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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上古人皇,中古诸侯,郡望世家

    崔啖闻言自然先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而老仆吴伯也是晓得人事的,也把灵谷之事记在心里,回去就交代人送过来,这一来一回,又有理由让自家公子登门,如此先熟悉一二,日后才更有机会结下交情。

    那老仆吴伯随着自家的主母,也算见多识广,看得出来钱晨无论是先前拿下梅山妖人时的举重若轻,还是炼丹时显露的种种不凡之处,都绝不在自家主母有意结交的大派真传弟子之下。

    出门远游,能在武康县这个小地方遇上这等高人,便是自家公子的机缘。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寻常的旁门左道能炼出这等品质不凡的灵丹,更有如此高超的气丹之道,地位也不逊于道门真传了。

    到了任何世家乃至门派,都是被奉为上宾,不能以等闲看待……而且灵丹之道,通常与道门有着极为紧密的干系。

    特别是气丹这等上乘丹道,传承必有由来,魔门亲近浊气,丹药不可能如此纯灵,而佛门炼药自有另外一套传承,特征明显。旁门左道丹术驳杂,丹道不会如此纯粹。能炼出这等纯灵气丹的修士,就算不是道门真传,也是与道门大有来历的散修。

    钱晨对道门还算有些了解,但对于中土其他势力,那就所知不多了。

    先前问那老狐的时候,还曾经被他唬过,觉得梅山是某个了不得的大派宗门,正道支柱,后来又杀了梅山的一人,看此人口气如此嚣张,真动起手来,却又不堪一击。

    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那老狐狸估计也只是井底之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层次偏下,这次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对修行界上层有些了解的世家弟子,钱晨也乐意与他攀谈一二,了解一番中土大势。

    崔啖虽然有些奇怪,这位前辈高人为什么对中土常识都有些无知,但他生性豁达开朗,甚至还有些不拘小节的浪荡,钱晨骨子里也是一个不怎么注重礼法的现代人,两人初时还正经坐着聊天,很快钱晨就把背靠在飞云兜所化的云座上,软绵绵的白云托着腰,好像前世的沙发一样。

    崔啖见状,世家正襟危坐的仪态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小声去问钱晨这般坐的舒服吗?钱晨闻言哈哈一笑,信手一指,分出两朵祥云托他起来,给旁边的吴伯也分了一个位置。

    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背部腰部,被软绵绵,蓬松且柔韧的弧度完美的托住,崔啖舒爽的叹了一口气,学着钱晨的样子,贴着云座瘫坐下来。浑身放松到了指尖,全靠背部支撑着不垮下来。吴伯可不敢像两人一般,放浪形骸,只能看着自家公子在高人面前原形毕露。

    “我等世家,修行皆有家传,人称‘经学’。我清河崔氏便是传承上古圣皇的道统,当年元始道祖统率道门之初,为了大兴人族,便遣座下大弟子广成道尊入中土辅佐人皇。广成道尊为人皇及百官解经,传下玉虚道统的《九天玄经》。”

    “这便是中土世家的经学发源。”

    “而后人皇开创天周,分封天下,清理妖魔,驱除蛮夷,废巫教,兴人道。历经万载,待到数万载后大周天子德衰之时,又有诸侯国并起。那时的经学,除去玉虚道统流行人皇百官诸多世家的《九天玄经》之外,还有太上玄都道尊传道诸子的《道德经》(尔想注),以及三茅真君传入旁门的《上清度人经》。”

    “此三者为后世道门经学的源流!今日之世家,要么传承自大周人皇诸侯公卿,要么学自诸子百家,要么受过茅山道统广传旁门的影响。家传之经也起源于三者。其根本,皆是道门道统。”

    “释家之经书典籍,虽然风行民间,也见于世家门派,有各大丛林寺庙。但还不为讲究传承的世家所取。不过据说北方的大魏本是蛮夷,因为前朝之乱得据北方,那里佛门经学在世家之中也广有流传,不似大晋一般坚持道门经学。”

    钱晨笑道:“那崔啖你家传之经,也是《九天玄经》?”

    崔啖苦笑摇头道:“《九天玄经》何等精妙广大,更是玉虚宫的根本法门,广成道尊虽然广传此经,但我等先辈不能领悟万一,多半都是借《九天玄经》的根本道理,另创了修行之法。只是在经名之后,缀一玄经,以说明来源。”

    “我清河崔氏有先辈证就元神,传下《座右铭》《四明月令》《诸川九皋水法》《通命达旨》等修行之法,但根本法门,依旧是大周诸侯齐国所治的——《天衍五德玄经》。”

    “《天衍五德玄经》源于广成道尊传大周天子诸侯《九天玄经》之要旨,齐国姜氏诸侯得之为《阳天玄经》。我崔氏为姜氏分支,得授此经部分精要,后又有祖先拜入当时齐国五行家,于大衍道尊邹子门下修成元神。”

    “因此得以汇集广成道统的《九天玄经》与玄都道统的《道德经》。”

    “所得《阳天玄经》,《五行天衍真经》部分精要——有先祖以天纵之姿,开创道路成就元神,又有崔氏俊杰,不断依此道路成就元神,将其填补完善,才有了这本《天衍五德玄经》。”

    钱晨听闻这等从中古一直流传至今的浩瀚家史,又听闻崔氏曾出过数十位元神真人。

    不禁有些动容道:“哦,能成就元神,必然也是一条大道通途,如此家传源流,崔氏如今可还有元神真人?”

    崔啖苦笑道:“那都是最早数万载之前的事情了。如今中土修行之道正值低潮,世家之中除了上古的人皇五帝世家,中古的诸子诸侯世家,可能还有元神级数的底蕴之外,还有哪个世家敢妄称有元神坐镇?如今大晋皇族司马家,也不过有一位元神老祖镇压气运,才得以开辟一朝!”

    “我们崔氏如今明面上几位坐镇的老祖,也不过是结丹大修罢了。毕竟若是家中底蕴太重,未免会被皇室所忌……”

    关于上古历史,钱晨知道的要比崔啖更多……

    上古统一中土世界天下的人皇,也被称为天子。

    他们所开创的王朝被称为天朝,之前崔啖所说的广成传道的天周人皇,乃是天周神朝的开创者——周天子。在道门力挺的周天子上位之前,还有上古天庭力挺,天帝的血脉后裔开创的天商神朝。乃至最古老,由巫教上古神祇支持的天夏神朝。

    天夏神朝乃是禹神王的后裔所创,统治者称为后!此为夏后氏……

    上古皇、后相通,也可以称为夏皇氏。

    天商神朝乃是天界的太乙(太一)天帝后裔所创,统治者称为帝!此为帝商氏……

    天周神朝乃是道门三祖支持,统治者称为天子!此为周天子……

    这夏商周三大上古神朝,各个气运都蔓延了百万年,夏后氏、帝商氏、周天子的后裔家族,那最古老的姬、姜、风、嬴、姒、帝商氏、夏后氏等各家,被称为上古人皇五帝世家。再后来才是中古天周神朝周天子权威衰落后,兴起的诸多诸侯国的中古时代,以及仙秦,仙汉两个统一大九州的修行王朝的近古时代。

    有曹、祁、妘、姜、董、偃、归、芈、允、妫、姒、子、姬、风、嬴等诸姓诸侯国,这些中古诸侯国能传承到如今的,除去上古人皇五帝世家开创的诸侯国之外,皆可称为中古诸侯世家……

    中古还有诸子百家的道统,这些至少也是道君的诸子,很多开创了现在的各大门派的前身,如大衍五行宗、神农堂、吴越剑阁、云霄宫、春秋阁、墨门……这些门派之中也有传承极为悠久的家族,如杨、朱、邹、孔、孟、张、子等姓氏。这些家族或是扎根门派中以家族传承,或是已经入世传承。

    他们被称为中古诸子世家。

    最后才是崔啖这般,源于上古人皇世界,中古百家传承,乃至这些年各大门派,乃至散修修成元神的大能真人的后代。

    其中传承悠久者,如清河崔氏一般,与上古中古世家门派颇有因缘,历代也有数十成就元神飞升的前辈高人,底蕴并不不逊于中小门派的。

    而那些传承浅薄者,可能只是某个门派的元神老祖厚待自家的血脉,乃至将门派大权交给自己的后代,而传承下去的修行世家。

    毕竟修行之人颇为自私,修行有成之后,提携自家后代的,比收弟子的要多上许多,就算有真人同时收纳弟子和后代,也会更加重视自己的血脉后裔。

    因此修行之道,在血脉后裔之中传播容易许多。一个元神真人往往就能在不经意间开创一个小世家,若是飞升之后,后代之中后继有人继续把持门派大权,几世之后,便能开创一个根基深厚的世家。

    这般所成的世家,在门派之中传承的,叫做修行世家,在世间独立传承者,能有所成就,至少要占据一郡为根基,号称郡望世家。

    上古人皇世家,中古诸侯诸子世家,如今的郡望修行世家,便是中土世家的起源。

第四十七章大泽龙蛇,煞气消息

    钱晨与崔啖扯着中土修行界的情况闲谈了几句,才知道崔啖此次出门是为了前往九真赴任,做一任知县。像他这般的世家子弟,做官也有许多幕僚帮衬。其主要任务反而是参与九真郡世家的交际。

    九真比邻荆州南郡,而崔啖之母吴氏,则与荆州大族世家陆家有亲。

    崔啖此去九真,便有许多助力,而世家大族也往往掌握许多资源。

    他们之间的清谈,茶会,花会,交游,文学,谈经论道皆有资源交换的意味,当地的名山大川,福地药田,皆由世家所据,除去每年为他们本家提供修行所需之外,还会分予当地道院,乃至地方官员,其他地方游学的氏族子弟。

