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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崇祯帝全文阅读

作者:大璎珞     我是崇祯帝txt下载     我是崇祯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75 人心险恶

    刨去人品不谈,这些流民其实还是非常任劳任怨的,或者可以说自古农人阶级都是最勤劳的。因为土里刨食太苦太难,若是再不勤快一点,那就只有饿死。

    所以相比于一些泼皮无赖,或者破产的手工业者。这程清风更愿意招揽农人到皇庄里干活,一来农人对庄稼熟悉,二来农人干起活来不计较报酬,一顿两馒头,就能乐死他们了。

    就这样,这些人被程清风带到了位于北直录的新皇庄,交给了赖大等人负责。

    如今的新皇庄早就已经改头换面了,庄子里头青砖黛瓦,房舍干净整洁,大道两旁栽种着笔直的树木,看着就荫凉。而除了这些普通树木外,这些年居然还栽了不少的花草

    新皇庄里头的大多数是一些农人,他们的审美水平并不高,所选择的花木也无非是石榴,鸡冠子花,指甲花等等一些大路货,并无珍稀名贵品种。

    不过有道是,人只有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后,才会追求精神生活。

    养花养草,逗弄宠物等行为皆属于精神生活。自古富裕地区的人大多喜欢养花和养宠物,而贫困地区的人,一般不爱好这些东西,——肚里无食,哪里还有心情花前月下啊?

    这些流民就如同赖大第一次来皇庄的时候一样,他们对花草树木并不敢兴趣,唯独对那些整整齐齐的黑土地惊叹不已,——地太肥了有没有?

    就连李天经见了这些黑土地都眼馋极了,这么好的地,要是勤扒苦做的话,每季可以打多少粮食啊,这些粮食够吃多久啊?

    赖大如今长的是白白胖胖,还娶了一房媳妇,生活无忧,事业也算是小成了,他专门负责管理这处皇庄,也就是所谓的庄头。至于程清风和王大善人,他们早就各回各部门了,除非必要,一般不会住在皇庄里头。

    所以这处新皇庄里头,完全是赖大等人在负责管理,赖大这人倒也实诚,从来不贪污受贿,处事也非常公正,所以颇得程王两人的信任,索性就将此处完全交给他了。

    而只有到了收获的季节,需要将物资运送到军营里头的时候。程清风和王大善人才会出现交涉,并且统计物资,核对账目,采买下季所用之物。

    赖大看着这些骨瘦如柴,衣着破破烂烂的流民,不免又想起了他以前的苦日子,所以便生了几分同情之心。他二话不说就给这些人拨了间大房子,安排了通铺,准备了被褥等物。

    后来又将储存的皂角胰子拿了许多出来,给这些流民洗澡洗身子,这帮人太臭了,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身上也太脏了,脸上更是脏的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有些流民头发直接结成一团团的,头发上满是虱子和白生生的玑子,看的人膈应死了,没办法——只得将头发全部剃掉,一个个变成了大秃头。

    晚餐也很丰富,猪肉炖着宽粉条子,还焖了几大锅黄米饭,蒸了好多大馒头,香极了。

    这些宽粉条还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产地是陕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材料做的,不仅味道好,最主要的是便宜啊,量大还饱肚。不仅深受老百姓的喜爱,就连达官贵人也吃。

    李天经等人从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食,他们大口嚼食着,吃的是酣畅淋漓。

    夜深人静,拥着舒适的被褥,闻着被褥上的阳光味道,幻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李天经迷迷糊糊的,即将进入梦乡。

    “咳咳~”

    “咳咳~”

    “咳咳~”

    是老栓头的咳嗽声音,这家伙岁数大了,一直都有肺上的毛病,这么治也治不好,——乡下所谓的治,无非是乱吃一些草药,乡里人病了没钱看大夫,便遵循着祖祖辈辈的智慧,采集一些故老相传的草来治病。

    “老栓头啊,都说穷人的肠胃是贱的,见不得油水,没成想你的肺也是穷命啊,刚吃点好东西,就又犯病了?你说你这命贱不?”

    吃饱喝足后,这些人也开起了玩笑来,而被呼为老栓头的老头子也并不在意,他又使劲咳嗽了两声,“哎~今儿的风真大,兴许是中午的时候吹了点风,那个时候起,老头子我就开始觉得不舒服了,这身子骨啊,还老是软绵绵的。”

    众流民睡不着,索性唠嗑起来,“呸,你这个老东西,中午日头那么大,哪里有什么风啊?俺看您呐,就是个穷命,吃不得好东西,哈哈哈!”

    这样的话题,李天经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一方面他是个半大的娃娃,和这些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另一方面,大家也瞧不起他,索性就将他当成了透明人。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正在这些人嘲笑老栓头的时候,突然又加入了十几道咳嗽声音,一时间房间里咳嗽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咳出了血丝来,血丝混着清痰,好不可怕。

    医学上有一种说法是,见血必危险!

    这些人虽然不是大夫,但好歹也活了这许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此时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妙了,莫不是时疫?

    李天经在察觉到这些人可能染了时疫后,他立马爬了起来,将发的新棉袍子撕了块布头下来,将口鼻捂住,然后慢慢蹲着来到了窗户口,哐当一声,就将窗户大开了。

    如今白天虽然热,但是夜晚还是有点寒凉气的,不是特别冷,一般人都受得住。但是这些流民现在生病了啊,病人最是怕冷的,一点点风就能让他们受不了。

    当场就有个汉子吼了起来,“小兔崽子的,不知道过堂风最毒吗,你是想要俺们得病吗?赶紧的将窗户关上,否则你滚出去。”

    李天经小声解释道,“俺听学堂里的先生说过,疫病会通过空气传播,若有疫病患者,就应该将窗户打开,保持通风换气,这样便能减少疫病的传播了。”

    房间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没人说话。

    片刻后,终于有个汉子打破了沉默,“俺尿急,出去尿尿。”

    话音未落,这个汉子迅速的爬了起来,衣服一穿,反手就将被褥抱了,然后飞也似的逃了出去。见这汉子逃了出去,接着又一连逃了些人出去,不知道为啥,他们都将被褥带着。

    “老栓头,你干嘛?”

    “俺老了啊,一晚上就得起来十几次,俺也去尿尿。”

    逃出去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没有问题的,或者说就算有问题,现在也没发病啊。可是这个老栓头是什么意思?从头到尾就他咳嗽的最欢,也是他最先咳嗽的,凭什么他也逃?

    众人干脆撕破脸皮,“死老头子,肯定是你将时疫传给俺们的,你逃什么逃啊,不要脸。”

    被人这么骂着,是个人都会生气,何况脾气暴躁的老栓头呢!

    他当即跳了起来,“放屁,俺这是肺上的老毛病了,咋就是时疫了?哼哼哼,老头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啊,就等着烧死吧?”

    烧死?

    老栓头这话确实非常恶毒了,谁规定得了时疫就一定要烧死啊?

    这时疫也是分很多种的。

    普通的时疫,几乎年年都会有,一般都能自己好,就是老人得了不容易好,但是大部分也是可以医治的,皇庄里头条件这般好,肯定有药医。

    严重的时疫,那便是得了就是个死!

    就算富人有钱买药,也未必治的好。前些年,他们附件就有个村子得了这种时疫,一村死绝,连个收尸人都没,最后还是官府出面,将那个村子的死人,连同家具物件全部烧了埋起来,想想就可怕的紧。

    一想到全部死绝,这些人都害怕起来。

    人啊,越是害怕的时候,便越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这十几个有症状的人干脆也爬了起来,气势汹汹将老栓头抓了,使劲朝着他吐唾沫,呵气。

    “呸,死老头子,俺们这就是轻病,去年俺也咳了好久,不也好了?”

    “你去年咳嗽的时候有血吗?”老栓头被这些吐着口水,是现在是又急又气,干脆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想要惊动皇庄里头的人。

    突然,老栓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猛地吐出一滩西瓜败肉模样的东西,自然也还带着血丝,接着这家伙腿一蹬,就一命呜呼了。

    刚刚还在殴打他的几个人,吓得急忙后退,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这太突然了啊,莫不是真的是最凶狠的时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瘟疫了啊!

    瘟疫多可怕啊,得了就是个死,少有人能够活命的。有时候甚至一村村,一城城的死人,早上还满满是人的城市,晚上的时候就全是棺材了。

    还有更可怕的传说呢,据说曾经有商人误入瘟疫之城,走在街道上,见到的全是怪影重重,人怪错杂,收的货钱投到水中,居然还会飘起来,太瘆人了有没有?

    屋里剩下的众人都吓呆了。

    在桐油火光下,这些人脸色苍白至极,不似人脸。

    就连李天经都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将棉布条紧紧的捂着口鼻,努力降低自个的存在感,因为他知道,人心险恶,如今他没有感染,若是逃跑激怒了这帮人,可能就会如同老栓头一样,遭到众人的围攻。

    早知道就应该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早早的逃出去。

    哎,只怪自己太木讷了。

    过了许久,这些人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商量着对策来,人都想活着,哪怕他们知道自个得的就是烈性瘟疫,可是他们也想活着啊,——他们不想死,更加不想被人烧死。

    在故老相传的记忆中,常有老人说,以前发了瘟疫,官府都是直接将人烧死的,以免大范围传染,虽然——在他们这一代并没有见过官府这么干。

    终于有个汉子说了计策出来,“大伙别怕,反正俺们都这样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俺们先把老栓头抬床上去,然后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待挨到早上,就将这里所有的人都传上,这地儿的人可比俺们金贵啊,官府一定会发药治疗的,现在俺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回床上睡觉去。“

    有人提出质疑,刚刚有一部分人跑了出去,他们会不会泄密?

    依旧是这个汉子站了出来,如今这家伙便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他叫刁山根,平日里就是个机灵之辈,能言善辩的,算是村里的能人。

    刁山根想了想道,“出去的那些人,不过是以为俺们得的是普通时疫,这病谁不得啊?天冷的时节,有时候一个村都会传上,不稀奇,所以他们不会乱说的。

    反正啊,明天俺们就尽量多和这庄里的人说话,将唾沫抹在物件上,尤其是哪个白白胖胖的赖大,他地位最高,若是他也传了这病,咱们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了。”

    刁山根的计策,让这些人心里安定了许多。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尽量的撑着,别那么快死。

    至于出去的人里,有没有也传上的?

    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暂时没有发病罢了,所以这些人应该不会像老栓头那么快死的。老栓头是因为年老体弱,加上本身就有肺上的毛病,所以才会死的快。

    只要不再死人了,他们便能瞒天过海,将这庄上所以的人都传上,甚至——将昨天带他们来的程大人,也给传上。

    陈大人虽然不在庄子上住,但他一看就是个热心肠的善良人,这种善良人啊,做事都特别负责,说不得他明天也会来看望俺们过的好不好?

    定下歹毒的计策后,这帮人忍着肺上的疼痛,将老栓头身上擦干净,然后抬到了床上,用被褥将他盖严实了,让人看不清他脸。

    接着又将屋里整理干净,尤其是老栓头最后呕吐出来的,那些西瓜败肉一样的东西,必须的清理干净,免得露馅了。

    听到这么可怕的事情,李天经现在是胆颤心寒,他更加不敢跑出去了,……只怕还没到门口,就会被抓住呢!

0376 瘟疫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天经的腿的蹲麻了,他干脆慢慢改蹲为坐,将双腿努力伸直,以促进血液循环。终于,腿子慢慢又有了知觉。

    夜慢慢深了,可是屋里的人睡的都不踏实,不停有咳嗽声和翻身的声音传来,这让李天经心惊肉跳,更加不敢动弹了,不过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所谓夜长梦多,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妖蛾子呢

    现在摆在李天经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直接从窗户上翻到外头去;第二,飞快的跑到门口,然后再拉开房门,逃出去。

    李天经算了算从窗户到房门的距离,这还不算中间横着好几张通铺呢,哎~这个法子很危险;现在只能考虑第一个方法了,也就是直接从窗户上翻过去。

    窗户大概齐李天经的胸高,若是一般顽劣儿童,滋溜一下就能翻过去了。但是李天经自小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加上平日里好静恶动,——所以他还真不一定能够翻出去呢

    思忖了片刻,这李天经终于行动了,他慢慢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窗户,然后以双手使劲抱住窗户,深吸一口气,双脚使劲的一蹬,还真让他蹬了上去。

    逃出房间后,李天经也不知道庄头赖大住在那儿,只得借着月色四下观察着。他发现之前尿遁出去的些人,就在离房间不远处打着地铺睡,鼾声起伏,睡的可香了。

    也有人醒来,见是李天经这个半大的孩子,根本就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鼾声震天响,李天经叹了口气,暗忖:果真是无知则无畏啊!

    李天经寻着青砖黛瓦最多的地方跑了过去。

    汪汪汪~突然几只大狗猛地跳了出来,犬吠连连,作势欲扑。

    李天经弯腰佯装出一副捡石头的模样,双眼紧紧盯着大狗,一步也不敢退。狗这东西最是欺软怕硬,你越是怕它,它越是会扑你。

    “谁呀?”

    大门哐当一声开了,接着有个身穿葛质亵衣的汉子探出身来,待见到是李天经时候,这个汉子双眼猛然一缩,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逮住李天经的胳膊,恶狠狠道,“臭小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庄头对你们那么好,你偷东西不内疚吗?”

    感情这个汉子将李天经当成小贼了啊!

    “这位小哥,能不能让俺去见见庄头,俺有要事相告。”李天经急的鞠躬作揖,满头都是大汗,甚至因为紧张,声音都不大一样了。

    这汉子眯着眼睛看了会子他,终于还是冷哼一声,“随俺来。”

    新皇庄,赖大家。

    赖大刚刚起床,衣服都没有穿齐整。

    他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大,“你你你,你是说瘟疫?”

    由不得赖大不吃惊啊,关键是眼前这小子讲出来的事情太可怕了有没有?

    瘟疫是什么?分为多少种?什么季节容易发病?

    这些东西赖大一律不懂,他只懂这玩意非常可怕啊,据说人得了就是个死,不过几天功夫,便能收割掉满城人的性命,甚至鸡犬不留。

    呃~鸡犬不留就有点夸张了。

    事实上,鸡有鸡瘟,人有人病,猪牛羊等也各自都有特定的病,一般不相互传染,但也有特殊情况,总之这玩意很复杂,大夫都搞不清楚,何况小小赖大了?

    赖大不过是个穷巴子出身的庄头罢了,以前恰恰他们村就没有发过烈性瘟疫,呃~若是发过,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早死翘翘了。

    他们村也就发过时疫罢了,时疫并不十分可怕,若是身强力壮的人,就是不治疗也能好,——只不过得了比较麻烦和难受罢了。

    赖大没有见过瘟疫,却并不代表他不害怕瘟疫,有时候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此时赖大就被吓的差点栽倒在地。

    李天经将捂着口鼻的布条又紧了紧,“庄头,那瘟疫可以通过唾沫星子传染,我也不知道自己感染没有,您赶紧也准备一些布头将口鼻捂严实了。”

    赖大和刚刚带李天经来的汉子,齐齐后退一步,然后飞快的跑进屋里,弄了两块布头将口鼻也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惊恐问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赖大是个成年人,还是个庄头,可是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连他也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求助于一个半大的娃娃。

    见赖大问自己,这李天经也很紧张啊!

    懂的知识多是一回事,能不能将知识运用到生活中却是另外一回事。李天经自小就是个沉默的孩子,就是那种肚里有货,却倒不出来的那种人,而且他这人并不擅长指挥人。

    沉默了许久——

    李天经终于结结巴巴道,“庄头您先派人将那间屋子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然后再将庄里所有和他们接触过的人集合起来。

    有不舒服的,也另外寻个屋子关着,做好这一切后,俺们再上报官府,把我们这处皇庄全部封起来,任何人不能进入。”

    “庄头,俺们会不会被烧死啊?”

    刚刚带着李天经过来的汉子,哭丧着一张脸,浑身抖的和筛子般,他突然一把拉住赖大,“庄头,俺看这事儿玄乎啊,官府肯定会把俺们全部烧死的。

    不如俺们干脆就将那帮人赶出去,将京城里所有人都感染上,这样俺们才能活命啊,俺可不想被烧死啊,俺想活命。”

    啪的声脆响~赖大一个大嘴巴子呼了过去。

    他血红着眼睛说道,“麻痹的,你还是不是人呐,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来?老子告诉你,不用官府出面,信不信老子先把你弄死。”

    这人被赖大呼了一耳光,瞬间就老实了,他一声不吭的呆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经过了最初的慌乱,这赖大也镇静了下来,他是这个皇庄的庄头,程大人和王大人那么信任他,委他以大任,所以他定不能让两位大人失望。

    一念及此,赖大瞬间有了勇气。

    他看着李天经眼睛道,“小孩,你听我说,咱皇庄里头有瘟疫的事儿先不能透出去,这庄里的人良莠不齐。

    保不齐有那愚昧之人,想要逃走,我现在谁也不相信了,只相信你,你连夜就走,赶紧的去报官,让官府将此处全部封起来。”

    李天经急忙道,“可是庄头你?我们现在应该先将那些有症状的人隔离起来,其余没有症状的人安心呆在皇庄里头就行啊。”

    赖大凄惨一笑,“小孩啊,你太小了,不懂得人心叵测啊。”

    话音未落。

    赖大陡然抄起旁边的木棍,照着那汉子脑袋使劲夯上去。

    这汉子一脸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然后赖大又找来绳索将这个汉子绑的严严实实,并且让自个的婆娘看好他,做好这一切后,他长舒一口气。

    接着他又准备了马匹等物,让李天经赶紧去城里报官,可能是怕李天经人微言轻,叫不开城门,赖大干脆将自己家的黄册拿了出来,交与李天经。

    “虽然我也人微言轻,但是你有这个作证明,然后你再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想必守城的官兵不敢拦你,甚至会帮你带信的。”

    李天经无法,只得拿起赖大的黄册,然后让赖大将他绑在马上,这才出了皇庄。

    紫禁城,尚膳监的一间小房间。

    如今管理尚膳监的是一名叫杜勋的太监。

    此人在太监系统里,算不得实权人物,也就管理宫廷饮食采买,只是个厨房头子罢了,地位低下的很。

    当然,所谓的地位低下,也只是相对于司礼监和御马监这种实权部门而言,而在普通的宦官宫女面前,这尚膳监的掌印太监还是非常牛逼的。

    别的不说,宫里哪个部门比这尚膳监还富?

