉到自身法力耗损陡然剧增以后,才缓缓落在石桥上。

    一落在石桥上,张世平就感觉到自身神魂好像收到了禁锢,以往能轻而易举地查探十数里,模糊感知近百里外的强横神识,此刻却完全催动不了,无法再离体分毫。

    张世平隐约感到些许的不适,以往两三百年来,他依仗神识探查外界的次数,说起来并不比用眼睛看,有耳朵听的次数少。修仙界汇总这种情况很是正常,神识外放是修士区别于凡人感知外界的手段,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依赖它。张世平这时候就感觉自己好似瞎子,只能用肉眼去看察外物,无法将周身的情况尽皆了然于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这些不适,运转起了破邪法目,这才透过迷迷蒙蒙的雾气,依稀看到远处石桥栏杆上所雕刻的石狮、石象、石麒麟、石龟等各种石兽。

    在他脚下的桥面,则刻有形态各异的龙、凤,竹、莲花、菩提等浮雕。

    张世平用力地踩了几下,这以灵气凝化的石桥,坚如玄铁精钢,以一个金丹后期的炼体修士竟然只能在上面踩出一道寸深的脚印。

    一抬起脚,这道脚印在瞬息间就已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的痕迹。

    张世平扭头前后望了望,刚才那位毕禹大修士早已不见踪迹,四下无人,颇显冷清。

    这南无法殿很是奇怪的一点,若修士想抄捷径,由空中直飞那幻光门户,那就如看镜中花,捞水中月一般,不论试多少次,终不入其中,徒劳无功一场。

    “这千里石桥以我金丹后期的修为,勉强也只能飞到七八百里的路段而已,果然没有元婴期的修为,是无法直接沿石桥凌空飞进那道幻光门户之中的。”张世平心中思量着,独自跨步朝前走去,一步走出,下一刻他就出现在数丈之外。

    金丹修士想要进入这处法殿内,必须经由石桥,一步步走完后面剩下的路

    张世平一跃数丈,这速度自然是不能以金丹修士的飞遁相提并论,但也不算太慢。

    不过这余下的两三百里,他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这才穿过层层云雾,站在门户前。

    张世平略过那道犹如明镜般的幻光,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彷如无物地穿了过去。

    ……

    进入到法殿内,张世平所见到的景色,却与那幻光所显的种种没有一处是相似的。

    哪有之前幻光所显现的种种,既不见琪花、瑶草、古柏、苍松,也无青狮仰首咆哮、白象长鼻高卷,丹凤仪翔,倒是远方的由浓转淡的墨山中,还能看到那些灵宫宝阙,琳馆珠庭的大致轮廓,只是此间没有金光神人穿行,没有灵机护持,早已是一副破败之景,何谈什么仙土盛景。

    浮光影掠,俱如过眼云烟,张世平没有心思去探究,他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

    在他面前不过里许远的地方,有一条不知有多长的河流,似乎从天边一直流至远方看不到尽头,茫崖无际。不过奇怪的是,这河流倒是不宽,只有十余里而已。

    青黑的河水滚浪飞流,奔腾不息。

    河面上盘旋着数不清的飞鸟‘夜孙’,它们翼展丈许,黑首白羽无足,尾后有着两条长长的羽翎,浑身放出淡淡的荧光,偶尔发出几声清脆啼鸣,其姿态乍一看与仙鹤有着七八分相似,体态修长隽美。

    不过在那青黑的水面下,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了。张世平远望着,只见这河水之中时不时有十数丈长的黑影游动着。

    ‘砰’的一声,一条浑身土黄色的怪蛇破水冲出,张开那血盆巨口,一下子咬住了飞在十余丈高的夜孙鸟。那鸟还未来得及挣扎,怪蛇就已落入水中,水面上只涌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血水,很快就被冲淡了。

    张世平轻轻一迈步,不过数息就出现在了岸边,随他到来的还有一条又窄又滑的木坞凭空浮现在他面前,长约十余丈,在边上还停靠着条小木船。除此之外,木坞前还立着一座与他齐高的石碑,上面以经书梵文古字写了‘凌云渡’三字。

    这三字笔画圆润,承转无缺,仿佛是天地生成,本该如此的模样!