    这种资源的交换,往往带有考校之意。

    乃是世家之间一种共同的默契,世家与寒门豪族,乃至普通凡俗中人之间有许多隔阂,有打压非世家势力的共同默契。但世家之间反而比较开明,若是有世家中的俊杰人物,受各大世家共同推举。

    这般的人物游历天下的时候,在其他世家的地盘上,往往要受到有意无意的考校和检验,若是被人比了下去,自然被本地的世家的优秀子弟踩着上位,成为本地世家俊秀人物上位的踏脚石,但若经受住了考验,也落下许多好处。

    能使用本地世家的种种资源,就是一例。

    所以世家子弟游学之时,一路上结交各色人物,折服其他世家的优秀子弟,就有一批最为杰出的人物崭露头角,汲取各地世家的资源,结交人脉,成为世家势力未来的栋梁。

    如此一来,世家才能始终保持活力,不至于内部子弟没了竞争,渐渐腐朽堕落。

    九真地处南蛮,世家子弟的交际也武风颇盛,他们会深入蛮荒山林之中猎妖狩蛮,闯荡当地的福地秘境,甚至带有博彩味道的种种游戏……等等许多活动,所谓春游,夏戏,秋猎,冬狩,彼此之间不但比拼道行,法术,乃至见识才学,还会带上武士护卫猎杀妖兽,甚至幕僚门客之间也有隐隐的比拼。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竞争,有时还会与本地门派的优秀弟子互动。

    当然这些门派弟子,也是门中的修行世家子弟。

    崔啖出门游宦,面对的就是本地世家的种种考验,若是在山东,陇西当地的氏族还会给清河崔氏一些面子,所谓的考校多也是走个过场,但九真这等地处南蛮之郡,本地的世家对待清河郡的崔啖,那自然存着落下崔氏面子之心。

    崔啖面对的,那就是真正优秀的世家子弟的竞争。

    可崔啖知道自家并非特别优秀的世家子,而是京城中那种走鸡斗狗,到处惹是生非的浮浪子弟,想要不落面子,就得有人帮衬,或是寻着高人前辈提携。因此言语之中,就透露了请钱晨一同前往九真盘桓,让自己招待一二之意。

    那老仆也知机适时道:“先生既然寻访地煞阴脉炼丹,想来也是行无定处,又何妨去九真一会?莫说九真有些道门的门庭……更有九真大泽,数百万亩大泽波谲云诡,有无数奇珍异兽,蛮夷妖魔隐藏其中。物产之丰富,可谓盛境。”

    “其中许多灵山大川,莫说一道地煞阴脉了,就是千百道也是有的。”

    “不久之后,便是九真南蛮一代的龙船祭了。届时南方各大世家,豪族,便会驾驱龙舟行于河流大泽之中,寻找龙蛇孽种猎杀。五月五日正阳时,天地阳气最重,阴孽毒物躁动不安,蛇虫龟蛙蛟鱼等等龙属阴物为阳气所抑,神智昏沉,躁动不已。”

    崔啖笑着解释说:“到时候,九真各大世家门派应该也会驾驱龙船,进入九真大泽,猎杀恶蛟龙蛇……那时才是寻找地煞阴脉之机,而且九真郡世家每年端午都会进入大泽探索,若说他们没有掌握许多煞气的消息……蛮夷都骗不过。”

    “如此一来,比先生漫无目游历天下的寻访,岂不是更有眉目。”

    钱晨暗自思量道:“地煞阴脉除了地气孕育,便是异兽大妖乃至大能神魔身死之后,尸身在地气滋养下自然孕育煞气的最多。这等大泽,龙蛇无数,历代不知沉积了多少大妖蛟龙的尸骨,这等妖身沉入湖中,受地脉滋养,确实容易孕育煞气。”

    “纵然大多数品质不行,也比我盲目去寻找,机会更大。”

    “而且我这原身出身富贵,更是涉及轮回之地的任务,估计也是世家中人,多在世家之中打听,或许也能探听到原身的来历。那妙空毁去了这具身体本身的灵识,我虽然不太在意,但占了人家的身体,终究要还了这场因果。”

    “还是要先弄清来历,再好考虑,如何还清这场因果。”

    “我是不耐做人家的儿子的,太上道祖说不得还要叫我一声金手指老爷爷,我与太上都是平辈,谁耐得叫一个陌生人父母啊!我父母只认得地球上那个……这个世界,还没有人配呢!”

    钱晨本来也没个去处,才暂时在武康落脚。

    如今这荒僻宅院的地煞阴脉已经被他炼成元丹,正是空闲之际,遇上了崔啖受他邀请,也不烦去九真一回。毕竟他在中土也没个跟脚来历,与修行界没甚么交集,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暂时落脚都有所不便。

    而崔啖虽然也是一个外地人,但毕竟有根底来历,在大晋消息比他灵通许多。

    想要练就抵御妙空的上品元丹,还需得他相助。

    钱晨念头一定,便笑道:“既然九真郡可能有我炼丹所需地煞之气,那我自然得去探访一番。反正贫道四海为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轻身上路倒也自在。只是我孤身一人,往来轻快,不耐等候。”

    “这样……我先去九真大泽一探,若是崔啖你到了任上,便以此符烧给我。”

    “我知你到了哪里,便会上门探访!”

    说罢,钱晨书写了两张符箓给他,笑道:“你为我打探地煞阴脉之事,我也有奖励给你。”又拣了三颗灵丹道:“这是玉神丹、赤阳丹、延寿丹三种,能巩固鼎炉形窍,增长修为,祛除污秽浊阴之气,褪去老壳,绵延寿元。各送予你一颗。”

    又从妙空所遗留的灵丹中捡出两颗。

    “这是力士丹,乃是道门培育力士所用,能增长力气,炼出钢筋铁骨,多是道门前辈蓄养道兵所用,于修行无益。这两颗合水,能培养大约三十位力士,皆有千钧之力,能肉搏狼虎……送予你培育属下。”

    崔啖连忙谢过钱晨,钱晨叫他拿一张地图给自己,最后交代道:“这处宅院将有灵芝萌发,可为芝房。你可以送给本地的道院,让那些道士寻着原主人,补偿一二……也不枉我借宿数十天。”

    “你一大群人,车马太慢,我就先走一步了!”

    钱晨收下老仆赶着送来的灵谷,便一拱手,向两人告辞。挥袖腾云,瞬息间就消失在远方……往九真大泽的方向而去了。

第四十八章江南好风景,烟雨看空濛

    钱晨又背上了他的天罗伞,换上了新定的道袍。

    他腰间系着那只红皮葫芦,里面装着上次炼出来的元气丹药,以及崔啖送来的灵谷灵泉;而乾坤袋内装的则是妙空留下的灵符,灵丹,法器外物,以及上次买的蒲团卧榻等杂物;怀里的两界铜牌藏得都是对他没什么价值的金银兵器等凡俗之物。

    龙雀环依旧挂在手上,七煞幡和乌金黑煞钩则藏在环内。,

    自从上次借此暗算了洪四海,钱晨越来越觉着法器如此藏好,施用起来才方便。

    钱晨这一身下来,重量不超过十斤,比起崔啖赴任的那一个车队,往来行人沉重的行囊,当真可以称得上是轻装上路了。

    “这地图怎么看啊?”

    钱晨站在飞云兜上,离着地面约有数十里,看着下方的山川河流蜿蜒,一头黑线的观察着手中的地图。

    这里的地图可不是前世航拍的那种,带有等高线和山川形势的卫星地图,而是大晋王朝的舆图,上面有城池官道,乃至商路分布,以及山川河流,只是都是按照往来商旅的印象画的,比如到九真郡的路上有一座山画的非常高大,高出周围十几个山头不止一头。

    钱晨从天上飞过的时候,一路上都非常注意这道路标……

    结果飞了三五个荒僻的大山,才知道走错了路,寻到地方一看,却是一个非常低矮的山头,莫说和那些高大山峰相比了,就是在那旁边十几座山头之中,都有些不起眼。

    钱晨气的停下云头问路,结果往来商旅之中,此山还真是名气不小。

    问了原因才知道,原来此山是商路之上唯一一处需要翻越的地方,若是十分高大险峻,也根本不会有商道从中穿过了。这山奇就奇在不高不矮,绕过去不划算,翻过去有有些累人,山上还常有盗匪劫道出没,因此在沿路出行时,是一处颇为紧要的关卡。

    至于其他山高不高?

    往来行人又不用去爬它,就算高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此山在舆图之中就显得十分高大,至于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纵然险峻,既然不在道上,用笔浅浅勾勒一圈,示意山川复杂难以通过便可,何必详细画出来?

