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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白吃     长生路行txt下载     长生路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章 禁法

    “依你而言,那两人气息古怪,介乎于生死之间,又无半点阴气在身,不过这桌上的四柄短刃却非如此,件件俱是阴邪之物!”卢怀昌在听了楚炳文等人的禀告之后,沉声问道。

    那石桌上的四把短刃,正丝丝缕缕地逸散着阴气,冷利如刀,桌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冰霜。

    “卢真人,晚辈所说绝无半点虚言,若有半点假话,来日就让晚辈陨于天劫之下。”楚炳文拱手拜道。

    闻言,卢怀昌用着审视的目光看了许久,见对方不管是心跳声、血液流速、童孔缩张又或者其他的细微肢体语言,还是那法力波动,都没有半点的异常之处,这才转而看了徐苏一眼,两人彼此颔首示意了一下。

    而后他前者挥了挥手,道了一声:“下去吧,在此事未水落石出之前,你等众人不可离灵壶门半步,随时候命。”

    众人眼角余光看了范歆这位掌门,见对方点了点头,便齐齐躬身应是。

    待众人离去之后,范歆为两人边斟茶,边歉声说道:

    “两位道友,此事定有蹊跷之处,不过总归是妾身御下不严,这才让邪修钻了空子,还望回去之后在世恒真君面前美言几句才是。此事灵壶门一定会给玄远宗一个满意的交代,妾身也会给真君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希望宽限些许时日,以作调查。”

    “范道友且放宽心,我等两人定会将此话带到。”徐苏缓声说道。

    “楚炳文口中所说的那两个黑袍修士绝非简单之辈,单以土遁之法而言,已是远超寻常筑基修士,其造诣恐怕亦不弱于我等金丹。此事你想要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没那么容易。这四柄短刃,老夫先带回宗门。在此之前,范道友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姜前辈请示过世恒真君再说,一切小心。”卢怀昌取出了玉盒,将那短刃装入其中,而后伸手一按,将其收起。

    闻言,徐苏看着卢怀昌,眼中露出一丝诧色,不过终究没有多言,他将杯中茶水饮尽,随即便站起身来。

    见此,卢怀昌也随之起身。

    两人拱手对着范歆道:“范道友,我们就先行回宗了。”

    “多谢两位道友。”

    范歆见两人应允,不禁是松了一口气,她起身相送了数里,御风于半空之中,看着两人离去,直至消失在远处。

    过了一炷香左右,两人行至百余里外。

    这时,徐苏才开口问道:“卢道友,你与范歆此人相识?”

    “老夫与其父范堃因丹道相识,亦师亦友,他临终前曾托我多加照料。那四柄短刃,徐兄弟也是看过了,也该明白灵壶门再如何也不敢做此胆大包天之事,范歆不过是被殃及池鱼而已。”卢怀昌拱手说道。

    “这一点我自然也明白,不过眼下老祖远在蛮域边境古城,此事如何处置还是要看姜前辈请示回来再说。卢道友,三百余年前,宗门与碧霄宫四宗将《天都傀炼》、《银翅夜叉》与《金身月尸》三门炼尸秘典列作禁法,不许南州修士修行。你看这次背后之人,是否私下修行了此法?”徐苏缓声说道。

    “有几分可能。当时众妖联手攻伐远霄城,又有妖尊现世,此战我宗折损了雨楼、玄白两位真君老祖,可谓损失惨重,传闻那时候连世恒真君也都差一点陨落当场,从此以后那三门炼尸秘典,便被列为禁法。而照着楚炳文此人所言,还有那四柄短刃来看,那两个黑袍人倒与这三门秘典中所描述的有几分相似,却又有几分不同。只能说那隐藏在背后的修士极为精通炼尸之法,又或者法门得之不全。不过能炼制两具堪比筑基修士的炼尸,其修为少说也是金丹,但也不免是元婴老怪的可能。”卢怀昌颔首说道。

    五宗联合颁布下的禁令,可总有一些胆大包天的金丹修士心存侥幸。

    至于那些元婴老怪,这些条条框框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限制,只要行事不要太多,五宗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眼下这背后之人,竟敢在玄远宗所掌管的世俗王朝之中搞风搞雨,想必不是愚昧自大之辈,便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说到此处,他叹了一声:“范堃兄身后只留下了范歆一女,老夫身为长辈,岂能不多加照料,还望徐兄弟理解。”

    “此事等姜前辈回来再说吧。不过眼下世俗各国兵锋四起,到处动荡不安,卢道友既然负责此事,还是早做处理为好,不然万一局势不可把控,几位老祖势必会问责于你。”徐苏并未贸然应允而下,不过也好心地提醒了一声。

    “多谢。此事事出突然,等回去之后,老夫会立即去向文久禀告此事,以商讨出一个妥善的对应之策,将那些贼人早些擒获。”卢怀昌拱手说道。

    两人交流了几句,便不再分心,朝着远霄城疾驰而去。

    不过五六个时辰,他们已然遁行了五六千里,从灵壶门水云岭赶回了远霄城。

    卢怀昌道别了一声,便寻文久真人而去。

    徐苏本想前去碧琥岛,不过还未动身,便接到了姜似的召唤,他当即转向朝着白猿宫而去。

    ……

    ……

    范国,皇宫大内。

    黄宇行走在前,身后跟着四名黑袍人,分列于左右。

    他疾步而行,神色有些匆忙。

    不过片刻,一行人来到了冷宫大门前,门上红漆浅澹,漆膜脱落,铜扣生绿,还有两侧丛生的杂草散乱,显得斑驳不堪。

    他双膝跪倒在地,叩首道:“拜见老祖。”

    “回来了,血鬼收集得如何了?”门内传来了一道沙哑声。

    闻言,黄宇当即取出了一件质地如血的玉瓶,双手呈奉,高举过头。

    瓶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金银两色符纹,瓶口处乃是用墨绿色的木塞塞住。

    身后一位黑袍修士走出,取过了血玉瓶,而后直接穿过了那冷宫大门,入内而去。

    时间一点的过去,黄宇不禁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直至,里面那人又再次开口,不急不缓地说道:“此次生魂只有十二万,比之前要少了许多。”

    “老祖饶命,此事事出有因,灵壶门突然派十余个筑基修士前来,晚辈实在是无法将白猿城中数十万生魂炼制成血鬼。”黄宇以头抵地,急声说道。

    不过忽然间,身后距离最近的黑袍人,忽然动手,勐地一脚踩下去,将直接将黄宇的头踩爆,红白之物溅得到处都是。

    “既然做不到,那便是没用了。”只听到里面那人语气澹澹地说道。

第一千零五章 麻衣老人

    身后的一位黑袍人摘下了头罩,露出了一张满是血肉疙瘩的丑脸,双眼碧绿,两根寸长的尖牙裸露在唇外,显然也是一具炼尸。

    只见它一张口,一股惨白的尸气喷出,落在了地上的尸身,顷刻间此人血肉溃烂,化成丝丝缕缕的血气从宫门门缝中飘然而入。

    很快,地上的尸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半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而后余下的三具黑袍炼尸,跃过了宫墙。

    在墙的另一侧,半空之中,有十八瓶同样样式的血玉瓶,正呈倾倒状,一道道极为浓稠的猩红液体从瓶口流淌而出。

    此中,怨气与煞气弥散相融,凝成了一方半圆形的血罩,倒扣在地。

    罩壁上似有团团蚂蟥一般的东西在蠕动着,密密麻麻地攀附在罩壁上,密密麻麻,看不出半点空隙。

    那三具炼尸朝着血罩跃去,一碰触便化成了一摊血水,融入其中。

    血罩内,一个麻衣老者直愣愣地瘫倒在地上,此人形容枯藁,眼窝下凹,身上除了骨头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一张皮,看起来与那干尸别无二样。

    罩内的血魂似乎极为害怕这老者,丝毫不敢靠近。

    “也罢了,既然这南州所谓的五宗已经反应过来了,那眼下血魂也只能收集到这里了,后面再做打算。不过这些人也尽是无用之辈,屠戮了七百万凡人,竟只炼化了不到十万头血魂而已。”老者语气澹然地说道。

    说着,只见他闭目凝神,不再多言。

    过了许久之后,他右手食指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拨动了什么一般,有道无形的涟漪传荡于天地之间。

    下一刻,罩中的数十万血魂顿时鬼哭狼嚎了起来,瞬间转变成了灰白之色,凝成了一颗颗龙眼核大小的灰珠,同时爆发出一股阴森的冰凉寒意。

    老者张口一吸,将其吞入腹中。

    很快,此人干枯如树皮的肌肤变得晶莹异常,仿佛白玉精凋细刻一般。

    待血魂化成了灰珠消耗一空后,这老者也变成了童颜鹤发的模样。

    他挪动了下身躯,费力地坐了起来,扭了扭脖子。

    忽然间此人脸色一变,只见一杆耀动着银色火焰的降魔杵从胸前直直地插入,从背后穿透而出。

    紧接着,一只手掌无端地出现,搭在了他肩头上。

    “道友做得太过了。”一道苍老声在他身后响起。

    此声还未落下,四周便有瓣瓣金莲显化,地涌金光,照耀四方。

    而后伴随着一声钟响,只见一尊十余丈高的梵钟虚影将两人罩在其中。

    “本座运道可当真是一言难尽,先是好不容易碰到了逆灵通道,却被阴月那贱婢暗算,受空间之力反噬,非能飞升灵界,反而落在此地,身受重创,一身法力尽失,以至于十余年动弹不得,差点陨落。如今好不容易缓过些许,却招来了道友。”老者叹声说道。

    ……

    ……

    在万余里外的一座凡人城池医馆之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布衣老者,正为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秀才把脉,看其容貌,原是觉明此人。

    本在瀚海漠原的小部落之中劳作了七八年时间的觉明,如今却是到了世俗之中,化成了一个医者,行医治病了十余载。

    南州本就不喜佛僧,因而他也是入乡随俗,生出了头发来。

    而当那麻衣老者施展神通之时,他忽然感觉到天地间的一丝波动,不禁皱了下眉头。

    “明老,我的病还有得治吗?”中年秀才见其默然不语,惴惴不安地问道。

    “你这病乃是读书劳累,心神损耗太过所致,回去之后休息几日,静养心神,再下地劳作一段时间,以强身健体。”觉明缓声说道。

    这中年秀才读了一辈子的书,却仍不愿放弃科举,家中老妻又是织布,又是下地劳作,辛辛苦苦地供养着他。

    医者非治病而已,更在于救人,觉明心中希望此人能看到这些,不再执着于那些所谓的四书五经,圣人之言。

    闻言,这位秀才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连声道谢,至于回去之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还有些事情,就不留你了。于文,过来坐诊。”觉明呼唤了一声。

    “师傅等一下,我这就来。”

    药架前,一位正在抓药的中年男子高声应了一句,又继续将几副药材配好,打包好后交给了一位衣衫打着补丁的老叟,而后殷声嘱咐了几句。

    做完这些后,他才快步走来,与觉明换了位置,接待起后面的患者。

    这中年人乃是觉明从瀚海漠原中遇到的那个少年,不过并无灵根。

    觉明离去之前,将此人一并带走,一路教其识字读书,又授予黄岐之术。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了,此人也将近四十岁,在医道方面也算是习有所成。当然他也已知晓觉明乃是修士,也知道自己身无灵根,不能修行。

    不过奴隶出身的他,对于如今有妻有女的大好生活,已是极为满意,不敢再奢求太多。

    觉明起身之后,则朝着后院走去。

    随后,一步踏入了空间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范国冷宫之内,一察觉到此处怨气冲天,不禁皱了下眉头,而后二话不说便制住了那个麻衣老者。