    自有明以来,这个部门就以富的流油著称,就连已经被废除的光禄寺都拍马不及呢!

    只不过光禄寺比较没有节操,钱拿了,事儿也不办好。

    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对皇帝显然更加忠心耿耿,钱拿了,事情也办的妥妥帖帖。

    杜勋今天请客,客人便是陈德润。

    这陈德润以前可是魏忠贤的亲信,八面玲珑之辈,后来魏忠贤又是吃药,又是当好人,眼瞅着这辈子甭想爬起来了,唯独这陈德润啊,却依然屹立不倒。

    呃~其实严格说起来,杜勋的地位可比陈德润要高。

    但是陈德润之前为魏忠贤亲信时候,曾经帮过杜勋很多次。杜勋自问是个重感情之人,所以这些年他便经常宴饮陈德润,交交心什么的。

    陈德润夹起一块鸡枞菌细细品着,“昔年天启皇帝最嗜此物,令驿站千里送菌,天启皇帝常将此物分与客氏,就连张后都得不到。”

    杜勋哈哈大笑。“以后你常来我这里坐坐,但凡是陛下吃的到的,我便也吃得到。”

    陈德润却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日品这鸡枞菌,真是百感交集啊,你说那种心里只有奶妈子的男人,张后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当年客氏这个老女人,仗着天启皇爷的宠爱,不仅陷害了诸多皇妃,甚至还害得张后流产,若没有天启皇爷的包庇,客氏早死一百次了。

    可是纵然如此,这张后却依旧情深不变,她对天启皇爷一片痴心,却不知有人也曾为她肝肠寸断,夜夜不能眠呐,可悲可叹!”

    陈德润说完后,居然还流出了几滴泪水,看的杜勋莫名其妙。

    杜勋的声音,“咱还是不要管这些上头的恩恩怨怨了吧,客氏当年谋害皇妃,残杀皇嗣之事,本就真假难辨,最开始还是外臣传出来的。

    就连你我身处深宫都不知道详情,或许就是东林冤枉的也说不定呢?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那有如何?我们不过是小人物罢了,何必管这些?”

    陈德润冷笑一声,“你这阉人,阉的干干净净的,自然不知道什么叫人间情爱,也自然不会明白我的心,罢了~不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陈德润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杜勋差点气炸了,什么叫老子阉的干干净净的,你个陈德润难不成还没阉干净?大家都是阉人,谁比谁高贵啊?

    杜勋冷笑道,“我是不懂,倒是你懂,天天就想着和张后对食,呸~还想和天启皇爷比,你特娘比的了皇爷,人家是男人,你是什么?”

    原来这陈德润和杜勋交好,所以他的一些想法并没有瞒着杜勋,所以杜勋知道这家伙一直都在打张后的注意,甚至,——还找他借钱,买通了张后宫里头的人。

    但是杜勋是个务实派。

    他对于陈德润一些幼稚想法相当鄙夷,这陈德润一天到晚的拿自己和天启皇帝比,还天天收集一些前朝秘闻之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相信,就是为了证明天启皇帝对张嫣没有感情,他最喜欢的是客氏这个老女人罢了。

    杜勋真想狠狠啐他一口。

    这个死阉人,想睡张后想疯了吧?

    人家张后和天启皇爷的感情好不好,她自个不知道?还需要你个外人去证明什么?而且——人家贵为皇后,也是当今陛下的皇嫂,你个阉人打她主意,莫不是嫌弃命太长了?

    陈德润突然说道,“杜兄,你这里有没有无色无味的媚药?我想借点用用。”

    杜勋陡然警惕起来,说话也就不客气了,“咱家是管理陛下饮食的,又不是管理药品的,咋会有媚药这玩意儿,再说你个死阉人要这玩意干嘛?”

    陈德润尴尬道,“呵呵,最近闲的无事,养了两只珍稀狮子猫,我一外头的好友想要我送一只猫与他,可这畜生养时间长了,有感情呐!

    我可舍不得将猫儿送他,遂想寻访几味媚药与猫儿吃,好让它们尽快得种,产下小猫后送与我朋友。只是我家那畜生刁的很,寻常媚药太香,它们根本不吃。”

    杜勋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这个死阉人咋这般无耻呢,连这种馊借口都想的出,别说我这里没有无色无味的媚药,就是有也不能给他,免得引火烧身了。

    杜勋皮笑肉不笑,“咱家看你就是那畜生狮子猫。”

0377 药食同源

    见杜勋毫不犹豫的点破了他的话,这陈德润倒也不恼,呃~主要是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何况别人呢?

    杜勋叹了口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张后虽美,却是那瑶池仙草,遥不可及。你为何不就在这宫里头寻一朵普通小花仔细呵护呢?

    那些小宫女身份虽然卑微,却也是知热知暖的,选个漂亮点的普通小宫女对食,岂不美哉?怎么着也比你打张后主意不成,然后身首异处的好吧?”

    彼时崇祯虽然下令禁止对食。

    但是私底下对食的宫女和宦官还是非常多,而且感情相当好,除了不能真正那啥外,比民间普通夫妻的关系都要好,而这杜勋显然也有对食宫女。

    陈德润闷头喝了杯酒,酒气上头,情绪也就更加敏感了,他想到了幼时家贫,面对心爱的小女孩,他因为自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进宫当了阉人,在这拜高踩低的宫廷中,他步步为营,八面玲珑,好不容易巴结上了魏忠贤,总算是有了地位,也有了钱。

    也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可是当年的小女孩却已然变成了乡野村妇,当年那么高不可攀的小女孩,居然惶恐的跪在他脚下,甚至想要以身相许,呸~特娘的,真是倒胃口。

    后来他便到处追逐漂亮的女孩子,其实就是想寻回当年的心境,——那颗懵懂的少年心啊!

    世上美人那么多,这些美人也确实都惹人喜爱,他恨不得见一个爱一个,可是每当他爱了之后,便又会觉得索然无味,然后无情弃之。

    对于这种变态心理,陈德润从来不觉得是他自己的错。

    他只会怪那些女人,为何在没有得到她们前,这些美人个个都是清风明月,妙不可言;而一旦得到手后,特娘的全部变成了苍蝇屎,简直是臭不可闻。

    这世上——

    真就再也没有谁可以让他感受真正的人间情爱吗?

    在陈德润自以为所谓的“无数情伤‘后,他遇到了张后,那个高贵冷艳的皇后。在张后面前,他紧张,畏惧,甚至害怕,他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时代,面对心爱的小女孩时的场景。

    就这样,陈德润沦陷了。

    他觉得在阅遍万花后,终于遇到了真爱。

    呃~若是崇祯知道他的心理,肯定会鄙夷的,陈德润的这种心理啊,其实说白了就是——贱。但凡得不到的东西,才会心心念念。

    而唾手可得,往往意味着不会珍惜。

    陈德润仰天叹息,泪流满面,“杜兄啊,你是真不明白啊,我陈德润这些年也算是有权有势了,身边美女不知凡几,但凡是我看中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张后真的不一样,我从未对一个女子这般痴心过,这辈子若是不能与她相守,我还不如死了算球,至少死了后,我可以泉下天天看着她,呜呜呜~”

    闻听此言,把这杜勋恶寒的啊!

    杜勋只得勉强安慰他,“你莫哭啊,这都是命啊,谁叫人家是皇后,你是阉人呢?这张后近过真正的男人,不像别的小宫女那般好糊弄。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从你一个阉人呐?你还是老老实实选个普通宫女偷偷对食,这宫廷寒冷,有个知热知冷的人陪着也好。”

    陈德润早已陷入魔怔,如何听得进杜勋的苦劝?

    他突然神神秘秘道,“杜兄有所不知,我早已布下大局,只待张后上钩。”

    杜勋赶忙支起个耳朵,问道,“是何大局?”

    陈德润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给杜勋,“我在江南的时候,偶尔发现这一本奇书,好奇之余,忍不住的观摩了几页。

    呵呵~就连我这么个半残之身,都觉得口干舌燥,腹部似乎有火烧般?前日我将此书故意丢在张后院里,她这人爱书,必定会将这书捡起来的。

    待她‘无意’间见了这书,我就不信她不动情?若是再辅以媚药,何愁不能拿下这高冷的张后?我已布下大局,愿兄助我。”

    杜勋暗忖:到底什么奇书啊,说的神神秘秘的。

    杜勋好奇的接过书籍,书封写着三字,金瓶梅。

    金瓶梅?书名很高雅啊,梅兰竹菊四君子嘛,以梅为书名,想必是一本极高雅,极有品位的好书。不过——以为靠一本好书就能博取张后的青睐,这厮未免也太幼稚?

    杜勋心不在焉的翻开金瓶梅,突然——

    他楞了,双眼陡然睁的老大,这这这,这特娘写的什么玩意啊?

    世上为何会有这种该死的书,杜勋快气死了,此书伤风败俗,必须的禁了去。杜勋一口气看了几十页,这才将愤怒的目光收了回来。

    而此时杜勋已然双目赤红,汗流浃背了,他真的感觉到,有一股子火焰从腹部升腾而起,然后烧向了奇经八脉,差点把他给烧干了。

    杜勋气愤道,“此书当禁,待我阅完后,必定上奏陛下,将这种伤风败俗的玩意儿,彻彻底底的禁了去,江南书商,该杀!”

    陈德润尴尬道,“只要杜兄帮我办成了这事,这份大大的功劳就送与你了。呃~不瞒杜兄,像这种书,我收集了不下十来种,甚至还有许多孤本绝本。”

    杜勋听说陈德润手头还有十来种这种书,心里是痒痒的。不过——书虽好,他杜勋又不是买不到?只需派人去江南用心寻找,想要看多少书不行?

    杜勋不动声色的将金瓶梅收了怀里,面色复又恢复平静。

    陈德润暗骂一句:狗日的老狐狸,看来得使出重招了。

    陈德润又拿出一方小锦盒,慢悠悠的打开来,杜勋望过去,但见盒里躺着一颗核桃般大小的圆珍珠,珠光莹莹,浑圆无比。

    最奇的是,这颗珍珠居然一半是红,红若胭脂;一半是白,白似鱼肚。

    珍珠价最贵,区区一分普通珍珠,就价值十几两白银。

    个头大一分,自觉加个零,而像这颗核桃般大小,还能保持如此圆润的珠子,起码价值万两白银,这还没有算上它那奇特的颜色,半红半白。

    这颗珍珠真正是价值连城啊!

    杜勋这人没什么野心,唯一所好无非两样,美食与财货。

    他这人本就贪财,如今见了这般好珠子,哪里还移得开眼睛珠子啊,恨不得当场就将这颗珠子抢来,然后夜夜欣赏。

    陈德润见杜勋如此喜爱这颗珠子,不免有点肉疼,可是——待他又想到张后的美色,便又释然了。特娘的不就是一颗死珠子吗,如何及得上我的张嫣皇后?

    陈德润沾沾自喜道,“孝宗皇帝时,曾于广州得到一颗半黑的墨珠,谓之天地分,此珠甫一出世,便震惊当时。杜兄看我这颗珠子比起‘天地分‘如何?”

    名珠天地分,乃是皇家秘宝,这个陈德润如何见过?

    不过想必也不及眼前这颗半红半白的珍珠吧?因为这颗珍珠太大,也太漂亮了。

    陈德润继续说道,“我这颗珠之乃是当年海商进献给魏忠贤的,被我私扣下来,然后用别的珠宝混过去了,魏忠贤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哈哈哈!”

    陈德润面露得意之色,反正现在魏忠贤已经彻底失宠了,就是被他知道了又如何?

    陈德润迷醉道,“这颗珍珠因为半红半白,遂名……日月明!”

    日月明?

    陈德润吓得差点将珠子丢了,这名字太僭越了有没有?要是这颗珠子真叫日月明的话,就是再珍贵,咱也不敢要啊,死罪!

    陈德润见这杜勋脸色不好,知道他是怕了,急忙解释道,“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当年那位海商是琉球人。

    他想必不懂我大明规矩,这才取了个僭越的珠名。呃,你也可以给它取名叫半边红嘛!”

    陈德润纠结无比……

    他拿着珠子左看右看,简直是无处不美,这么好的珠子,今天若是错过了,只怕此生再难遇到。

    想了很久……

    他干脆一咬牙道,“我帮你这个忙,可是不能用媚药,你用媚药若被抓,我则必死无疑。”

    陈德润的声音,“不用媚药,以张后的高冷,光凭一本金瓶梅只怕撩拨不了她。”

    “呵呵!”

    杜勋冷笑道,“你这厮太愚昧,用媚药虽然见效快,但事后张后必会察觉,万一她要鱼死网破,告到陛下那儿,你必死!”

    陈德润,“所以我才想求无色无味的媚药,这样张后便察觉不了。”

    杜勋鄙夷道,“还无色无味呢,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张后又不是傻子,她感觉不出来?”

    顿了顿,杜勋继续道。

    “杜某我自幼专研饮食之道,这药食其实同源,你只知媚药助晴,却不知食物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且无声无息,不引人怀疑,而且就连中招之人,也不会有丝毫怀疑的。”

    陈德润急忙倾耳而听。

    杜某神秘一笑,“我掌管这宫廷饮食,到时候就在张后饮食中加入乌鸡骨,鸽子蛋肉,韭菜,雪蛤,秋葵,牡蛎,海参,枸杞等物,这些既是食物其实又是药物。

    张后天天吃这些东西,迟早会阳气上亢,必会晴难自禁。到时,再经由书籍诱惑,何愁事情不成?只是——你要记住,千万莫泄露出去。”

    陈德润急忙点头,“杜兄待我恩重如山,事成之后,陈某必将再次携带重礼来谢,干!”

    话音未落,陈德润便率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禁城,慈庆宫。

    张嫣突然发现最近的伙食变了,尽是一些她不爱吃的菜肴。张嫣自小就饮食清淡,喜食素材清粥,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尚膳监呈上来的尽是一些荤腥之物。

    “娘娘!”

    瑞香的声音,“您最近葵水不畅,我与尚膳监说了,他们特意给你做了好些补品,您看这乌鸡骨,最是治女人病了的,还有这鸽子肉和鸽子蛋,海参,都是滋补佳品,对女人尤其好,娘娘您多吃点啊。”

    张嫣并没有多想,因为民间确实有女人要多吃乌鸡的说法,而大病之人确实会以鸽子肉和鸽子蛋还有海参还滋补身体,没有毛病。

    张嫣不知道的是,这瑞香偷换了概念。

    这些东西确实补,但若是天天吃这种补的东西,而且还有秋葵,韭菜,枸杞等等也是大补,却偏偏很常见的菜肴助阵,简直是补上加补啊!

    所以张嫣还是吃了,自然以她的性子,韭菜和秋葵这种素材吃的依旧非常多,枸杞是放在汤里的,几乎每道汤里都有枸杞。

    这并不稀奇,民间打汤的时候,也会加枸杞,宫中也是常用枸杞为汤的。

    可是张嫣不知道的是,尚膳监给她枸杞用的量有问题,剂量很大,所以效果相当明显,呃~张嫣的葵水畅通多了,不仅颜色更加正,肚子也没以前凉了。

    同一时间,李天经紧紧抱着马头,任凭马儿奔驰。

    风呼呼吹过,耳朵生疼。

    李天经不会骑马,他就是个佃农家的孩子,哪有马骑啊!

    甚至李天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马呢!

    民间其实不愿意养马,就连一些小地主和自耕农都不愿意养马。因为马太娇贵了,动不动就爱生病,而且马必须要用好饲料养,就是说必须要天天吃粮食,否则也会生病。

    最蛋疼的是,马讲卫生,住所要经常清洗,容不得一点点污物,吃的东西也必须要干净,喝的水就更不要说了,必须清洁,否则——分分钟生病给你看。

    老百姓好不容易养了匹马嘛,拉东西还不如骡子和驴呢!

    所以民间养马,多是用来配种用的。

    母马与公驴所生,称为马骡。

    公马与母驴所生,称为驴骡。

    甭管是马骡还是驴骡都受到庄稼人的喜爱,它们各自都有不同的优点,比单纯的马儿要好使多了,唯一的缺点便是不能繁衍后代。

    连一般的小地主都不愿意养马,李天经没有见过马也不稀奇。他自小见的最多的是牛,幼时,他经常给东家放牛。

    而靠着骑牛练的那点骑术,用来骑马显然是不合格的。

0378 入城

    因为李天经不会骑马,所以他才会让赖大将自己绑在马背上,免得被颠簸了下来。然后他便靠着骑牛的一点浅薄骑术,加上现学的一些御马技巧,艰难控制着马匹往京城而去。

    借着一点月光,这马儿跑的轻快无比,可是马背上的李天经就惨了。

    他首次骑马,骑术稀巴烂,马儿跑的倒是挺畅快的,马背上的李天经却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想吐也吐不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

    却见那厚重的城门紧紧关闭,彼时凡重镇大城皆有夜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便禁止行人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方才开禁。

    其他朝代这个叫宵禁,有明一代改为夜禁。

    如今恰恰是三更时分,自然还处于夜禁之中。

    京城为龙盘虎踞之地,加上又是四方商业中心,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赶在夜禁前入城的,总有些人会被滞留在外。

    城郊附近虽然也有旅馆,可京师重地,房价颇高。有些人为了省钱,干脆就在城门附件打个地铺,混上一夜罢了,只待晨钟敲响,便能入城。

    高大的城墙上,虽有灯火,但却照的并不远,城下幽暗之地,游荡着许多波皮无赖,想要浑水摸鱼,这地儿可谓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李天经甫一出现,便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这也怪赖大太过于单纯了,赖大是乡间穷巴子出身,乡间之人彼此相熟,大家虽然都过的很穷,但是安全性还是非常高的,有时候甚至可以夜不闭户。

    京城不一样,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有。

    让一个半大的娃娃骑着马单独行动,就如同让一堆银子自己走在街上一般,自然是吸引了许多贪婪的目光。李天经敏锐的察觉到,幽暗之中,有人注视着他。

    他吓得一哆嗦,干脆驱马直接到了城门那儿。

    高大的城门紧紧闭着,城上虽有官兵,却因为隔得太高,看得并不真切。不过城门口的火光好歹还是让他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而地痞无赖对于官兵尚还有几分畏惧,他们并不敢在官兵的眼皮子下动手,——哪怕此时这些官兵都在打瞌睡呢!