    他望了望天上飞的‘夜孙鸟’,又看了下水面下的怪蛇,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再沉吟了一小会儿后,张世平向左走了几步,又立马折转向右走了数丈,但不论如何走动,只要他一停下,下一刻石碑、木坞还有那艘小木船就又出现在他面前。随着这坞船所到之处,河中的怪蛇皆躲闪开去,不敢靠近百丈内。

    张世平随手取出了一把寻常的飞剑法器,以法力祭起,操控着朝前飞去。然而这把飞剑刚飞到河面上,他所附在上面的法力就无声无息消解,径直地落下,连声‘噗通’的落水声也没响起。

    “果然和记载的一样,这条河如传说中的弱水一般,其上夜孙鸟可飞,其下地蟒龙可游,而修士若想安然渡过其间,须得乘行这舟唐小船!”张世平暗声叹道。

    他从石碑旁走过,踏上木坞,来到小船边上。

    果然和宗门所记载的一般,这是个中间无底的破船,却能飘浮在水面上,不见下沉。

    随着张世平走了船头,在船尾处立马显化出一个蓑衣斗笠的船夫,此人低着头,身形虚幻看不清面容,他握着桨柄,摇动了起来。

    ps:各位看书的大佬来支持一下正版吧,成绩真的差,不到两百人追读,唉!!实在不行只能考虑写其他风格的书了,起码不用这样子仔细地想情节。

第五百八十四章 残蜕

    残阳半隐,红霞漫漫。

    张世平一袭青衫立船头,眺望远山,只见烟光凝烟,暮山灰紫。

    斗笠船夫则是依然低着头,摇动着船桨,于江心缓行。

    木船所到之处,天上的夜孙鸟啼鸣着飞向高处,河中腾游的地蟒龙也摆尾远去,皆不敢靠近百丈内。

    不过一炷香,船至江心中。

    “说是法殿,却远比如今各派所掌控的秘境要广袤,宗门玄远秘境自古不知历经多少位渡劫、大乘修士修增,但即便如此,数个秘境也比不过此处。时至今日修仙界中所遗落的各处险地秘境,除却了一些是天生地成,其余的皆由上古大能修士所开辟。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通天伟力,实在是难以想象。”张世平背负着手,感叹了一声,眼中露出了一丝对上古大能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神通的向往之色。

    从踏上修行路,张世平曾觉得元婴修士是如何的神通广大,但时至今日,以他金丹期的修为虽斗不过那些真君,可这些修士在他的心中已不再神秘。他们不是神也不是仙,寿元到了也和凡人一样死去。

    说是长生,相比于凡人数十年上百年的短暂生命,元婴修士两三千年寿元确实可以说是长生。

    但若与山水、与土石、与那日月星辰一比,则犹如朝菌蟪蛄,小年而已!

    “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无底船儿难过海,今来古往渡群生。”船夫似乎听到了张世平的感叹,悠悠然地自顾唱道。

    闻声后,他心中暗道:“来了,果然如记载的一样,进入南无法殿内的修士第一次渡过凌云河,会经历一次明神洗身,能够使修士灵障减弱几分,不再如此顽固。只是可惜这种机会也就一次而已,若是往返多次,那自己就在这里来回几趟,彻底除去桎梏修行的灵障。如此一来再修行个两三百年时间,到那时候,起码也有金丹圆满的修为了,再准备一番妥当之后,引动元婴劫雷,也不是没有机会渡过。”

    由此管中窥豹,就能想象的到上古时期修仙界中到底是何种的盛景。修仙界灵机充裕不说,各宗各派传承无缺,更有的是手段使得座下弟子挣脱樊笼,脱除灵障,如此一来,也怪不得那些大乘宗门中,金丹元婴修士也不过堪堪当个外门弟子。

    那船夫又轻声唱了一次,张世平赶紧秉弃了杂念,清净神魂灵思,细细地聆听着这声声道歌,自身神魂一时间轻盈了不少,法力流转也顺畅了许多。

    在这道歌声中,他感受到似乎有东西从躯身中脱离而出,顿时有种飘飘然羽化登仙的幻觉。

    不过突然之间,‘噗通’一声。

    张世平定睛俯看,船中那处破洞中多了一个背部朝天,溺水了无生息的青衫人,溜泱地顺流而下,慢慢地从船底飘了出来。这人还没漂流丈许远,便无声无息地翻转了过来,相貌竟然与他分毫不差。

    虽然张世平早已提前从典籍上看过渡河时会有这残蜕异象,但是当看到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异样。

    不过这残蜕却更像是船尾的那撑船人一样,身形虚幻,不似实物,更像是天地灵气凝成之物,倒映在河中。

    在宗门典籍中记载过,有化神老祖持掌传承灵宝入这南无法殿,曾如他一般试过想要将河中的残蜕打捞起来,看看此物是虚还是实。

    不过据这位尊者所言,第一次出手耳边有黄钟大吕响起,撼其心神,第二次则是会有万蚁噬心苦痛加身。至于第三次想要再出手时,他受到神魂警示,感受到了一种大恐怖,便不再用命去试探了。