    钱晨这才恍然——舆图是给地上赶路的人用的,就是对两国交战,调动兵马也颇为紧要,但就是对自己这样高来高去的人没用。

    若是没有飞遁的法器,就算是通法境界的修士,能一口气架起遁光短短飞纵数十里,就已经是真气浑厚,很了不得了。像钱晨这般驾云数百丈高,悠悠而飞遁,乃是一件极为豪阔的事情——相当于前世开着迈巴赫在公路上呼啸而过。

    是能惹来往来行人羡慕眼光的。

    钱晨就这般驾着修士中如同超跑的飞遁法宝,而且还不是飞剑,飞舟这样的常见短途中途飞遁法器,而是极为少见,唯有道门正宗才擅长的云禁飞遁法器,相当于超跑中具有贵族血统的法拉利——在散修之中,这已经是阔的能惹来天怒人怨了。

    云遁法器飞遁的速度并不快,但舒适度极高,而且消耗法力也少,相当于钱晨前世的豪华飞艇……

    毕竟其他修士出门赶路,要求都是快一点……佛门可能还要稳一点,防御强一点,而散修旁门那一定是便宜一点,耗费的天材地宝少一点,祭炼需要的苦工也小一点……

    如此一来,飞剑外可护身杀伐,内可驾光飞遁,自然是旁门散修一等一的实惠。至于飞剑飞遁是否舒适,消耗的法力是否又有些大,都不在考虑内。而佛门就更喜欢莲花,宝幢一类……快不快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唯有道门真传才有飞的高一点,稳一点,消耗少一点的需求,因为飞遁法器非但是他们赶路所用,更是他们平常修行采气必备的法器。道门真传上采乾天清灵之气的时候,往往需要花费数个时辰,而且并非一时所用,往往每天的功课都需要飞遁入清冥。

    加之道门法力常属乾天清气,祭炼云禁法器往往更加便利,法力也十分相合。

    因此云禁法器才在中土有了深厚的道门血统,除去道门或道门别传之外,也只有海外龙族喜欢祭炼这等飞遁法器,驾着云禁法器出门,等若前世开着豪车一般,自带一层别摸我的光环,散修遇到了,都知道这样的人有道门背景,惹来的麻烦都比其他人少一些。

    钱晨压住云角,也不管那份舆图了。直往九真郡所在的方向飞遁……依他想来,九真郡既有大泽,那么往一个方向飞,飞到大泽而止,总能找到地方吧。

    他只要飞的低一点,想来也不会错过这么显眼的目标。

    此时正是清明时分,南方阴雨绵绵,沿路又是风光秀丽的江南景色,钱晨从高处看,处处都是绿荫田野,笼罩在蒙蒙春雨之中,大地青翠欲滴。

    正应了那句话:江南三月好,烟雨看空濛……

    农人带着斗笠蓑衣在田间忙碌,白鹭从水田中飞起,留下清唳声声。

    阴雨霏霏,天地蒙蒙一片,钱晨飞在云层之下,从天上往下看的清楚。而从下面往上看,则根本看不清楚飞云兜的痕迹。

    就算偶然有人从云中一角,看到一个人影缠绕着袅袅烟气,飘然风行云中,也只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如此飞了一日,又停下采气修炼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色放光,朝日喷薄的时候,钱晨已经远远看见前方波光粼粼,只是一眼便看到数千亩的水面极为浩瀚,在天边一线绵延,如同大海一般。钱晨那里还不知道,这便是一处极大的湖泽。

    那大泽之上,水雾袅袅,就宛如起了一层细烟一般。只在日出的那一刹那,显露了片刻真容。

    倏尔,随着小雨再起,渐渐又遮住了面纱。

    钱晨降下云头,寻着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落在了田埂的旁边。在天上有飞云兜护着还不觉得,待到落下来,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如雾气一般轻灵,不过一会,身上的道袍便湿了。

    他只好打起天罗伞,行在雨中,向着前方的村庄而去。

    “天罗伞自从落在我手中,这还是第一次履行本职啊!”

    钱晨感受着这拂面春风,细细春雨,非但不讨厌,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湿了。他只是运起真气,很快落在身上的雨丝,又蒸发成了水汽。

    早起的农人在田里伺候庄稼,此时正是插秧的时候,只是时辰还早,露水太重,只有特别勤恳的村人才早早起来整理秧苗,钱晨寻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来到田边向他问道:“老丈!这里可是九真郡,前面可是九真大泽?”

    那老人扶着斗笠,在田里喊道:“这里是九真郡,你是谁啊?来我们村有什么事?”

    钱晨笑道:“老丈,我是路过的道士,正准备去九真大泽,偶然路过贵宝地,前来问个路。”

    农人仔细看了看,透过雨雾勉强看清了钱晨身上的道袍,这才信了一两分,摆手道:“什么宝地不宝地的,这里是三阳村……附近便是焦埠镇,确实临着大泽。”说着农人干脆放下手中的木耜,踩着泥回到岸上,他在田边水渠旁洗了洗脚,朝着钱晨走来。

    靠近了总算能看清钱晨的样子,钱晨一身青色道袍,头上用冰玉簪简单的挽了一个子午髻。

    也就是将玉簪从额头正中插入,直透脑后,所有头发都挽起来的摸样。

    钱晨轻轻松松的站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出年纪不大,颇有一些道气盎然的摸样。

    瞧着钱晨年纪不大的样子,老人就先放下了几分防备,再看道袍针脚细密,那冰玉簪更是透明如冰,想来也不便宜。老人看不出那冰玉簪其实是一枚冰针,乃是冰魄真气所化,只以为是某种稀罕的冰玉,但这一身绝对是个富贵人家的打扮。

    富贵人家虽然也不一定是好人,但总不至于明火执仗的打家劫舍。

    老人拱手道:“这位小道爷,这里离村不远,还是让我带着小道爷进村子里面吧!”

    “可有麻烦老丈之处?”钱晨揖手问道。

    “不麻烦……我这也要收工了。村里少见外人,没个人领着难免有些麻烦。”老人说的也是实话,这九真郡本就偏远,乡下也难见到外人,这个村子又不在官道上,每日见到都是熟悉的面孔,偶尔有外人,也都是路过的货郎,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还指不定怎么防备呢。

    也就是钱晨面相小,看起来出身也不错,谈吐斯文有礼,若是断发文身,一副蛮人摸样,老人就要跑回去喊村中的青壮来了。

    九真郡虽然少有盗匪,但九真大泽中的种种古怪与附近的蛮人部落,也是一害。

    钱晨道了一声谢,随着老人一起入村……这个村庄不小,老人先将钱晨领到了他家所在,还热情的请钱晨进门喝口水,钱晨看到老人家中也有三间瓦房,还看到了老人的媳妇在篱笆院里喂鸡,看到外人还有些羞涩,转身回到了屋内。

    钱晨便笑着婉拒了老人的邀请,老人也不劝说,只是回家放好了斗笠蓑衣。

第四十九章九真湖,大梅树

    钱晨站在门前等候,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小脑袋躲在门后面偷看,却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虎头虎脑的还有些可爱,许是老人的孙子,正躲在门后面看着自己。钱晨对他微微一笑,却吓的他缩头回去,过了一会,又探出脑袋来。

    老者没让钱晨等待多久,很快就换好衣衫出来了。

    他领着钱晨找到里正,问过了钱晨的来历姓名,里正看钱晨的谈吐打扮,怎么都不像寻常人家,又听闻钱晨和即将赴任的县令老爷有旧,钱晨让他看了一眼崔啖的拜帖,里正就慌忙不怠的为钱晨做了保。

    “既然是县令老爷的友人,哪里会是什么坏人?姜翁过虑了!”

    那老者显然就是‘姜翁’,他平静道:“小心一些,总是无大错的。”

    “小道爷可是要去九真湖一游?”里正巴结道:“可要小的去安排人手。这九真湖虽然景色好,却十分广大,没有熟悉水路的人带领,十分不方便啊。”

    钱晨笑道:“这暂且不用……只是里长,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小道爷请说……”里正哪里敢怠慢,连忙奉茶倒水的伺候着。

    钱晨也不推拒,把天罗伞背到身后,直言道:“在下来九真湖,是听闻湖中物产丰富,有许多药材出产,不知附近可有熟悉此湖,能深入大泽的猎人、采药人吗?”

    里正为难道:“小道爷若想游湖,这百十亩的水面自然有人熟悉,附近的渔家常有人在附近打渔。但若想要采集灵药,取犀角象牙,宝药虬皮……就十分难为了。我们这里的人根本不敢深入大泽,那里面瘴气虫蛇猛兽多得很。”

    “更有蛟龙巨鳄,寻常的打渔的小船去了,没深入十里就给鳄鱼掀翻了,吃光船上的人。”

    “每年深入大泽要么是本地的豪强帮派,请那些高来高去有武功的强人出手,深入大泽猎杀鳄鱼灵犀,采集宝药灵材,要么是本地的大户。如焦埠镇的韦家,乃至县城的古家、谭家……每年这些世家大族都会在特定的时日,驾驱百丈的龙舟大船,深入大泽收罗物产。”

    “大泽的水路,也只有这些人知道,我们平头百姓的,实在不敢插手。”

    “哦?”钱晨也有些心理准备,深入大泽采药那是提着脑袋卖命的事情,其中有多大利润,就有多大风险,附近的村民都是只求混个温饱,安居乐业的老实人,这等卖命的买卖自然敬而远之。

    也难怪村人如此警惕,焦埠镇若是入泽的最佳落脚处,那么每年进入大泽采药猎兽的亡命之徒都要经过此地,就算他们大部分都在镇内落脚,也足以搅得附近不得安生了。

    这些江湖客有钱有刀,干的又是提着脑袋的买卖,做出什么都实属正常。

    钱晨这边正考虑着是否要去找江湖客的麻烦,弄一张大泽内的地图,那边里正还眼巴巴的看着钱晨,县令便是百里侯,更何况还是清河崔家的公子,若是能通过这小道士巴结到还未上任的新县令,里正也许就能脱了差役,补上吏籍,进入县城里当差。

    村里千好万好,又那里比得上城里?

    可惜钱晨问清了九真大泽的情况,便伸手从乾坤袋中找了一块小金锭,现捏了两片金叶子,抛给里正和老人,谢过两人招待,便告辞离开。

    古代的村庄,自有一番钱晨没见过的淳朴。

    此时朝雾已经散去,小雨也暂且停了,村中有三两顽童自路中跑过,不时在水坑中踩一脚,掀起水花去浇旁边的同伴,被泼到的也绝不恼怒,而是发出更大的笑声,然后往同伴那边跑,再重重一踩。

    钱晨看到那姜翁的孙儿,也在顽童之中。

    “我们……我们去村后的大梅树下玩吧!”童儿磕磕绊绊的对同伴道。

    “耶耶不许我去……”姜老头的孙子咬着大拇指道。

    “没事……我们又不吃那梅子,不会中毒……那树下跳得多高啊!”略高一些的孩子大笑道:“我们去树下比谁跳得高。”

    登时群童响应,呼啸而去。

    那姜老头的孙子也一瘸一拐的想要跟上,却被钱晨拦下,小童仰着头看着这个早些见过的小道士,疑惑道:“你是谁啊?找我耶耶干什么?”