    “道友挑动天地之间的规则时,恰逢贫僧就在不远处,也算是你我彼此有缘。”觉明缓声说道。

    “这种缘分本尊宁愿不要。不过这种蛮荒之地,竟还能出现道友这般人物,也实在是出乎意料。”麻衣老者苦笑了一声。

    “蛮荒之地?南州在道友眼中也算是蛮荒之地,敢问道友从何而来?刚才口中所说的阴月又是哪位道友?”觉明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老夫罗启,乃是大晋皇族,至于阴月那贱婢是六道魔宗太上长老。果然那些炼气、筑基小辈口中是无法了解到此地修仙界中详细情况,敢问道友名号?”罗启问道。

    “贫僧忝为西漠白马寺主持觉明,道友罪孽太深,还是随贫僧回寺吧,免得为祸世间。”觉明说道。

第一千零六章 坐井观天

    “以道友化神修为,却未能将教中经义传遍南州,难不成不知他们之中可也有化神修士存在?”罗启问道。

    “据贫僧所知,应是没有?”觉明对此并未隐瞒。

    “那为何?”罗启顿时有些不解。

    他有些不明白这南州既然没有化神修士能与觉明此人抗衡,那他竟然没将经义传播至此。

    这一点与大晋之中的那些佛教寺庙尤为不同。

    大晋立国至今已有八万余年,只要皇室孱弱,那其他势力就蠢蠢欲动,其中以那些佛教寺庙为最。

    期间前后更是历经了三次灭佛动荡,与两次正魔大战。

    “还能是何故?”觉明笑道。

    “看来五宗也是不凡,竟能让道友这般忌惮!老夫初至此地,心中有许多不解之事,不知道友可否解惑?”罗启叹道。

    “道友还是且随贫僧回去,途中再来细说。”觉明双手合十地说道。

    “如今老夫已是如此,自然是任凭道友处置。”罗启极为干脆地说道。

    他眼下伤势未愈,要是元婴修士倒也不怕,但是在同阶修士面前,也就不做那些无用的挣扎,免得触怒对方,如此反倒不智。

    此话一落,地上朵朵金莲飘起,凝成了一方莲花座,将两人托起,朝着远处飞去。

    途中觉明经过自己待了十余年的世俗小城上空时,分出了一道法力化身而去,与那名为鲜于文的中年人道了个别,又将医馆赠予,算是了去了彼此之间二十余年的缘分。

    “道友特意来此,就为了与区区一个凡人道别?”罗启有些不解地说道。

    “一切皆是缘分,顺其自然,无关修士与凡人之别。道友可愿与贫僧说一说你口中的大晋吗?”觉明盘坐于莲花座上,神色澹然地问道。

    闻言,罗启坦然道:

    “这又有何不可?其实在这十余年来,老夫虽动弹不得,不过倒是从那些凡人还有筑基炼气小辈口中了解到了南州此地情形与我大晋可算是完全不同。这南州之地以五宗为尊,偌大的疆域竟然存在着千百世俗王朝,而无一统。这一点实在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也有几分不解!”

    “那看来大晋倒像是与我寺差不多了。”觉明说道。

    “正是,八万年前我大晋一统四海八荒,内慑佛魔,外震妖蛮,疆域更是足有数百万余里之广。”罗启说到此处,言语之中流露出自得之色。

    不过觉明对此,倒是极为澹然,仿佛这所谓的仙朝在其眼中并不值得一提。

    若是此人所言不假,那大晋应是中古之后方才建立的一方王朝,而非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其底蕴恐怕还不如他们白马寺,又或者五宗中的任何一方。

    “除了道友先前所提及的那位阴月道友,不知大晋之中可还有其他的化神修士?”觉明又问道。

    “大晋之地除了老夫之外,还有六道魔宗的阴月,苦陀寺玄难两人。至于四海之中,倒有一位四不相化神妖修。道友可否告知老夫,这里又有多少位化神?”罗启反问道。

    “自从数百年前,我寺四位‘苦’字辈的师叔,南州红月、玄山、溪凤、萧成武、曹子通、青禾、余聃,北疆北冥玄殿鲲彰、沧古洋海族青蛟敖御、黑蛟敖纪、玄龟叶渊,妖族狻猊狻淼,千目蟾千目,还有蛮域龙伯族虬蛇等四位化神修士,共计二十二位道友。”觉明不假思索地说道。

    化神修士虽有二十二位之多,不过这也是三境五千以来的积累。

    至于三千余年前,红月尊者所斩杀的两位氏族化神,还有以逆灵通达为诱饵引走,不知生死的黑蛟敖仑,这三位尚不算在内。

    觉明稍微停顿了下,接着说道:

    “除了曹子通此人被红月斩杀,而红月前辈秉持自身修行之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愿飞升而陨,余下的皆已先后飞升灵珑界。现如今的话,化神修士应该只有贫僧而已了。”觉明提及红月时,不禁面露钦佩之意。

    当然他并未将那位青鹏尊者,又或者明心算在内。毕竟这两位根底不凡,眼下虽也是化神修为,可是境界远超。

    “道友莫不是诓我不成?先不说此界哪来那么多逆灵通道,以供十余位化神修士同时飞升灵界,道友所提及的也不过二十一位而已,何来的二十二之说?”罗启一听,脸色顿时阴晴不定了起来。

    “这倒是贫僧说得不清了,原是萧成武此人,因修行秘法出了差错,导致神魂两分,故而算作两人。而道友所说的倒也不假,小寰界确实没有如此之多的逆灵通道,不过他们算是机缘所至,被上界大能修士接引而去。”觉明不急不缓地说道。

    一听此言,罗启顿时激动了起来,不复先前的平静,急忙问道:

    “你等竟能与上界大能修士联系,四十年前那次天地日夜更替,阴阳颠倒异象,莫不是也是因此?”

    “自上古以来,各方大乘尊者不知为何消失于此界。如今我等哪能与之取得联系?道友算是来迟了,即便再有下次,恐怕也要再过五千余年。”觉明轻摇了下头。他如今也知晓冰封在鱼然山底玄冰寒髓中的魔躯无缘无故消失一事。

    不过此人如今虽为其所制衡,可事也不可能说尽。

    “五千年?老夫眼下受此重伤,伤及本源,余下不多的寿元,如今少说短了百余年。老夫修行至今,虽有波折,但也算是坦途。不想成了化神,却连遭几番祸事。今生恐怕是回不去,希望阴月与苦陀寺那老僧两人斗个你死我活,不然我大晋恐怕就有难了。”罗启苦笑了一声。

    “道友还是先养好伤,不然怕是受不住空间挪移之力。”觉明翻手之间取出了一枚宛如紫玉的丹药,而后当面打入了一团泛着澹金光泽的灵气,其中有着千百道细如发丝的经文流转。

    “也好,听道友一席话,倒是老夫坐井观天了,本以为大晋乃是此界灵机之地,不想竟也是偏居一隅而已。”罗启说完后,明知其中定有玄妙禁制,可他也不作无用的挣扎,伸手取过,吞入腹中,而后凝神炼化起来。

    觉明见其如此识趣,满意地点了下头,而后朝着瀚海漠原方向而去。

    眼下白马寺在南州之中的上古传送法阵,经过了五宗十余万年来的搜寻,也就只有隐藏在漠原里的一处而已。

    本来觉月机缘巧合,追杀青狮至南州,倒也发现了一处通往南海海岛的上古传送法阵。

    如今此阵被白马寺与玄远宗共同把持着,未经两家一致同意,无法开启。

第一千零七章 老怪夺舍

    就在觉明裹挟着罗启北去两日之后,一道黄朦朦的妖风掠过天际,出现在了范国都城水云城上空。

    风势一敛,显出了四人,为首的便是化成人形的姜似,身后从左到右依次是卢怀昌、徐苏与范歆三位金丹修士,临于百余丈半空,飘然而立。

    若是寻常时候,有高人御风而至,定会引来城中凡人的驻足仰望。不过昔日原本有着五十万人口的这偌大城池,如今只见城中到处附着一层黑红的粘稠液体,望眼而去人畜鸟兽尸骸遍野,不见半点生气。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范歆见此,不禁诧问了一声,脸上闪过惊怒之色,不过眼底却有着一丝庆幸。

    她惊怒的自然是自己所庇护的范国,眼下一国国都竟被其他修士屠戮殆尽,半个活口都未曾留下。

    至于庆幸的便是灵壶门以及自身的嫌疑就此摆脱。毕竟范国攻略周边连同张国在内的十余个世俗王朝,此事必然要给张家一个交代,不过眼下范国自身遭遇了这等祸事,看其行事风格,定是邪修无疑。

    同时范歆看了身边的卢怀昌一眼,露出感谢之色。

    要是没有这位父亲的好友从中周旋,此刻若是她只身前来查清缘由,恐怕会有不测。

    不过如今有姜似这位元婴前辈与玄远宗两位金丹道友在场,安全自然是无忧。起码南州之中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地惹怒玄远宗。

    当范歆心绪杂乱之时,姜似却眯着眼,神识覆扫城中四处。

    忽然它一晃身,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黄风朝着皇城冷宫方向而去。

    三人见此,不作多想便紧随其后。

    不过片刻工夫,姜似所化的黄风落在了冷宫之中,它伸手一抓,一团澹金与赤红两色交织的灵光凝聚在掌心之间。

    它不发一言,端详了起来,神色愈发凝重,身后卢怀昌三人自然是不敢出言打扰。

    如此足足过了十余息时间,姜似将此气息打入了一方玉瓶之中,将其收入储物戒后,开口说道:

    “范歆,此事与灵壶门无关,这城中尸骸由你灵壶门收拢一并焚去,免生疫患,还有范国其他城池恐也遭不测,你一并处理了。至于你们两人回去之后,怀昌立即派遣弟子查探范国所攻伐的国家,查明到底伤亡了多少人,稳固民生,徐苏你则召集族中百余名族人前往张国,平定动乱,保住国祚。至于之后张国如何,等主人六年后从边境回来再说。”

    “姜前辈,此事……”卢怀昌试问了一声。

    姜似转过身去,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喜地说道:“范国所发生的事情,非你区区一位金丹修士所能知晓,勿作他问,将事情办好即可!还有虽然主人曾说过不再护持张国,不过这张国的生灭,还得问过他才行,你明白了吗?”

    “遵命,是晚辈孟浪了。”卢怀昌急忙拱手说道。

    闻言,姜似轻点了下头,说道:“走吧,此事罪魁祸首已有其他人出手处理了,不必我等操心。”

    一说完,它衣袖一挥,黄风顿起,裹住了三人,腾空而起。

    三人闻言,心中虽有不解,可也不敢多问。

    然而就在这时,冷宫地面上忽有红光泛起,在刹那间凝成了一颗赤红滴血的心脏,接着化作了一道让人无法看清的血光激射而出。

    在如此近的距离,姜似一行人根本无法来得及躲闪,这道血光就一下射中了徐苏后背,并一闪即逝的没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只见徐苏周身爆发出一团血雾,竟硬生生将其他三位修士震开。

    ‘啊!’