    可即便如此,张世平仍忍不住以法力凝成一只丈宽的巨手,想将那渐渐沉入河中的残蜕捞起,但是这巨手指尖刚碰触到河水时,法力就涣然溃散。

    一道黄钟大吕的巨响在张世平耳边响起,直入神魂,使得他心神有些动晃。

    他不自觉地闷哼一声,刚想再出手一次,但是额头上却立马有冷汗流下,因为河中那具残蜕此刻睁开了双眼,正空洞洞地看着他,张世平感觉到自己若再动手,下一刻他就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因而张世平目光沉沉地看着河中尸身,再没有其他的异动。

    自父母、亲朋,同门,还有族中晚辈这些人一个个地离去以后,如今他心中所剩下的也不过只是‘长生’两字,其中一半是因为执念,一半是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

    以前张世平还自觉着已经无惧死亡,或者对但是今日看到自身遗蜕,却仍升起了不适之感。

    他若有所思地起来,怪不得都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世人难以超脱!

    “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船夫仍悠悠然地自唱着。

    张世平收起了手,河中残蜕在船夫所吟唱的道歌声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面无表情地沉入江中。

    十数息后,木船与残蜕两者间的距离看眼这快要相隔百丈。

    纵使张世平运起了破邪法目,以他的眼力也就勉强透过这滚滚的江水,依稀看到还在缓缓下沉的残蜕。

    这十数万年来,渡过此河的宗门前人还有其他修士不知凡几,也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是褪去了残蜕以后,这些修士积累法力几乎都要比之前快上一些。

    张世平这样子安慰了自己一声,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看一眼。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具残蜕即将沉底的时候,身上无端冒出了滚滚黑炎,硬生生地将那青黑河水一齐湮灭了去,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半分。

    ……

    ……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张世平踏上对面河岸,在他所站的地方,有数道浅不可见的脚印,应是之前先来这里的修士所留。

    他看了看周遭景色,草木茂盛,前方有两棵合抱的树木,不知是何种品种,正拦腰折断,倒在杂草堆中。

    张世平神识催动,没有发觉周围有他人隐匿,这才缓步朝前走去。

    当一走出凌云河百丈外时,张世平眼前景色幻变,他发现自己从在站在一截伸出峭壁外的枯木上,在他脚底下雾霭沉沉,云雾缭绕,看不见底!

    ps:这张感觉越写越不满意,就这样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盘空顶

    他四下看了看,又用神识扫视了方圆二三十里,只在谷底发觉了几处晦晦暗暗的地方外,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修士在附近。

    张世平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他心念一动,整个人飘然飞起,凌空千余丈,直至高过两侧峰顶,这才停了下来。只见在他目能所及的地方,不是犹如利刃的脊峰,就是幽深不见底的谷壑,一重又一重叠浪般地远去,他略微算了下,法殿的第一层已足有万里宽广!

    他看了远处,在那里有一座极其高绝的山峰‘盘空顶’,鼎立与天地。

    沿着此山往上,就可以进入法殿第二层,他此行的目的骸骨岭就在那里!

    再确定了方向以后,张世平就驾驭遁光,化为一道青虹,疾驰而去。

    玄远宗在上古之时,有明确记载地大乘修士一共出过五位,渡劫则有四十一位,但由经这些大能修士增扩维护下的玄远秘境,也不过方圆三千两百里左右。张世平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不禁有些惊诧,遥想着上古之时,这南无法殿到底是何等的盛景!

    只是可惜到了如今,传承断绝,成了无主之物,已过了十余万年之久。

    期间也不是没有修士将这处秘境占了,至于入口每个甲子才开启一次,在金丹修士八百年寿元,元婴修士两三千年寿元前,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一旦留在秘境中的修士,再下次开启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的下来!这种情况出现过几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修士敢留在秘境之中了。

    实际上如今南州修仙界中,并不是没有修士占据秘境,然后生活在其中的例子。

    金丹修士修行到某个境界以后,就算是天灵根修士也会遇到修行上的灵障,而不同的人则有了不同的选择。

    张世平晋阶金丹后期,就已经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禁锢着自身修行的灵障,他选择的是‘争’。

    可有极少数的修士,选择的是顺应天命,这些人或是布下阵法隐居在某个地方,数百年如一日。还有一些厌倦了斗争的金丹、元婴修士,也会聚在一块,也许机缘巧合寻得一处秘境,关上门户,不与外界相通,直至老死。

    至于有些世俗凡人误入其中,但一出去以后,便再也找不到入口了,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这些修士所在的秘境,即便是外界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也不会有修士想要去招惹他们。张世平、王道修还有玄远宗几位相熟的金丹修士,相聚的时候,有时就会闲聊到这些。

    他们羡这些顺应天命之人的洒脱,但却不曾想过去仿效半分。

    路有千道,人有万般,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不相打扰,自得其乐!