    钱晨笑道:“你又不听耶耶的话了。想跑去大梅树下玩是不是?”

    小童紧张的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你不要告诉我耶耶!”

    钱晨被他逗乐了,笑道:“那好,我不告诉你耶耶,那你也要告诉我大梅树在哪?你们跑去那里玩什么东西?”

    小童看他笑得明朗,又听他说不会告诉自己爷爷,便松了一口气,说:“你看起来不是坏人罢?大梅树在村后面,要走一会,看到有那么高……”他用手对着旁边的瓦房,比了三层楼的高度:“上面都是红红的梅子的大树就是。”

    “但是树上的梅子不能吃……三叔伯以前偷吃过树上的梅子,然后就……”

    小童舔了舔嘴巴:“大家就一起去他家吃饭了!”

    钱晨眨了眨眼睛,摸了摸手上带着的龙雀环,有意无意的将玉环放到小童的视线内,闪闪发亮的玉环,果然引起了小童的注意,他看着眼睛一亮,就听到钱晨问:“既然上面的梅子有毒,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啊?”

    小童迟疑的不肯说,想来是受过同伴的警告,有什么秘密不可以告诉大人。

    但钱晨脱下龙雀环,在他眼前摆了摆,诱惑道:“你若告诉我,我就把这镯子借你玩一会……”

    童儿兴奋道:“真的吗?休要骗我……梅树下面有怪风,能让人跳得很高!”他迫不及待,几乎是尖叫着说出了这个孩子们共同保守的秘密,钱晨脱下龙雀环,在孩子眼前一晃,玉环就突然变成两只手环握的大小,小童更是兴奋尖叫。

    钱晨只将玉环戴到他的脖子上,最后貌似随意的问道:“那大梅树上,是不是什么鸟都没有?”

    小童那里还顾得上认真回答,抓着玉环雀跃道:“树上什么鸟都没有……喜鹊、麻雀、老鸹都不在大梅树上筑巢,而且树好高,我们爬不上去。”

    “还好你们爬不上去!”

    钱晨没有再问什么,打着伞走掉了。

    小童抓着玉环想要喊他,但看到钱晨走远了,犹豫了一下,干脆转身跑掉了!

    村后往九真大泽方向跑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看到道边有一株大梅树,那大梅树树干极大,约有两个小童环抱那么粗,树冠展开犹如一把大伞,笼罩了近两亩地,那梅树的枝干虬结盘曲,苍劲有力。

    茂密的树冠中青色的梅子点缀,看起来青涩可爱,让人口齿生津。

    树上果然一只鸟也没有……树下有七八个小童尖声笑着,打闹游戏。

    他们站在树下,两个人抱住一个小童的腿,对着树冠就是一抛。被扔起来的孩子窜起来有六尺高,几乎一下子扔起来近一个人的高度,一股怪风自树冠中传来,好像拎着他们的头发往上提,那孩子尖叫着,大笑着,飘得高高的,最后怪风才力气不济,让他缓缓的落到了地面。

    接下来孩子们又玩了几次,但是这几次就没有引来怪风,只是摔落到了地面。

    如此反复数次,往时很快出现的怪风,这次有些奇怪的停了许久。

    最后为首的童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指着最小的姜家小孙道:“你最轻,我来抛你!”戴着玉环的小童似乎有了新的玩具,不太在乎这些传统游戏了,他犹豫道:“扔得那么高,摔了我怎么办?”

    “我会接住你的!”最大的孩子,龇牙道:“你不会胆小害怕了吧!”

    “我不怕!”姜家小童那里受得了这般激将,咬着牙爬到了两个大一些孩子的身上,两只脚踩上他们的腿,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托住他两只脚,准备了一会,便齐声数了三个数,用力将姜家小童扔起来。

    这一次怪风超乎寻常的大,小小的姜家孩子被那股巨大的吸力缠着,居然越升越高,朝着大梅树的树冠飞去。

    树下响起或是羡慕,或是惊慌的呼喊声。

    那几个大孩子看着姜家小童越升越高,怪风将他们的头发都吸的竖起来,地上的枯叶也纷纷卷起,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有人撒腿就跑,更多的人则是想跳起来,抓住姜家孩子的脚把他拖下来,但这时候姜家孩子早就飞到了他们够不到的地方。

    越靠近树冠,怪风越来越大,姜家孩子飞上去的速度也就越快。

    当他靠近树冠的时候,看到了树干的分叉之处居然有一个黑漆漆的树洞,只有三个巴掌宽,那怪风就是从洞中发出来的。

    小童被吸到洞口的时候,因为身子比树洞略大,终于堵住了洞口。

    这时姜家孩子看到洞中亮起了两盏小灯笼,一股骚人的腥臭扑面而来,慌乱中,他的手滑入洞中,摸到了一个滑滑凉凉的东西,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碗口粗的红信就从树洞中探了出来……

    远处,正负手看向这边的钱晨露出一个果然的冷笑……

    只是念头一动,姜家孩子脖子上的玉环就突然从他脖子上脱落,掉落进了树洞中,那孩子还伸手想捞,却不知道玉环迎风就长,很快就涨大到水缸口大小,一道剑光从环中飞出,没入梅树中,玉环再一套,从梅树的树干中拔出了一只水缸那么粗的大蛇。

    浑身赤黄,带着如梅花一般点点红斑的大蛇被一把乌金黑钩钉住了七寸。

    犹然还在垂死挣扎……

    大蛇被玉环拔出梅树中,吓得洞口的姜家孩子身子一晃,掉了下来,但他正要狠狠栽落之时,身体一轻,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飘落到了地上。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了!

    那大蛇被玉环拔出梅树的时候,树下的孩子就尖声惊叫了起来,像兔子一般的四散而逃,有两个胆大的,也只顾着怔怔看着大蛇。

    龙雀环收起大蛇尸骸,瞬息遁去,落入远方的钱晨手中。他将环儿套回手腕上,看了看天上,支起了天罗伞。

    清明的雨又开始洒落,烟雨中,钱晨撑一把伞,头也不回的踏歌离去……

    “衣襟上别好了晚霞余晖送我牵匹老马”

    “正路过烟村里人家恰似当年故里正飞花”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将小村抛在了身后……

    听闻了孩子们的尖叫,拿着锄把木叉就从村中冲出来的村中青壮,这时候才刚把自家的孩子护住。

    几个大胆的年轻人顺着几个孩子的胡乱指引,跑到了村后的大梅树下。他们刚到树下,就看见了满地的狼藉。梅树枝叶、未成熟的梅子落了一地,两个孩子站在其中,头上落了些许树叶枯枝,有些惊吓失魂……

第五十章过路仙人,神道城隍

    听闻自家小孙出事了的姜翁,惶急的拉着里正一路跑到了大梅树下,看到自己的孙子傻傻的站在树下,赶紧一把拉过来,提起袖子就要照着那屁股蛋子抽,这时候姜家的孩子也不愣了,迅速的哭叫起来:“耶耶……别打!”

    “我说了多少次,不许去这大梅树玩……当初石家老三出事,早就应该伐了这棵祸害!”

    还是里正拉住了姜翁,叫他先不忙着打孩子,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姜家的孩子在自己爷爷的逼问下,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旁边几个看着势头不妙的孩子,也吞吞吐吐的在旁边补充了几句。

    总算让大家把事情弄清出来。

    姜翁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吓得脚下发软,捂着胸口道:“好险是遇到了高人了呀!”

    “咱们村有神仙经过?”

    “可不是神仙么?没听到那玉环咻的变得那么大,仙人从手腕上摘下来,套到虎子的头上……能大能小,这是仙家的法宝啊!”

    里正望着这株大梅树道:“难怪这梅子毒死了石家老三,我说这梅子长的又好,看着也是寻常的种类,怎么会有毒。”

    姜翁点头道:“记得我小时候,这株梅树还没有那么大。每年梅子成熟的时候,每日都有不少禽鸟被梅子吸引,在这树上挑挑拣拣的啄梅。也没听说有什么鸟被毒死……”

    里正是个矮小的老者,平素在村中十分有威望,他分析道:“想必是这梅树上鸟类许多,吸引来毒蛇。”

    “那毒蛇藏身在树洞之内,每日靠着伏击群鸟为食,渐渐身躯庞大,而那树洞洞口狭小,使其被困在树中,只能靠吸气吞食树上的鸟群。日久成了气候之后,此蛇食量便大,将偶尔落在此树之上的鸟都食尽了。”

    “那石家老三,路过口渴打梅来吃,必是砸中了那大蛇涎水流过的梅子,所以才会中毒死掉。”

    一旁的村民听了,纷纷信服的点头,纷纷庆幸自家的好运,从没眼馋过这诱人的梅子。

    主要是梅子太酸,村民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有人记起石家改嫁的女人和老三的孩子,一边感叹石家老三命不好,一边叫人去把石家的人喊来,说是仙人为老三报仇了。

    不久就有几个庄稼汉,拎着锄头过来,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了就围着树哭。

    看客们纷纷感慨:“还是姜家的小子命好,这么多次都没有出过差错,这次刚要出事,便有仙人来救,想必日后是有大成就的!姜家祖坟埋得好啊!”