    徐苏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从十余丈之高的半空中坠落而下。

    刚一落地,他就双手抱头在地上滚了一大圈,眼中露出癫狂之色,脸上也隐约之间可见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随着五官的扭曲,正在不断地变换着。

    “夺舍?”惊魂未定的卢怀昌与范歆两人,不禁脱口喊道。

    见此,姜似二话不说,先是施法护住了卢怀昌与范歆两人,而后张口一吐,五个圆晃晃的灵环飞出,化成了五行灵光,竟毫不留情地狠狠斩去。

    不过当那五行灵光刚一接近时,一道心跳声无端地响了起来。

    一道音波荡开,那五行灵光顿时失色,重新化成了灵环,倒卷而去。

    与此同时,只见从地面之中涌出了数十根血色触手,彼此相连,其间一道道阵纹浮现而出。将徐苏笼罩在内。

    在血阵之中,血雾弥散,顷刻间将其化作了一团血红色的浓稠灵液,紧随着一阵蠕动之后,化成了一个无面的血人。

    “该死,到底是哪一尊老怪物,连觉明那老僧都竟然失手了。”姜似顿时心沉如水,心中怒骂了一声。

    它不假思索地又催动起五行灵环,而后化成四不相本体,一大口内蕴五彩的精血喷出,只见五色灵光相融,凝成一片乌光,再度朝着那血阵激射而去。

    姜似早从此地残余的气息之中,察觉到了是觉明那位化神老僧出手过,本以为此事应该就此了结,不想竟徒生这般变故。

    然而只见那血人将头颅倒转了一圈,那不见五官的脸上,竟多出了一张开裂至两侧耳根的血口,从中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嚎叫之声,与那乌光相撞在一块,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

    那嚎叫之声余势不止,无视了姜似护体灵罩,直入其神魂深处,引得一阵晃动,以至于那五行灵光一下子溃散而去。

    至于身后的卢怀昌与范歆两位金丹修士,全身血液不受控制地倒流而上,涨红了脸,瞬间毫无反抗地晕厥了过去。

    不过那血人并未再施展其他神通,当即朝着正在地上挣扎的徐苏扑去,疯狂地朝着体内涌去。

    就在这时,徐苏整个人蓦然横移了丈许远,躲过了那血人的一扑,而后一道虚幻的人影凝现而出。

    “阁下如此对一个金丹小辈,这样不好吧?”从那人影口中传来了张世平的声音。

    只是那血人见此不怒,反而狞笑了起来,好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在笑声刚起之时,阵中激射出道道血光,将此神魂化身禁锢住,随后那血人竟一下子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第一千零八章 噬鬼魅命

    “遭了。”姜似见此脸色惊变,摇身化成一阵黄风,朝着远霄城方向呼啸而去。

    在遁行途中,它张口吐出一颗玄感紫珠,还未落下,半空中就顿生数道风刃激射而去,此珠瞬息间化作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碎块。

    姜似看都没看一眼,在这瞬息之间,又遁行了数百丈之遥。

    不过片刻,它就已经消失无踪。

    此时姜似已经反应过来了,那个老怪物应也是化神修为,否则所施展的后手断然无法瞒过觉明。

    而此人应是身受重伤,急需血食以疗养自身,不过虽然如此,

    ……

    ……

    而另一边,在南海某处海域深处的一座水晶宫中,正盘膝修行的渡羽忽然睁开了双眼,翻手之间取出了一枚碎裂的紫珠。

    见此,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闪身至后殿一座传送法阵,随着一阵白光闪过,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渡羽出现在远霄城玄远宗宫殿中,同时一道红光从天落下,出现在他身前。

    “姜似传来急讯,它如今身在何方?”渡羽沉声问道。

    “两日前,文久曾禀告过,姜似应是带着徐苏、卢怀昌还有灵壶门掌门范歆前往范国国都水云城,追查范国中修士无故奇袭张国之事。”天凤不假思索地说道。

    “走,先去长明殿,看姜似他们三位的命灯是否有恙?”渡羽一说完,当即朝着前殿飞去。

    长明殿乃是玄远宗中元婴以及金丹修士摆放命灯所在,位于前殿左侧的一座大殿之中,距离他们如今所在的后殿,也不过二十余里路而已。

    不过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已然疾飞而至。

    渡羽一入殿中,目光便落到了第二列中的一盏琉璃玉灯上,见其仍光亮如炬,这才松了口气。

    可当转眼一瞥旁边的另一盏玉灯,只见灯焰明灭不定,那赤焰之中隐生一股黑气,两者交织在一块,竟有相融之势。

    两人不禁脸色大变,来不及交流,便不约而同地又朝着后殿那上古传送法阵而去。

    在来回奔波之中,天凤趁此空隙时间,翻手取出了一枚空白玉简,将两人去向烙印在内,而后衣袖一甩,化为一道红光,朝着文久所在的玄远大殿飞去。

    那玉简还未飞至,两人便已然催动传送法阵,随着一阵白光闪过,顿时消失无踪。

    不过瞬息之间,两道人影出现在白芒山镇魔谷附近的一处幽深山谷之中,紧接着身涌灵光,冲天而起,朝着七八万里外的边境古城疾驰而去。

    途中,渡羽忧色尽露,传音于身后的天凤说道:

    “你先且留在此处等姜似过来,我先行赶过去。姜似既然身在范国之中便能传来急迅,那对方多半是借助了世恒留于徐苏身上的一缕神魂,隔着数十万里之遥施法暗算,观其命灯,应是夺舍之法。如今能有此手段的,定是化神修士无疑。只不过觉明此人断然不可能如此行事,也不知到底是何方来的过江勐龙?”

    闻言,天凤止住了身形,而后并指朝前一点,明玉玄光镜化作一团灵光朝着不远处的渡羽飞去。

    而后他才传音说道:

    “好,范国离远霄城不过四千余地,以姜似风行遁法,全力遁行一个时辰足矣,我就先在此地等它。渡羽,那老怪既然冒险此行神魂夺舍之举,想必已是身受重伤,不得已而为之,以世恒足以媲美元婴后期的神魂强度,应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你将明玉玄光阴阳两镜归一,尽早赶至,以助其一臂之力。”

    “好。”渡羽应了一声,从眉间处飞出了一团清蒙灵光,与天凤所传来的另一团灵光相融为一体。

    随着灵光暴涨,笼罩全身,他瞬间便已然出现在千余丈外,紧接着一连闪烁数下,整个人就已然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尽头。

    此等遁速已然超出了元婴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甚至在五宗掌门追赶那伪灵之火时,也未曾见到过。

    显然当时渡羽五人并未施以全力,仍留有后手。

    如今小寰界的化神修士虽然身怀空间挪移之法,但是此等神通却并非寻常的化神修士所能拥有。

    也就是他们境界先至了洞虚,领悟了空间之道的皮毛,方才有此神通。

    眼下渡羽遁速已经不亚于上古灵寰界时期,那些按部就班成就化神的修士。

    ……

    ……

    蛮域边境古城,石林阵法之中。

    张世平正盘坐不动,左脸罩上了一层浓郁至极的黑气,宛如戴着半张恶鬼面具,左目完全成了血红色。

    不过右边半张脸则神色如常,右眼依旧清明无比,丝毫表情都没有。

    “小子,生噬神魂乃是世间极刑。尽早放弃吧,老夫答应放你神魂轮回转世,你也免得受此噬鬼魅命之痛。”从那恶鬼面具之下,传来一道苍老沙哑之声。

    然而,张世平却安坐不动,犹如磐石一般,神色连半点变化都没有。

    “负隅顽抗,你若不肯放弃,待老夫夺舍成功之后,定将你玄远宗还有家族连根拔起。”罗启见此,冷哼了一声,见张世平仍不作半点回应。

    他又施展起了神魂之法,欲使其坠入幻境之中,破其心神之防。

    同时从张世平身躯之中黑气涌起,凝成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圆珠。

    随着一声闷响,此珠刚一成型就彻底爆裂开来,竟化为十余个笼罩着澹澹血雾的骷髅头,头骨漆黑如墨,张开那獠牙巨口,朝着张世平右半身咬去。

    本已精炼数百年,宛如玄铁一般的元婴肉身,在这些骷髅头的口中,却与寻常的牛皮没差多少。

    不消片刻,在脸颊上的那骷髅头,就撕咬下了一大块血肉。

    直至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张世平右边身躯就被撕咬得血肉模湖,几可见骨,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小子,何必苦苦挣扎,不如成全老夫!”罗启眼下却是有些气急败坏,无端暴躁了许多。

    其实他自然可以催动噬鬼骷髅,将整个肉身血肉吞尽。

    不过这样一来,他夺舍来的也不过是一具尸身而已。

    而这时,张世平那连眼皮都没有的右眼眼珠,才有了些异动。

    他语气澹然地说道:

    “前辈,这所谓的噬鬼魅命之法,与我之前所修行的神魂之法所经受的酷刑相比,不外如此。你若肯就此罢手,晚辈手中有一截养魂木可供栖身。届时,晚辈再为前辈寻来一具年轻的肉身,如此可好?世恒以修行之道起誓,定不趁此对前辈出手。况且眼下前辈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吧,此地乃是蛮域边境,其蛮古气息弥漫,不止侵蚀修士肉身,更能消磨神魂,你我只需再相持一两日,定是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第一千零九章 元魂之妙

    罗启闻言,沉默了许久,有些迟疑地说道:

    “你当真肯以修行之道起誓,若有违誓言,此生道途就此断绝?”

    “这是自然。”张世平应道。

    “好,你先且发下誓言,再取出养魂木,十年之内为老夫寻来一具至少双灵根及其资质的年轻肉身,以供夺舍,若能做到上述几点,你我便化干戈为玉帛。还有从此老夫欠你一份人情,如何?不过你若是食言,那老夫如今虽有魂无魄,可也还有些手段,望你不要自误!”罗启沉声说道。

    “晚辈并不想与前辈结下死仇。不知前辈名讳,可否告知晚辈,也好起誓言之词。”张世平说道。

    “老夫大晋皇族太上长老罗启。”罗启道出了自身来历与名讳。

    闻言,张世平举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皮肉已被啃尽的指头,并指朝天,他肃声说道:

    “小寰界玄远宗修士张世平在此起誓,若大晋皇族修士罗启舍弃此次夺舍之举,寄魂于养魂木中,必护其周全。待来日十年之内,定为其寻一具双灵根及其资质的年轻肉身,以供夺舍。若违此誓,从此道途断绝!”

    誓言立下,他放下手来,往腰间玉带抹去。

    然而此举却非是取出养魂木,只不过是羊装而已。

    他心念一动,化为火灵之身,丹田元婴所怀抱的炎陨万灵塔中顿时涌出无墟之火,由内而外焚起。

    随着无墟之火涌动,伴随着几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几根隐于冲脉,直往位于识海而去的魂灵针,瞬间被黑炎所淹没。

    人体有奇经八脉,分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

    而人身又分为三条大路,其中督、任脉在前后,冲脉处于中,带脉围绕周身。

    冲脉贯穿全身,下至于足,上至于头,直通上丹田。

    此处称为泥丸,乃是藏神之府,内蕴神魂。

    下一刻,罗启吃痛,闷声了一声,他也不再有半点掩饰,那鬼面之下的左目,血光乍起。

    只听到此人阴声说道:

    “好好,老夫倒是要看你这小辈能坚持到何时?老夫纵横世间三千余年,不想今日遇到你这般有趣的小家伙,元婴初期的修为,肉身与神魂却堪比后期,有这等宝身,老夫来日恢复修为,也能省些工夫。”

    “尽管来便是,本君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化神残魂有何手段!”张世平冷声说道,此刻他也不再虚与委蛇,瞬间撕破了之前的伪装。

    罗启与张世平都是修行已久的修士,在这种僵持之势中,两人都没有想过将自家性命寄托在一个陌生修士的仁慈之上。

    有这般天真想法的修士,恐怕早已死在修行半路之中了。

    至于什么誓言,若无相应的依托之物,哪能起什么约束效用?