    李天经到了城门口时,他也不敢松开绳索下马,那些个坏人一直盯着他看,倘若下了马,这帮坏人发起攻击,李天经人小腿短,可跑不过他们。

    李天经战战兢兢从衣兜里摸出赖大的黄册,思忖片刻。

    突然他将黄册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俺叫李天经,奉皇庄赖大人之命,有重要事情禀告五城兵马司的官爷,还请速速放俺进来。”

    李天经虽然中气不足,但深夜之中,声音传的特别远。城墙之上,正迷迷糊糊打盹的守城兵门被猛地惊醒,其中有个领头的狐疑探出脑袋问道,“城下何人?奉谁之命?”

    李天经便又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城墙上守城兵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赖大人是谁?

    但是皇庄听着倒是高大上,因为带了个皇字嘛!

    其实李天经也知道赖大不入流,就是个庄头罢了,这种职位在大明瀚海如烟的官僚体系中,只能算是蝼蚁级别的,甚至连吏都不是,何况官了?

    李天经称呼他为赖大人,是非常不妥的。

    但是李天经也没有法子,他必须要和守城官兵取得对话权,呃~说白了就是让人家能够搭理他,吓唬跑心怀叵测之人。

    幽暗之处,危险一直都存在。

    若是李天经直截了当的说什么瘟疫,只怕守城官兵压根不会相信他一个小孩子的话,甚至头都不会探出来看一眼的,至于黄册为证隔着那么远,谁看的清啊!

    人都是有惰性的,尤其是在这种深夜。

    夜班本就最苦,人在熬夜的时候啊,也会变得特别懒惰,能不动就尽量不动。所以李天经若是直接说,——大概率会被守城官兵无视。

    而这时候,万一坏人直接将他绑走,那就不妙了。

    李天经怕死,可是他更害怕不能完成赖庄头所交代的事情,原本李天经并没有什么家国情怀,他只是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罢了。

    但是赖庄头却让他很触动,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庄头,却也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这让李天经想起了曾听过的一句诗:位卑而不敢忘国忧。

    果然,隔着老远这些守城兵看不清黄册。

    虽然明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这些人也不敢懈怠,只得以箩筐将李天经和马匹都吊了上来,准备细细盘查。

    想必他们也经常在夜里头吊人上来,居然还有专门吊马匹的坚固大箩筐?不得不说,许多政策其实都是有漏洞的,只看具体怎么操作了。

    李天经被弄上城墙上后,他先是用布头将口鼻捂的更紧了,这才慌忙道,“俺有要事禀告五城兵马司,北直录皇庄里头发生了烈性瘟疫,俺奉赖庄头之命,特来传递消息。”

    接着李天经便将黄册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直到此时,这些官兵才知道所谓的赖大人不过是个庄头罢了,虽然人家是皇庄的庄头,不也还是个卑微的泥腿子嘛,这特娘的哪门子大人啊?

    哎~不过看这娃娃一脸憨憨样,皇庄的庄头在他眼里估计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咦

    烈性瘟疫?

    啥,皇庄里头发生烈性瘟疫了,那这孩子会不会也传上了?特娘的太可怕了有没有,老子守个夜而已,咋就能碰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诸守城兵都快吓死了,纷纷后退,一脸警惕的望着李天经,甚至就连李天经骑的马,看在他们眼里,也像是瘟马,纷纷避之不及。

    要不是事情重大,他们真想把李天经和那匹马统统丢了城下去。

    李天经贴心道,“此时事关京城安危,烦请诸位官爷代俺禀告五城兵马司,现在可以先将俺隔离起来,呃~就是先找个房子让俺待着,然后你们也用布头将口鼻捂起来。”

    隔离这个词,自然也是李天经偷学到的。

    崇祯穿越前,就知道明末会有一场浩大的鼠疫。

    历史上,这场鼠疫在崇祯十四年传到京城,不到两年时光,便让这座赫赫帝王之都,化为了人间炼狱,人怪错杂,日暮人不敢行。

    鼠疫可以说是压垮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史学界也一直都有‘老鼠亡明‘这一说法。

    李自成轻而易举的攻下京城后,也发现这居然是一座死城,城里到处都是棺材,污水,无人掩埋的尸体,目光呆滞的百姓,破败荒凉。

    虽然李自成在京城搜刮了七千万两白银,但是面对一座死城,也没有什么好统治的,最可怕的是,李自成的兵也感染上瘟疫了。

    瘟疫在兵营中悄然蔓延,李自成虽然手下人马众多,但其实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加之被鼠疫感染,其战斗力更是着急。

    为了逃避瘟疫,李自成在攻下京城42天后,也就是他称帝后第2天,就匆匆退走京城。接下来的历史大伙就都知道了,吴三桂打开三海关,鞑主入主中原,从此我华夏陷入真正的闭关锁国之中,在上国天朝的美梦里沉睡不醒,直到西方列强一炮轰开国门。

    至于为什么鞑子没有感染上鼠疫呢

    崇祯记得有位历史学家研究出——

    原来鼠疫除了唾沫子传播外,老鼠身上的跳蚤也是传播主力,恰恰这种跳蚤最讨厌马的味道,而鞑主的八旗却是以骑兵为主,马多味道大。

    这个在西方也得到了证实,西方14世纪爆发了黑死病,其实也是鼠疫,这场浩劫席卷整个欧洲,带走了2500万人生命,却偏偏放过了骑兵,——不得不说,历史总有相似之处。

    虽然这种说法,在历史界依旧有争议,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的真相早已经淹没在了历史尘埃中,让后世众说纷纭。

    但崇祯对这一说法还是非常相信的,要不他也不会从卜失兔那儿引进了大批良马,如今大明的马匹比鞑子的马可是多多了,甚至就连秦良玉军队都被崇祯搞成骑兵了。

    要知道白杆军虽然善战,但他们身材矮小敏捷,更加擅长的是野外战。

    真正骑兵对战,白杆军劣势非常明显,但是崇祯有钱就是任性,他就是想用钱来砸这支经过了历史考验的军队,甚至让白杆军中‘良马为患‘,以应对崇祯14年那一场鼠疫。

    而其他大明非骑兵军队中,马匹也非常多,就算没有战马,驮马也不少。

    除了马外,为了应付这场鼠疫,他甚至让大明的学堂普及了许多防疫病小知识点,他还准备将名医吴有性给请到宫中,让这家伙帮忙防治鼠疫。

    只不过现在离崇祯14年还早着呢,所以崇祯也不着急。

    反正时间有的是,待朕将盐业,海贸,以及那些藩王全部搞定后,手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然后再发展中草药种植业,培养大批防疫病大夫,准备无数的口罩隔离衣。

    加上那个时候,在大明各学堂不遗余力的教育下,老百姓又都懂得防疫病知识,如此多管齐下,——朕就不信打不赢这场鼠疫?

    所以崇祯现在根本就不担心什么鼠疫,他现在最想做的还是捞钱。

    虽然大明钱庄,各地赋税,水泥,羊毛,煤矿,以及一部分可控的海贸,给大明国库还有内库带来了无数真金白银,但是人的心都是贪婪的,谁会嫌弃钱多啊?

    崇祯准备正式插手盐业,以前他派了田贵妃父亲卧底盐商,其实就是为了摸清大明盐商到底有多富,事实证明,——盐商控制大明盐业,富可抵得上几个大明了。

    这天早上,崇祯一边吃着油条和豆浆,一边翻开户部呈上来的盐税,

    呃~总体上比原本历史上的盐税收的多。

    原本的历史上,崇祯朝实际收上来的杂税不到区区60万两白银,这杂税中就包含了盐税。

    这些所谓的杂税,其实就是天启朝开始,魏忠贤等人正式对江南工商业收的税。

    天启元年:11.6万两。

    天启二年:68.9万两。

    天启三年:101万两。

    天启四年,众正盈朝:杂税也就降到了50万两。

    天启五年之后:一直都是110万两以上。

    后来到了历史上的崇祯朝,直接砍了一半,不到区区60万两。

    瞧瞧,这就是为什么明粉会有太监粉,其实就连崇祯穿越前也是不折不扣的太监粉啊,太监会办事,会捞钱,比起所谓的东林党人不知道优秀多少倍。

    这就是为什么崇祯穿越后,在利用完了魏忠贤,却并没有卸磨杀驴,反而给了他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远远的打发出去了,——因为魏忠贤确实对大明有功啊!

    崇祯看着户部呈上的数字:杂税200万两,其中盐税50万两。

    这个税收比起历史上的天启朝都多,但是,——比起盐商真正的财富来说,九牛一毛罢了,盐商多富?江南的商人多富?

    天下钱粮尽聚三吴!

    盐商中还搞了财富榜呢,入榜最差的都是千万两白银。

    身家百万两的盐商,只不过算是小商罢了,是上不了大台面的,有些富商实在无聊,甚至将价值万两白银的金箔,于高楼中随手扔下,就为了看人群哄抢金箔的滑稽场面。

    瞧瞧人家盐商多富啊,再看看历史上的明朝多穷啊?

    穷困潦倒的明王朝,居然还在后世博了个最奢侈王朝的称号;而把盐商压榨的纷纷破产的鞑朝,居然被人称颂勤俭节约?呃~慈禧除外。

    以前崇祯看各种历史文献,许多精英历史学家,总喜欢用明朝皇帝的奢侈荒淫,来对比鞑朝皇帝的勤俭节约,鞑朝皇帝的勤政爱民。

    并得出最高结论:鞑朝无昏君!

    崇祯真的想啐他们一口,就以明朝皇帝的穷,皇帝还没盐商奢侈呢?

    你特娘的应该拿明朝盐商和你们的鞑主比啊?

    鉴于以上不公平事件,崇祯穿越后早就想搞盐商了,只不过四方未稳,王朝事多,加上盐商势力太大,银子太多,牵动的利益集团太深,——所以崇祯一直都没有动盐商利益。

    而现在,就趁着崇祯14年的大鼠疫还未到来前,四方也比较平稳,朕就先拿你们盐商开刀。

    让天下钱粮尽聚京师。

0379 召吴有性进宫

    崇祯一边在愉快的用餐,一边看着户部呈上来的各种报表,脑海中还意淫着以后怎么搞死那帮盐商们,当然,——盐商的后台官员也不能放过。

    崇祯的早餐其实很平常,都是他在现代社会爱吃的一些东西,比如馒头,素汤包,豆浆,稀饭等最普通的玩意儿,这些东西量大管饱,比起什么山珍海味实惠多了。

    最主要的是,崇祯最近肠胃不大好。

    呃~估计就是这几年山珍海味吃多了,遭了报应了。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一改往日明宫早餐要吃饭菜的奢侈习惯,开始以清粥馒头等民间普通食物为主,用以养胃。

    “陛下,首辅温体仁求见。”

    崇祯正在和一只包子做斗争,小宦官过来禀告,温体仁求见。崇祯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借着身体不舒适,罢了几天工,还没歇好呢,温体仁又来了。

    以大明如今的制度,一般小事情温体仁还真不会来麻烦崇祯的,所以今天必有重大事情。

    果然?

    温体仁还没到御前,就慌忙道,“陛下,不好了啊!”

    “放肆!”赵大成急忙拦在温体仁面前,怒喝道,“温首辅慎言,怎可御前失仪?”

    温体仁这才反应过来,他稳定心神,躬身道,“陛下,我大明新皇庄发生了烈性瘟疫,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另有几十人外逃。”

    什么?

    烈性瘟疫?

    朕不是记得还要等崇祯14年,京师才会爆发大瘟疫吗?

    崇祯被吓的跳了起来,瘟疫这玩意可是相当可怕的,以大明朝目前的医疗水平,既没有呼吸机,也没有什么生命支持技术,沾上可是非常麻烦的。

    所以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瘟疫,著名的修仙皇帝朱厚熜,就曾经亲自写过治疗瘟疫的药方,然后命令官府按照他的方子熬药,施舍给百姓。

    崇祯牙很疼,他咧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爱卿你慢慢说。”

    温体仁整理了一下思路,原来——

    昨夜,五城兵马司接到消息,说是新皇庄发生了烈性瘟疫。

    五城兵马司不敢懈怠,即刻通知了顺天府,上报了内阁,然后火速派兵将新皇庄围住,想要将瘟疫控制在萌芽状态。

    可是终究还是迟了,待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赶到时候,新皇庄里头刚刚发生了一起内乱。庄头赖大被袭击,生死不明,外逃了大约几十个庄民。

    五城兵马司虽然尽力追捕,在京城和郊外设下重重关卡,却也只抓回了十来个,其余外逃庄民皆杳无音信。

    崇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包子也不想吃了,他咬牙切齿问道,“五城兵马司是如何得知消息的?这些庄民为何外逃?”

    温体仁的声音,“是一个叫李天经的流民,连夜跑来报的信。至于庄民为何外逃?臣还没查明原因,但想必是因为庄民愚昧,为流言所惑,害怕官府杀害他们。”

    崇祯的牙齿更疼了,穿越这么多年,他依旧习惯用现代社会的思维想问题。在现代社会,若发生了这种事情,大伙第一个念头就是依靠国家,少有人会做出逃跑这种害人害己的傻逼事情。

    蛋疼,菊紧!

    这贼老天就是不想让朕休息啊,明明说好的崇祯14年大鼠疫,你特娘的给朕提前这么多年?是不是非要把朕和大明弄死,贼老天才会开心呢?

    崇祯郁闷道,“传朕旨意,命令五城兵马司加强治安;所有客栈的旅客皆登记造册,然后交给顺天府尹排查;居民禁止外出,所用所食,皆由民壮挨家挨户的送;

    任何人不能在外面游荡,抓到的一律问责;太医院和惠民局全部出动,熬制草药;另,调粮食和草药入京,保证京师供给,最后,封城!“

    崇祯一口气说了很多,听的温体仁稀里糊涂,他就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封城!

    天啊,封城?

    虽说瘟疫很可怕,但是有必要封城吗?要知道这可是京师重地,天子都城啊!

    天下的老百姓都看着,四方诸侯使者都盯着。

    温体仁急忙说道,“陛下啊,您这一封城,我大明该要损失多少钱粮啊?老百姓的日子该这么过啊?还有许多老百姓滞留在京师,他们吃什么,住哪里,安全问题如何保障?

    臣以为万万不能封城,只需派五城兵马司严加搜查外逃之人皆可,我大明不是第一次遇到瘟疫,事实上,我大明已经发生了几十起瘟疫了,若是一发生瘟疫就封城,损失太大了。”

    温体仁说的倒是实话,明朝的瘟疫特别多,可是温体仁不知道的是,崇祯害怕这场瘟疫就是崇祯14年的大鼠疫,那场大鼠疫太可怕了有没有。

    就算隔着几百年时光,人们依然能够从故纸堆中感受到那场瘟疫的可怕,多少生灵因为这场大鼠疫而死,甚至就连明王朝也一并被埋葬了。

    崇祯淡淡道,“爱卿你不知道这场瘟疫的可怕,有些事情朕说不清楚,可是朕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年来,朕就是靠着直觉一次次化险为夷的。爱卿莫怕,只要我们能够同心协力,定然可以战胜这场鼠疫的,朕相信你。”

    温体仁暗暗心惊:陛下的消息真快,他居然已经知道这是鼠疫了?两厂一卫果然不是盖的。

    温体仁丝毫没有怀疑崇祯,他只是觉得自个这个首辅好难啊!

    皇帝陛下说他相信我,可是我温体仁却连自己都不相信,温体仁叹了一口气,这大明与京师老百姓的命运都压在我温体仁身上了吗?

    一瞬间,温体仁苍老了许多。

    温体仁踉跄着走出乾清宫,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去布置各种任务了

    崇祯一口气下了很多命令,这些命令若要真正实行起来,不知道该有多困难。

    老百姓的情绪需要安抚,各部门需要配合,物资需要调动,关卡需要设定,千头万绪,少不得要他们内阁一项项的安排下去,哎~头大!

    不过半天时间,朝廷要封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据说有一种很可怕的鼠疫在京城流行,这种鼠疫比大明朝任何一次瘟疫都要可怕百倍。

    京师的老百姓都快疯了,首先各大药店人满为患,老百姓见药就买,是药就抓,管他这药是治疗什么病的啊?

    除了药店人满为患外,各大粮油铺子也挤满了人,老百姓纷纷往家中搬东西,直到家里装不下为止,甚至还有许多浑水摸鱼的泼皮无赖,趁机抢东西。

    直到夜晚,五城兵马司才控制住了京城的局势,两厂一卫也行动了起来,京师到处都是关卡重重,禁卫森严。

    有一些滞留在京师的老百姓也被统一安置了起来,这些人开始还惶恐不安,后来发现朝廷不仅免费供应饭食,官兵的态度也非常好,遂才落了心。

    ……

    江苏省,吴县。

    吴有性是个大夫,这年代大部分大夫日子还是很富裕的,因为学医的人少,而病人又众多,随随便便开几副药,就顶的上泥腿子勤扒苦做好几天了的。

    加上许多大夫又懂药材,有些药材甚至都不用去进货,直接上山挖就是了,成本简直为零,钱赚的哗哗的。

    所以大部分大夫都吃的好,住的好,也受人尊重。

    治病救人,本就是一件积德的事情。

    而老百姓一般也都抱着一颗敬畏之心请大夫看病,所以医闹很少,偶尔有谁要是敢医闹的话,别说官府了,就是周围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你吖的。

    但是吴有性是个例外啊!

    吴有性很穷,穷的连件体面衣衫都置办不起,天天吃着野菜清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夫,因为哪有那么穷的大夫啊?

    随随便便治病,都有银子啊!