    还有人说:“今日早些的时候,我也见到那仙人了……鹤发童颜,端是仙风道骨,十分不凡啊!”

    “怎么就没让我遇着仙人,不然我上去问问财运?传说仙人有金手指,说不定就赐我什么宝贝,日日坐着就有金银……”

    “你这怂货,看见仙人你敢上去问吗?”

    年轻的村民议论纷纷,主要是遐想仙人的神通法力,或能赐予什么宝贝让自家发财了。还有像求药的,求子的,仿佛人人都错过了一个亿一般,后悔不已……不一会钱晨已经成了一个白发白眉面若童子,骑着五色鹿,拎着浮尘,在大雾之中悠悠而过,游戏人间的这么一个形象。

    除了面若童子,是真正见过钱晨的人坚持的。其他都是村民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力补充……

    里正等几位村老的讨论倒是理智了许多。

    “所以那高人听说了这大梅树如此奇异,还曾毒死过人,又听闻树下有怪风吸人,便料到树上有些古怪,才问了树上是否有鸟。果然一问便猜到了有妖孽藏在树上!这才借你家孙儿的手除妖……高人就是高人啊!”

    “我们在这大梅树旁活了数十年,亲眼见到这梅树的变化,怎么就猜不到其中的古怪?”姜翁感叹道:“高人不愧是高人啊!”

    那姜家小孩,许是为了逃避一番痛打,突然开口道:“仙人就是早上门口的那位爷爷!”

    姜翁就是一愣:“什么爷爷?”

    “耶耶带回来的那个老爷爷……”姜家小童胡乱比划,姜翁回忆了许久才恍然想起来,今早带去见里正大那个小道士。

    主要是钱晨一副富家子弟,出手阔绰,又认识未来县令,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一时间还未能将这富贵小道士的形象和那深不可测,法力高强的高人形象联系起来。加之姜家的小子为了逃避一顿痛打,给钱晨加了许多戏,就连形象也变成了白发白胡子的老爷爷。

    如此姜翁才恍然大悟,朝着钱晨离去的方向叩拜不已。

    那里正捏着袖子里的金叶子,皱眉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就在这三阳村大梅树下,一种村人喧闹纷纷的时候,一道阴风在梅树上盘旋了三圈,让树下的人感到一阵莫名的阴冷,那阴风将大梅树里里外外绕过一圈,就奔赴焦埠镇县城而去,落到城隍庙中。

    庙里有些阴森,庙祝等在城隍神像一旁,看到一阵阴风化为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官袍的虚影,拜见城隍。知道是自家城隍下辖的两个鬼差,封为了日游神,能白日巡游,向城隍回报辖区内一应善恶之事。

    城隍乃道院所封,若是有恶鬼作祟,城隍自己就平了那鬼,若是有旁门左道的妖人掳掠人口,炼就生魂,城隍就得禀报道院……而道院,又称正一道,院内道士皆是受箓的正经修士,拜的是道门三位道祖,受的是玉虚符诏。

    元始大天尊统率道门,坐下也扶持了一位天帝,便是那广成子所授的大周天子……

    那位大周天子飞升之后,到玉虚宫领了法旨,道号玉皇,如今正占据了天界东方地界,号称玉皇天帝。受三位道祖法旨,立下道门天庭!

    因此正一道,也就是元始道真传正一龙虎玄坛,便是元始道统之中,监督辅佐神道,乃至于隐隐统率神道的一支。

    正一道执掌玉虚宫元始大天尊册封诸神统法旨——又称封神榜,乃是符道顶尖后天灵宝……此符内里犹如天宫一般,其中显化天庭,根据神祇地位高低,他们神位便在各宫之中,正一道手持此符,便能打落、提升神位。

    当然范围仅限于中土,若是天界诸神有过,要么由正一道天界道统的那些道君们处理。

    要么下界的正一道就要钦祝元始大天尊,祷告天神过失,由元始大天尊惩戒……

    若只是中土世界的城隍土地,乃至山神河神这等小神,通常都是正一道以道院名义发出符诏册封的,那符诏内有神箓,以阴神炼化便可成神。

    如今中土除去一统天下,神道位格等同于帝君的神朝天子,乃至一统大九州,神道位格相当于天神的仙朝皇帝能凭借自身位格册封鬼神之外。

    如大晋这般连自身大州都未统一,自称大晋,实则只是晋国的皇帝,都只能借助和道院的合作册封鬼神。

    也就是说——当今的皇帝司马氏,想要册封某位城隍,还需要请来道院的大祭酒,与之商讨……这可是正一道成就阳神的高人担任的职位,只需炼化天府真符,便能成就元神。

    练气、结丹、阳神、元神……元神便相当于仙人,号称元神真仙。

    说是商讨,只是凡人一个的皇帝如何敢和这般接近元神的高人讨价还价?通常禀明册封之人的功过之后,由道院自决,一般情况下道院都不会驳了皇帝的脸面,但要是皇帝册封的城隍是什么宠妃早死的父亲,或是得宠的贪官污吏之类,道院说驳了,也就驳了,还要把皇帝教训一通,警告他不得册封对中土无功之辈,免得耗费了王朝气运。

    他司马家能成为一朝皇室,靠的主要也就是一位元神老祖。

    而道院若不是为了照顾世俗王朝的面子,派出的大祭酒,本应该就是元神真人。

    如天周神朝的时候,初任大祭酒还是广成道尊呢!

    城隍土地一方面受上级监管,如玉皇天庭内负责中土地祇的便是泰山府君,乃是天神帝君位格,等同道门道君。此神即在天界开辟神域,也有化身坐镇中土泰山……中土一应地祇,皆由祂统属,也是所有城隍,土地,山神,河神的顶头上司。

    另一方面,一应诸神又受道院监管,等于是中土诸神,受道门、玉皇天庭双重领导。

    主要由上级神祇管理,受平级道院监督。

    城隍听了日游鬼差的回报,扣住手中的玉笏道:“原来是有高人途经本县,铲除了一个祸害本地的妖孽……日游夜游,那大蛇盘踞本县下辖三阳村数十年……为何尔等没有回报?”

    日游鬼差惊恐道:“秉城隍大人,那株大梅树扎根在一股微弱的地煞之气上,颇有些灵异,有遮蔽鬼眼之能,所以大蛇藏在树中。我等无法察觉!”

    “暂且记上你们一过,若下次再犯,一并处置!”城隍威严道。

    日游夜游的鬼差连忙告罪认错……

    那城隍点点头道:“既然经过的修士并无恶意,也没有侵犯凡俗,那就不必禀报道院了。将其行迹记下,若是日后探访得其来历,本官再将这份救人外功算入他的阴德之中。”

    如此,此事才算告一段落。钱晨在太上道久混,对神道所知不多。也不知道正一道监管的神道耳目竟然如此遍布天下,。

    若是他知道这些,也就不会奇怪那梅山旁门只敢那狐狸魂魄炼法,自己只在武康县呆了几天,道院又怎么就知道了行踪来历?他采气练气,或许被凡人看了去,暴露过行踪。

    但帮助妖狐,杀梅山左道之事颇为隐秘,也只有当地城隍这等地头蛇才知道,禀报了道院,才有崔啖探访。大晋世家都知道,得罪了皇帝算什么?若不是司马家还有一个老怪物……皇帝他算个吊……得罪了道院,那才是真要命的事情。

    城隍处理过这些日常功课后,天色将晚,便对庙祝示意了一眼。

    庙祝就匆匆冲城隍庙奔出,趁着夜色溜进了韦家的后门,不久之后他才捏着袖子里的银子满意的走出来……

    这城隍生前,却姓是‘韦’。

    世家非但顾及不敢得罪道院,而且还往往倾力结交,家中的优秀子弟也会拜入正一龙虎玄坛之中,而正一龙虎玄坛的掌教已经数万年都是姓张的了。

    就连天界玉皇天庭之中四大天师真君,也有一位张天师。

    所以各地城隍虽然必然是广有阴德,有功人世之辈,但清河郡的城隍必定姓崔,九真郡的城隍必然姓古,姓谭,南郡的城隍也只在姓陆,姓孙之中。就连焦埠镇的城隍都与当地的世族韦家有许多关系。

    所谓郡望世家,若不能上勾结道院,下笼络鬼神,如何能绵延百世不衰?

第五十一章旁门心机,瘴气凶险

    三阳村外大梅树下,一群村民高举火把,映照此地一片通红,那石家小子高声道:“这大梅树中藏着大蛇,差点害了姜家小子的命,它还害死了我爹。今日虽然有仙人除了蛇祸,但留着此树,早晚是个祸害。”

    “先前我爹死的时候,就应该砍了这棵鬼数。”

    “偏偏村里有老人说梅树树冠大如车盖,能保佑咱们村出贵人……”

    石家的小子说着就要投掷火把,引着树下堆积的薪柴,这时候却有人冷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一棵风水树你们烧了,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石家小子听了大怒,看向左右道:“是谁?是谁说的这话?”

    声音传来之处,村民纷纷回头,挪开脚步,不一会就显露出一个黑袍的道人,此人眉骨奇高,犹如额头上长了两只角,一头白发苍苍,长须垂在胸前。右手握着黑幡,上书‘六甲奇门……头戴高冠,犹如雀尾屏幡。

    这等江湖术士的打扮果然把村民吓住了。当下所有人都有些踌躇,不敢在上前举薪焚树。

    石家小子见状语气也弱了三分,只是梗着脖子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村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贫道不是什么人,只是不忍因你一时妄为,祸害了一村无辜百姓,所以才仗义直言。这棵梅树为何长的如此精奇?你们可曾在其他地方,见过这般高大的梅树吗?”道人摊手问。

    村中百姓议论纷纷:“这等大梅树确实少见,不然也不会不舍得砍伐。”

    “这有高人来阻拦,不会是风水树吧?”