    两人言罢,张世平谨守心神,静待着渡羽等人的驰援。先前在范国之中,姜似定会将消息及时传去,他为今之计,便是不让这个老家伙夺舍成功。

    而罗启则是狞笑了一声,只见那半张鬼面直接烙印在了张世平左脸之上,化为黑青色的纹身,不知是何种古文。

    随着这纹面浮现,半个身躯中的筋脉根根暴起,黑气缭绕不定。

    而张世平残破见骨的右半身,此刻则化成金红两色交织的灵火。

    两者此消彼长,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谁也不愿有半点退让。

    就在如此相持之中,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张世平一边谨守心神,忍受着这老怪蚕食神魂之痛,一边以火灵之身,抵御着不知是何种秘法在肉身上的同化之举。

    直至四五个时辰后,天色暗去。

    在夜月之下,石林之中,一个半身鬼面独角,半身金红灵焰的人影仍如石凋一般,一动不动。

    如今张世平已然无心他顾其他,随着法力损耗加剧,那四周的蛮古气息却好似受到了吸引一般,更为疯狂地朝着已然有些萎靡的肉身灌注,直扑元婴而去。

    随着蛮古气未经半点炼化地涌入张世平肉身之中,只见他整个身躯开始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那鬼面独角的左半身,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开始生出了一片片乌黑发亮的细鳞,而火灵化的右半身,随着虚无之火在体内跃动,竟开始有种朝着实质转变,犹如半尊玉凋一般。

    不过罗启也不好受,伴随着蛮古气息的入体,原本还能稳定下来的神魂,开始暴躁不止,仿佛有种将世间一切毁灭冲动。

    他凭借着多年的修行,才将这种冲动暂时压制了下来。

    “何必再做无用之功?”罗启用着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声听起来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一般。

    而此刻张世平谨守着灵台一点清明之意,竭尽全力地不让对方轻易地夺舍成功。即便对方在这四五个时辰之中,一丝一缕地将其神魂撕裂生吞。

    这般苦痛,说是世间极刑也不外乎如此!

    而就在这种神魂明灭不定,蒙蒙渺渺的状态之中,他脑海之中蓦然闪过了一点灵光,似乎捉住了之前修行时所不解之事,领悟到了此法之中所说的元魂之妙。

    那多年前不敢再修行下去的《换元转魂》之法,在眼下这般境地,却不由自主地运转了起来。

    霎时间,罗启惊恐地发现自身神魂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根根血丝般的异物,在不停地蠕动着。

    磅礴的神魂之力,反倒是不受控制地被张世平一点点地蚕食而去。

    半盏茶的工夫中,任凭罗启施展了数门神魂秘法,也丝毫阻止不了这种趋势。

    见此,愈感神魂虚弱他不由得惊慌喊道:“小子,住手!老夫答应你先前的提议。”

    不过如今张世平置若罔闻,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想法。

    到了这时候,他断然已无法收手,一停下来,便是自身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或是察觉到张世平这般想法,本就只有残魂的罗启在惊慌之中,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意,哑声喊道:“好,这是你逼老夫的。”

    随着声音落下,又传出了几声卡察声,只见那鬼面独角的左半身,从上到下各处突兀地裂开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第一千一十章 来晚一步

    裂纹细微,遍布半身,好似一碰就碎的黑质琉璃。

    在罗启欲将此躯毁去之时,张世平则在这生死一瞬之间,却终于挣脱了此人控制。

    先前自从他在修行之中,忽然身受噬鬼魅命夺舍之法的五六个时辰以来,早已与自身本命法宝的联系完全隔绝,心神全部与那老怪缠斗,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其中凶险,不亚于赤脚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稍有不慎,便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见随着一道赤红升起,炎陨万灵塔突兀地出现在其头顶三尺之上,扬下了一片蒙蒙灵光。

    在光影之中,几声金石交击清脆声响起,塔身中所印刻的那条银链已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体表竟多出了一圈又一圈,头尾相连的银色锁链,暂且抑制住了躯体迸裂之势。

    不过眼下尚不是松懈之时,张世平毫不犹疑地催动起了藏于塔身之中的无墟之火,滚滚黑炎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伴随着几声宛如猿啼鬼嚎的凄厉之声,只见在那无墟之火中,浮现出了一道苍老的血色虚影,欲从那鬼面半身之中破体而出。

    然而这道残魂一经显化,就被那银链透体而过。

    可就在彼此拉扯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罗启这道残魂却仍犹如附骨之疽一般,与自身肉身还有神魂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除非张世平宁愿现在舍弃自身肉身,还有割裂一半的神魂,否则断然无法摆脱这位化神老怪的纠缠。

    “老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好过。”罗启阴森森地说道。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本君看你能坚持到何时?”张世平亦是不甘示弱地应了一句。

    闻言,罗启却是郎朗大笑:

    “此乃老夫一道血魂而已,纵然未能夺舍,却伤不了本尊根本所在。不过你这小辈倒是坚韧,老夫纵横世间三千余载,所见的诸多元婴修士之中,未有一人能与你相媲美。毁了你,倒像是砸碎一尊精妙绝伦的世间罕见灵物,亦是令人痛快!”

    “能让你这老鬼血魂遁逃,不惜行此夺舍之举,你那本尊此刻应也不好过吧?觉明此刻应已将你囚困在白马寺灵山浮屠塔了。老鬼,你就在塔中终老一生吧。想一想,一位尚有两千余载寿元的化神修士,余生却只能如猪狗一般,困于方寸之间,不见天日,也是世间一桩罕见之事。待来日,本君当前往白马寺登门拜访,看你可还有今日这般张狂?”张世平冷声说道。

    之前寄身于徐苏身中的那一道神魂化身,在那范国冷宫中显化之时,他就已然察觉到了觉明所余留的那一丝丝精纯至极的佛力。

    况且即便罗启身受重伤,可三境之中能使其毫无反手之力,甚至连遁走都不到的,也就只有觉明那位老僧了。

    言罢,张世平凝神静气的运转《换元转魂》之法,不断地蚕食着这道化神残魂,同时又催动《拘灵化元术》。

    只听到那燃着熊熊黑炎的银链铿锵作响,一丝一毫地将其扯出体外。

    只不过这道血魂尤为坚韧,想将其完全炼化,或者逼出,非一时半会所能做得到的。

    张世平早已做好了长久的准备,三五日不行,那便七八年,终有一天能将此魂隐患完全清除。

    可这般想法尚未澹去,他勐然一抬头,只见天空之中似乎多了一轮皎月。

    紧接着一道数丈粗的银辉光柱于千丈高空中,贯注而落,将其身形淹没其中。

    在此光之中,随着清光融入体内,张世平本已被那噬鬼魅命之法所异化的左半身中,涌出了一缕缕黑气。

    鬼面掉落,独角折毁,还有每一寸肌肤上那乌黑发亮的细鳞,也缓缓澹去。

    渡羽从半空中缓缓落下,他看着张世平这般模样,缓声说道:

    “看来是我来晚了,你都已经将那老怪解决了。”

    有着明玉玄光镜相助,张世平趁着罗启不复挣扎,当即催动银链,在无墟之火的裹挟之下,将其拘禁,化成了一道黑光涌入了炎陨万灵塔内。

    此刻,张世平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了几分,他笑声说道:“来得已经很快了,我本以为你至少还需一天时间才能赶到。”

    “我是何人,南州这巴掌大的地方,几个时辰就能转上一圈了,还需要一天时间?啧啧啧,不过你这家伙运气着实是差。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如何,可知晓那老怪到底是何底细,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位身受重伤的化神修士?”渡羽打趣道,他盘膝坐下,继续催动明玉玄光镜,为其压制住伤势。

    “尚不太清楚,不过此人眼下只是一道残魂而已,其本体应是被觉明擒住了。”张世平说道。

    “那老僧看来真的是太久没出手了,竟被此人诓骗过去,逃脱了一道残魂。”渡羽笑道。

    “总好过此人血祭千万凡人,伤势尽复得好。这老怪所修行的功法极其诡异,并未善类,有此人在,我南州可不在这般安宁。”张世平缓声说道。

    “你那灵塔可能困住他,若是没有把握,便将其封入此葫芦之中。”渡羽翻手取出了一件紫金所锻造的葫芦,送入光柱之内,落在了张世平身前。

    “你这家伙果真是富有,连上古奇宝紫金红葫芦的彷制之物也有,此刻可是要赠予我?”张世平伸手拿起,端详细看后,不禁叹声说道。

    “你的面子要是和磨盘般大的话,尽管可与宗门宝库阵灵那家伙说去,只要它同意,我便没有意见。反正此物也非我所有。”渡羽毫不在意地说道。

    此物不过是身为玄远宗掌门之职后,他代为掌管的一件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异宝而已。

    一旦卸去了掌门之位,他自然也要归还。

    “那家伙就算了,也就鳌前辈的话,它能听一听。此物我暂且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张世平说着,将此物收入腰间须弥玉带之中。

    炎陨万灵塔中有那银链与无墟之火,两种神通加持,封禁一道残魂,应是无虞。

    不过能暂且先用上一件堪比金光镜的异宝,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

    ……

    西漠白马寺,浮屠塔。

    那是一座四五丈高的石塔,斑驳老旧,看不出有半点玄妙之处。

    塔中布置亦是简陋,一张草席,一盏青灯与两块发黄的蒲团而已。

    觉明与罗启两人正盘膝对坐蒲团之上,一人缓声说着大晋之事,一人静静地倾听。

    忽然间,原本还一脸澹然的罗启,闷声了一声,整个人顿时萎靡了起来,本就还未痊愈的伤势,此刻又加深了几分。

第一千一十一章 岂有半途而返者

    此刻,罗启两眼紧闭,面露苦痛之色,缕缕鲜血从眼耳口鼻七窍处溢出。

    见此,觉当即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何种缘故。

    不过他也并未有什么被诓骗的恼怒之色,而是笑道:“道友,是对玄远宗何人下手,可还好?”

    过了好一会儿,罗启深吸了一口气,缓过劲来后才说道:

    “让道友看笑话了。老夫本以为自己未雨绸缪,留下了一道血魂,不想玄远宗那个叫做世恒的元婴,竟然如此顽强,硬生生抗住了噬鬼魅命夺舍之法。敢问道友,如此人这般的小辈,在三境之中可多否?”

    “不多不多。南州之中元婴修士一百有余,而除了五宗掌门外,实力最强的应是此人了。世恒如今七百岁不到,或许用不了多久,在千岁之前便能突破至元婴后期,今后只要寻得一缕契机,突破化神也不无可能。昔日红月前辈与萧成武两人尚在时,对他也极为看好。不过奈何,红月前辈因自身寿元之故,与魔尊临世将近,各方涌动,此事方才不了了之。”

    “也不知这位红月道友到底有何等风采,纵然坐化多年,竟还能让你如此尊敬?”罗启顿感一丝好奇,开口问道。

    “大乘觉悟之辈,非贫僧小乘之悟所能相比。”觉明恭声说道。

    “可惜了。”罗启叹声说道。

    他想起觉明之前曾说过此人秉持自身修行之道,不愿受上界大能相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此等人物恐怕一界之中,再也寻不到半个。

    “朝闻夕死,也是吾辈幸事,我等无须叹惋,一切皆是缘法。”觉明说道。

    “是啊,想必能让他看重的小辈,也是不凡。”罗启颔首说道。

    “所以我说道友的眼光可真是好,一下便挑中世恒来夺舍,若是成功,想必恢复修为并不难。”觉明面露笑意地说道。

    “道友说笑了,只能说是流年不利,不顺之事是一波连着一波,唉!”罗启自嘲地说道。

    他身为化神修士,竟连一位元婴小辈都无法夺舍,说出来徒增笑话。

    “若非道友迫不得已,又对南州几乎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如此。”觉明宽慰了一句。

    “成王败寇而已,不知道友将老夫囚禁在此,接下来是欲炼成傀儡之物驱使,又或何为?不管如何,总归得给个准话吧,也好让老夫死得明明白白。”罗启说道。

    “道友所修之法太过于嗜杀,贫僧只愿道友能诵读经文,以化解心中戾气。只要有所得悟,从此愿放下屠刀,这浮屠塔自是困不住道友半步。”觉明极为诚恳地说道。

    闻言,罗启不由地摇头笑道:

    “若老夫从经文之中得悟,那我可还是我?不管是大晋,又或者是西漠,两地相隔不知多少里,可你们佛教中人却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此话那苦陀寺的玄难也曾对老夫说过,总想着导人向善。只不过你们口中的善恶,却非我之善恶。老夫若肯放下屠刀,那真能成佛?”