    要是治好了富贵人家的病,赏赐更是大大的。

    吴有性个性非常随和,他治病从来不分人,穷人他治,富人他也治。

    而一般大夫治好病后,除了本来的看诊费外,穷人会给些鸡鸭蛋,富人会给些金银,东西多少无所谓,就是一个心意,大部分大夫都会坦然收下。

    可是吴有性偏偏很怪,他除了看诊费外,什么东西都不愿意收,若是遇到了特别穷的病人,他甚至连药钱都免了。

    一来二去的,找他看病的人反而少了。

    这倒不是说老百姓不相信他的医术,而是老百姓不好意思啊。吴县算是一个富县,老百姓的衣食还是非常充足的。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百姓见这吴大夫如此吃亏,也都不大好意思了。

    反正不是还有别的大夫吗,索性就不找他看病了。

    这吴有性也确实怪,老百姓不找他看病,他依旧天天上山挖药,然后无偿的给一些流民治病。

    吴县富裕,所以每年都有不少的流民涌进来讨生活,这些人四处流浪,病容满脸,大多数居民都唯恐避之不及,也就吴有性不嫌弃他们。

    流民经常感染时疫,甚至会有瘟疫,什么虾膜瘟,瓜瓤瘟,疙瘩瘟,疟疾,痢疾等等。

    许多瘟疫最开始都是起自流民,老百姓不愿意接触流民也很正常,后来,……因为吴大夫经常接触流民,吴县老百姓索性更加不愿意找他看病了。

    总之……

    提起吴大夫来,大伙儿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神医,这吴大夫就是吴县的骄傲,可却都不愿意找他看病。

    吴有性也不在意,他这人本就安贫乐道,颇有几分古人风骨。

    就这样,吴有性一边给流民和穷人治病,一边安心在家著作医书,研究瘟疫。

    这天,吴有性刚从山上采了草药回来,还没来得及炮制,就见县太爷喜笑颜开的走来。

    “吴神医呐!”

    这县太爷人未到,声已至,“贡献吴神医,贺喜吴神医呐,您简直是我们吴县的骄傲啊,本官已经把您写到县志里头了,以后咱吴县后代子孙都忘不了您呐!”

    吴有性莫名其妙,他行了个礼,“县尊今日怎的来草民寒舍了,也不知这喜从何来?”

    吴县的县太爷乐呵呵道,“陛下派人来接您入宫当太医呐,以后您就专门给皇帝陛下治病,简直是光耀我吴县呐,就连本县都觉得脸上有光啊,吴大夫赶紧的收拾东西,换身干净体面的衣袍,随本官到衙门里去。”

    后来这县太爷大概也是想起了,吴有性这家伙全县出了名的穷,他就连过年关时候都没件好衣衫穿。县太爷干脆命令衙役直接到成衣铺子拿几身好衣衫过来。

    而此时,街坊邻居都知道吴有性即将成为太医了。

    对于老百姓而言,能给皇帝看病,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一时间街坊邻居都围了过来,纷纷道喜,有些人甚至拿来自家的鸡蛋和鸡鸭,想要吴有性带路上吃。

    个别比较殷实的人家,甚至拿来银钱,死活都要吴有性收下。

    吴有性这人个性怪,他给人看病都不愿意要赏钱,何况现在这些人还无缘无故的给他东西和钱呢?这家伙更加不愿意拿了。

    他都快急死了,只得拱手道,“诸位,我吴有性无功不受禄,大伙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东西我不能要,大伙还是拿回去吧!”

    正在这时候,衙役抱了好多成衣过来,让吴有性选几件。

    吴有性更加不愿意了,但是实在奈不住这些人的热情,他只得逃到屋里,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吴县的县太爷叹了口气,暗忖:都说他是怪人,果真是怪人。

    这县太爷狠劲也上来了,他干脆命人踹开房门,将吴有性抓了出来,软的不行,咱来硬的啊!

    吴县县太爷语重心长道,“吴大夫啊,如今你代表的可是咱们吴县的脸面啊,衣食住行处处都得注意,你就穿着这么一身叫花子装去见皇帝陛下?”

    其余街坊邻居纷纷点头,表示吴大夫这种行为太不像话了,皇帝陛下尊贵无比,你吖的吴大夫就穿着叫花子装去见皇帝陛下,是为大大的不敬,会遭到天打雷劈的。

    吴有性本就不大擅长辩论,如今居然被这些人辩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头了。

    而县太爷则趁机拿起一件丝绸料子的袍子给吴有性穿上,众人打来清水,寻来木梳,七手八脚的将吴有性打扮齐整了。

0380 面圣

    平日里这吴有性就不大讲究穿着,加之他长的黑黑瘦瘦,一双手因为常年挖草药,显得粗糙不堪。咋一看,哪里像是大夫嘛,分明就是个泥腿子。

    今日他穿了上好衣衫,系上香囊腰配等物,看起来,呃~还是个泥腿子模样。这家伙真真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是个太子。

    显然这个吴有性人品一流,奈何衣品太差。

    吴县的县太爷啧啧赞叹,“古人有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们的吴大夫穿上这身衣服,真真的是丰神俊朗呐,哎~可惜本官膝下是个臭小子,要不然啊,本官现在就想捉你这个女婿。”

    吴有性,“……。”

    众街坊邻居强忍着笑意,张了几次嘴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吴有性这干干巴巴,黑黑瘦瘦的模样,怎么也和丰神俊朗不沾边啊?

    县太爷不以为意,他见吴有性穿戴齐整了,拉着他就准备走。

    “县尊请慢!”

    突然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我家夫君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容妾给夫君做点干粮带着路上吃,县尊先去堂屋喝口茶,妾很快就能做好。”

    吴县的县太爷望过去,只见一位肤白貌美的女子站在门口,这女子衣着朴素陈旧,裙摆上甚至还打了几个补丁,一头秀发只用木簪子固定住,便再无其他装饰品。

    此女便是吴有性的妻子,云氏。

    云氏摘菜刚回来,胳膊上犹自挎着个菜篮子,蓝里尽是野葵和野芹菜之物,看着就寒酸。如今吴县大多数老百姓还是比较富裕的,一般家庭都不会吃野菜。

    除非是特别穷的人家,吃不起青菜,便胡乱从山上挖点野菜将就着过日子;或者是特别富裕殷实的人家,家菜和鱼肉吃腻了,就想吃点清苦的野意儿。”

    吴家自然不富裕。

    县太爷瞧着这吴有性的娘子,不仅肤白貌美,而且言谈举止更是落落大方,^_^香门第出身,真不知咋就嫁了吴有性这货色了?

    真是懒蛤蟆吃上了天鹅肉啊!

    今日若不是陛下派了宦官来接吴有性入京,只怕吴有性这辈子也出不了头,一辈子都是在民间给流民们看病。

    如此佳人,岂不被埋没了?

    如今也算吴有性傻人有傻福,居然得了陛下青睐?

    其余街坊邻居见吴家娘子回来了,纷纷道喜,接着又将各种银钱物资堆在了吴家,说什么也要吴家娘子收下。

    这云氏并非迂腐之人,加上往日里吴大夫确实对街坊邻居有恩。

    虽然吴县人都不好意思找吴有性看病,但若是遇到了真正的疑难杂症,少不得还是要请他来看,时间久了,这吴有性也算是造福一方,活人无数了。

    以前这些街坊邻居想表示感谢,却没有机会,而今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肯定要使劲的送啊,很快~各种米面吃食就堆的满满的了。

    而且还有很多后得到消息的老百姓拼命往吴家跑着,生怕来迟了,见不到吴大夫最后一面了,众人都热情似火,搞的吴有性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吴县的县太爷捋须而笑,“没想到我吴县民风如此淳朴,吴大夫如此得人爱敬。”

    吴有性见自家屋子里的东西越堆越多,他脸色阴晴不定,嘴巴张了几次,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

    当他看到自个的妻子云氏,云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当年多少人踏破门楣想要求娶,她偏偏一个都看不上,只对自己芳心暗许。

    老丈人原本不想将女儿嫁他的,后来见他好歹也是个大夫,这做大夫的怎么着也不会让老婆过苦日子吧?若是成了名医,更是名利双收。

    遂,才将女儿嫁了他。

    后来这吴有性果真成了名医,只是有名无利罢了。

    吴有性想着:自己此去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归来。这些年来,自己固守着所谓的清高和尊严,是以并没有积下什么财富。

    好不容易赚取的一点看诊费,也被自己施舍给了流民和穷人,他是一个好大夫,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丈夫,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看病上。

    却很少很少为家庭做些什么,家中衣食都靠着云氏一人张罗,日子过的是苦哈哈。前些年,老丈人还愿意周济一下自家,最近几年,就连老丈人都不愿意走自家了。

    纵然日子过的那么苦,云氏却依旧无怨无悔,跟着他吃糠咽菜,穿着破旧的衣物,这些年来,云氏虽然依旧美貌,但是肌肤却越发苍白无血色。

    而身为大夫的吴有性自然知道,他家娘子是因为缺乏营养导致的气血两虚,云氏跟着他苦啊,这些年别说吃鱼吃肉了,就连鸡蛋都没怎么吃过。

    吴有性叹了口气。

    风骨与责任,究竟孰重孰轻?

    自己这一走,不知归期,而云氏一个妇道人家又靠什么活呢?

    可他又不能不走,身为一个大夫,吴有性一直都有医济苍生的心愿。他想将他研究出来的东西,用以造福天下老百姓,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无悔此生。

    罢了,就让云氏收下街坊邻居的东西吧!

    在临走之前,吴有性终于屈服在了世俗生活之下。

    云氏也替吴有性张罗了半麻袋烙饼,以及一些煮鸡蛋,预备自家夫君带着路上吃。从吴县到京城,千山万水,万一赶不上驿站,少不得要风餐露宿。

    烙饼又干又实,量大管饱,还能保存很久。

    虽然会慢慢变干,影响口感,但却不会腐坏,吃的时候只需要掰下来放在锅里煮开就行,最是耐饥饿。吴县人若是出远门,必备烙饼。

    吴有性带着云氏准备的干粮,然后在众人的拥护下进入了县衙。

    宫里来的宦官早就等着了,吴有性见这位宦官面相斯文,身姿挺拔,双眼炯炯有神,和他想象中的宦官完全不一样。

    自古文人都不大喜欢宦官,所以会把宦官描写的非常不堪,什么祸国殃民啦,贪财好色啦,阴险毒辣啦,总之什么污水都往宦官身上泼准没错。

    吴有性虽然不是文人,但也难免被文人的书籍所影响,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宦官都不是好东西,而能够做到太监的宦官,更加禽兽不如。

    这位面相斯文的小宦官对着吴有性行了个礼,然后也不废话,直接将他带上了马车,便匆匆离开了吴县,直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甚至马歇人不歇,每到一个驿站也只是换下骏马,人却不去驿站歇息,直接就在马车上睡觉,一路上颠簸赶路,吴有性差点都挂了。

    难不成是皇帝陛下特别想见我?呃~似乎不大可能。

    莫非,京城有变故?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京城。

    京城乃龙盘虎踞之地,城池雄伟,楼阁华美,街面宽阔干爽,可以并排走十几辆的马车,果真是天子脚下,盛世华章呐!

    咦?

    为何街面上却没有几个人影子啊?

    吴有性甫一入城,便被京城的雄浑壮丽给惊呆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偌大的京城居然没有几个行人?呃~官兵士卒倒是很多,还有马匹也挺多的。

    难不成是打仗了?

    吴有性奇怪的问道,“公公可知京城为何如此萧条?”

    “今日京中发生了烈性鼠疫。”

    这位公公显然因为已经到了京城,心情大好,居然也愿意多说了,要知道之前无论吴有性怎么旁敲侧击,这家伙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吐出来。

    鼠疫?

    吴有性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急忙追问道,“如何查得就是鼠疫,而不是其他疫病?这世间疫病千千万万,为何就是鼠疫?”

    为何就是鼠疫?这种高难度的专业问题,小小宦官怎么会懂啊?

    这名宦官正色道,“陛下说是鼠疫就是鼠疫,尔等还能质疑?”

    见吴有性似乎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这个宦官傲然道,“鼠疫这个叫法是陛下定的,陛下乃圣天子,知天下万事万物,陛下所言从未出错。”

    吴有性,“——”

    终于到了宫门口,吴有性再次惊叹了一番。

    作为从小地方来的大夫,他真是没有见过这般景象啊,宫里的瓦居然是黄色琉璃做的不说别的,光这些瓦都能当宝贝了。

    紫禁城建于永乐年,那是一个辉煌壮丽的时代,明王朝的财力也极为雄厚,故而才能建造出如此恢弘的宫城,让后人惊叹无比。

    吴有性光顾着惊叹了,都忘记了下马。

    这宦官一把将他拉了下来,急匆匆的往宫里去。

    “公公啊,古人有云,面圣必须要恭敬无比,可是您闻闻我身子,臭死了,能不能容我先洗个澡,然后再去面见皇帝陛下?”

    一连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程,吴有性既没有洗澡,也没有洗头,甚至就连脸都没洗过一回,身子黏糊糊的,臭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而面圣是何等重大之事,不说沐浴斋戒,至少也得修饰一下颜面呐!

    吴有性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外表的人,以前哪怕穿着破衣烂衫去富贵人家看病,他都没有窘迫过,可是现在?

    他现在真的非常窘迫啊,他生平第一次开始在意颜面了,要知道他待会要见的可是皇帝陛下呐,普天之下,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呐!

    而这个小宦官显然不能理解吴有性窘迫的心情,拉着他很快就到了乾清宫门口,不过片刻,皇帝陛下便召见了他,速度之快,让吴有性都措手不及。

    好紧张,吴有性只觉得腿都不是自个的了。

    他甫一踏进乾清宫大门,便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胆战心惊,待见到皇帝陛下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了。

    传说中的皇帝陛下,应该是重瞳长臂,身躯伟岸,龙须虎目,胡须长长,最好再加上声若洪钟,这才应该是皇帝陛下的样子啊,——戏文里的皇帝都是这样的。

    可是?

    当吴有性见到斜靠在软塌上的崇祯时候,他只觉得自个这么多年形成的三观轰然倒塌,为什么眼前的皇帝陛下不仅没有皇帝长相,反而像是个小白脸?

    最奇的是,陛下明明就是个小白脸长相,而且他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可吴有性依旧从崇祯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生杀予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君王吗?

    这就是皇帝吗?

    这就是天子威仪,王霸之气吗?

    吴有性直接跪下了,他此时就一个念头,天地君亲师,见君王不跪便是逆天而行,若非神迹,为何这般羸弱的青年天子,会让人从心里头畏惧呢?

    崇祯自然不知道吴有性见他第一眼,便被他的王八之气给震慑了,事实上~崇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然后虎躯一震,天下臣服。

    皇帝若真有什么王八之气,那历史上的崇祯也不会穷死了。直接摆驾出宫,然后王八之气大开,天下臣民便会乖乖上供真金白银。

    呸~事实上是,臣民在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确实会觉得皇帝身上有一股子说不明的气势,但若是见的次数多了,任凭多么王八的气势,也会让人麻木的。

    崇祯笑眯眯道,“吴大夫乃当世神医,朕心敬之,快快起来吧,莫要行此大礼了。”

    吴有性泪流满面道,“草民叩谢天恩!”

    接着他便抬起头,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看着崇祯,一股子极为酸爽的味道袭来,堪比生化武器,差点没把崇祯熏晕了过去。

    再瞧瞧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吴有性,居然长的一副泥腿子模样?

    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历史上的吴有性不仅医术高超,著有‘瘟疫论’一书,是瘟疫学派的创始人。其人品更是风骨无双,鞑主入主中原后,吴有性不愿意剃头易发,以身殉国;其妻携子,亦殉国。

    如此气节,让人敬佩不已。

    比起钱谦益这种鸟文人有气节多了,鞑主还没来呢,这帮鸟文人便迫不及待的将头发给剃了,还美其名曰,——头皮痒。

    崇祯爱惜吴有性的气节,他干脆站起身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吴大夫先请坐,朕有要事托付于你。”

0381 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

    吴有性激动道,“草民乃卑微之躯,若能为国事尽绵薄之力,愿粉身碎骨。”

    自打小官宦告诉他,京城发生了烈性鼠疫后,吴有性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陛下千里迢迢召他入京所为何事?若陛下真是想要他帮忙治疗疫病,他吴有性自当义不容辞。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吴有性激动的看着崇祯,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出宫,然后一头扎进疫民中,不分白天黑夜的治病,治病,再治病。

    崇祯拍拍吴有性肩膀,然后命令人给他拿了个小板凳来,示意他先坐下说话。吴有性惶恐的挨着小板凳坐着,目光炯炯的看向崇祯。

    崇祯叹口气道,“吴大夫入京时,想必已经看到了,如今京中流传着一种非常可怕的病,对~就是鼠疫。此病最开始发生在老鼠身上,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感染上了人。

    此病致死率相当高,但凡传染上,甚少有能活着的。此病起病也急,甚至朝发暮死,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如今人心惶惶,朕心甚忧。”

    吴有性急不可待道,“草民在吴县时,便经常给老百姓看诊疫病,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如今国家有难,草民想要立即赶赴疫区,为老百姓看病,不知现在有多少人被感染上了?”

    崇祯皱着眉头,“确切的感染人数大约一百多名,大部分已经病发身亡,剩余的也是奄奄一息了,只有两名体质极强壮的疫民自愈。”

    啥?

    吴有性目瞪口呆,他震惊的看着崇祯。

    陛下说是极严重的鼠疫,甚至搞的京城都戒严了,三步一卡,五步一哨的,吴有性还以为起码死了成千上万人呢?否则也不会让皇帝陛下这般重视啊!

    吴有性的家乡算是个富县,县里疫病甚少,可就算这样,哪年不因为疫病死人啊?

    崇祯不知道,明朝因为疫病频发,甚至就连普通的时疫都有死人的,而如今才这么点点感染人数,就让皇帝陛下亲自过问了,这?这该是何等明君啊?

    吴有性最开始对崇祯是畏惧,畏惧他的天子威仪。

    如今却是感动,敬佩,崇拜。

    崇祯继续道,“吴先生不要觉得如今感染的人数少,便觉得这鼠疫不可怕,只不过是鼠疫甫一在京城出现,朕便控制住了局势。

    如今所有感染鼠疫的老百姓,都被朕统一安置在了新皇庄里头,每日供应饮食和药汤,并且严加看护,禁止人员出入,这才没有让鼠疫发展下去。

    朕觉得啊,这疫病重在防,一定要防止疫病扩散开来,否则便会成倍增长,短短数月由一例,变成千万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已经感染鼠疫的老百姓,朕也不想放弃,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今日召吴大夫入宫,便是想要吴大夫尽快研究出治疗此疫的药方。

    如今大夫给出的药方都是治疗伤寒的,根本就没有效果,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染病而亡,朕心不忍啊!”

    说完后,崇祯仰头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落在了吴有性眼里,却是感动莫名,他哽咽道,“陛下爱民如子,草民何惜性命?草民一定会研究出药方的,陛下您放心。”

    崇祯点点头,又命令人拿来了一方锦盒,他从里头取了个白色模样的东西,递给吴有性,“这个是口罩,朕特意命人赶制出来的。

    鼠疫能够通过气传播,人眼不能见,吴大夫将口罩戴上后,便能有效阻止鼠疫的传播了,然后记住要勤洗手,勤换衣物,对了~朕还给你准备了隔离衣。”

    说完,崇祯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厚粗布衣袍,这玩意就是隔离衣?