    其实此次要不是因为秦风所迫,张世平是不会进入这南无法殿的,但是再过上数十年,等搜集好足够的多的中品灵石,乃至上品灵石以后,他也会选择外出游历。

    而且如果宗门或者家族没有急事唤他回来,那么此次游历或许一百年,或许两百年都说不一定。毕竟玄远宗那位名为公羊倩的元婴老祖,至今已在外游历了三四百年,现在也不知道在何处!

    这种情况对于元婴修士来说,也算是罕见了些!通常元婴修士外出游历,也就是几十年或者百余年时间,也就是像公羊倩这种没有家族牵挂的元婴修士,才能这般地潇洒快活。

    浅水养不出蛟龙,南州修仙界其实也不大,金丹修士与其在这小小的地方争争抢抢的,还不如远赴深海,那里多得是还未有修士到过的灵山福地,所生长的奇花异草自然也是不少。

    也许只需要寻到几处好地方,修士们所收集到的各种灵物,就能炼出好几副有助修行的灵丹妙,或是得到一些珍贵罕见的灵材,炼出灵甲乃至各种能助益修士渡过雷劫的法宝奇物。

    不过一些危险是避免不了的,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那些远海的各种妖物。

    海外莽荒,其中的灵气不如三境以及近海处精纯,深海中的妖物吐纳呼吸的灵气,多是夹杂着几分蛮古气息,以致它们性子更为凶莽。

    一旦遇到,双方不免过上一场!

    昔日青禾在海外游历时,遇到毕禹那头老火鸦,他们两位元婴大修士之间,也不免打了一场。只不过青禾拳头比较大,毕禹虽是海外凶蛮,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好好地说话!

    此外,还有更为凶险之处,那就是路途中所遇到的其他修士。

    南州修仙界中城池林立,坊市更是繁多。修士没有了符箓,没有了丹药,都可以花费灵石去各家各店购买,又或者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和他人交换,但是一旦修士到了深海,那就没有这般便利了。

    再说海外茫茫,又远离南州数百万里之外,筑基修士御器全力飞行,一日也不过三四千里,即便忽视掉途中危险,他们日夜不停地飞驰,一个来回也要耗费近乎十年光阴,而这些筑基修士寿元也不过一两百年,又哪能经得起这般虚耗?

    因而在海外游历的不是金丹修士,就是元婴真君,也只能这些高阶修士,驾驭遁光,日行万里乃至数万里,又或者借助传动法阵,瞬息之间动辄数十万,数百万里的距离,这才能在那无边无际的沧古洋上闯荡。

    修仙界本是无法之地,而海外更甚,因而在海外时,除非是关系极为要好的修士,否则彼此见面都会很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再慢慢地离去。

    不过这也导致了海外几乎是没有坊市之类的存在。毕竟海外茫茫,高阶修士又不算太多,再加之彼此间的不信任,又哪能聚的起来。再说海外一些妖君,哪会考虑那么多,它们最喜欢将这种地方连巢一起端了!

    因而张世平遇到灵障以后,才想着再花个四五十年时间,赚取足够的中品、上品灵石以后,才选择外出游历。海外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那种灵气充裕的福地,几乎每一个在外游历的修士,为了确保自己平日的修行不落下,身上带的灵石、丹药都不会太少。

    重利当前,进而也使人心中生出更多的贪念。

    ……

    ……

    是日,眼看着将要到盘空顶的时候,张世平却突然一顿,散去了遁光,抬头望去。

    下一刻,他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又过了七八息的工夫,从云雾之间飞出了数道流光,彼此间法宝还有各种法术的碰撞下,各色灵光交织闪烁,灵气波动更是朝着四方阵阵激荡而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故旧