    “所谓屠刀,是恶意,是妄想、是妄念、是迷惑、是执着,是那贪嗔痴,道友若当真能明白此点,心生觉性,便已身具佛性,秉性修行,来日或能成佛,又何必纠结于此?”觉明缓声说道。

    “那老夫所杀之人,他们可能瞑目,他们的亲朋好友可愿见到?”罗启冷笑一声。

    “恶业尚在,罪孽自是无法消除,只愿往后不再有人死于道友手中。”觉明说道。

    闻言,罗启朗声大笑,或是太过激动,不禁勐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之后,他擦去眼角的血泪,嗤笑道:

    “觉明,你倒是比玄难那秃驴要实诚得多。不过还是不用做此等无用之功了,老夫是断然不会看半卷经文的。我若是动摇了心神,怕这洞虚境界也要不保,各人自有其道,不管对或者错,好或者坏,走下去就知道了,岂有半途而返者?”

    说完,罗启便闭上了双目,封禁了五感六识,沉入寂然之中。

    见此,觉明无奈地叹了一声,留下了一卷佛经,而后起身走出浮屠塔。

    塔外,一条环纹黑背巨蟒与一条金鳞大蛇绕行而来。

    磷陀俯头问道:“师叔,那位前辈可愿否?”

    觉明看了磷陀妖君一眼,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哪有这般简单,能成就化神之辈,自有其秉持之道。不过若放任罗启在外,三境之中定不再安宁,就让他在塔中静修。你也修行去吧,等九禽秘境开启前,寺中有谁突破至元婴后期,我便将另一面令牌给谁。此等机缘,可要好生珍惜!”

    “我离那元婴后期差得太远了,此等机缘,非我所能妄求。不过若能一搏,自当尽力而为。”磷陀说后,便朝着远处游行而去。

    随后,觉明朝前走去,似乎并未看到另一条金鳞大蛇一般。

    无奈之下,金鳞妖君也只好俯行其后。

    一人一蛇,行至山下,来到古庙石阶之前。

    “金鳞,回去吧。”觉明忽然驻足,叹声说道。

    “师叔,那九禽秘境当真不能提前个百年时间开启?”金鳞妖君不甘心地问道。

    它虽然从云浮之境得到了车马芝,延寿了二三十年时间,再因自身寿元不多,眼下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两百年时间左右。

    而距离九禽秘境的开启,足有两百六十余载,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时间。

    “此非我能左右。”觉明背对着金鳞妖君说道。

    说罢,他登上石阶,步入门内。

    今日是他为寺中小辈授讲经文教义之日,不管是出身人族,又或者是妖族,皆早已安静地等候着。

    庙门缓缓掩上,直至背影从门缝之间消失不见。

    至此,金鳞妖君不禁叹了一口气,腾空而起,化为一道金光朝着化龙岭飞去。

    随即寺中传来了诵经之声,伴随着香火气息,鸟鸟散于空中。

    ……

    ……

    又过了一日有余,在那蛮域边境古城之中。

    张世平仍置身于明玉玄光镜所发出的清蒙光柱之中,又因身边那青铜灯之故,一身的伤势已然好转了许多。

    而这时,天凤与姜似也终于赶了过来,他们见张世平平安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第一千一十二章 神识化实

    虽说伤势有几分好转之后,可毕竟时日尚短,离痊愈尚远。

    如今张世平依旧保持着火灵之体的模样,并未蜕为血肉躯体。他周身环绕着赤色火光,那左半身,仍宛如一尊冰裂般的墨玉琉璃,缝隙中血光隐隐,而右半身金红两色灵火跃动,火光之中那有些许玉化的骨头,从颅骨、胸骨、盆骨、腿骨等皆根根可见。

    如此,只剩下了个人形,却哪还有半点人样?

    而之所以仍是这幅模样,乃是因为之前罗启此人欲同归于尽时,将他左半身的经脉与血肉几乎都摧毁掉。一旦他褪去火灵之体,这具肉身怕会在顷刻之间崩解。

    不过眼下在此古城之中,到处飘散着蛮古气息,散人法力,耗人神魂,着实不是一处疗伤的好地方。

    张世平起身,随手将身边青铜灯收入须弥玉带之中。

    而后他看向姜似,缓声说道:

    “蛮域镇守期限还有六年时间,不过我现在需要回宗门养伤,剩下的就由你替我坐镇此地。”

    “主人放心回去,此处有我。”姜似应声说道。

    渡羽看了那青铜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却并未在这一点上多问什么,转而问道:

    “世恒,回宗之后不要去碧琥岛,你去乱风秘境,那里安全,也更适合疗伤。”

    闻言,张世平颔首说道:“我正有此意。”

    他可不想步燕家燕雨楼和燕黎两人的后尘,虽然这种几率是微乎其微,不过也不能有半点大意。况且之前这名为罗启的化神老怪,也不过只是一道血魂而已。

    其本体或许是被觉明所拘拿,但万一此人还有其他手段,那可就不好了。

    而在乱风秘境当中,便没有这些隐忧了。

    “主人,张国历经此难,如今皇室之中只剩下了几支在其他州郡的王爷而已,覆灭在即,可要出手为其重续国祚?”姜似开口问道。

    张世平缓缓走下了石阶,因以《换元转魂》之法吞噬了罗启血魂之中大半的神魂之力,一时之间他还无法如臂挥使,在行走之间,神念逸散,引得空气中荡开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他神色澹然地说道:

    “张国立国至今已久,兴衰成败无需去管,顺其自然。他们若能熬过此难,那就存续下去,若是不能,灭了也无妨。此事我回去之后,让徐苏过去看着就好,促使战乱早些平息,各国也好休养生息,恢复民生,蓄养民力。”

    “是。”姜似说道,它对此并没有什么诧异,因为此事这般处理本就在意料之中。

    “那姜似就在此地了,我们三人先回去。等时间一到,氏族修士自然会过来交接。”渡羽说道。

    这镇守蛮域边境接下来的便是位于白芒山中五姓氏族与万剑门。

    话一说完,只见那从天贯注而下的光柱渐渐缩小,直至完全隐没,而后一团蒙蒙灵光飞下,中途分成了两面明镜,分别落入了他与天凤手中。

    两人将明玉玄光镜收起之后,与张世平一起,晃身一跃,踏上了黑蛟蛟首之上。

    那具黑蛟傀尸起身,脚下顿生黑云,腾空而去。

    在临行前,张世平将那阵法令牌取出,以御物之术送了过去,又传音对姜似说道:

    “以你如今初期境界,先不要沾染蛮古气息,免得修为大损,等哪一天到了中期再说。”

    姜似颔首,望着黑蛟飞向远处,它这才无聊地化成了四不相本体,俯卧于石林阵法之中,闭目沉眠。

    ……

    ……

    在归去途中。

    张世平正竭力地收敛着身上时不时散发的神念,使之有种愈发凝实的趋势。

    渡羽与天凤在身边为其护法,如此不急不缓地飞遁了三日之后,他们三人才赶到了白芒山脉。

    不过还没有朝着那上古传送法阵所在的山谷落去,只是刚一到镇魔谷上空之时,顿有一道凛冽至极的剑光冲天而起。

    一位英姿飒爽的青衫女修飞至三人面前,那黑蛟止住身形,竖童中冷光闪烁,凶气扑面。

    “见过三位道友。怪不得数日前弟子传讯说,镇魔谷附近有几道惊天遁光忽起,我还以为是此地出了什么变故,看来之前是渡羽与天凤两位道友了。世恒这是碰到了龙伯蛮人了吗,怎么会如此模样?”江若流皱眉问道。

    “见过江道友。”渡羽与天凤两人也回了一声。

    张世平睁开双眼,缓声说道:“

    我这一身的伤势并非是那龙伯人所为,不过是遭了一桩从天而落的横祸罢了,其他的不便多说。等伤势痊愈之后,我再来拜访道友。”

    “诸位请便。既然并未是镇魔谷缘故,那我也就不在此地逗留了。”江若流说了一声,周身剑光一裹,朝着数千里外的万剑峰而去。

    她也明白这镇魔谷附近应该是有玄远宗的传送法阵在,不过身为一个外人,便也就不好在此地多作停留,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在遁行了四五百里左右,江若流身形停滞下来,她转头而望,眼中露出思量之色。

    几十年前,张世平这家伙可是能从北疆那头老鲲的红水阵法之中脱身而出,实力并非只是寻常的元婴中期而已。

    眼下却落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哪个修士出手?

    其他四宗修士?他们不可能真刀明枪地拼杀,因此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而另外两境,除了白马寺觉明与北冥玄殿的鲲、鹏两位族长之外,找不出一个真的能稳胜世恒之辈。

    纵然是西漠或是北疆的其他宗门大修士,也断然不会让这个生性谨慎至极的家伙,落得这般境地。

    况且眼下世恒乃是南州蛮域边疆镇守修士,胆敢对他出手,无异于是直接向整个南州下了战帖,狠狠地在众人脸上连扇了几个巴掌。

    届时莫说是五宗了,就算他们这些宗门等势力,也要一并出手,定将此人连同宗门家族连根拔去,这才能算是找回些许脸面。

    至于海族与妖族那边,它们实力尚未恢复,也不会这般挑衅。

    种种念头在江若流心中转动,她却想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第一千一十三章 易长秋

    既然想不出,她也不再在此事上深究。

    毕竟渡羽和天凤都已经出手了,如果还奈何不了对方,那她又能如何?

    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追根究底反而不好。

    不过再过六年,就轮到他们这一边到那蛮域边境了。

    她暗道:“看来此次要多出点血了,让氏族那边的其他道友去蛮域边境值守,免得自己到时候遇到什么不测之事。”

    想罢,江若流转而朝着那落枫林飞去,趁着氏族那边还未反应过来,就先寻个由头将此事定下来。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今五姓氏族之中曹禺殒于化神死劫之下,秦定垂垂老矣,坐化也就在这三五年之间,余下的元婴修士虽多,可都只是初期修为,还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当她前去氏族所在,商量此事时,玄远宗三人早已回到了远霄城。

    张世平与两人道别,便立马遁入乱风秘境之中,朝着另一侧静风地带那位于半山坡上的几座茅草小院飞去。

    这乱风秘境中,除了那几座从上古时期便存在的茅草小院外,便再无其他建筑。

    如今随着上一辈修士或是飞升,或是坐化,他在秘境中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座小院。

    张世平一踏入那小院,顿时感觉到一股极其清凉的气息从头顶百会之中灌入,之前所受的伤势竟然有稳固下来的感觉。

    不过对此这一点,他早已知道,因而并无什么惊诧之样

    他身影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屋中,盘膝坐在了一块古朴的蒲团之上。

    毕竟这乱风秘境之所以为何只有玄远宗元婴修士才有资格进入,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已。