    吴有性仔细打量着隔离衣,但见这件衣袍可以将头,身子,脚全部包裹的严严实实;而口罩则是以十几层的纱布做成的,两边还可以系在耳朵上,看着怪模怪样的。

    凭着职业敏感,吴有性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对于疫病大有用处,隔离衣和口罩的做工并不复杂,关键是巧思,以及一颗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心。

    如此明君,大明之幸啊!

    接着崇祯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这吴有性便戴好口罩,穿好隔离衣,进入了新皇庄里头,一边为感染了鼠疫的老百姓看病,一边潜心研究药方。

    进入了新皇庄里头后,吴有性才发现自己以前多么浅薄。

    里面的人基本都戴着口罩,大夫们则加穿隔离衣,而且~穿脱隔离衣和口罩还有手套的时候,居然还有顺序?简直是处处透着奇思妙想啊!

    里面的房间更是区分出了:清洁区,半污染区,污染区,其中每一个区域又有缓冲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大夫们,简直太奇妙了有没有?

    新皇庄里头既有病人,也有隔离的疑似病人。

    这些人都规规矩矩呆在自己的区域,绝对不会乱跑。而大夫们也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每天为病人熬制汤药,想要尽快将他们治好。

    可惜,这些汤药似乎没有起作用?

    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有人进来,整个新皇庄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整个京城也岌岌可危,似乎在阴暗之处,埋伏着一头巨兽,想要吞噬大明朝。

    吴有性知道时间不多了,这种病的传播速度太可怕了,虽然京城的局势被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谁知道郊区有没有漏网之鱼?而京城总不能一直戒严下去吧?

    所以必须要研究出治疗的药方来,只要有了药方,才不会那么被动了。

    吴有性为了能够早一点研究出有效的药方来,甚至亲自给病人看诊,摸脉,研究疫病,这种行为相当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连大夫都感染上的。

    可是吴有性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为了大明……冲冲冲!

    这边吴有性正在拼命研究着治疗疫病的药方,而京城某处隐秘的宅子里,则传来暴怒的声音,说话之人一脸凶相,满脸横肉。

    这家伙闷闷喝了口烈酒,“妈拉个巴子的,老子好不容易来了京城里,原本想着吃香喝辣,没成想现在却连门都出不来了,呸~晦气!”

    此人便是黄胡子,他到了京城后,便火速租了间院落,将货物安置好了,刚准备出门轻松轻松,寻几个漂亮窑姐玩玩,恰恰崇祯的命令下来了。

    全城戒严,任何人不许外出!

    所以这帮悍匪便被困在了小院子里,要知道黄胡子这帮人都是野惯了的,如何受的了拘束?加上这些天饮食也不好,所食不过蔬菜和红薯罢了,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而这个黄胡子又非常好色,东西可以吃的差点,但是不能没有女人啊,没有女人的日子太难忍了,所以这家伙便盯上了他们的邻居。

    隔壁有个院子,经常能够听到女人的声音。

    且不论漂亮不漂亮,现在只要是个女人他都上的去,所以这家伙现在正和兄弟们谋划着,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出去,撬开隔壁大门,将那女人虏来玩弄一番。

    “首领莫急!”

    一名瘦弱的汉子劝道,“不就是玩女人吗,咱以后有的是机会,关键是要把大哥的事儿办好啊,这可事关我等的荣华富贵呢,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耐心等候,不要耽误了大事。”

    其余悍匪大笑,“瘦麻杆,你这怂货,咱们就是匪徒啊,讲究个随性而为,如今女人就在隔壁,哪有不去抢的道理?

    罢了~你就留在家里守门吧,待兄弟们到隔壁享受享受,然后再给你带点渣子回来玩玩,哈哈哈!”众悍匪笑的肆意张扬。

    黄胡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找来一盆凉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些。

    黄胡子阴郁道,“瘦麻杆说的对,我们现在任务重大,不可横生枝节,诸位兄弟们,咱就先忍忍,等把东西送出去后,老子花大价钱包场窑子,大伙尽情的玩。”

    众悍匪哄堂大笑,纷纷意淫着以后花天酒地的生活。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如今全城戒严,谁在敲门?

    黄胡子不动声色的对瘦麻杆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便带着这些悍匪躲进了堂屋里,透过窗户缝隙,偷偷打量着外头。

    瘦麻杆整理了下衣服,然后便打开大门。

    “您是?”

    门外头站着名白净男子,看打扮像是个巡逻的兵卒。

    这兵卒抱拳道,“谁家星宿是魁首。”

    瘦麻杆精神一振,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那人这么快就来了吗?果真是神通广大,看来他们这些马贼真的是富贵有望了啊!

    “北斗星!”

    瘦猴子急忙将暗号说了出来,双方终于对上了。而在堂屋里偷看的黄胡子等人也迎了出来,“哈哈哈,原来是自家兄弟啊,兄弟赶快进来喝口热茶。”

    这白净兵卒警惕的向后张望了下,然后反身就将门关严实了。

    他举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走向堂屋。黄胡子等人虽然恼火,但也得跟在他后面走着,待将堂屋门也关严后。

    这个小兵卒傲然道,“尔等可是宣府蒋老板派来的?”

    黄胡子暗骂:呸~暗号都对上了,还明知故问?

    看这家伙也不过是个跑腿的狗腿子罢了,神气什么啊?等老子做完了这趟买卖,看不弄死你吖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黄胡子心虽恨,面上却不显,言简意赅道,“正是。”

    这个小兵卒打扮的人冷冷道,“奉我家主人之命,三日后,尔等将货物运到西直门外。”

    这家伙说的货物,便是蒋星魁交给黄胡子运来的东西,货沉沉的,就放在院子里头,就连黄胡子都不知道,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蒋星魁只是告诉他:他若是完成了任务,以后便能荣华富贵,彻底脱离马贼的身份了。

    黄胡子对蒋星魁非常服气,蒋星魁说的话那就一定是真的。

    所以黄胡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蒋星魁,他说有富贵荣华,那便有富贵荣华。

    可是?

    如今京城戒严,你特娘的让老子如何把货运到西直门啊?

    只怕老子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五城兵马司下了狱。

    黄胡子强压下怒火道,“这位兄弟,如今疫病横行,京城戒严,兄弟们实在没有办法上路啊,能不能宽限几日?待局势稳定了后,黄某人定然亲自压着货物,给你家主人送去。”

    小兵卒似乎很不耐烦的道,“三日后,自会有人送来铠甲与你们,尔等便冒充巡城的兵卒即可,明白吗?”

    黄胡子差点气炸了。

    妈卖批的~居然让老子冒充兵卒,还送铠甲给老子?

    穿铠甲,冒充官兵,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虽然黄胡子并没有什么九族了,可是他现在爱惜命啊,蒋老板可是说好了的,送完这趟货物,便保他大大的荣华富贵,以后就天天在京城吃香喝辣。

    好不容易能够脱离马贼生涯了,他傻不拉几的才会再把自己作死呢!

    黄胡子好言好语道,“这位兄弟伙的,能不能给您家主人说说,着铠甲冒充官兵可是大罪啊,不知你家主人因何着急?反正这些货物也跑不了,几时送不是个送?”

    “呸!”

    这个小兵卒怒了,“我家主人何等身份,岂容尔等质问?反正你们这些家伙也是悍匪,杀头的罪也犯下了不少,还怕什么?

    三日后,我家主人就会送来铠甲,这几天尔等好好练习一下官兵是怎么走路的,别到时候误了我家主人的大事,告辞!”

    话音未落,这个小兵卒就傲然推开大门,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入了夜色中。只留下咬牙切齿的黄胡子等人,黄胡子真的快气死了。

    可是他能有什么法子?

    如今他们在对方的地盘上,而他们的大哥蒋星魁又远在宣府,没办法向大哥汇报。

    最蛋疼的是……

    大哥蒋星魁曾经交代过他,让他在京城一切都听对方指挥,全力配合对方,什么也不需要问。

    哎~大哥啊!

    黄胡子无语问苍天,您到底把兄弟们陷入了什么事件里面了啊?

0382 可怕的谣言

    京城流传着一种很可怕的疫病。

    伴随着崇祯封城的命令,如今四方之地都知道京城出事了。各种居心叵测的谣言到处传起,城外头甚至有人谣传如今的京师早就成了死地。

    甚至还有人谣传:陛下被阉党控制,朝中忠心大臣尽皆被诛杀。而阉党为了把持朝纲,甚至准备另立幼主,只待幼主登基后便将陛下秘密杀害。

    这些谣言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四方忠义之士是目赤眼红,恨不得现在就进京一探究竟,然而,——帝都已封,谁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

    宣府,卢象升府邸。

    宣大总督卢象升焦急的走来走去,宣府到处都是各种谣言,老百姓也都无心生产,一天到晚的就是传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卢象升茶饭不思,最近都瘦了好大一圈。

    这段日子,他给陛下上过无数的奏折,奈何都杳无音信,难道?

    正在这时候,门子来报,说是宣府豪商蒋星魁前来求见。

    自打王宝元和黄家兄弟倒台后,这蒋星魁俨然成了宣府大同这一代最豪的商人,王元宝和黄家兄弟的许多产业和生意也都划归他在打理,如今算是个大忙人了,他来干嘛?

    卢象升沉思片刻,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这蒋星魁就来了,二人见过礼后。

    卢象升问道,“蒋老板刚刚接手了许多产业和生意,想必事务非常繁忙,不知今日为何有空来本督这儿,可是生意上有什么麻烦?

    这蒋星魁突然叹了口气,“商道不过是小道罢了,我蒋星魁从来不在意利益得失,人啊这一辈子钱多钱少无所谓,关键是要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呐!”

    卢象升奇道,“蒋老板何出此言?”

    蒋星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古诗有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蒋星魁不过一商人尔,捐躯是做不到了,唯有将全部财产捐出来,帮助大明度过这次劫难。”

    卢象升闻听此言,肃然起敬,暗道:都说这蒋星魁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货色,如今看来世人却是误解了他,他不过一介商人而已,却又魄力捐出全部财产?

    卢象升点头赞叹,“将老板能有此心就够了,如今你刚刚接手许多生意,正是需要银钱周转的时候,要是把钱都捐了,生意怎么办?这样吧,你捐出一部分物资就行。”

    卢象升让蒋星魁只捐一部分物资,这蒋星魁还不干了,最后甚至红了眼睛,据理力争,可算是把大半家产都捐了出去。

    蒋星魁的行为不仅让卢象升感动,就连卢象升身后的幕僚和仆人都感动极了,纷纷崇拜的看着他。最近这段日子,宣府和大同的商人一个个就如同消失了般,天天躲着官府,生怕官府让他们捐钱捐物什么的。

    这蒋星魁倒好?

    一上来就要把全部家产给捐了,人家总督不让捐这么多,他还和你急了?

    真乃义商也!

    卢象升站起身来,真心实意行了个礼,“蒋老板大义,卢某感动呐!”

    蒋星魁急忙还礼道,“总督大人羞煞我也,草民哪里算是什么义商呐,草民只不过是一个忧心国事的大明子民罢了。身为商人,能为大明尽绵薄之力,实乃我等之幸运。”

    蒋星魁说完后,突然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尽?

    卢象升的声音,“蒋老板可还有什么事?”

    犹豫了片刻,这蒋星魁终于咬牙道,“草民一介商人,本不应该妄议朝堂大事的,但是草民心中有疑惑啊,不吐又不快。如今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草民也惶惶,所以草民大胆问一句总督:陛下到底怎么样了?大明到底怎么样了?”

    蒋星魁这句话问的相当僭越,如今在这非常时期,卢象升甚至可以直接将他斩首示众,但是,——蒋星魁刚刚捐献了大笔家产,加上他前面铺垫的一些话,这就让卢象升觉得他是真正的忧国忧民,真正的为陛下担忧。

    如此赤子心肝,谁又忍心斥责呢?

    蒋星魁问陛下怎么样了,卢象升哪里知道啊!

    事实上,这卢象升现在也惶恐不安啊!

    倘若是别的民众,这卢象升自然会强自镇定下来,告诉大伙不要担心,也不要相信什么谣言,陛下与京师一切无恙。

    可是蒋星魁这般爱国的义商,卢象升并不想骗他,卢象升挥退仆人和侍从,只留下几名最信任的幕僚,然后才沉声道,“事实上本督也不知道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顿了顿,卢象升继续道,“本督最近也上了许多奏折,却皆是杳无音信,所以本督也很担心啊,哎~如今到处都是谣言,本督也想问一句:陛下可安啊?”

    这么些天来,卢象升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鬓角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对于陛下,卢象升不仅仅将他当成了皇帝,更是将他当成了伯乐。

    陛下的知遇之恩。

    陛下的提拔之情。

    君恩深似海,他卢象升纵然粉身碎骨都不能回报其万分之一。

    所以相比于其他的地方大员,对于京城皆是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这卢象升却是感同身受,他现在都快恨不得长个翅膀了,好飞到京城瞧一瞧。

    蒋星魁仔细看着卢象升的鬓角白发。

    他突然认真道,“草民竟不知总督忧心至此,哎~罢了,明日我蒋星魁说什么也要去京城看一看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不能亲眼看到陛下是安全的,我蒋星魁心不安呐。”

    一介商人,居然想去看皇帝陛下?

    别说现在还是非常时期,他连京城的城门都进不了。就是那太平盛世,小小商人想见皇帝陛下?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但偏偏就是这种精神,让人感动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好比那愚公一般,面对着高耸入云的王屋和太行,却依然敢许下移山的誓言,这便是赤胆痴人!

    卢象升想劝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总督!”

    卢象升身后的幕僚站了出来,“如今谣言四起,可这谣言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啊,大家都传言陛下是被阉党所控,阉党早已然诛杀尽了大臣,意图染指神器。

    只不过阉党不得民心,他们害怕四方大将围剿,所以才矫招封锁京师,然后谋立幼主,待到天下乾坤定后,便秘密弑君,总督啊~我等亦担忧啊!”

    这名幕僚说着说着居然泣不成声,其余幕僚也跟着唏嘘不已。朝堂之事太大了,他们不过只是小小幕僚罢了,连官都算不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蒋星魁急忙安慰道,“你们也别担心,陛下自有天佑,小小阉党奈何不了陛下的,我听说陛下身边最器重的阉人叫赵大成,这赵大成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可是却非常忠心啊!”

    蒋星魁不说话还好,他一说卢象升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近盛传的阉党就是赵大成,据说这家伙蛊惑圣心,早就把持了朝政。以前他就有内宰相之名,天下官吏争相结交,是为赵党。

    赵大成都位高权重了,还指望他忠心?

    自古最靠不住的就是忠心了,呃~除了我卢象升的忠心。

    卢象升以前是文人,加上他又和东林颇有渊源,虽然他不是核心东林党人,但是东林学派的一些思想或多或少也曾影响了他,比如,……阉党无好人!

    整个东林学派,其实最开始的宗旨就是反抗阉党。

    只不过这个学派人员繁杂,良莠不齐,到后期不仅产生了一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加成为了江浙和东南沿海新兴资产的代言人。

    若是顾宪成知道他所创立的学派,最后反而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让国家陷入无止境的内斗与穷困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顾宪成的感想没有人知道了,可是被东林学派思想影响的卢象升,现在真正是坐立不安啊,……阉党无好人,这是他自小就接受到的思想。

    纵然后来因为东林党人犯下谋逆大罪,卢象升从内心深处开始反感东林党,但是他骨子里对阉人的痛恨却一直都没有变过。

    或者说,这些年因为阉党都老老实实的,卢象升都快忘记他们的存在了,甚至他还和某些阉人相谈甚欢呢!

    可是?

    到处流传的可怕谣言,却唤醒了卢象升潜意识里的记忆。

    如今就连小小商人都知道赵党了吗?

    陛下啊,您到底怎么了?

    不知不觉,卢象升便相信了谣言,他恨恨道,“忠心?呵呵指望阉党忠心?这些人不过是国家的蛀虫罢了,他们贪婪无比,阴险毒辣,人人可得而诛之。”

    卢象升的幕僚泣血道,“总督啊,如今国家危亦,愿总督早做决断,蒋老板不过一介小小商人,却也痴想着去京城,想亲眼见到皇帝陛下的安全。

    总督您身为一方大员,坐拥数万雄兵,难道您就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阉党祸国,陛下身死吗?陛下现在最需要的是忠心的臣子,能够拨乱反正。况且总督您现在离陛下最近啊,天雄军离京城最近啊!”

    听到这幕僚的话,蒋星魁似乎吓坏了。

    他哆哆嗦嗦道,“这位先生是什么意思?您是说陛下现在生命受到威胁了?不可能的,他是陛下啊,阉党就算权势再大,他们也不敢暗害陛下啊!

    暗害陛下,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就算他们不怕老天爷,可这天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喷死他们啊,所以阉党就算控制了陛下,也不敢暗害陛下的。”

    这个幕僚冷笑一声,“蒋老板虽然忠心可嘉,奈何太天真,指望阉党畏惧老天爷?害怕老百姓的唾沫星子?这帮人自打切了那玩意儿后,便无所畏惧了。”

    幕僚话音刚落,这蒋星魁似乎瞬间崩溃了。

    他突然瘫倒在地,大哭道,“陛下危矣!”

    蒋星魁哭的老伤心了,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他恨声道,“我明知阉党要暗害陛下,奈何身份卑微无能为力,若陛下真有事,我唯有以死殉君。”

    卢象升看着唉声叹气的幕僚,看着哭的泣血悲伤的蒋星魁,他胸中的怒火瞬间被引爆,怒道,“倘若阉狗真敢暗害陛下,我卢象升必定挥师南下,踏平帝都。”

    众幕僚纷纷咬牙切齿,“纵然踏平了帝都又如何,陛下却已然不在了。

    “卢公若真大义,不若现在就挥师南下,……

    清君侧!”

    众幕僚说到清君侧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他们双拳紧握,眼里喷火,皆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正义模样。

    卢象升一下子惊醒了,清君侧?