    张世平落在盘空顶半山腰,收敛气息,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株盘虬如卧龙的古树下,在树叶光影斑驳下,倚着皲裂的树干,半眯着眼抬起头,目光透过稀疏的木叶,望着盘旋在峰顶周围的重重白云,远见有三人遁行而出,其中有两位看起来较为年轻些的男女修士,修为是金丹中期,另一位白发高冠的老者则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十余丈长的三尾玄蛇,周身灰气缭绕,从云中冲出,目光冷冰地盯着前方三位人族金丹,瞬息飞腾数十丈远,看起来还颇为轻松,显然还留有余力。

    此外,在它后面传来一声犹如擂鼓般的哞声,只见一头四蹄踩踏黑云的独角妖牛也跟着飞冲而出,两者相距个七八丈远而已。

    这两头妖物,妖蛇大妖后期,巨牛大妖中期。不过这妖牛虽只是大妖中期,但是依着妖躯强横,就算遇到金丹后期的修士,都还能过上几招,保命或能无虞!若是能借助地利,轻而易举地脱身也只是常事。

    不过奇怪的是,在这两头妖物之间,竟还有一位人族的修士。此人长得矮胖,又是一张麻子脸,但显露的气息那是实打实地金丹后期。

    数息后,双方又飞了数里,张世平这才轻叹了一声,周身风灵力翻涌,背后双肋下隐有一队青色的羽翅浮现,身影顿时幻化不见!

    如今在南无法殿中的金丹修士行事皆是低调的很,一来是怕那些元婴修士惦记,二是不想招惹到这里神出鬼没的螟兽。正是有着这顾虑,双方在第二层时也就相互试探了几招,并没有大打出手。

    “三位道友,莫逃了,东西我们只要一半,你们把东西留下,我们就立马离开,不然这里就那么大,你们能跑到哪里去?”柳项不耐烦地传音说道,那分叉而出的三条尾巴一甩,速度顿时快了几分。

    它张开血口,吐出三柄黑剑,化成幽光,一闪即逝地朝着前方三人激射而去,一时间尖啸之声大起。遁光更是奇快无比,接连几声破空之声“嗤嗤”传出。

    转眼间,这三柄黑剑就出现在那金丹后期的老者身后,不足数丈远。

    这位玄服老者脸若冰霜,他冷哼一声,先前护在周身的盾牌,幻化青光,叮叮砰砰地将那三柄黑剑挡了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速度不免慢了几分,后面的妖物又趁机拉近了二三十丈。

    老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离凌云渡还有一日的路程,若是他独来独往,大可飞遁离去,对方是留不下自己的。不过此次有两位同门在,他总不能舍了这两人,如此一来怕是再过个半日时间,就要被后面这些妖人给截住了。

    同时老者也明白对方之所以不急不慢地追着,也不过是抱着几分耗损他们三人法力的打算。不过这也看出了后面的三位妖人心中也是有些顾忌的。

    “玉师妹,赵师弟这样子下去不是个事,等下来到那座青石山头,一飞过就立马来一个回马枪,把那条臭虫先打蒙了,然后你们拖住海麻子,我看能不能趁机斩杀掉那头蛮牛。若是情况不对,你们两人先过凌云河,我随后就到,他们留不下我!”老者神识传音两人,在他们二三十里外一座孤零零的青石山头立在那边,约有六七百丈高,山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比树木还要多上不少。

    那两位金丹中期的男女修士并没有回话,只是轻点了下头。

    双方你追我赶,转眼又飞过了二十余里远。

    “梁某相信三位是言而有信之人,绝灵丝给你们了,拿去吧。”梁成朗声笑道,他翻手取出一储物袋,覆上一层法力,将其从高空中抛下,快如雷霆,眨眼就落到了山间林木中。

    玄蛇看着侧方储物袋所掉落的地方,眼中刚有些许意动,就听到身后那矮胖修士说道:“柳道友,这储物袋交给我便是了,我随后就赶上来。”

    海大富一说完,身形顿降。

    他神识横扫四周,一下子就发现了储物袋落下的位置,而后不出几息,就来到了一处树木上空,而后随手一抬,从下方飞起了个储物袋子,悠悠地落在手中。

    不过海大富没有立马催动神识,探轻储物袋里面的东西,看到底有没有绝灵丝,他朝着四方打量了一番,最后抬头看向一处飘忽的白云时,忽然笑声说道:“不知是哪位道友,还请现身一叙吧!”