    那道人拂须笑道:“若非长在奇地上,怎能生出如此奇树,既然有此奇树怎能不与本村气运关联?正所谓门前有槐,位列三公。树冠如盖,必出贵人。你们村后有这般一棵奇树,为何不好好保护,非要一把火烧了它?”

    “如此必有横祸……”

    “你知道什么?”石家小子怒道:‘这树里面有蛇,毒死了我爹,还差点吃了人……“

    那道人眼中闪过一缕奇光,貌似不解的追问道:“哦?这如何说起?”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告知了这道人。

    那道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转眼即逝,他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摇头晃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村有此奇树,气运却不能勃发,原来是被此恶蛟窃取了气运。你们想,若非有此奇树的气运,这大蛇如何能成就这般气候?”

    “这大蛇的尸骨可在?若是能有这差点化蛟蛇骨在,我施法一番,定然能助你们村气运在上一层,三代之内,必出王侯大官!”

    那村中里正眼睛一亮,转脸却遗憾道:“那大蛇尸骨被仙人收走了。唉……也是我们没这个缘法。”

    “那你们可知仙人去了哪里?是何来历?”道人假装热心的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那村中的里正张嘴欲言,但忽然感觉不对,暗道:“若是说了那仙人的来历,三代之内王侯高官是否落在我家还不知,但失去了巴结县令、仙人的机会便在眼前。我何必为这虚无缥缈,还未可知的机缘,落了近在眼前的机会。”

    “而且仙人出手如此大方,若是还有机会遇着他,请他赐下龙骨,予我一个埋入祖坟,速发气运的方法,岂不更妙?这一棵大梅树我就不与村里争了。我自家有机缘,分几分大蛇的龙气……不过分啊!”

    当即闭紧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道人心中看不起这些愚昧百姓,也就没察觉里正的动摇。

    他没能骗出钱晨的来历去向,只以为除蛇的修士只是偶然路过,心中更加嫉恨:“我师父当年发现此地阴煞,却没法收服炼制,只能寻着一棵避煞病梅种在此处。我不耐培植梅树成材花费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又找到了一门以煞气培育毒蛟的法子,将一只异种大蛇封在这树洞中,使其汲取煞气,修成气候。待到此蛇成蛟之前,以血肉祭炼这棵病梅。”

    “再以蛟骨和梅树合炼,便成炼成炼成一柄地煞龙蛇剑。”

    “这大蛇如此急着吃人,补充血气,显然是化蛟再即,却被人坏了我数十年的算计……可恨!可恨啊!”

    “此人带走了蛇骨,让我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不行,我得弄回蛇骨,这大蛇气候不浅,炼成法器虽然不比我之前算计的那么妙,却也是我手中最有潜力的法器了,胜过什么九子同窝的黑犬自相残杀,炼成犬鬼后扒皮炼制的黑狗钉,数百传世铜钱,凑齐千年元会之运的金钱剑无数。说不得还能炼成飞剑呢!”

    “若是有一柄飞剑防身,我又何惧潜入大泽,杀了我盯了许久的那条恶蛟,夺了蛟珠以我门中秘法炼化,也能有丹成中品的机会。”

    这道人只是两件法器灵材,就想到了日后丹成的威风,登时心中就有一把火烧,恶从心起。

    他修为不差,又有几件师传的、自己苦炼的法器傍身,游历中土之时什么梅山、竹山、苗山都要给几分面子,也算是散修之中,修为不凡之辈了。虽然听闻钱晨杀蛇的法力神通,却并不以为有多了不起……毕竟凡俗之人向来喜欢夸大。

    就算亲眼见到了两分的本事,他们也能吹成十分。

    更何况这些村人大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幕,说的话没有几分可信……若是杀蛇的修士是什么了不得之辈?他怎么没看出来这梅树的古怪,若是真有本事的,在道人想来,早就把梅树连根拔起,连同蛇骨一起炼成法器了。

    喜滋滋的拿着大蛇为宝,却没看出来梅树古怪的,就算有几分法力,也不是什么结丹高人。

    可怜这道人,他还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宝贝法器都炼化不完,看到了新的法器材料,也只嫌弃太过麻烦,要留给后人做机缘的多宝童子。

    钱晨就连拿走那大蛇的尸骨,也只是为了防止村民贪图什么大蛇灵丹,胡乱吃了闹出祸患。

    那病梅下的煞气,不过是与他七煞幡中的驳杂煞气仿佛,别说炼丹太过驳杂,就连炼入七煞幡中,钱晨都嫌麻烦。

    村人受了这道人的蛊惑,当即争执了起来,石家小子觉得落了自己的颜面,抢过斧头,抓在手里怒喝一声就要砍在梅树上。

    那道人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在袖中暗捏着一个法诀。

    石家小子一斧头砍在梅树上,梅树破开了一个大豁口,石家的小子也一声惨叫,腿上也赫然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梅树的伤口流出一股一股鲜血,吓得周围的村民远远的退开。

    “大梅树成精了?”

    “果然是风水树,动了必有大灾啊!快把小石头扶下去,这伤不好好养着,只怕要瘸一条腿!”

    那道人借此机会,再吓唬了村民一番,保证没人敢动自己的宝贝梅树之后,也不管那些一拥而上,问财运的,要求子的,施施然的径直离去。

    他在路口想了一会,改变了行程,往焦埠镇方向而去。

    钱晨驾着飞云兜在九真大泽的上空,探头向下望气,却见大泽之上水汽袅袅,云雾缭绕,从上空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稍微降下一点云头,就看见那云雾赫然有七彩色泽,隐然有瘴气奇毒,乃至地阴煞气混在其中。

    连忙抬升云头……开玩笑,钱晨加上外丹加持,也不过结丹下品的法力,就算有天罗伞护持,遇着那些损元桃花瘴,百毒寒光瘴这样天地造就的古怪煞瘴,那也是要脱一层皮的啊!

    而且谁知道那些瘴气云雾中,又有什么奇虫凶兽出没。

    万一撞上一只十二翅天蜈,太古瘟蝗……钱晨这肉身就别想要了。

    “难怪没有人在九真大泽飞遁采药,而是要趁着至阳之日,百毒退避的时候,乘坐龙舟进入大泽,采集物产。这大泽上空,简直比大泽深处的地上还要危险。这无数毒物吞吐数百万载,加上阴气煞气,各种古怪元气滋生……当真恐怖。”

    “若是有人能汲取九真大泽上空积累无数载的毒气,怕是能炼成法宝。”

    “不对,这等奇毒的所在,必然孕育大凶之物,怕是能合炼成灵宝级数的东西。”

    “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老老实实走水路进去吧!”钱晨老老实实飞出大泽……准备去附近的焦埠镇探探路,弄来一张大泽地图什么的……大不了以灵丹开路,结交当地的世家大族,或是去找本地帮派的麻烦,弄到他们珍藏的秘图。

    崔啖端午前必然能赶到此地,届时钱晨借他的面子搭乘龙舟进入大泽,只怕也不难。

    说实话,这等大泽多有龙蛇凶兽毒虫,不是端午这样的至阳之日,等闲还真深入不得,就算有了地图,钱晨也只敢在大泽外围探探路罢了。以他的谨慎,没有完全的准备,实在不会贸然深入,既然端午至阳之日就在不久之后,何必冒着偌大的风险深入呢?

    钱晨准备先摸清大泽外围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煞气。

    若是实在找不到,才会在端午乘龙舟进入大泽深处,而且在此之前就要寻到几条线索,进入大泽深处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胡乱寻摸,毕竟端午再如何至阳,也顶多让毒虫龙蛇蛰伏三天。

    三日之内,还找不到合适的煞气,钱晨就要选择是否要冒着遇到十二翅天蜈,太古瘟蝗,太阴天蝎这等凶物的危险继续探索了!

第五十二章甄道人

    钱晨夹着天罗伞背着书箱,走进了焦埠镇中。

    焦埠镇是一座靠着码头发展起来的小镇,附近有好几条大河汇入九真大泽之中,所以从九真大湖出去,水路四通八达,只要走靠得住的航道,水运确实方便。加上每年各地江湖豪客,闯入大泽深处采药……

    犀角鳄皮和贵重药材从这里货通荆、交二州,每年都是数千万两银子的买卖。

    城中果然有许多江湖客,本地帮派的汉子在腰间揣着三尺长的柳叶短剑,吴越剑击之术盛行,钱晨看他们的脚步移动,都是有功底的。

    还有挎刀带剑的江湖客来来往往,抄着南北的各色口音,空气中泛着酒气和药香。

    末药、降真香、龙脑香、安息香、苏合香、艾蒳香……这些都是大泽深处植物分泌的香药,还有丹砂、犀角、鳄皮、象牙、空青、杜若、石斛、灵珠、美玉……各色物产,堆积在商铺里面,运送往码头处准备随船带走。

    钱晨孤身一人,背着把伞就闯入此地,好像豺狼堆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白兔子。惹得那些混江湖的好汉,用各色的眼神打量……

    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无人敢行凶。

    焦埠镇完全围绕着码头建立的县城,故而各色的商铺都在湖边,此地多有酒楼妓馆,药香铺物产店,钱晨寻了一家店铺问了问路,才知道本地有名的大户不少,但唯一称得上世家的,只有韦家。

    韦府就在距离码头不远的乌衣巷内。

    “这韦家什么门第,住的巷子敢叫乌衣巷!”