    历朝历代都有清君侧,可惜清到了最后,……君王要么退位,要么被害死。

    就比如本朝的永乐皇帝吧,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然后谋夺了建文帝的皇位,所以啊,……如今这清君侧就是造反的意思。

    卢象升狐疑的看着众幕僚。

    正在这时,蒋星魁突然看向这些幕僚,冷哼道,“诸位虽然都是忠君之人,但清君侧的名义是万万不能打的,这样岂非让总督陷入不义之地?

    草民以为啊,总督大人不若偷偷拔营回朝,就打着,呃~打着回去帮忙陛下稳定京师局势的口号,兵临城下。若是那帮阉党心中有愧,必然不敢让总督的大军进城。

    总督大人则尽可以提出想要见陛下一面的要求,陛下若是出现,则无恙。若是陛下不出现,京中局势就难说了,谣言可能就是真的。”

    其余幕僚一听,纷纷点头,皆赞叹这个主意好。

    而这蒋星魁虽然是个小小商人,看问题却通透的很,比他们这些幕僚还要通透,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正在这时……门子又来报,说是京城来人想要求见卢总督,却不肯告知所谓何事?只说是有大事要亲自告诉卢总督。

    卢象升现在正心烦意乱呢,他随意点点头,便让门子将那人领了进来。

    但见……

    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缓缓走进来,这男子头上还戴着斗笠面纱,看不清容貌。

0383 惊天阴谋

    这黑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然后站定。

    卢象升狐疑的看着这位神秘男子,说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男子缓缓解开斗笠面纱,然后仰起头来,淡淡一笑,“侯方域见过卢总督。”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候方域?

    侯方域是谁?

    此乃侯家公子啊,侯家算的上是世代公卿,其父其祖皆是朝廷命官,为人皆正直不阿。天启朝时,客氏与魏忠贤权倾天下,百官奉承巴结,侯家却誓与魏忠贤作对,后来便被魏忠贤赶回家种红薯去了。

    侯家父子虽然被贬,但却也因此而名动天下,为当时文人所敬仰。

    他来干什么?

    卢象升抱拳道,“原来是候公子啊,本督早就听闻公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真真是面如冠玉,气质高华啊!”

    这侯方域长的确实清秀至极,如果说崇祯是小白脸的话,那这侯方域简直可以叫做小鲜肉了,但见这家伙皮肤白白,身段苗条好似女子般。

    面若银盘,色如春花,唇似桃蕊。

    细闻,其身上还有一股子蔷薇花露的气味,闻之令人沉醉,真真是羞死宋玉,气死贾宝玉了,若是在现代社会,只怕就连四大鲜肉都自愧弗如啊!

    卢象升是个钢铁直男,他对于漂亮男人倒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他身后的幕僚和蒋星魁却看呆了,就算以蒋星魁的见识,却也不曾见过这般美貌的男子啊!

    侯方域淡淡一笑,躬身回礼道,“候某并无一官半职,当不起卢总督的谬赞。候某今日冒险前来,其实是有一个惊天大阴谋想要告知卢公。”

    惊天大阴谋?

    卢象升心中一惊,暗道:莫非事关陛下?

    卢象升面色凝重的看着侯方域,静静等着他说话。

    这侯方域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此事关乎我大明国运,还请卢公让不相干人等退下,否则候某不敢言。”

    侯方域说的不相干人等,自然是指蒋星魁和一干幕僚们。蒋星魁毕竟是个外人,不好这么说。可是卢象升的幕僚们就不干了,眼刀子恨不得剐了这姓侯的。

    卢象升沉声道,“这些人皆是卢某的亲信和好友,侯公子不必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侯方域思忖片刻,然后突然滚出热泪来,“卢公啊,还请卢公为陛下报仇啊,陛下他……”

    卢象升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般,他猛地冲上前,一把逮住了侯方域,面容扭曲着吼道,“你个狗日的,你刚刚说陛下这么了?”

    侯方域本是个弱质男人,如何经得住卢象升的铁臂?

    卢象升手上青筋暴暴,差点箍死了这个侯方域,候方域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嘶哑着嗓子道,“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卢象升喃喃自语,肝胆俱伤,他血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侯方域的话,就好像失心疯了般。

    良久,卢象升猛然抽出腰上佩剑,狠狠架在了侯方域脖子上,刀锋锐利,划破皮肉,鲜血流了满地,看着好不吓人。而脖子被划伤的侯方域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定定看着卢象升,就如同看个傻子般。

    卢象升厉声喝道,“你居然敢诅咒皇帝陛下,罪该万死!”

    侯方域任凭卢象升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凄惨一笑,“侯某原本以为卢公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只缩头乌龟罢了。

    陛下已经驾崩了,卢公不想着质问我陛下是如何驾崩的?到底是谁害死的陛下?却如同只缩头乌龟般,逃避事实。陛下已经驾崩了啊,卢公啊,您要替陛下报仇。”

    话音未落,这侯方域热泪滚滚而下,凄厉的哭喊起来,那个哭声啊,简直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就连卢象升身旁众幕僚,一个个都哭倒在地。

    “都给老子别哭了。”

    蒋星魁看着众幕僚,气愤道,“枉你们都是官府的人,耳朵根子居然这般软,他说陛下驾崩就驾崩了?尔等可看见过陛下遗体?没有见到陛下遗体,谁敢说陛下就一定驾崩了?”

    对呀,遗体都没见到,凭什么说陛下驾崩了?

    卢象升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他现在看蒋星魁是越发亲近了。

    卢象升两眼盯着侯方域,冷若冰霜道,“还请侯公子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若是一言有误,本督斩你项上人头。”

    这侯方域傲然推开脖子上的利剑,他陷入了回忆中。

    良久,才缓缓道来。

    原来侯方域游学京城,原本准备以文会友,而且他还办了个诗社,天天也就是吟诗作对,日子过的好不逍遥。可是有一日,朝廷突然下令封锁京师,说是有什么烈性鼠疫?

    侯方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京师,他从来也没见过什么烈性鼠疫,事实上~京城的老百姓都活的好好的,都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就封锁了城?

    侯方域心中有疑惑,遂通过人脉打听宫闱朝廷之事。

    奈何他虽然名气颇大,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这宫闱朝廷之事,岂是他能打听的到的?原本侯方域都心灰意冷了,准备老老实实呆家里,静待事件发展。

    甭管是什么事,总有一日水落石出是不?

    可是有一日,侯方域一位在宫里头当差的朋友找上了门,并且秘密将他带到了宫里头,据说是有一位贵人想要见他,有大事托付于他。

    侯方域便打扮成小宦官,跟随这位朋友偷偷摸摸入了宫。

    侯方域的声音很轻,“那是一位极美的女子,那女子在一处荒废的宫苑接见了候某,然后交给侯某一个锦盒,说是凭借此物来宣府找卢总督。”

    侯方域说完后,真就从怀里掏出一方锦盒,打开来,里面居然是女人头钗?

    那头钗做的很奇怪,是用黄金拉成极细的丝线,然后堆砌成的一只蚱蜢子。

    这年头女人大多喜欢戴个花花草草的,或者一些吉祥样式的头钗。比如年轻女人爱戴蝴蝶蜻蜓钗子,老妇人则喜欢蝙蝠寿字纹样的头饰,谁特娘的会把个蚱蜢子戴头上啊?

    卢象升乍一见这蚱蜢头钗,便一把抢了过来,他打量了这支钗良久,才哆哆嗦嗦道,“此物乃是舍妹之物,怎么会在你手上?”

    侯方域认真道,“原来那位宫妃是卢公之妹啊,怪不得她会让侯某来找卢公您呢!”

    卢象升咬牙切齿,“快点说!”

    侯方域点点头,“那位宫妃将此物交与侯某后,便告诉侯某,陛下他……”

    侯方域似乎说不出话来了,他强忍着眼泪道,“陛下早已经被阉党所害,而太子则被幽禁于承乾宫内不得出,性命也危在旦夕啊!

    阉党在陛下驾崩后,便派人将乾清宫控制了,他们谎称陛下龙体欠安,每日依旧进饮食汤药等物,就是秘不发丧,意欲……

    阉党偷偷从宫外找了一批女人,并让这些女人与他们的走狗秽乱宫廷,就是想产下孩子后,好冒充陛下之皇子,然后让幼主登基,阉党掌权。”

    这般惊险刺激的宫廷阴谋,被侯方域娓娓道来,听得众人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进京将阉党碎尸万段,尤其是蒋星魁气的嘴唇都咬破了。

    卢象升目光幽深的盯着侯方域,“首辅温体仁呢?英国公张维贤呢?”

    卢象升知道,温体仁对陛下忠心耿耿,张唯贤更是大明的柱臣。有此二人在,阉党怎么敢搞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莫非他二人已经被害?

    侯方域的目光陡然阴冷起来,他啐了一口,“温体仁和张维贤早就投靠阉党了,哦不~应该是阉党曾许诺,愿与温贼和张贼共天下。这两奸贼现在与阉党是一丘之貉。”

    “信口雌黄!”

    卢象升飞起一脚踹了过去,怒喝道,“姓侯的,枉你还是名门之后,居然敢造谣生事?温首辅与英国公皆是忠心耿耿之臣,谁都有可能背叛陛下,唯独他二人不可能。”

    “呵呵!”

    侯方域讥讽道,“想那汉朝王莽没有篡位前,天下谁人不说他忠义?温体仁本就是个贪爱财货的奸臣,指望这种奸臣忠义,真是笑话。

    而英国公表面忠义,其实他骨子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

    侯某曾听说英国公的爱子,张之极得罪过皇帝陛下,他甚至还用黄金掷过陛下脸面,辱骂皇帝陛下是狗,这种欺君之罪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可是?

    陛下居然放过他了?

    陛下虽然放过了张之极,但英国公难道不害怕陛下秋后算账吗?呃~好像后来陛下确实将张之极整的挺惨的,有几次都差点死了。将心比心,若你们是英国公难道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卢象升浑身发抖……

    侯方域说的对,于公于私,温体仁和张之极都有叛变的可能性。

    温体仁这些年公开受贿,坑了许多行贿之人,其家中积累了无数财货,若换他卢象升是温体仁,难道真的不怕陛下抄家?

    英国公就更不用说了。

    张之极犯下的事儿,妥妥的可以抄家灭族了,要是哪一天皇帝陛下想整死英国公一脉,连理由都不用想了。

    有这么一把利剑日夜悬在英国公头顶上,就问他怕不怕?

    卢象升不敢想了,因为越想便越觉得温体仁和张唯贤真可能叛变,若他二人变节,再加上阉党的势力,陛下十死无生矣!

    卢象升紧紧握着蚱蜢钗子,黄金的钗头深深刺进了他的手板心,鲜血淋淋,此时他再无一丝怀疑,因为仇恨,他额头上青筋暴暴,双眼喷火。

    突然,卢象升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他的声音阴森恐怖,仿佛自九幽黄泉而上,冷冽至极,“传我命令,尽起天雄军,挥师南下,屠尽奸党,杀杀杀!”

    ……

    宣府城外,广袤的荒野上。

    无数天雄好男儿肃然而立,他们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沙场厮杀,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凌厉杀气,有些人甚至浑身上下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身上到处都是伤疤,……这些伤疤就如同勋章般,述说着战争的残酷。

    天雄兵并不仅仅是骑兵和火铳兵,这些年因为崇祯的偏心眼,无数的资源砸了下去,这支军队还装备了大明最好的火炮,可谓是崇祯的王牌嫡系军队。

    崇祯偏心眼天雄军,天雄军上上下下对崇祯也是忠心无比。

    刚刚卢象升已经做了战前总动员,这些铁血男儿皆知道陛下已然驾崩,那么尊贵的陛下居然驾崩了?对他们那么好的陛下居然驾崩了?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质问,因为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

    可是悲伤却缓缓流淌着,三军皆素缟,卢象升更是穿着麻布孝衣,孤独的站立在万军阵前,他面朝南边,剑指帝都,一声令下,“前进!”

    而此时京城依旧还在封锁之中,温体仁千头万绪,忙的一个头两个大,内阁诸大臣连轴运转,已经病倒了好几个大臣了,没办法~温体仁只好硬着头皮补充新人上去。

    新人没有经验,常常导致政策执行不力,或者犯一些小错,小错多了,也够温体仁喝一壶了的,他忙的头发都抓掉了不少。

    最蛋疼的是,偏偏这个时候英国公出了问题。

    英国公张维贤自打上一场仗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天天就在府里头养病,而雪上加霜的是,……他居然感染了鼠疫。

    若是身体强壮之人感染了鼠疫,靠着汤药还有一丝几率自愈。

    可是张维贤?

    他如今已然老迈不堪了,再加上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啊,此时就算给他灵丹仙药服用,只怕也救不回来了啊,他如今就靠着崇祯赏赐的千年人参,将性命吊着。

    英国公一脉,代代忠良。

    而且这种忠心是经过了历史的考验的,对于如此忠臣,崇祯自然是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0384 英国公落幕

    鼠疫是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

    自打英国公张维贤传了这病后,便再也没人敢过来看望他了。空荡荡的房子,空荡荡的大床,英国公孤独的躺在床上,他只觉得胸中闷痛,呼吸也越来越不畅快了。

    屋子外面有个小火炉,一名老仆正在炖煮着汤药,这个老仆也算是张维贤的亲信了,这么多年便一直忠心耿耿的侍候着他。就连如今他染了疫病,众仆唯恐避之不及,唯有这名老仆主动请缨的过来照顾。

    药罐子里的汤药自然是太医院开的,名贵药材倒是用了不少,呃~只是这效果嘛?也只不过是略胜于无罢了,喝了权当补充体力了。

    真正对张维贤病情有那么一丝丝帮助的,还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千年老山参,可惜这人参想长到千年太难了,山中人参大多不过数年便被人挖了,偶尔来那么几支百年人参都算是极珍稀之物,为世家大族争抢。

    毕竟这玩意儿续命一流,人谁不爱惜命的?

    老仆揭开药罐子,一股子清苦气味扑鼻而来,闻之令人作呕,他叹了口气,拿起瓷碗舀了点药汤,又准备了一碟糖腌梅子,然后一并端了房间里。

    这老仆自然是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手上也戴了手套,他端着瓷碗恭恭敬敬道,“老爷啊,该喝药了,老奴扶着您起来吧!”

    “阿忠啊!”

    张维贤气喘吁吁道,“你不用管我了,我这身子骨是好不了的,莫要将你也传染上了,从现在开始,我这屋子你们谁也不能进来,知道吗?”

    老仆阿忠勉强笑道,“老奴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一条贱命早就是老爷了的,老奴这些年孑然一身,怕什么鼠疫啊?大不了一起随老爷去了呗!”

    说完这阿忠便伸出手,将张维贤扶了起来,喂他喝了一口汤药。

    奈何张维贤气力早已用尽,一口药含在嘴里,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努力了许久,才将汤药勉强咽了,这才觉得胃里热乎了一点。

    如今气候算是比较温暖了,可是张维贤身上却冰冷冰冷的,老仆阿忠给他加了两床棉絮,床上还放了几个汤婆子,两个捂着脚,一个捂着腰,还有一个汤婆子被张维贤抱在怀里。

    这么多的汤婆子热气腾腾的,却也温暖不了英国公冰凉的身子。

    崇祯刚来的时候,瞬间就起了一身汗。

    他穿了好几层的隔离衣和口罩,本就闷的很,再加上张维贤床上那些汤婆子散发的热量,简直热死个人了。

    “老国公,朕来看望你了。”

    张维贤原本暗淡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他错愕的看向大门,外面阳光明媚,一缕光芒正照耀在了门口的青年男子身上,如同镀了金边般,光华灿烂。

    “陛下!”

    张维贤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想要给崇祯行礼,可他突然又意识到,自个如今是带病之躯,切莫传染给陛下了啊!”

    他急忙又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沙哑着声音道,“陛下啊,你不该来这儿啊!”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套路,君臣在这种场合见面,身为君王的崇祯就应该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着张维贤的手激动道,“老国公可还好?”

    可惜啊,现在是非常时期。

    崇祯能来见张维贤最后一面,都不知道是顶住了多少压力。

    这压力不仅有大臣施加给他的,更有他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凭良心说,谁不怕死?

    崇祯自然也是怕死的很,事实上他比一般人更加怕死啊,好不容易穿越成了皇帝,荣华富贵都没有享受几年,要是因为个鼠疫挂了,也忒亏了。

    不过最终,崇祯还是战胜了自己。

    在经过全副武装,加上烈酒和花椒水等玩意儿喷洒地面后。

    他终于来到了张维贤隔离的地方,这是一方独立小院,外头由重兵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出,而所有物资全部通过小洞传进来,只留下一位老仆人照顾。

    崇祯并没有进屋,他只是站在门口定定望着张维贤,“老公国是我大明的一代柱臣,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默默守护着大明朝与朕,朕为什么不能来见你?”

    对于张维贤,崇祯是极为尊重和感激的。

    张维贤叹了口气,突然缓缓道,“老臣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您还是信王,那个时候的陛下虽然也有着宏图大志,却也是个脾气急躁之人。

    当时老臣就觉得陛下绝非圣主。

    可是后来病中再一次见到了陛下,陛下容颜虽未变,然而性格胸襟却已然完全不同了,当时老臣便觉得陛下乃亘古难得的明君,老臣为能辅佐一位如此伟大的君王而自豪。

    可惜啊,时不待我奈何?陛下春秋鼎盛,而老臣已然行将就木,以后陛下所有的丰功伟绩,老臣都无缘得见了,遗憾呐!”

    崇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只得说了一句百搭的话,“老国公不必担心,你的病会好的,一定要多喝点热水。”

    张维贤苦笑,还喝热水呢,他现在就连汤药都咽不下去了。

    张维贤大口大口喘着气,老仆人阿忠急忙拿出一支千年人参,切了薄薄的一片放在张维贤舌头下面,片刻~张维贤才觉得气顺了点。

    他将老仆挥退,单独面对崇祯。

    接着张维贤侧过身子,远远望着崇祯道,“老臣这一生遗憾太多,最大的遗憾就是终遇圣主,却人生无多,罢了~英雄也总有落幕的时候,以后自有贤臣辅佐陛下。可是?老臣心中还有疑惑,陛下可否在这最后时刻为老臣解答?”

    人之将死,看的东西便透彻了些。

    崇祯瞧着张维贤如海似渊的目光,再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突然心中一咯噔。

    暗忖:英国公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果然这张维贤突然定定看着崇祯,一字一顿道,“陛下是谁?”