    “张某见过海道友。”张世平神色不变地说道,他从云间走出,身影由虚至实,一晃出现在海大富不远处,负手而立。

    “我当是哪一位,原来是张道友啊!数十年不见,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只是海某不知道道友这是何意,做这种尾随于人的下作勾当?”海大富朝张世平随意地拱了下手,脸色有些阴寒地说道。

    “海道友别误会。你我怎么也算是同门修士,我又哪会这样想?”张世平轻轻摇了下头,神色不变地说道。不过张世平看着海大富,百余年前此人尚与自己一般,都只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但是如今他竟也成了金丹后期,而且看样子神识还极其强横,竟然能察觉到自己所在。

    昔日他尚是金丹中期修为时,施展起遁法来,就连燕黎这位金丹后期也只是有个模糊的感觉,但无法确定具体所在。而如今他已是金丹后期,竟然还一下子就被这位海大富给看了出来。

    虽然在这风行遁法上的领悟,修为金丹中期与金丹后期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啊,那看来道友是为了正阳宗这几位而来的吗?海某早就听说张道友是出身与正阳宗,如今还藕断丝连不成?若我将此事告诉济丰老祖的话,你觉得老祖会如何去想?”海大富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说道。

    “这又有何方,你尽可去说就是了。不过数十年前,青禾老祖已将青火谷赐予我作为修行洞府了。今日这几人,张某是一定要帮的。我只希望海道友不要插手此事!”张世平沉声说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当做没看到了

    滨海城青火谷,这处灵山福地前一任主人是青禾老祖真传弟子祁峰,只是可惜数十年他渡劫失败,数百年修为终成劫灰,因而此处才空了出来。

    当时张世平在翠竹谷秀修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入主青火谷,将其作为修行洞府。

    同时青禾老祖此举,也是在向宗内宗外表明了他的态度,张世平这位曾出身于正阳宗的筑基修士,如此已经完全算是玄远宗之人,如假包换的金丹长老,而不是那些挂个名头的客卿之流。

    只是张世平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一部分功劳还是因为他一两百年前,在沧澜江江底那处古修洞府所得来的那具洞虚期的墨青玉骨。这骨骸历经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沧海桑田,若不是因为阵法完善的缘故,又哪能保留得下来?

    毕竟如今小寰界的尊者十有**都是以悟虚之法成就的化神,此法是先通过悟得洞虚,后以元神反哺肉身,从而一举冲破樊篱,但他们终究也只是做到了这一步而已,这数万来年,修仙界中还未传出有谁真正成为洞虚修士的说法。

    当时青禾老祖只用了一些金丹初期修士需要的灵物来换取,而后他又化了百年时间,将其炼成了弱水分身,这自然是赚得了大便宜。

    不过这世上,从来都不是先来先得,都说是有德者得之。至于什么算是德,那是众说其口了,但可以确定有一点,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青禾老祖将青火谷指给了张世平,为其修行洞府,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这具玉骨,余下的三分是张世平百余年来安分守己,至于修行境界精进飞快,那倒是其次了。

    也正是有了青火谷以后,张世平修行那是如虎添翼,连带着郑亨运这位新晋金丹修士跟着享福。此人是炎灵根修士,比张世平这位三灵根金丹,要更合适在青火谷这等火灵气息浓郁之地修行。

    修行中财侣法地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四点。

    这财并不是世俗中的钱财金银之物,而是灵石或是其他有助益修士修行的种种奇珍异宝。侣指的是道侣,那些志同道合之人。当然这修行之人不能无法,没有一个好传承指领,世上又哪有那么多妖孽,能悟出能创得完全契合自身的功法经文?修仙界中如今所流传的种种功法,可以说都是前辈高人一点点完善,从而传承下来的。

    至于地,修士有没有一处灵山福地作为自己修行洞府让自身安心修行,那是一件大事。这洞府可不是随便搭盖几处茅屋,或是随意寻个小山就可以称作洞府的。一阶乃至四阶灵山福地,分别对着修行境界中炼气到元婴境界,也就是金丹修士想要开辟真正的洞府,那依着他们的身份,还有日常修行所需的缘故,那至少也要找一处三阶的灵山福地。

    都说修行是山中无岁月,寒岁不知年,但那是对于拥有洞府的修士而言,那些没有洞府的修士,为了赚取修行所需的灵石,就不免整日奔波劳累,工于心计了。

    那些出身于元婴、金丹家族中的修士在这些方面,一开始起初就已经领先了世俗之中那些因为机缘巧合下才冒冒然闯入修仙界的修士不知多了。

    这南州广袤,千国林立,人口何其之多,但并不是所有身怀灵根的凡人,都和郑亨运这般幸运的。他出身鄙陋,父母又因为战乱还有官府压迫,被逼着逃入了深山,成了无籍的山民。这种出身下,莫说是识字求学,就是想求个两餐一宿的温饱那也是几乎可不能的,如此就更不用说踏上修行路,乃至今日修行到了金丹境界。