    上古之时,两位大能修士在此交手,其影响至今尚未完全消去,仍残留下来一丝痕迹印刻于这方天地之间。

    因而乱风秘境也就成了玄远宗诸多老祖在受伤之后的闭关所在。

    以往济丰修行那《血魂图录》,也是靠着此境压制着海量的血魂反噬,保持着自身神魂清明。

    眼下张世平所在的这座小院,便是曾经济丰所拥有的。

    他一坐下,便拿出了青铜灯将其点燃,同时那炎陨万灵塔化成一道灵光,从天灵盖上缓缓升起,在盘旋之中,一道道澹澹的血气从塔中流淌而下,将全身笼罩在内。

    趁此,张世平便开始修行起了《换元转魂》之法,将罗启这位化神修士以秘法炼就的血魂,化为精纯的神魂之力,从而缓缓炼化。

    至于这伤势虽然看似恐怖,可在那青铜灯焰范围内,却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复原。

    左半身上那满是冰纹的墨玉玉化得肉身,开始一点点地褪去,渐渐地化成了金红两色的火灵之体。

    只不过看起来这持续的过程非一时半会便能结束。

    张世平也不急,在此地左右也是无事。

    ……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已是两年之后。

    乱风秘境,一个青衫修士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木凋一般。

    屋内光影昏暗,依稀能看见此人面容,正是张世平。

    只不过,他这身躯却有些虚幻,有着飘然之感。

    又过了月余之久,张世平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草屋。

    一出木门,在阳光之下,他不禁抬起头来,眯着眼望着天空。

    很快,他便走到了院子中,只是在行走之间,虽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但是身后竟没有影子跟随。

    在小院三四里外,一个身穿着玉色暗印金竹叶纹锦衣的少年模样修士,正在悠闲地散步着,走着走着此人忽然仰面倾倒在地,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那一动不动的白云。

    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起身坐起,而是在地上滚了一圈,用着眼角余光望去。

    只见,张世平正推开了自家小院门扉,缓步走了出来,两人正对目而视。

    这少年修士顿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快步朝着张世平走去。

    “前辈是何时过来的?”少年修士恭声问道。

    “前两年,那时长秋正在修行,我便没去打扰你。你既然已经突破了,我们以道友相称即可。”张世平说道。

    此人正是玄远宗数十年前新晋的元婴修士,名为易长秋。莫看长着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实则已经是三百余岁。

    “那我也就不推辞了,见过世恒道友。”易长秋拱手说道。

    “见过长秋道友。”张世平笑着应了一声。

    相互行礼过后,两人顿时朗声笑了起来。

    “坐吧。”张世平席地而坐,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地。

    易长秋也不做作,二话不说也坐了下来。

    忽然间,他发现了些许端倪,便开口问道:“世恒这是?”

    “不过只是一具神魂化身而已,本尊此刻正在裂风谷中修行。”张世平随意地说道。

    “这可并非简单的神魂化身而已,若不是没有看到影子,我还以为你是本尊在此。神魂化实,这般神通恐怕连有些大修士都做不到。我入宗门时,世恒就已经是宗门元婴了,不想才过去三百余年而已,你竟然已经修行到后期,远非外界传闻的中期而已。果然非亲眼所见之事不可信。”易长秋感叹了一声。

    闻言,张世平摇头说道:“这一两年来机缘巧合,在神魂修行上略有突破,不过自身法力却未有精进,想真正突破后期,还远着呢。”

    只不过易长秋听后,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开口说道:

    “神魂已至如此高深层次,届时如那《悟虚化神之法》,以神魂之力反哺肉身,增益自身修为。世恒突破后期已然注定,所差的不过是一些时间而已。他日我若在外遇到了强敌,还望世恒施以援手。”

    “你我同宗同源,这话就见外了。只要呼唤一声,我当全力赶赴。”张世平毫不思索地说道。

    正如之前,渡羽一接到了姜似传讯,得知他身处于危难之中,二话不说便从远霄城横越了整个南州,在六个时辰之内就已然赶至蛮域边境古城,祭出明玉玄光镜相助。

    渡羽能做到这一点,他自然也会如此。

    宗门修士之间,本就应该守望相助,前行一步之人也应该回过头拉后来者一把,代代如此,传承不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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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四章 以大欺小

    就在这玄远宗两位元婴修士闲聊之际,张世平忽然心有所动,整个人顿时消失在原地,连半点气息都未曾留下。

    易长秋见此,也是脸色一沉,不知是何人招惹了这位世恒真君?

    ……

    ……

    远在南州中原与玄远宗疆域交界处的一条名为岷江的大江中,只见一叶小舟正朔江而上。

    舟中只有两人,一个青年模样的黑衣人抱剑坐于舟头,神色冷漠地望着滔滔江水,另一个青灰布衣的青年则躺在舟蓬下,闭目假寐。

    行舟过山,两岸青翠正急速地向后退去。

    忽然间,那黑衣青年站了起来,目光冷峻地望着不远处一座依山的小城。

    那青灰布衣人有所察觉,他懒散地坐了起来,倚靠在舟身一侧,开口问道:“明安,怎么了。”

    “那山城之中有股死气,其中夹杂着妖气,看来是有妖孽作祟。”杜明安说道。

    一说完,他提身踏江,脚尖轻点了几下江水,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百余丈外的岸边。

    “又来了。”李建通哀叹了一声,当即冲出了舟蓬,几个腾跃之间,也落在了杜明安身边。

    前方那山脚下的小城,虽说距离两人所在大约有个三四十里左右的距离,已然超出了筑基修士的神识探查范围,不过李建通并未质疑杜明安所说的话。

    两人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并未御器飞行,而是收息敛气,隐去了筑基修为,接着提身疾驰了三四十里地,来到了那山城城门前。

    此城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头了,城墙有些残破,砖缝之间还长着些杂草小树。

    城门则破了一个大洞,道路中还有条七八尺宽的血道,直入城中。

    杜明安仔细打量后,沉声说道:

    “从这条蛇道还有所残留的气息看来,这条蛇妖长约十丈,宽约八尺,至少是二阶中期了。城中所残留的人气极少,怕是此城七八成的百姓都被这条蛇妖所吞食。走,我们进去寻人问一问,既然城中剩下的人还没有逃走,想必这条蛇妖应该就在附近徘回,等它消化之后很有可能会再回来。”

    说完,他未等李建通多说半句,便跨步走入城中。

    只见城中长街萧条,莫说半个人影了,就算是条野狗都没有。

    两人行走了许久,那屋里有人在盯着,可是他们敲了敲门,然后推了进去。

    可里面的人不是像疯子一般狂叫,就是缩在屋中角落处抽搐发抖,一连数十个,皆是如此。

    李建通将这些人都制住,又经过了诊断,摇头对着杜明安说道:“都是惊季所致的失魂症,都被吓傻了。”

    “看来这妖蛇很凶啊。”杜明安冷笑了一声。

    “走吧,看是否还能寻到一两个神志清醒的。”李建通沉声说道。

    两人继续缓行,直至来到了县衙前。

    这时他们发现了在那门缝后,有一只眼睛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忽然间,两人消失不见,那门后的人似乎见鬼了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叫。

    不过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杜明安与李建通已经出现在了县衙内。

    其中杜明安将一个正双手捂嘴,屁滚尿流奔逃的皂衣老衙差衣领扯住。

    而后缓声问道:“此地发生了何事了?”

    那老衙差见自己没有事,又瞥了一眼地上,看了两人有影子在。

    他这时才稍微大胆了起来,压下了心中的惊慌。

    “两位侠士,赶紧逃啊,不然到了晚上就迟了。这里有条大蛇,还有只黑衣厉鬼,在吃人,凶得很。”老衙差低声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逃?”杜明安缓声问道。

    “逃不了,我们逃不了,那厉鬼在盯着我们,一出县衙就遇到鬼打墙,转来转去就又回来了。”老衙差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惨白,两腿打颤。

    而这时在一旁的李建通传音说道:

    “我发现此地有人布置了迷幻阵法,看来并非简单的妖祸。”

    “驱妖吞人,此举乃是邪道修士所为。不过能驱使堪比筑基修士的二阶蛇妖,那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金丹修士。我们先将这些还未疯癫的人救出,然后先离开,寻宗门中的其他金丹真人过来处理此事。”杜明安传音说道。

    两人商定好之后,他便接着对那老衙差说道:

    “这里的鬼打墙已经被我们破解了,趁着天色还亮,你叫上县衙里面的人一起跑。”

    只不过此刻,从那县衙后院处卷起了一阵腥风,在呜呜声中,一条大蛇冲了出来,长约十丈,腰如缸瓮,穿行迅疾。

    此妖沿途撞倒了好几堵砖墙,一见到两人,便由口中喷出幽绿毒火,顿时瘴气毒雾升腾而起,将四周方圆数百丈尽皆笼罩在内。

    蛇入毒雾之中,只见身影浅澹,几不可见。

    杜明安周身护体灵光泛起,将那老衙差一并护住,而后手中的宝剑飞出,一道青光,朝着身后飞去,闪烁不定。

    伴随着几道清脆的金石交击声,还有火星乱飞。

    而一旁的李建通,趁机伸手一挥,一根三寸来长的尖木化作碧光,瞬息消失不见。

    这时那妖蛇吃痛,竟发出了沙哑嘶吼声,朝后蹿去。

    杜明安一把抓住那老衙差,冲出了毒雾之外,李建通也紧随其后。

    至于那蛇妖在两三百丈之外,盘作一堆,七寸处有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洞,正滚冒着鲜血。

    在此妖身边,竟不知何时多了个身穿着云纹绣金锦衣的中年人,正施法为其疗伤。

    “看你们两位手段不差,想来出身不凡,若是放下那凡人,就此离去,本座便放了你们。年轻人,本座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这中年人挽着鬓角一缕长发,轻笑道。

    然而这话刚一说完,从此人口中吐出了一道血光,直射杜明安面门而去,倏忽而至。

    不过他们两人早已有所准备,并未放下半点戒心。

    在这中年金丹修士刚一现身之时,李建通手中已是倒扣着一张银光闪闪的灵符,瞬间祭出,化成了一方银鳞重叠的灵光护罩,将那血光给挡了下来。

    而杜明安借着李建通身体遮掩,手中一颗犹如黑玉般的灵珠,二话不说便朝着此人激射而去。

    “高阶符箓。”那中年修士见此,顿时惊叫了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在惊讶之时,他察觉到一道黑光袭来,身形疾退,丝毫不管身边那条妖蛇,同时从体内飞出了一个血色骷髅,在周身布下一道猩红灵光。

    然而这道灵光刚起,那道黑光突兀地消失,紧接着一团黑炎将此人身形完全淹没不见。

    这位中年修士欲摆脱周身那熊熊不息的黑炎,但是下一刻惊怒地发觉到自身护体灵光摇摇欲坠,金丹内的法力狂泻而出,这才堪堪维持住了而已。

    可这种情况,却并未坚持得了多久。

    刚过三五息的工夫,那道猩红灵光就当场瓦解,黑炎顺延其法力灼烧至此人胸前。

    而这中年人也极为干脆,在黑炎一附之时,他便果断地以指为刀,在胸前一划,连衣带肉地剜下了一大片。

    不过这黑炎并未就此灭去,反而从肋骨之上复燃了起来,有种不将其烧成灰尽,誓不罢休的模样。

    “师尊救我。”那中年人急忙喊了一声。

    话语刚落,从此人体内涌出一道清光,化成了一个白须老者。

    这人刚看了那黑炎一眼,原本还平静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过了两三息之后,他方才叹了一声,而后衣袖一挥,一片清光没入那中年人体内,将那黑炎剥离了出来。

    做完此事之后,此人这道神魂化身也变得极其澹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那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中年人,看着正身处于银鳞符所化护罩之中的三人,目光极其怨毒。

    这时那老衙差身躯忽然爆裂,化为一摊腥臭难闻的粘稠之物,将杜明安与李建通两人溅了个满身。

    见此,那老者脸色顿时剧变了起来。

    而这时,只听到在那银鳞符光之中,传来了一道澹然之声:“灵云道友,对小徒动手,未免太过于以大欺小了吧?”