    张维贤的目光始终盯着崇祯,似乎能够看到他的灵魂深处,那个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灵魂,那个属于游戏宅男的灵魂。

    我是谁?

    崇祯也想问自己是谁啊?

    几百年后的灵魂早已经融入了这个时空,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属于游戏宅男的记忆越来越淡薄,而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却越发清晰。

    他不是崇祯,他又是崇祯。

    崇祯淡淡一笑,“我为大明中兴而来。”

    张维贤错愕,继而他笑了,“如此看来,那大明中兴有望了,天意天意啊,陛下您以后的路必将艰难无比,臣不能再护佑了,陛下珍重啊!”

    君臣二人又仔细说了会子话,崇祯才离开。

    回到宫里头后,自然是一番彻底的消毒加清洗,然后又喝了不少增强体质的草药,崇祯才歇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良久后,崇祯突然对赵大成道,“急召张之极回京。”

    在崇祯的圣旨发出后的当晚,英国公张维贤便溘然长逝。

    一代忠良,至此落幕。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么一尊大国柱去世,怎么着也得罢朝几日,然后皇帝带领百官亲自祭拜吧,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一切张维贤算是享受不到了。

    罢朝?这种情况下忙都忙不过来,怎敢罢朝啊!

    百官送葬?不怕传染的尽管去送吧!

    所以张维贤的葬礼也很清冷,完全不像是一位功名赫赫的老国公葬礼,甚至就连张之极都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一代老国公便匆匆安葬了。

    ……

    夜深人静,清冷的街道上。

    一队兵卒正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几匹驮马拉着货物行在旁边,货物似乎非常沉重,就连驮马都累的大汗淋漓,垂头丧气的。

    “首领啊,俺们真的要冒充官兵吗?俺有点害怕。”

    一位面色阴鹫的胡子大汉咬牙道,“都已经冒充了,还怕什么?臭小子给老子挺起胸膛来,官兵就得有官兵的样子,别一副怂狗样,让人看出破绽来。”

    这伙人居然是黄胡子一伙?

    而且他们还真的敢冒充官兵,看架势除了个别怂蛋外,其余马贼的心理素质还是挺强悍的,冒充的像模像样,一点也不露怯。

    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到了西直门,却怎么也不敢上去。

    犹豫了好久,黄胡子一脚踢了瘦麻杆屁股上,“麻杆你过去。”

    按照约定,这西直门的守城兵其实也早被那位神秘人买通了,黄胡子一伙人只需要对上暗号,便能光明正大的出城,可是?

    黄胡子还是有点怂,那可是京城的守城兵啊,那位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呐?居然手眼通天到这地步?而他们运送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当初蒋星魁交给黄胡子等人货物时候,可没告诉是什么货物,这家伙甚至还给这批货物贴了封条,并且嘱托黄胡子不得擅自撕开封条。

    黄胡子对蒋星魁很服气,他自然不敢随意撕开封条。

    瘦麻杆摸了摸屁股,郁闷的走了过去。

    一番交涉下来,就见一名器宇轩昂的将军傲然行来,他狐疑的打量了片刻黄胡子,这才挥手让他们过了,……居然真就出了城?

    三日前那小兵就在城外等着,这家伙依旧傲气无比,他抬起眼睛瞟了几眼这些马贼,便阴阳怪气道,“你们随我来吧,仔细货物。”

    夜路不好走,一行人走了半晌才到了一处庄园。

    从外面看,这处庄园很朴素,也很大。

    灰灰的砖墙上面青苔杂生,几条大狗守在门口,警惕的看着越走越近的黄胡子等人,汪汪汪~这些大狗龇牙咧嘴,弓着狗身似乎想扑上前。

    刚才那个傲气小兵走了出来,喝道,“畜生让开。”

    这些狗们见了熟人,也不叫唤了,呜呜的扑了过来使劲摇着尾巴,亲热急了,可惜这傲气小兵不是个爱狗之人,他飞起一脚,便将一条黄狗踹了出去。

    然后才带着马贼们走进了庄园。

    从外面看庄园很大,进去后果然大啊,而且庄园里空旷旷的,什么东西都没,呃~倒是有人,而且人还挺多的,这些沉默着站着,盯着黄胡子等人。

    待走近了,黄胡子吓的肝胆俱裂。

    特娘的这些人都是鞑子啊!

    黄胡子在草原上做着刀口舔血的买卖,劫杀过无数的商人和老百姓,他偏偏就是不敢劫杀鞑子,因为鞑子都太狠了,让黄胡子从骨子里畏惧。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啊!

    这么会有这么多的鞑子?

    正在黄胡子惶恐不安的时候,他又见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呃~也有可能是老年男子,只是这男人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年龄罢了。

    此时刚刚还拽的不得了的傲气小兵,一下子就软蛋了,但见他碎步上前,跪在了地上,“小的幸不辱命,总算将货带来了,还请厂公验收。”

    看不出年龄的俊朗男子道,“冯铨你很不错。”

    厂公?是什么意思?

    黄胡子不过江湖草莽而已,他哪里知道厂公是干嘛的啊,不过听这称呼倒还是挺气派的,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大人物,必须的巴结。

    想通了后,这黄胡子也立马上去,屈膝跪下,“小的黄胡子见过厂公,厂公万安。”

    被唤做冯铨的家伙不干了,他恨恨瞪了眼黄胡子,“狗东西,厂公何等尊贵的身份,你这狗东西莫要冲撞了厂公,滚一边去。”

    黄胡子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这冯栓,这一路上他受够了冯栓的鸟气,早就想找回场子了,如今看着冯铨卑微的模样,不也是一条走狗吗?

    呸,大家都是狗,谁还比谁高贵啊?

    难不成你冯栓是名种巴巴狗,而我黄胡子是土渣渣狗吗?

    而看不出年龄的俊郎男子显然脾气非常好,他呵呵一笑,“这位英雄也起来吧,一路上你也辛苦了,随咱家进去喝点热茶。对了冯铨,你也一起进来吧!”

    黄胡子屁颠的跟上前,并且暗忖: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气度就是不一样,只是?那些鞑子是怎么回事?

    而冯铨显然更会拍马屁,他恭敬道,“厂公您先进去,待小的将货卸了后再来。”

0385 货物

    货物?

    黄胡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早就好奇蒋星魁让他运送的到底是个啥子东西了?

    黄胡子急忙躬身道,“厂公,小的也帮忙卸货吧,小的有使不完的蛮力气呢,厂公尽管的用。”

    黄胡子拍完这番自以为幽默的马屁后,还不忘裂嘴一笑,并用手摸了摸脑袋,做出一副憨憨的模样来。

    这番模样,倒真的逗乐了魏忠贤,不错~这个俊郎男人正是大阉人魏忠贤,魏忠贤年轻时候长的非常帅,而且也颇善保养。

    要不然客巴巴也不会看上这货了,据说~客巴巴当年的对食太监叫魏朝,而这魏朝是谁?

    魏朝算是三朝大太监,同时也是魏忠贤入宫的介绍人,是魏忠贤的大恩人。若没有魏朝,魏忠贤根本就不能入宫,或者就算入了宫,也就是个洒扫小宦官,一辈子也接触不到上层太监。

    结果呢?

    魏忠贤恩将仇报,将恩人的对食抢了,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客巴巴,天启皇帝的奶妈子。魏忠贤和客巴巴组成了对食二人组后,自此便开始把持朝政,将东林鸟人诛杀了个干净。

    诸正义人士称之为,客魏!

    客魏,客魏,为什么要将客字放在魏字前头呢?因为魏忠贤就是靠着客巴巴才得到了天启皇帝的宠爱啊,自此后发迹。

    呃~只不过他现在其实已经不能再叫厂公了,崇祯早就下了他东厂提督之位。

    魏忠贤对黄胡子这种憨憨傻傻的模样倒挺有好感的,他笑着点点头,便转头进了堂屋里。

    而黄胡子的这番表演姿态,则看的冯铨都差点吐了。

    冯铨这人长的不错,故而有点傲气,他最瞧不起的便是如黄胡子这般莽壮大汉,若是莽气再加点憨气,那就更让人做呕了。

    冯铨冷哼一声……

    然后他便去卸货了,虽说是卸货,但这冯铨可不会亲自干活,而是指挥着那些鞑子干活。

    黄胡子这个憨逼都说了,他有使不完的劲,于是冯铨干脆也顺坡而下,真就让他搬运货物起来。

    黄胡子都快气炸了,冯铨这个小白脸忒可恶,待老子以后发达了,定要整死你吖个小白脸。

    黄胡子等马贼费力将货物箱子从车上抬了下来,然后撕开了封条,往里头瞧着。

    这一瞧不要紧,差点把黄胡子众马贼给吓死了,但见……

    箱子里装的尽是一些铁甲刀剑之物,刀剑倒也罢了,关键是铁甲啊,老百姓拥有几副铁甲都是妥妥砍头的罪。

    这里特娘的居然是满箱满箱的铁甲啊,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黄胡子等众马贼虽然也算杀人如麻之辈,但真要他们造反?呵呵~这帮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黄胡子等众马贼吓蒙了,冯铨冷笑道,“一群怂蛋,还草莽英雄呢,我看啊应该叫草莽蚱蜢才对。”

    黄胡子仰天长叹,他强忍着郁闷,帮忙将铁甲刀剑等物收了库,这才和冯铨一起进了堂屋。

    如今都已经上了贼船了,还能怎样?半路逃跑的话,这帮人定会杀人灭口的。

    ……

    黄胡子终于知道厂公是谁了,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啊!

    魏忠贤现在虽然落寞了,但是好歹也曾辉煌过,其名头在民间可以止小儿夜哭。

    所以黄胡子自然听过魏忠贤的赫赫凶名。

    黄胡子是马贼出身,干这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仰慕枭雄,像魏忠贤这种凶名赫赫之人正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黄胡子急忙跪俯于地,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小的黄胡子一直都崇拜厂公您,愿为厂公效犬马之劳。”

    魏忠贤淡淡一笑,不住的点头,似乎很喜欢黄胡子这人。

    魏忠贤亲自端了碗茶递给黄胡子,“这是我从福建带回来的上等武夷山茶,你品品。”

    黄胡子颤抖着将茶接了过来,顾不得烫,一饮而尽,末了还一抹嘴巴,憨憨道,“这茶太香了,真好喝。”

    而其余马贼也纷纷端起茶水喝起来,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渴死了。

    黄胡子自打知道厂公就是魏忠贤后,早就准备死心塌地的跟着魏忠贤了,哪怕真的造反也无所谓。

    屋子外面突然下了暴雨,电闪雷鸣的好不可怕,猛的一个炸雷响起,接着屋子里白光乍现,照的魏忠贤脸色阴沉惨白。

    黄胡子刚想继续表白几句忠心话,却突然觉得腹中绞痛,他茫然的捂着肚子,却又突然发现手是麻的,他望向魏忠贤。

    这家伙依旧淡淡的笑着,而且嘴巴张开似乎说了句什么话?

    可惜啊,黄胡子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他的耳朵出现轰隆隆的巨响,脑袋也如同炸开般。

    他又发现自个带来的弟兄伙们,也一个个倒了下去,口吐鲜血,好不凄惨。

    “你,你……。”

    黄胡子血红着双眼,猛的扑向魏忠贤,就是死,他也要拉这个混蛋垫背。

    魏忠贤静静的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细细品着武夷山的好茶,黄胡子冲过来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突然,寒光闪过。

    黄胡子的人头飞出老远,犹自死不瞑目,而此时一位魁梧的汉子也走了出来。

    “忠义啊!”

    魏忠贤的声音,“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好歹也给人家留个全尸啊,啧啧,做人还是应该善良一些的好。”

    被魏忠贤称呼为‘忠义’的魁梧汉子,全名叫郝忠义。

    这家伙原本是左良玉手下,山海关破后,郝忠义倒也没有投降,呃~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太极看不上这家伙。

    后来左良玉被崇祯处死。

    左部则全部被打乱,然后分散到了各个地方,恰恰郝忠义分到了西山,专门负责西山煤矿的保护工作。

    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就和魏忠贤勾搭上了?

    魏忠贤掏出一块白绢布帕子,仔细擦着飞溅到自个身上的血迹,然后心不在焉的说道,“将这些人统统拖下去,沤作花肥。”

    接着魏忠贤又对冯铨道,“冯铨,这段日子你要多留心京城里的情况,尤其是宫门口,给咱家看紧了。”

0386 计谋

    黄胡子等马贼被杀后,立马就有仆人上前将血迹拖干净,接着又为魏忠贤换了新茶。

    这魏忠贤阴沉着一张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他又问道,“应天府那边做好准备了吗?”

    冯铨急忙答道,“应天府的周延儒大人与吴昌时大人早早的就联系上了蜀王,义商曹三喜也捐献了大批的粮食与银钱,只待这边一声令下,便立蜀王为帝。”

    冯铨说到周延儒名字的时候,表情明显滞了滞,因为这周延儒和他冯铨也算颇有渊缘。

    呃~其实说白了两人素有同衾之好,什么叫同衾之好呢?

    就是两个大男人捂着一床被子睡觉觉,然后再干点少儿不宜的事情,而以冯铨的美貌,估计他还是下边的那个。

    自打周延儒去了应天府后,冯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简直是日思夜想,恨不得也跟到应天府陪伴周情郎。

    魏忠贤似乎看出了冯铨的心思,他走上前拍拍冯铨肩膀道,“崇祯狗儿不得人心,也不知道生生拆散了多少有情人,待到蜀王登基后,你自然能够与周延儒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原来崇祯当年不是封了许多南院吗?狠狠刹了一波京城男风之气,后来更是将那些好男风的大臣统统罢了官。

    当时冯铨和周延儒刚刚在一起,为了周延儒的前程,两人只得被迫分开,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冯铨恭敬道,“全仗厂公成全。”

    魏忠贤和冯铨商量好了后,便让冯铨速速离开这里,先去京城那边盯着崇祯以及诸官员。

    待冯铨走后,魏忠贤又去了一处密室,一盏豆灯,灯火昏暗。

    里头有一人,这人见魏忠贤进来了,急忙跪俯在地,“图尔格参见恩人魏厂公,魏厂公吉祥。”

    魏忠贤上前一步,扶起这图尔格,道,“勇士快快请起,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别讲究这么多礼数。

    对了,咱家命人运来了大批铁甲兵器,你这段日子就带着各位勇士好好操练,待时机成熟后,一举诛杀崇祯狗儿。”

    魏忠贤将崇祯狗儿的音咬的重重的,显然恨毒了崇祯。

    而图尔格显然也非常痛恨崇祯,他面目狰狞道,“崇祯暴君逆天而行,杀我建州无数好男儿,还将我等囚禁于西山煤矿区,意图活活累死我们。

    幸亏啊,苍天有眼!

    我们这些苦命的建州人得以遇到厂公您,要不是厂公大仁大义,暗中护佑,我等早就死在暗无天日的煤矿洞中了。”

    魏忠贤叹了口气,“咱家并非真正大仁大义,咱家救你们其实是有私心的,咱家的私心便是利用你们诛杀崇祯狗儿。”

    图尔格淡笑,“天下人谁没有私心?我等亦想杀了那个狗皇帝,我等与厂公的私心是一样的。”

    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外头风雨大作,里面勾结悄无声息,而崇祯也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惊天大阴谋即将上演。

    崇祯现在每天都有喝几碗汤药,除了喝汤药外,他还天天泡药澡,就是想增强体质,抵御疫病。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他也不可能真的拿疫病来试试,反正这种事儿就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皇帝也怕死嘛!

    只希望吴有性赶紧将药方研究出来,这样才能让人有一丝安全感。

    崇祯正在想吴有性的事情,赵大成就来禀告,吴大夫已经研究出治疗这种疫病的药方了。

    这么快?

    我中医果然博大精深啊,这才多久啊,吴大夫就研究出药方了,而同一时期,西方对这种病只怕是束手无策吧?

    鉴于吴有性接触过病人,自然不可以让他亲自来见皇帝陛下的,不过他的方子倒是被呈了上来。

    达原饮:是由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七味药组成。

    三消饮:这个方子是在达原饮的基础上,再加大黄,羌活,葛根,柴胡,生姜,大枣而成。

    这两个方子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治好疫病,但却能大大提高治愈的几率,甚至目前已经治好了不少的病人。

    其中就有新皇庄里头的庄头赖大。

    赖大的事儿崇祯早就知道了,此人不过是个小小庄头而已,当时新皇庄里头发现疫情后,庄头赖大原本想将疫情控制在皇庄里头的。

    虽然他最终失败了,还被人揍了个半死,命也差点挂了。

    但是赖大的精神却挺让崇祯感动的,要不是现在非常时期,只怕崇祯都会去亲**问了。

    崇祯虽不能亲自去慰问一番,但也不能亏待真正的好老百姓不是?

    “传朕旨意”

    “赏赐庄头赖大黄金百两,绸缎百匹;其余当日未逃跑的庄民亦赏赐十两黄金,十匹绸缎。”

    赵大成恭敬道,“遵旨!”

    当日新皇庄惊现疫情,大部分庄民想的并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庄子里头,等待朝廷救援。

    而是特娘的想逃出去。

    为什么要逃?因为他们想嚯嚯京城里头的老百姓啊,这些人愚昧无知,以为传的人越多,朝廷便会越重视,他们活下来的希望也会越大。

    若是传的人少了,只怕朝廷为了图方便,直接就将他们全部烧了去,这……这特娘的是什么歪理论啊?

    崇祯真的很想呸!

    这些新皇庄里头的庄民,当年还是流民出身,差点饿死了,是朕给了他们土地和家园,没想到他们却是这样报答朕的?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崇祯正在想着新皇庄里头的槽心事,赵大成突然说道,“陛下,温首辅近日将程清风下狱了。”

    赵大成跟了崇祯这么长时间,他自然知道这程清风乃是天子的布衣之交。

    崇祯奇怪的问道,“温体仁为何要将程清风下狱?”

    “启禀陛下,据说当日首发疫情的流民,便是程清风带到新皇庄里头的,温大人以此问责。”

    崇祯明白了,这个叫做连带责任,虽然程清风并非有意传播疫情,但是这疫情也确实是因为他的好心,才在新皇庄传播开来的。

0387 赦免程清风

    显然程清风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古往今来善良都是一种非常好的品质,可惜啊……

    善良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坏人利用的,就比如赵率教将军。不过程清风的情况,却和赵率教不大一样。

    真正凭良心说,这帮流民应该早就染上了疫病,就算程清风不将他们带到新皇庄里头,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混入京城,或者直接就在城郊驻扎下来,将疫病传播开来。

    而程清风将他们带到了新皇庄里头,无意间反而有利于疫情的控制,此乃功!