    钱晨来到一条只有九尺宽的小巷前,巷子里只有几户人家,占地却与码头区仿佛,每一家都是数座建筑群的园林,占地与钱晨前世去过的拙政园仿佛,端是深宅大院,总体面积不让于上个世界的四海堂。

    钱晨从巷口缓步走了三刻,才看到韦宅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上铜钉数排,两只金漆虎头衔铜环的门环威严狰狞,以钱晨的法眼去看,却有两只真老虎的魂魄被禁劾其上,是用白虎血祭过的两件法器,寻常的鬼物到了门口,还没等那两尊石狮子开口咆哮,铜环上的虎头就能吃掉它们。

    钱晨拉了拉铜环,轻轻敲了两下,沉重的铜鸣声如同虎啸,有一种十分威严的感觉。

    韦府内极为安静,若不是钱晨望气看到了其上有数百人的血气冲天而起,还以为府上没人呢。他刚敲响铜环数息,便有人悄悄的拉开了偏门,一个穿着绸缎黑衣的门子从门内探出头来,依照惯例,钱晨应该奉上拜帖,言明几时几刻来访,然后仆人奉贴进去,过了管家几关,才能得到主人的答复。

    整个过程,让门口的客人等上几个时辰都不夸张。

    钱晨不耐这么等候,而且他没个来历,奉上拜帖也没人理会,只怕在门口等上三天都没结果,所以他便故意漏了一个巧,随手一捏,将一张符纸叠成了纸鹤,对门子道:“麻烦阁下领路,对韦府主人言同道来访,希望一会。”

    说罢纸鹤就扑闪着翅膀,飞到了门子面前。

    这时候门子哪里敢怠慢,急忙请钱晨进门,自己跑去向管家汇报……管家也只得领着他进了正堂,找到正在待客的韦家主。

    韦家家主正在正堂设宴款待一位黑衣道人,陪坐的人就有许多,不光是韦家的子弟,就连附近鼍龙帮、四海行舟舫、九真商盟、飞鱼帮的头面人物,都有来赴宴。

    韦家家主韦乐成正在推杯过盏,气氛其乐融融,看见自家管家领着一只纸鹤前来,那张纸鹤垂首点了三点,再在空中展开,化为一纸信笺落入韦乐成手中。钱晨在符纸上寥寥写了数行,言散人钱晨拜见韦家家主云云……

    坐在韦乐成下手的是他的二儿子韦泰平,只看了那不合拜帖格式的抬头,便不屑道:“不过是一手左道小术,就拿出来献丑,如今什么江湖术士都敢登咱们韦家的门了吗?”

    韦泰平说罢,面向那黑衣道人,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奉承起来。

    “甄道长道行高深,为人还如此谦逊……若非今日那大泽深处的大鼍潜近码头,险些沉了咱们韦家的货船,却难见到道长出手。道长擒拿鳄鼍只在反手之间,让小子心向往之,这才百般相请……辛得道长垂顾。”

    黑衣道人眉骨奇高,却是先前在三阳村出现的那位旁门修士。

    他笑眯眯的举杯道:“只是些小事,韦公子言过了。”

    座上众人纷纷奉承,这甄道人有通法境界,兼身上法器也有几件,在散修之中算是修为不凡之辈了。在场众人除去韦乐成之外,没有一人比得过。花花轿子众人抬,反正奉承话又不要钱,若能结一个善缘,又何必怜惜这点口水呢?

    钱晨随着管家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甄道人在众人口中的‘凛凛神威’,一指擒鼍的大能。

    当即就惭愧了。

    “我这抬轿子的江湖手段还没入门啊!还以为显露一手,顺利进了这高宅大门,算是有些手段了。现在看来,就像自荐的三流术士一般,早知道不搞什么纸鹤传书了。门槛太低,我若纵剑光进来,营造冷漠剑仙的人设,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搞的好像开口求人一般!”

    钱晨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手段,人家出手是被请进来,而自己却是‘求见’……

    一下子就被比的逼格全无啊!

    那甄道士看见钱晨进来,眼中一道异光闪过,口中话锋一转,貌似无意的提到焦埠镇人杰地灵,风水奇佳,附近有一株大梅树冠盖大数亩。

    这时候就有人知趣的接过话头,提起了不久前三阳村发生的事。

    那鼍龙帮二帮主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大梅树中藏奇蛇,高人路过有所察觉,赐下法器而除妖的故事。

    这时候黑衣道人一直在观察钱晨的表情,却见钱晨浑不在意,并未显露什么特别的表情。

    “难道不是此人?不对……哪有那么巧,一个路过的修士才除去了我养的大蛇,又有一人来焦埠镇韦家拜访?”

    黑衣道人有心试探,便开口笑道:“说起来也是巧,那正是贫道路过三阳村时,顺手所为!”说罢就留意钱晨的表情,却见钱晨闻言抬了抬头,有些疑惑的样子。说他没反应吗?似乎又有动容,说他有反应吗?又不似被人冒了名那般恼怒……

    黑衣道人不怕被拆穿,钱晨若是现在扔出大蛇的尸体,定然能落了他的面子,但他也可以确定钱晨便是坏了他好事的那人。日后或是谋夺,或是算计,怎么也能把那大蛇尸骨弄来。至于面子,修道人的面子算什么?纵然丢了脸,能伤他一毫吗?

    但钱晨这等反应,正介于瓜葛似有似无之间。

    实让他难以判断……

    “此人有些城府!”那甄道人心中念头转了几转,还是决定出手试探一番,就算因此交恶此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江湖一别,永无相见,此等因果并无什么挂碍。

    钱晨那是真不在乎……他只是有些诧异,这黑衣道人修为不弱,铲除一只蛇妖只是小事,为何还要冒着丢面子的风险,领了别人的功德?他也没什么兴趣拆穿别人装逼……

    常言道:阻人装逼,如同杀人父母……

    当即平平静静的拜见此地的主人,韦家的那位家主韦乐成。

    韦乐成倒也不冷落钱晨,请他入座之后,便笑道:“道友所来,是为何事啊?”

    钱晨既然已经见到正主了,也就不再搞什么花哨,老老实实道:“在下欲入大泽采药,道途陌生,唯恐迷失道路,便想向家主以灵丹求换一份大泽地图一观。”

    韦乐成还未答话,就见那甄道士插话道:“哦!竟然有灵丹相换,若是品质上佳的灵丹,这买卖倒也不亏,若是灵丹品质不佳,想换大泽秘图这等干系人家家业经营的重宝,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笑道:“这灵丹可是道友亲自炼的?”

    钱晨点头道:“却是在下亲手所炼,品质应该不差,一份秘图在下自问还能换得。”

    甄道人闻言摇头道:“既然炼得灵丹,为何这般不懂规矩?”这话说的众人一愣,不知道甄道人为何突然为难起了前来拜访的小道士。钱晨也有些不解,好在这也不值得他有什么脾气,依旧好声好气道:“这位道友从何说起?”

    甄道人这才挥袖一扫桌面道:“你拜帖抬头便是江湖散人,可见没个来历……丹药入口那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一旦丹师有了什么歹心……岂不是坏了我们这一行的名声?因此非有明确出身来历,知根知底的丹师所炼的灵丹不能流通……寻常不知来历的散人,拿着灵丹就要换东西。”

    “你觉得合适吗?”

    钱晨闻言,便反省了自己的轻妄之心。先前崔啖得丹视如珍宝,不知不觉间就抬高了钱晨对自己灵丹的期许,虽然气丹很是神妙,在识得此物的人眼中万金难求,换一份地图只能说还轻贱了些……

    但常言道:宝卖识货者,物予有缘人。

    他钱晨没名没姓,又不能说是太上道真传……这般炼制的灵丹,拿出来放言要交换世家每年入泽吃饭用的地图,确实轻妄了一些。应该拿出不识货的人也晓得价值的硬通货才是。

    比如说他乾坤袋中堆积如山的法器胚胎和材料!

    钱晨便轻轻颌首道:‘是在下冒昧了!若是灵丹不许,在下还可以……“

    甄道人抬手打断他,继续说:“所以依着丹师的规矩,初到一地,未曾扬名的时候,要卖丹换丹须得设下丹会——在有意买丹换丹的同道面前,以当地同道提供的灵药,亲手炼制灵丹。以示坦荡,受众人监督,以防丹师在丹药做下什么手脚。”

    “为何不请有意买丹的人亲手检验?”钱晨好奇的问道:“仔细检验,虽然不能防住全部的手脚,却也能察觉七八成的端倪吧!”

    甄道人露出一丝冷笑,似乎奠定了钱晨果然是外行人。

    他讥讽道:“丹药中埋伏手脚,寻常修士如何能查验?”

    钱晨愕然:“不能吗?”

    这时候就连才入修行门槛,在宴中随侍的韦家童子都不禁掩着嘴偷笑了起来,晓得这是个门外汉。钱晨仔细思量才恍然,世间修士突破感应门槛比他想象的还要粗糙,原来不能感应灵丹元气微妙的修士,远比他想象的多。

    一颗灵丹药性是否纯粹,要感应元气之微妙……这对于道门真传来说,就是灵觉一扫的事情。

    没想到在世间,却也算得上一手绝活了。

    钱晨继续自省,自己又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总是拿着自己的眼界水平,去衡量世间的散修乃至世家子弟。从崔啖的修为水准可以看出,如自己大敌妙空这样的结丹魔修,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世间的魔道巨擘……

    自己却觉得妙空好像被太上道一捏就死了……虽然面对元神真人的确如此。

    但人家好歹灭了楼观道满门呢!