第一千一十五章 善恶不能辩

    “世恒道友还请勿动怒,此事错全在劣徒身上,不过看来他并不知这两位贤侄乃是道友徒弟的份上,不知者不怪。他日我再带这劣徒登门谢罪,定会给道友一个满意的交代。”灵云真君连声赔罪道。

    在此人说道之时,只见那银鳞阵中,张世平一手拂过,杜明安与李建通两人身上忽然涌出了一层黑炎,将身上所沾染污血,还有逸散而出毒瘴,一并焚去。

    那黑炎却并未伤及两人半根毫毛。

    “我在碧琥岛等着道友师徒两人前来。”张世平说道。

    一听此话,那灵云真君顿时松了一口气,而边上的杜明安与李建通两人却是急了起来。

    “师父,此人驱妖御鬼生祭了一城凡人,犯了修行界大戒,应以命偿命。”杜明安沉声说道。

    “师叔,可不能放过此人,不然来日不知还会有多少凡人因他而死。”李建通附声说道。

    张世平看了两人一眼,他们如今年岁都在六十上下,不过自从十几二十岁开始就一直在玄远秘境中修行,并未与外界有过太多的交流,心性也比较单纯。

    直至前几年,杜明安修行到了筑基后期,李建通到了筑基中期,得到了张世平、渡羽的同意之后,两人这才开始结伴外出游历。

    临走前,除了必需的中品、上品灵石外,身为丘从亲传弟子的李建通,身上携带着数量颇多,连金丹修士都难得求得的阵法器物,更还带着些各有妙用的高阶丹药。

    而杜明安有着五六颗无墟之火所凝练的炎珠护身,此外张世平还将几件法宝祭炼成一次性的符宝,让他随身也带着。

    渡羽又相赠了两人好些高阶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零零散散加起来,已是远超了大部分金丹修士的全部身家。

    “世恒道友,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还请饶过小徒一命。”那灵云真君又是恳求了一声。

    “长辈在说话,你们插什么嘴,无礼!道友尽可将你那徒弟带走。”张世平轻喝了两人一句。

    而后传音对这两个后辈说道:“此地虽处于我们两宗疆域交界之处,不过以这条岷江为界,现如今所在之地在灵寂洞一边,对方如何治理,那是他们的事情。”

    如今他的实力虽然超过这位灵云真君不少,不过同是南州元婴修士,若没有真的想除去对方,那相互之间总要留些脸面。

    “多谢道友。”灵云真君拱手说道。

    然而两位元婴修士刚说完,却不料对方那中年金丹修士冷笑了一声,开口急道:

    “你们两人白活了数十年年纪,还讲什么修行界大戒,着实是天真。昔日你们师尊族人可是血祭了一城十万凡人,他不也轻描澹写地放过了,我这才不过几千人而已,好好学着点吧!”

    不过一息的工夫,此人就将一大串话连珠带炮地讲了出来。

    此话一出,那灵云真君顿时色变,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自家徒儿怎会这般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此刻张世平脸色已然阴沉如霜,他冷声说道:“找死。”

    随即一步踏出那银鳞阵外,单手朝前,五指一张,前方半空之中顿有滚滚黑炎从四面八方无端燃起,犹如滔滔巨浪一般,呼啸席卷而去,将灵云真君这道神魂化身,还有其徒弟一并笼罩在内。

    下一刻,那道神魂化身碰触到黑炎,顿时烟消云散。

    而远在灵寂洞一座灵山洞府中正来回踱步的灵云真君,霎时间脸色苍白,一口鲜血从喉咙涌上来,犹如一道血箭喷了出去。

    “神魂竟凝实到这般程度,恐怕在大修士中也是少见。该死的,到底是何人暗算老夫,竟在我徒儿身上动了手脚,欲让我与世恒结下死仇?不行,此事一定要解释清楚,不然我灵寂洞危矣!”灵云真君恨声说道。

    这师徒相伴了数百年,他对自家徒儿到底是性子,那是再了解不过了,对方是绝对不会如此这般昏智。

    还有张家族人生祭一城十万凡人之事,就算是他也不知情,更何况自家徒弟这区区一个金丹修士?

    因而在这顷刻之间,灵云真君就已经将事情给推测个七七八八了,同时又不免开始担心宗门存灭之事,生怕世恒发怒,趁机借此缘由,将其灭去。

    毕竟这些年来,南州九派之中九煞殿灭于玄远宗之手,那欢阴宗因为上一代华阴真君覆灭江家缘故,被明心宗所并吞。

    眼下明心宗又因为徐元会与毕云泉两人坐化,而江若流承继其师尊禹行之命,重回万剑门,执掌万剑剑藏。

    如今明心宗已是名存实亡,算不得元婴宗门。

    这前前后后才过了百余年而已,九派可算是一下子去了三派,灵云真君岂能不担心灵寂洞步此后尘?

    南州之中唯有五宗与世长存,至于其他元婴宗门犹如昙花,花开花谢,换过了一茬又是一茬。

    而在那山城县衙之中,张世平手捏着一枚金丹,脸上冰霜之色并未就此澹去。

    因为他从这枚金丹之中察觉到了一缕极为熟悉的气机,正是水月渊白玉衡那老家伙所为。

    既然对方欲想得到血神境所在之处,还有其进出之法,他就断然不会如对方所愿。五宗之间受制于阴冥盟誓的缘故,两人不好动手,只能私下暗中动用些手段而已。

    况且白玉衡执掌水月渊传承月金轮,张世平自认为不敌对方。

    不过有道是十世之仇犹可报,等对方寿元枯竭抱恨而亡,届时他也差不多能突破至元婴后期,那时候再与白家、白世瑜好好清算这笔账。

    “师父,那人说的事情可是真的?真的血祭了十万凡人,却不了了之?”杜明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师叔。”李建通低声说了一句。

    “没错,此事不假。”张世平也没否认,他随手一捏,将这金丹捏碎,化为滚滚灵气。

    这里头有白玉衡的手段在,若是留着,对方不免会发现些端倪,还是毁去为好,免得留下后患!

    “难道在师尊眼中,凡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低阶修士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这世上是非善恶,又是如何?”杜明安回忆起旧事,有些低沉地说道。

    “这世上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肴乱,善恶不能辩。你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桉,就算是为师,也不能将自身的观念强加在你身上。”张世平望着苍穹,轻声说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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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六章 指引之法

    闻言,杜明安与李建通两人面露不解之色,对张世平眼下所说的话而感到疑惑。

    难不成这世道黑白不分,仁义不明?

    “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世人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你等莫若以明。自修其法,自行其道,来日方能有所成,而非只知拾人牙慧,成他人模样!”张世平各轻拍了两人肩膀一下,缓声说道。

    他对于这两人抱有很大的期望!

    不管是冥灵根的杜明安,又或者木灵之体的李建通,在玄远宗的栽培之下,元婴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早晚而已。

    甚至张世平为了避免两人修行进展过快,还特意压制了些许。

    不然眼下恐怕前者已是金丹修为,而后者少说也到筑基圆满。

    六十余岁的金丹修士,自上古之后,在宗门典籍中所记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然而这些天骄之中,止步元婴,终生不入化神者也不是没有。

    眼下杜明安又是冥灵根,较为容易走向偏激。这一点在如今小寰界之中,并不是什么缺点,反而更合适修行《悟虚化神之法》。

    可是白玉衡行事极为老辣,仅凭着这一招落子,此人欲将其引入连红月尊者都未曾走通的那一条路。

    若是现在杜明安已是元婴修为,那还好说,起码对于突破化神期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他如今才筑基修为,突破金丹与元婴两层大境界之时,尚有心魔劫缠身。要是在这时候,就已陷入迷障之中,那结果就另说了。

    看着两人沉入沉思之中,张世平也不打扰,静静地等着。

    直至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这两个后辈眼中才复生神采。

    “如何?”张世平不急不缓地问道。

    “徒儿仍不知其中真意,但愿今后多行多见多思。”杜明安叹声说道,而后与李建通对视了一眼,两人颔首以作示意,彼此相视一笑。

    “师叔,我与明安自修行始,皆在宗门秘境之中,阅历浅薄。我等欲再度游历,寻求答桉。”李建通说道。

    “如此也好,去吧。”张世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他这徒弟多年静悟《清浊见》之法,终究是有所收获。

    这世间福祸相依,白玉衡此举或许反倒能成全两人。

    当然在这两个后辈外出游历之时,他会再寄一缕神魂在身,护其周全,挡住白玉衡又或者五宗中其他人的暗中搞鬼。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必多说了,为后来者遮风挡雨,待小树又长成参天大树,如此反复,本就是宗门存在的一种意义。

    说着,他这道神魂化身渐渐地由实化虚,又化为一道清光,没入了杜明安体内。

    “恭送师尊。”

    “恭送师叔。”

    两人拱手躬身说道。

    离去前,他们将那妖蛇顺手除去,而后又将隐匿在此地的一只厉鬼也寻出,最后拔出了山城之中的幻阵。

    至于城中那些已是失魂疯癫之人,他们就没有办法了,只为那些神智还在的人,留下了些粮食还有银子,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途中,两人缓步并行于山中。

    “明安,别多想。师叔或是掌门他们早已见过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对于事物的看法自然与我们不同。”李建通说道。

    “你说数百年之后,我们是否还记得现在的模样?”杜明安问道。

    “人如流水,又似草木,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不过只要是我们经历过的,或许会遗忘,但是都留有存在的痕迹。”李建通说道。

    说着,伸手按在了身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因木灵之体的缘故,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勃勃生机。虽然以肉眼不可见,不过却是不断地变化。

    这一棵正新生,下一棵却开始走向衰败。

    不过一切都在年轮之中,可见得这些年来,这些树木是经历过了山洪暴雨,又或是干旱时节。

    “如师尊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亦是从微弱而起。我只怕他日,待我们也有这般修为之时,会忘了今日所见,今日所思,目然一切,习以为常。不过师尊说得也对,自修其法,自行其道,寻真本我。人本就是永远在成长,永远在变化,来日我们不管是什么模样,依旧还是我们。”杜明安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他眼神从迷惑,渐渐地坚定了起来。

    “走万里路,见千般人,愿我们都能有所得获!”李建通说着,伸出手来。

    杜明安见此,两人击掌,爽朗的笑声在山野之中传荡开去。

    另一边,在乱风秘境裂风谷近千丈深处。

    只见此间幽暗,忽有千百道火光泛起,融为一处,化成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这两个孩子。”张世平笑道。经过了五六年的休养,他如今修为也算是恢复到了元婴中期的水准。

    不过对于这两个刚踏上修行的晚辈而言,这其实也不过刚早走了一两步路而已。

    张世平对此并没有什么喜悦,这几年来他开始参悟《悟虚化神之法》,算是有些收获。

    从这字里行间中,他能看得到创此功法的那位璇玑尊者所秉持的一丝道理。此法并不是一条前人已经开辟好的通天坦途,而只是一门指引之法,让后来者认清自我。

    所谓的法力只是修行所得来的伴生之物,并未长生根本。有太多的修士追求法力高低,器物犀利等外物,如此反倒是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迷障之中,是舍本逐末之举。

    这些修士却不知欲从元婴至化神,当需明了自身因何修行,修行为何,借此一点灵机,走出此中樊篱。

    当如他如今真的想要以齐同万物之路来参悟那《悟虚化神之法》,需要超脱这数百年来世俗观念与自我所强加于自身的束缚,忘掉物我之别,忘掉是非之辩。

    不执于我见,弃置我见,以心观物,以道观物,得见本质。

    只是眼下张世平还未达到这般境界,他已经是不再拘泥于世间所谓的善恶是非,可仍是处于以物观物之境,仍有是非善恶之观念。

    换而言之,他还处于那见山非山,见水非水之境。

第一千一十七章 司察殿

    虽说白玉衡此举不一定会对自家徒弟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落子了,他自然也不能再当作没看到。

    以前张世平是没什么办法,不过如今却并非毫无反手之力。

    他暂且停下了修行,从裂风谷底飞遁而出,欲出秘境。

    而易长秋此刻已从那院落处赶了过来,恰好见到此景,便隔着七八十里远,神魂传音问道:“世恒,发生了何事,可需要我搭把手?”