    就算在滨海城这等交通往来之地,平日在里面修行的金丹修士也就那一两百个,可以说走到哪里,金丹真人都是座上宾,便是元婴家族也不会故意慢待之。

    至于张家中的其他修士,也因为张世平这位家族老祖修为不断精进的缘故,出门在外也颇受人尊敬。不管这敬意是真的还是假的,最起码别人这样子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面子问题,可大可小。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两句话后,就这样子神色淡然地看着对方,足足过了七八息的工夫。

    张世平其实并不想和海大富这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交恶,特别这人如今已经和当时妖兽商行的明喻真人一样,寿元将近,看样子也就还剩百年时间而已。

    这等年岁的金丹修士很不一样。张世平感触最深的是昔日正阳宗那位云岐师叔,勉强结丹成功,又修行了数百年,仍只是个金丹初期修士,到了后面看不到突破的希望,干脆也就死了那份结婴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帮助常有年处理宗门琐事。

    但是最为疯狂的还是如海大富这些寿元无多,又眼前着离元婴只看似触手可及的金丹后期修士。这时候挡在他们面前的,莫说是一个泛泛之交的同门修士,就是神佛鬼妖在前,那也是照杀不误。

    只是梁成这几位正阳宗昔日的金丹师叔们如今有难,他要是没看到还好,一旦看到了,再让他袖手旁观。那张世平心中这道坎就有些难过去了。此次要是不出手,那今后他若是有朝一日引下元婴劫雷,不免要多层劫难在心魂!

    几番思量下,张世平这才下了决心,跟在双方后面而来。他本来并没有想要故意展露气息,透露了自身所在,但却不想海大富一下子就瞧了出来,心生不免多了些忌惮。

    突然之间,在数里外暴出了阵阵剧烈的法力波动。

    正阳宗三人在经过那青石山头的时候,立马打了一个回马枪,毫不迟疑地全力催动御使着本命法宝,一时间飞剑、银丝带、宝塔还有数间符宝幻化成的灵光,打了牛、蛇这两条妖物有些措手不及,鳞片纷飞,迸裂流血。

    不过它们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周身的灰云立马翻滚了起来,其中数道光丝转动,撑起了一处法力护罩。

    一时间,这上面

    这般动静,张世平看到,海大富自然也看的到。

    这时海大富才不再沉默了,他笑了笑说道:“张道友,这次我就当做没看到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一击

    “那这次就多谢海道友了,日后有什么用着的张某的地方,只要张某能做到,那就绝不推辞。”张世平拱手说道。

    “好,那海某可记住了,张道友可别到时候翻脸不认!”海大富抚了下掌,朗声说道。

    说完以后,他一跺脚,化为一道青虹破空而去。

    而在七八里外,梁成三人本想着来一个回马枪,打得这两头大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却不料对方极为机警,以致于他们的谋划落了空。

    柳项这条三尾玄蛇一身的黑鳞上只多了些焦黑,模样看起来狼狈了些,但实际上却半点伤都没有。至于夔熠这头妖牛背上多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皮肉翻滚,可除了一开始留的那点血以外,这道条伤口中的血肉如今似乎多了无数的触手,彼此相互争抢着靠拢在一起,因而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地愈合着!

    而梁成这边,他们三人看起来就好多了,衣冠整齐,没有太过杂乱,不过他们并没有露出半点喜悦之色。

    当然他们三人也没有什么惧色。

    正当他们斗争之时,只见一道青虹朝着盘空顶方向飞去。

    柳项猛然一瞥,看着眼处地那道青虹,那双深黑的蛇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又有它恍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三条尾巴纷乱一摆,击退了几把游荡在身后的青锋飞剑。然后它张口一喷,吐出了道幽光,‘嗖’的一声,击碎了突袭而来的一柄寒光闪闪的尖锥。

    ‘哞……’

    夔熠见状也突然闷怒吼了一声,摆脱掉周身飞剑还有银丝长带的牵扯,来到了柳项身边。

    双方很有默契地一触即分,没有再过多地纠缠,相隔着百余丈远僵持了下来。

    “梁师兄,这海麻子怎么走了?”玉洁眉头紧蹙地说道,她收回了银丝长带将其挽在手臂上,用着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远处遁飞的青光,不明白通海商行的掌事人海麻子为什么会突然离去。