    “传朕旨意,程清风官复原职,另外赏赐其黄金百两,绸缎百匹,程清风有功无过。”

    崇祯已经想明白了,若没有善良的程清风无心之举,只怕疫情早就在京城大范围蔓延开来了。

    赵大成依旧面无表情道,“遵旨!”

    看着赵大成这副模样,崇祯倒特别怀念王承恩了。如果说赵大成是将崇祯当成皇帝陛下,并且刻意与崇祯保持着安全距离。

    那么王承恩便是将崇祯当作了他的亲人,是打心眼的爱护崇祯。

    哎,可惜这么好的亲信,居然被孙之獬这狗东西的药给毁了。

    待到这次疫情过去后,朕也得去看望一下王承恩,毕竟他也跟了朕这么多年,还如此忠心耿耿。

    “对了,之前不是还有个传信的娃娃吗?朕记得他好像叫李天经,现在怎么样了?”

    崇祯突然想起了李天经,这个娃娃临危不乱,发现疫情后,是他教导赖大如何隔离庄民,然后还亲自跑过来报信。

    报信后,他怕自己传染上了,主动要求隔离,这个娃娃真的是流民出身吗?

    “启禀陛下,李天经入城报信之日,便已被隔离起来了,如今过去这么些天没有发病,现在暂且安置在北城兵马司衙门里。”

    崇祯点点头,“让有司好好照顾他,待疫情完结后,把这个娃娃带来见朕。”

    “遵旨!”

    一连下了几个命令后,崇祯继续下命令,“让温体仁将‘达原饮’和‘三消饮’推行开来,务必使所以病人都能用上此药,并将宫中太医院存积的草药全部捐出去,救济病人,钦此!”

    赵大成果真是精明能干,崇祯一连下了好多命令,这家伙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并有条不紊的发布下去,论能力……

    强了王承恩不止一个档次!

    可是?

    罢了~崇祯叹了口气,朕既然身为帝王,就得做到无情无义,韩非子不是说的挺好的嘛!

    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讲当君王的绝对不能相信外人,哪怕这个人真正的忠心耿耿也别太相信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越是忠心耿耿的良善之臣,越是容易被奸人利用,赵率教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如今王承恩已然有了药瘾,这玩意儿是相当难戒除的,或者说就算戒除了,一辈子也会想它。

    崇祯可不敢放着这么个大炸弹在身边,罢了~朕就是那无情无义的君王。

    崇祯下达的命令,很快便执行下去了,宫里成箱成箱的草药被抬到了新皇庄里头,熬着汤药。

    幸亏李天经报信及时……

    纵然后来新皇庄里头跑了一部分病人,但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帮人后来都被抓了,至于他们的结局?

    呵呵,想来也不会很好的。

    只不过崇祯实在懒得理会这些人,故而没有关注他们。这些人将自私自利+愚昧无知发挥到了极致,堪称害群之马!

    所以无论顺天府会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方式处罚他们?崇祯都不会过问一个字的,……一句话,该!

    紫禁城,慈庆宫。

    张嫣这些天感觉怪怪的,首先她觉得自个的身子热乎了,气血也旺了,小脸蛋红晕晕的。

    就是?体内似乎充满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整个人空空的一般,极为难受。

    张嫣心烦意乱之下……

    便只能随意的翻看大书架子上的书籍,书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就是组合在一起不明白啥意思了,这种状态从来没有出现过啊!

    就好像,刚刚入宫那会子,她与天启皇帝琴瑟和鸣的日子,只有那段时间,她才出现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后来天启皇帝猝然驾崩,张嫣皇后盛年守寡,身与心,早已然如同古井般,无波无痕了。

    张嫣一连翻了十几本书,却无一本书称她心意,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本躲在角落里的书籍。

    张嫣随意的拿了起来,但见这本书上印着大大的‘金瓶梅’三字,字体古朴,封面雅致。

    张嫣素来爱花,尤其爱梅花,她觉得此花品质高洁不畏惧严寒,香气幽雅沁透心脾,乃是诸花中第一品。

    以梅做书名,显然是一本极好的书。

    张嫣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悸动,然后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她信手翻开这本书,准备读一会子。

    啊?

    张嫣惊异的看着眼前的文字,她实在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种邪书?

    张嫣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自小学的便是‘女德’之类。就连‘诗经’这种艳词她都没有看过。

    张嫣是个非常正派的女人,这么正派的一个女人,陡然间读到了这种书,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张嫣瞬间暴怒,她站起身来,将这邪书狠狠丢了出去,然后香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子越发热了!

    张嫣找出团扇使劲扇着,可是汗水依旧不停的渗出来,糯湿了她的襦裙,连带着整个居室都香气扑鼻。

    不错,张嫣自小就体带异香。

    尤其是当她流汗的时候,汗水极香,闻之令人心醉神迷,当年的天启皇帝就爱极了她身上的香氛。

    “娘娘!”

    一道男声响起,“奴婢参见娘娘,奴婢听说娘娘最近身子骨不舒服,特意配制了人参丸,此丸有强身健体之功效,久服令人身轻。”

    张嫣急忙回头……

    就见那陈德润一脸猥琐的站在门口,这家伙手中拿着一方木盒,鼻子不住的耸动,如同狗!

0388 冤枉

    张嫣皇后散发出来的香氛让陈德润迷醉,再看其神态举止,简直是无处不妩媚,无处不娇美,真真儿是人间尤物呐!

    陈德润将盒子一丢,一把搂住了张嫣腰肢,学着邪书上的轻挑言语,“好姐姐啊,哥哥我对你是日思夜想,夜夜不能寐呐,不若就从了哥哥我吧!”

    “大胆狂徒!”

    张嫣皇后怒极,“哀家可是一国之皇后,你这登徒子竟敢轻薄哀家,就不怕皇帝陛下将你千刀万剐吗?”

    张嫣皇后现在是又急又怕又羞,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不在了,就连窦美仪也不知所踪。

    而这个登徒子死太监却将自个腰肢箍的紧紧的,任凭张嫣如何努力也挣不开。

    最可怕的是,张嫣的身子越来越软,手脚都没有劲了,好想就这么瘫在这个死太监怀里啊!

    她的意识越来越迷醉,似乎回到了与天启皇帝初次洞房之时,极度的激动,害羞,胆怯,还有期待,那一夜……

    张嫣陡然惊醒,刚刚她是怎么了?心里明明极度反感这个死太监,但是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般,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过去。

    张嫣皇后急的浑身发抖,奈何身体就是极度的渴求,她的身体和心灵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眼看身体就要败落了!

    “啊!”

    张嫣皇后拼尽全力抓起旁边的瓷杯,因为力道用的太大,直接就将茶杯捏碎了。

    瓷片割破肌肉,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过来,也忘记了身体里的那股子悸动。

    一鼓作气,张嫣皇后抡起瓷片朝着陈德润脸上划了过去,划拉一下子,就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陈德润捂着脸,嚎叫着,而张嫣皇后则乘机挣脱了出来,狂奔向大门口,并大喊,“救命啊!”

    陈德润调戏张嫣皇后事败,被押解到了崇祯跟前。

    除陈德润这狗贼外,张嫣皇后宫里头的宫女,宦官,嬷嬷等也全部押解到了御前,听候审判。

    看着这个色心不死的狗太监,再瞧瞧哭的梨花带雨的张嫣皇后,崇祯头疼。

    对于张嫣皇后,崇祯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呃~这倒不是说他觊觎自个的嫂子。

    虽然老话说,好吃不过饺子!

    但是崇祯自问是一个有素质的三好青年,这种事情就是打死他,他也干不出啊!

    崇祯喜欢张嫣,就如同明粉喜欢张嫣一样,并不带任何男女之情,纯粹就是欣赏和怜惜。

    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身处险恶的宫廷里,在明末那一段黑暗历史中,她就如同一朵最纯白的花朵般,让历史多了几缕似水柔情。

    所以明粉都喜欢张嫣,崇祯以前是铁杆明粉自然也会喜欢张嫣的,并无数次为她的命运嗟叹。

    这个柔弱的女子,在忍受了深宫十几年的孤独和寂寞后,终究一朝身死殉国。

    然而就是这般惨烈殉国,却也有心怀叵测之人将滚滚污名残忍泼向了她,这让无数的明粉都相当气愤。

    其中最大的污名便是,张嫣其实是个冒牌货,她是东林党扶植上位的傀儡皇后。

    这特娘的不是扯蛋吗,要知道张嫣可是天启皇帝亲自选定的皇后,怎么可能是东林党扶持上去的?

    崇祯就不相信,东林党那么牛逼,能够猜出天启皇帝的口味。

    所以张嫣和东林党人应该毫无瓜葛,只不过他厌恶客魏倒是真的,但是你不能说她厌恶客魏,便就是东林党人啊,……这个逻辑就是错的。

    天启皇帝这人无论人品如何,无论智商如何,他缺爱倒是真的,或者是因为他幼年时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所以内心始终是孤独的。

    一个人若不能享受到父母之爱,那便很容易将爱转移到别人身上,比如自小就陪伴他长大的乳母。

    天启对自个乳母有一种病态的依恋,甚至还经常吃客巴巴给他做的马蛋蛋,这就有点变态了。

    而这一切看在张嫣皇后眼里自然会很吃味的,……所以就能解释张嫣皇后对客巴巴的仇恨源自何处了。

    崇祯冷冷道,“大胆陈德润,你调戏朕的皇嫂,该当何罪?莫非是嫌弃朕的刀不利,想以身试刀不成?”

    “奴婢认罪!”

    陈德润跪在地上,可怜兮兮道,“陛下,奴婢与张皇后娘娘两情相悦,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只求陛下莫要为难张皇后娘娘。”

    卧槽~

    这人也太无耻了吧,朕几时说了要处罚张嫣了?特娘的,别说张嫣没有犯事儿,就是她犯了什么事,朕也不会忍心处罚的。

    “你信口雌黄,陛下您不要相信这厮,妾这些年一直都孀居于慈庆宫,很少踏出宫门,怎会与他两情相悦?”

    张嫣皇后肺都快气炸了,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

    陈德润哀哀而泣,“宝珠,你不承认也罢了,其实我倒希望你不要承认,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名节。罢了~就让我一人承担所有的罪孽,以死明志吧!”

    “陛下饶命啊!”

    说话的是张嫣皇后宫中的大宫女瑞香,这女人指着张嫣的腰间香囊道,“陛下啊,我家皇后早就和陈公公对食了。

    这个香囊便是他们的定情信物,陈公公也有一个同样的香囊,请陛下明鉴。”

    崇祯看过去,果然见张嫣皇后腰上挂了一个花丝玲珑香囊,然后……陈德润这个死太监身上也挂了一个。

    瑞香继续说道,“我家娘娘素来不喜奢华,平日里并不会佩戴珠宝玉器,却为何要戴这个花丝玲珑镶宝香囊?”

    “你血口喷人!”

    窦美仪怒道,“这个香囊明明就是陛下赏赐的五毒香囊,端午辟邪之用,故而娘娘这段时间才佩戴的,怎么就成了和太监的定情信物了?”

    “呵呵!”

    瑞香不甘示弱,“陛下难道也赐了个同样的香囊给陈公公了?陛下啊,我家娘娘早与陈公公做下了苟且之事,那日并非奴婢看守不力,而且娘娘故意将奴婢调开的啊,奴婢无罪!”

0389 多阉几次

    瑞香拼命将污水泼向张嫣,其余诸宫女太监也都纷纷附会,表示张嫣皇后与陈德润就是对食关系。

    张嫣闻听此言,气的是俏脸泛红,奈何她性子贞静,并不善言辞,几次都想张口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竖子实在可恶!”

    张嫣皇后解下腰间香囊狠狠丢了地上,她悔不当初啊!

    当时瑞香说这个香囊是陛下御赐的辟邪香囊,她居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也不想想,既是陛下御赐,那也应该由陛下身边的宦官送来啊!

    窦美仪倒是机灵善辩,可是她就一张嘴,如何辩的过众口一词?

    这个小可爱都急哭了,眼泪哗哗的直流,果真是患难见真情,窦美仪对张嫣皇后倒是忠心耿耿。

    至于陈德润这个垃圾,则是一副标准痴情模样,口口声声说着要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个身上,让崇祯莫要怪罪张嫣皇后,其实却是句句诛心,不把张嫣皇后拖下水不罢休的架势。

    真真儿的是众口铄黄金啊!

    若不是崇祯了解历史,知道张嫣皇后的人品,只怕也要被这些垃圾给蒙骗了。

    对付垃圾应该用什么办法?

    反正不能和垃圾讲道理,因为垃圾的歪理永远比你多,讲着讲着,就会把你也带歪了。

    更加別指望苦口婆心的劝垃圾弃恶从善,如果劝有用的话?还用国家刑法干嘛?

    对付垃圾只能用一个办法……重刑!

    什么鞭笞,烙铁,剁足,拔指甲,小银针,搞他个皮开肉绽,朕就不相信他们不说实话?

    崇祯冷笑一声,“尔等都別说了,朕不相信尔等的空口白牙,朕只相信各种刑具,来人,将这些人统统压下去,给朕审。”

    话音未落,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上前,拖着这些人就走。这帮侍卫也是有眼力劲的,他们故意漏了小宫女窦美仪。

    审理工作直接交给了西厂,而西厂的人早就揣摩到了上意,反正就是各种刑法乱上,直接将这帮人审了个血肉模糊。

    最后……

    张嫣皇后宫中诸人都招了,原来瑞香等大宫女见张嫣皇后失势了,一个个都心思活络起来,早就想调出慈庆宫了。

    恰恰这个时候,陈德润出现了,这家伙在宫中也算有权有势,一番金银收买+各种保证后。

    张嫣皇后宫中几个大宫女便都背叛了,至于那些普通小宫女,以及守门的宦官和做粗活的嬷嬷等人,就更好弄了。

    张嫣皇后平日不大管理宫务,而窦美仪年幼且性子单纯,加上窦美仪还得贴身伺候张嫣皇后。

    所以一直以来,慈庆宫中所有的宫务都是瑞香负责的,瑞香只需略使手段,加上威逼利诱,这些地位底下的宫人便都服服帖帖了。

    在西厂重刑下,一众宫女宦官全部招供,唯独这个陈德润死不招供,无论多残酷的刑法用在他身上,这家伙就是死不松口。

    西厂也怕把陈德润搞死了,却还没有得到招供,只得将慈庆宫众宫女,宦官,嬤嬤的招供呈了上去。

    崇祯看着这些招供连连冷笑,好好好,看来还是朕待后宫太宽仁了,居然都让这些恶奴欺主了。

    自古宫廷里,小宫女和低阶宦官都是没有人权的,不仅干的活儿重,衣食还非常寒薄。

    锦衣玉食?

    那是宫妃和大宦官才有的待遇,甚至普通宫女死了连埋骨之地都没,骨灰直接丢了枯井里头完事,可谓是可怜极了。

    崇祯穿越过来后,对这些普通宫女和低阶宦官非常怜悯,大力提高了他们的生活待遇,可是?

    就是这么好的待遇,还是有人不知足,居然干出卖主求荣之事。

    张嫣皇后好歹也是朕的皇嫂,曾经的一国之母,这帮人居然都胆敢构陷?

    那么朕的其余不得宠妃子呢?

    崇祯突然不寒而栗,他突然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宫斗剧,那些不得宠的妃子日子过的老惨了。

    不仅被各种刁奴克扣用度,甚至还会被宦官逼迫,妈卖批的~实在可恶。

    西厂提督方正化抹了把额头冷汗,刚刚陛下的笑声太可怕了有没有?他好久都没见陛下这般生气了。

    “奴婢无能,只审出了慈庆宫中诸宫人罪行,可是陈德润却死不松口,一口咬定就是和张后是对食关系,这厮甚至三番五次想自尽,以证明其言。”

    方正化跪在地上,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陈德润到底是怎么了?

    听其言,字字句句爱着张后。

    观其行,却是欲置张后于死地啊,简直是死也要拉上张后去死。

    方正化不明白陈德润的变态心理,崇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他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说白了,这个陈德润就是个变态,他可能真的深爱着张后,爱到了骨子里头了,既然得不到她,那就毁了她,……这不是爱,是独占欲!

    这种变态的嘴巴都是非常硬的,而且他都已经一心求死了,估摸着任何刑法都不惧了。

    崇祯也懒得和这种变态磨时间,他直接下令,“赵大成,拟旨!

    慈庆宫宫女瑞香等几个大宫女,卖主求荣,假传圣旨,意图构陷朕之皇嫂,全部乱棍打死,尸体着人抬出去喂狗。

    慈庆宫小宫女,粗使丫鬟,守门宦官,洒扫嬷嬷等一众人等,亦全部处死,不过可留其全尸。

    至于陈德润?

    呵呵,他不是不愿意招供吗?

    罢了,朕便不处罚他了。

    只是身为阉人却动了情爱,看来还是阉的不够彻底啊,还留了一些桩桩嘛。

    这样吧,命令有司每月阉割其一次,一次阉割一点点,一直阉到其寿终正寝之日,钦此!”

    崇祯下完圣旨后,赵大成只觉得下面凉嗖嗖的,似乎有无数的刀子在千刀万剐着。

    尼玛,陛下这招太狠了啊!

    每月阉割一次,一直阉到寿终正寝为止,这该得受多少刀子啊,想想就牙酸。

    赵大成腿子都软了,他夹着腿,踉踉跄跄传旨去了。

    处理完了这起事件后,崇祯还准备好好清理一下后宫,免得他娇娇美美的妃子们也被刁奴欺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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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了明末崇祯皇帝!到处是饥民,天灾,后金,流寇,皇帝还非常的穷,明末地狱的难度啊!(主角): 朕既然受命于天,天降朕于大明,朕一定要做一位圣明的天子,爱百姓,爱大臣,爱国家,简称三爱。(众大臣): 呸,这皇帝脸厚心黑,还忒不要脸。(众富豪): 俺们赶快捂紧钱袋子,装穷走起!(众宦官): 皇帝陛下?呵呵,一言难尽。……文已经很肥了,快来宰哦!我是崇祯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崇祯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崇祯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