    “不必了,你如今修为正是精进之时,不好分心于外物杂事。此次不过是一个快死的老家伙见不得我宗人才济济而已。”张世平摇头说道。

    “老家伙?白玉衡还是鸣霖?”易长秋稍一思索,就锁定了两人。

    “白玉衡。”张世平也没有隐瞒,澹澹地说道。

    自从水月渊上一代南明大修士飞升灵珑界之后,这白玉衡不过是从矮个子里挑高个的,这才承继了掌门之位。

    此人虽是一位老牌元婴中期修士,可以其天资才情而言,若不是有水月渊海量的灵物供给,这辈子断然是不可能进阶后期。

    不过现如今也就如此了,本就勉强到的后期修为,又因为自身寿元不多的缘故,越到后面越是急功近利,只寄托于血神境中的传承,想以此为助力。

    一如三万余年前那九位氏族先祖一般,无需参悟《悟虚化神之法》,而直接突破化神。

    这些年来,此人所作所为,可见其心中藏着太多阴谋诡计,反而污了自身精气神,耽误了修行。

    “这人说到底还是一宗掌门,有灵宝护身,可不好对付,你要小心!”易长秋有些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世事如棋,弈者落子而已,他既然胆敢对明安这小辈下手,就应该也要想到我的回击手段,且看着吧,有他心痛的时候。”张世平冷笑了一声。

    至于李建通,他并没有说。毕竟丘从临终前,曾交代过在其结丹前,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木灵之体乃是五行上等灵体,极其容易遭人觊觎。

    “可要与渡羽那边知会一声?”易长秋问道。

    “不必了。此事前后缘由,他也差不多都知道。我先去安排一下此事,过后再聊。”张世平摇了下头。

    闻言,易长秋颔首,轻道了一声:“好。”

    言罢,两人就此别去。

    ……

    ……

    小半个时辰之后,玄远殿。

    从远霄城上空中有两道遁光疾来,先后落在了大殿门前。

    两人敛去周身遁光,只见来人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消瘦,腰身挺直,身穿着一袭青色儒衫,浑身的书卷气。

    另一位则是个素雅装扮的女修,容颜秀丽,只不过眼角处有几道浅浅的皱纹,可见并不是那么年轻。

    而此刻在殿中,张世平已盘坐在那主位蒲团之上,左下首位上也坐着一位黄眉白发模样的老者,两目微阖,内隐精光。

    “拜见老祖,占坤来迟了。”

    “心华拜见老祖。”

    两人快步走入,进门立时拱手行了一礼。

    “不迟,你们且入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张世平抬手虚扶了一下,缓声说道。

    闻言,两人便朝着右边蒲团走去,依次盘膝坐下,做出恭听状。

    “不知老祖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先前早已在店中的老者轻声问道。

    此人乃是司察殿殿主裴文秉,而童占坤、云心华两位则是副殿主。

    “近期你等多注意水月渊那些天资过人的筑基金丹后辈,若他们外出游历,便在第一时间传讯于我。”张世平吩咐道。

    “是。”三人应道。

    这司察殿主管的是宗门对外查探之事,收集三境乃至海外的消息,其中也有一部分执法之权。

    玄远宗中执法之权,分于刑狱殿与司察殿。

    在上一代之中,刑狱殿本是济丰这位副掌门所掌管,而司察殿乃是燕雨楼所把控。

    此外,还有器、丹、阵、药四殿,此外还有那专门用于培育灵药的通玄秘境,都在丘从手中。

    管理世俗王朝与内外门弟子等一切杂事的外务殿,则由青玉所操持。

    余者诸如青禾、公羊倩、钟离、太叔广则并无实务在身。

    至于当时刚突破元婴不久的渡羽,那就更不用说了,只知逍遥快活,也就管管宗门藏经传功之事。

    当然这些传授出去的这些典籍都不是什么秘本,顶多也就金丹期的功法,还有一些器、丹、阵、药、医、卜与游记等寻常书籍。那些更为高深的,则需要重重把关之后,内门金丹修士才能观阅研习。

    而到后来青禾、济丰两人飞升之后,渡羽接掌宗门,其实他也并没有费心思去管理什么,而是全心在修行之上。

    倒是天凤作为副掌门,将刑狱殿、司察殿一并接了过去,在青玉的辅左之下,管理宗门大大小小的事务,如此局面维持了三百余年之久。

    当时前期燕雨楼还在,本来玄远宗是想等燕黎修为稳固之后,再让其执掌司察殿,奈何他在远霄城一战时遭逢不测。

    后面天凤闭关突破元婴中期之际,渡羽本想把刑狱殿交予张世平,不过他并不想接手而已。

    如今随着丘从、青玉、钟离三位宗门老牌元婴相继坐化,很多事务职位便空缺了出来,可算是忙坏了出关之后的天凤了。

    虽然具体的事务都是由门下的金丹、筑基修士去办,可是总有些事情要他来拍板做决定,如此也是烦心!

    在这近五六年来,天凤可不止一次地来乱风秘境抱怨,想将这些杂务脱手一些出去。

    奈何在裂风谷底修行的张世平也只是听一听,笑着拒绝了。

    曾经他对此还有些心思,可是随着换元转魂之法的修成,元婴后期境界这道门已是打开了大半,可就再没有功夫理会这些桉牍劳形劳神之事。

    不过张世平对此也提出了建议,便是让天凤将手中的事情分一些给公羊倩与太叔广两人。

    然而公羊倩一听,没过几日便又不知跑去哪里游历,任凭如何呼唤也不回来。

    此外,太叔广在钟离坐化之后,早已无心理会宗门之事。只不过因钟离的缘故,他与张世平关系还算是不错。

    ……

    ……

    PS:还是把宗门总体架构写一下,不然读起来也没那么清楚。

第一千一十八章 说客

    玄远殿。

    张世平又吩咐了裴文秉等三位司察殿正副殿主几句,且交代了若在远霄城或是碧琥岛两处寻不到他,便直接通知徐苏即可。

    说着,他忽然抬首朝着殿外看了一眼,而后便挥手让这三人先行下去,自己仍静坐在殿中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随着那换元转魂之法第三层的修成,他如今已可做到只需借助留在徐苏等人身上的一缕神魂,在冥冥之中将自身大部分的神魂之力传递过去。

    在短时间内,这般神魂分身足以发挥出元婴初期的实力。

    当然也能凭此妙法,纵然真身本体远在数十万里之外,也能瞬息知晓几人所禀告的消息。

    不过这终究只是神魂而已,虽说是凝实,可还只是缥缈之物,不是那实打实地肉身。

    此法源于氏族九位先祖与明心宗开宗祖师,从血神境中所获得的上半部《血神经》所创。

    在曾经张世平尚是金丹之时,初闻此事还在叹服这十位前辈竟有如此才情,能创出这般法门。

    可是如今,随着年月流逝,见识滋长,他更加明白那《血神经》乃是大乘修士所创,其中内容定是通玄奥妙,远非当时那十个还只是元婴又或者化神的修士所能完全参悟通透。

    他们之中每个人十有八九只能悟得只言片语,在彼此交流之后,勉强总结而已。

    在《血神经》之中定有更为玄妙的神魂修行之法。

    玄远宗之中对于这位明心尊者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此人生于上古末期,散修出身,乃是小寰界最后一位大乘修士,其道侣是水月渊太上长老。

    当然也记载过此人行事乖张,一路修行过来,平时不屑于对那些没有修为在身的各族族人又或者低阶修士出手,专寻同阶修士麻烦,甚至曾在合体期之时,甚至还算计过渡劫期修士,欲图掠取道果,为己所用,更不用说当此人到了大乘之后,那更是肆无忌惮。

    只是诸界之中能修行到渡劫期的大能,哪一个又是简单之辈,岂会让他得手?

    一察觉其图谋,自然会以雷霆之势了除后患。

    不过得益于此人当时已创出《血神经》,早已将血魔化身,隐于诸界之中,一躯初陨,一躯又复生,杀之不绝。传言此人大乘之后,这血魔化身更是足有三千之数。

    据此所述,张世平推测也许在下半部《血神经》之中,便有那肉身修行之法,两者合一,同修之后才有那血魔化身这等诸界大乘修士都奈何不得的顶尖保命之法。

    一想到此点,他对那血神境也不禁怦然心动过,然而细想之后,最后还是放弃了这般贸然举动。

    毕竟极有可能他刚一踏入秘境之中,就有殒身之祸。

    虽说此人不屑于对低阶修士动手,可是这种将身家性命,全然寄托于他人一念之间的事情,张世平可没有把握能赌得赢。

    就在这般思量之际,一道遁光从天而落,遁入大殿之中。

    待光华敛去,现出了一位紫髯大汉来。

    “你今日怎这般有空,不在青寂岛上逍遥,来我这边?”张世平睁开眼,笑声问道。

    太叔广在店中就近寻了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去,随意地说道:

    “还不是你那破主意,这些年来天凤三番五次来寻我,你怎么不帮他多分担一些?”

    言语之中似有怨气,也不知是对张世平,还是对天凤,又或者对宗门之中已经不在此界的上一辈修士?

    “我这不是已算是接掌了刑狱殿吗?”张世平说着,便翻手取出了一只黄皮酒葫芦,扔了过去,而后又取出一只来,拔掉瓶塞,喝了一口。

    “你那算什么接掌,扔给自家后辈,余事又交予文久?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寻不到你半个身影,还不是要天凤去做决断?”太叔广一手接过之后,喝了一大口,瞥眼说道。

    “那你也大可栽培出几个后辈弟子出来,如此不也清闲了吗?偌大的青寂岛,只有你一人,不觉得烦闷?”张世平说道。

    昔日正阳宗便是在此岛落脚暂居,而他那位许攸旦许师叔的坟茔便就在那里。

    不过在那魔尊事了,正阳宗门人重回白芒山正阳峰之后,张世平便将此坟迁到了冲灵山张家陵园之内,供以香火,不至于让许师叔冷冷清清地呆在那里。

    “天命孤星,独望苍穹,无所待而游无穷,可谓真仙人,何来烦闷之说?”太叔广说着仰首张口,一泓灵酒从壶口淌下,他一口就将葫芦里余下的饮尽。

    “谢了。”

    说着,他将那酒葫芦放下,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待到殿门门槛前时,略一驻足,背对着张世平说道:“天凤也是不易,你也帮衬一些,不然我这说客算是白来了。”

    “好。刑狱之事,我来接管便是了。”

    张世平也缓缓站起身来,应了一声,而后见其欲化作遁光离去,便又说道:

    “放下吧,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人走事也该了了。”张世平说道。

    太叔广与钟离两人乃是至交好友。

    然而因为钟离与燕雨楼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引发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太叔广心有余恨,郁郁不解。

    不过随着燕雨楼、钟离、丘从、青玉他们几个相继离去,这件事情也应该是该告一段落了。

    闻言,太叔广脚步一顿,站了十余息之后,叹了一声,说道:

    “也是。在丹、阵两道之上,我远不及丘从,符箓造诣稍逊青玉,不过在器物之道,自问还是有些本事。那器、丹、阵、药四殿就先由我打理着,你往后看看也接去一两殿。至于那通玄秘境便算了,此间事务太杂,我现在手底下没几人,还是让天凤去管吧。”

    随即他身影一晃,身形顿时出现在十余丈外,化为遁光,朝着南海方向飞去。

    张世平一听,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也曾习过符箓与炼丹,不过自从结婴之后,便就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与时间着实有限,万事当以修行为先,至于这些技艺不过是旁枝末节而已。

    不过若是今后突破元婴后期,届时有了充足的时间,再来好好浸淫,触类旁通之下,也许会有些其他收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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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春风一杯酒,仙路浩渺千载灯。持一盏灯,行一段路。长生路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路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路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