    “小心有诈。”赵无邪沉声问道,他唤回了那三把被柳项击退的青锋剑,游护在周身丈许,神识催发弥漫而出。

    他们能来一个回马枪,指不定对方也会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修仙界中多的是这种掩人耳目的法术,实在是不得不防着些。当然这些金丹修士之间的斗法不是临时起意,若是早就蓄谋已久,那更是诸般手段齐用尽。

    “两位,你们要的绝灵丝可全在那储物袋里了,再不追的话,可就没了。”梁成没有回应玉洁和赵无邪,而是抚须悠悠地说道,声传数百丈外,入得两妖耳中。

    而退回到柳项身边的夔熠一听到梁成所说话语,扭头看了下远处遁走的青虹,阴沉沉地说道:“柳兄,我早就说过人族修士信不得,你看这家伙一拿到东西就跑了。”

    “勿急,绝灵丝十有**还在他们手中,不要被骗了。”柳项蛇信吞吐不定,幽声说道,它长尾在空中甩动不定。

    “柳道友,老夫以正阳宗的名义保证,我们三人之前在千蜘窟得到绝灵丝全部都在那储物袋里了,不然海道友怎么一拿到储物袋二话不说就走了呢。你们好好想一想,要是不赶紧去追,那再在这里多纠缠下去,从我们三人手中也得不到什么东西的。”梁成脸上带着些笑意,用着一种看戏的语气说道,只是在他眼中藏着疑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海大富会突然离开。不过他心思转动的极快,恍然之间就想到了这些说辞。

    一来可以试探下,海大富此人是不是真的离去,免得他们被此人也杀一个回马枪。另外要是海大富真的走了,那就先离间他们,免得这些人铁板一块,打散了心乱了才好各个击破。

    这是他数百年来与他人斗法的经验之谈,这些东西要就深入骨髓之中,养成了一种习惯。

    要不是有着这份谨慎的心思,那么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柳项也有些迟疑,似乎觉得梁成都以宗门名义保证了,多了几分地可信度。

    毕竟在南州之中,这些宗门的人族金丹修士可是将宗门名声看得极重,等闲是不会同它来发誓的。

    “柳兄。”夔熠有些着急,语气中透着一些异样。

    “我知道了,你且稍安勿躁。梁道友,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刘某便相信你一次,不然你们正阳宗的弟子一出南明岛外,那可就要小心了。”柳项应了一声,又朝着前方数百丈外的梁成几人沉声说道。

    “我以为正阳宗的弟子就不劳烦道友你操心了吧!”一道青虹从远方飞驰而来,人未到,便已神识传音,震声鸣响传入众人耳中。

    “来的是哪有道友?”柳项神识横扫,冷声道。

    只是它话还没说完,在夔熠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青衫修士,在这头妖牛头顶上重重地拍落下。

    ‘嘭’的一声。

    牛妖只来得及调转下体内的妖力,以肉身硬接了张世平蓄力已久的一掌。

    这头牛妖皮糙肉厚,身躯庞大,再加上身上的那张老牛皮,想靠着寻常法宝所激发出来的灵光,将其斩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这种隔山打牛的办法,震得它脑子都不多成了浆糊。

    不过幸好这牛妖用法力护住了自己,卸去了张世平这一掌几分力道,不然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张世平见一击未果,二话不说就想再来一下,但是下一刻神识就察觉到了一抹灰光朝前袭来。若是他仍不管不顾,那就算自己掌毙了这头牛妖,自身也怕逃不了被这抹灰光透体的危险。

    张世平之前用幻罗烟身凝化,在外声吸引注意,而本身则悄然靠了过来,只是他为了以免打草惊蛇,连半件法宝都没有祭出来。

    那抹灰光速度极快,他来不及唤出青霜剑将其挡住,无奈只能先收下手,不然怕是要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只是张世平刚一闪开,一个比磨盘大的蛇头正长着血盆大口,满嘴腥风地朝着他咬来,一副要将其吞下的模样。

    张世平二话不说,周身青光流转,宛如琉璃,他双手各顶着这条三尾玄蛇上下双颚。

    只是柳项力道极大,张世平在空中不好借力,一时间整个人被这条十余丈长的玄蛇从空中裹挟着直冲下去,顿时一人一蛇周边草木翻滚,地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犁道。与此同时,妖牛才昏沉沉地清醒了过来。

    “你们盯住这头妖牛,最好将其斩杀了。我去帮忙下张道友。”梁成有些意外地说道,他手持着长耀宝光塔,朝着那条长长的犁道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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