    在这世间,元神真人只怕已经是如上古神仙一般的传说了。

    就连做轮回之地的任务时,那个底蕴远不如中土诸天的小世界,钱晨所见的那些——如十二元辰这般的人物,也已经是一界最顶尖的高手,可谓一界精蕴所在。

    他们的见识修为,或许不如中土寻常修士。但无论资质,心性,乃至根基其实都已经是一等一的人杰了。

    中土虽然人杰地灵,但最杰出的那一小撮都在道门、佛门、魔门的真传里,剩下稍逊一筹的散布这广大世间,红尘只占据百一之地。余下的寻常世家弟子、散修人杰虽然见识、修为不弱,但比起那些能成为一个世界绝顶高手的精中之精,无穷历练,乃至个人素质要求,还是差了许多。

    “我以为此世修士的平均素质,大概有我的十分之一,现在看来还是我乐观了!果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

    钱晨不禁感慨,对甄道人微微一礼,道:“受教了!”

第五十三章假灵丹

    “你先别忙着施礼……”那甄道人傲然道:“该你受教的还在后面呢。”

    “寻常修士察觉不出丹药中做下的手脚,杂质如何,药性是否充盈,但若精修此道的修士可就不一样了。因此除去丹会之外,若是有得人信重的丹师在,也可以通过品鉴灵丹的方式,做交易的中人。”

    韦泰平面露喜色,忙道:”道长说起这炼丹之事,如数家珍,想必也是内行,可否品鉴一二,叫我们开开眼界。“

    甄道人看着钱晨笑道:”道友可还想以灵丹相换地图?若是能通得过我这一关……“他话里有未尽之意,只是转头看向韦泰平。

    韦泰平果然知情知趣,拍着胸脯道:“那我就做主,将九真大泽的地图,换予道友。”

    钱晨自无不可,他害怕这甄道人不识货,特地将原本准备用来交换的碧元淬灵丹收起,这等淬炼道基,根本真气的灵丹效用还是不够直接。这甄道人听着挺靠谱,但万一走眼了呢?换成了增长修为的益气纯阳丹……想必就不会看错了吧!

    那益气纯阳丹色泽纯红,药性却十分温和,又是元气所炼,几乎没有杂质。

    钱晨将其托在掌心,那卖相实在是好,光溜溜,圆坨坨,灵觉一探入坠入温泉之中,让人通体舒泰。钱晨以为,这等灵丹决不至于让人看不上。

    却见甄道士接过灵丹,打量许久,突然嗤笑一声。

    这一回,钱晨可是真惊到了。这可是他特意挑选出来卖相最好,药性也最为简单的灵丹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甄道人说道:“炼丹之道,十年烧火,三年苦修目术,才能观察火色,通晓火候。再有十年拣药,苦读丹书,才能试以药性简单的灵药炼丹。期间苦读丹书数百卷,药性熟知于胸……更要炼开鼻窍,能分辨药性,从丹炉散发的药香中察觉药性变化。最后炼开舌窍,能品味丹药中灵药火候缺憾,不断调整。”

    “如此三十年之后,才能正式开炉炼丹。”

    “一炉好丹,须得从灵药开始挑拣,以舌尝药,察觉药性浅薄浓厚,再以药性定量,少一分,多一分,后面炼得再好,也都是废丹。然后选择合适的时序,地点,乃至炼丹鼎炉,都有诀窍,开炉之前,还要温炉,祭炉……用什么水,什么火,都有讲究。”

    “正式开炉后,火候随着炉内药性变化,一丝都不能有差。”

    “期间法力护持,又非得有一身浑厚的法力难以坚持……最后开炉之际,成药的手法又有秘传,期间各种手法又称丹诀,乃是丹师视如性命的传承,不是入室弟子,休想看上一眼。就连丹会之时,丹师也可以藏着施展丹诀。“

    “最后收药手法且不说,就连收取丹药童子的生辰八字,体质道基都有讲究。纯阳丹药要用纯阴处女,纯阴丹药要用纯阳童子……”

    钱晨听了暗自咂舌——炼丹居然如此难么?

    什么目术,鼻窍舌窍,不是突破感应之后,灵觉察微水到渠成的事情吗?药性根本就是天地元气,只要能察觉元气,自然就能观察药性啊?

    什么?火候变化还要用眼睛去看?

    不是靠灵觉吗?

    还有为什么炉内的变化,要用鼻子去闻药香来分辨?不应该是直接望气吗?

    药性变化那么简单的东西,也值得学十年?而且灵药的药性为什么要一种一种的背?诸天万界每一界都有独特物种,如此一来,岂不只能困居一地炼丹?遇到不认识的灵药怎么办?为什么不直接观察药性本源的变化,一切药性皆是元气,究其根本不变啊!

    钱晨有一种力学分析时用有限元研究生,遇到了操着经验公式的大佬……

    虽然自己学了厚厚一本偏微分方程边值问题近似解的有限元分析很辛苦,但那种硬生生背下来三尺高的经验公式的狠人,是真的牛批!

    大有智商正常的大学生,看到靠硬背下九九乘法表,去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智力障碍者,终于有所成就时,那种深切的同情和被激励的振奋。

    如此强人,如何不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钱晨炼丹之术比甄道人强上百倍,尚且如此佩服,那大厅众人听了这等辛苦的炼丹之术,一个个都愈发敬畏,就连韦乐成这样的老狐狸都流露惊容,这世间的灵丹宝贵,若是甄道人真个懂得炼丹,其身份贵重,决不再结丹宗师之下。

    不知多少世家都要攀着结交。

    韦泰平更是露骨道:“道长知道这等辛苦,定然是丹道宗师,如此品鉴灵丹实在是让我等大开眼界,若道长不嫌弃,我愿为道长门下奔走……”

    甄道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品鉴灵丹,也离不开炼丹法门之中‘见闻称品’四种诀窍。”

    “品鉴灵丹好坏,先观其色。上品灵丹,丹色正而不邪,纯而不艳……”

    “色泽越纯正,说明杂质越少,火候一旦轻了丹色便会浅淡,而火候一旦重了,丹色又有焦痕。此丹看似色泽极正,存而不杂,以目术观察,竟然毫无杂质……”

    钱晨仔细倾听,这枚益气纯阳丹确实丹色极正,毫无杂质,为何此人嗤之以鼻呢?

    甄道人摇头笑道:“但是炼丹者大概是做过头了,这丹色过于纯粹,居然看不到药性的过度和灵药熔炼的痕迹,丹从火出,却连火痕都没有了。而且就算是水炼灵丹,灵丹凝集总有一个过程,有人为造就的痕迹,高明的丹师连丹药是如何凝结的,时间,过程都能察觉。”

    “这颗丹药……竟然像是天然成就,天生如此一般,没有半点凝结的痕迹……”

    “这是丹师炼出的灵丹?”甄道人嗤之以鼻。

    钱晨心里默默道:“因为是元气所化,一体凝结。也没有什么草木灵药,更不需要借助草木的纤维烧炼成丹形……”

    “其次是闻……”甄道人把手上的益气纯阳丹递给韦泰平道:“你闻一闻。”

    韦泰平把鼻子小心的凑到丹药前,用力去嗅,他过度用力脸上都皱成了一团,惹得一旁随侍的童子发笑,但韦泰平却并不觉得自己滑稽,而是点头道:“我用力去闻,也只闻到一股淡淡的丹香……根本没有丹味。”

    “是的,丹香可以辨别药性,此丹药性倒是没有问题,补气养精,但这般浅薄的丹香,说明药性也浅薄。”甄道人解释道。

    韦泰平也察觉闻得丹香之后,自家真气略有进益,只是微不可查,效力实在浅薄。

    当然他也分辨不出自己的真元也微不可查的纯粹了一丝,更分不出有兴奋效果的灵药刺激真元增长和温和纯粹的元气补益的不同。

    钱晨忍不住道:“香味太大,不会走味吗?”

    “什么?”韦泰平没想到还有人敢反驳,顿时感觉冒犯了自己心中的高人,不禁厉声反问道。

    钱晨好心解释道:“就是走失了药性!”

    甄道人大笑道:“这就是第三个错处……”他从腰间的豹皮囊中掏出了一瓶水晶瓶子,里面是淡淡透明,如同清水的液体,甄道人晃晃水晶瓶道:“这是丹蜡,丹师为了防止药性随着药香蒸发,炼成灵丹后便会在其外表涂抹一层丹蜡,防止味道挥发,品鉴灵丹之时常常要用手搓开一点丹蜡,才嗅探药香……”

    “你的丹蜡在哪里?”

    钱晨无法解释,总不能说我炼丹之术完全超乎了你的认知,乃是用元气炼丹,丹成之后,以惰性元气化为丹壳,将那一股纯阳元气封入其中。这惰性元气所化的丹壳,就相当于你的丹蜡了吧!

    这甄丹师脑子里,根本没有元气炼丹这种概念,说出来也只是更被认定是骗子。

    “这是市场定位错了啊!高端的产品,就应该定位崔啖这样的高端客户。我跑来低端市场炫耀什么……”钱晨肚子里哀叹。

    甄丹师最后掂了掂那颗益气纯阳丹,摇头道:“最后,这丹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因为里面是一股元气……”钱晨早已无力反驳。

    “只有三铢重,灵丹根据材质不同,草木灵丹重一钱至三钱,通过观察杂质多少,称量重量便能确定药性。矿物金丹稍显沉重,有八钱到三两等分别。不同灵丹比重不同,往往根据重量便能算出其中药性是重了,还是杂质多了。”

    “当然这些都十分微妙,需要因地制宜,不过无论哪门子的灵丹也没有这么轻的!”

    “我都怀疑这只是一层壳!”甄道人冷笑道。

    钱晨暗自感叹:“你说对了!这还真就是一层壳……”

    甄道人将灵丹抛回给钱晨道:“如此这般望闻称……这等丹药不配与我细品,就直接略过最后一步吧!此丹丹品下下等……杂质虽少,但药性更是浅薄,虽然不是最差的‘毒丹’,比‘废丹’稍好,却也是‘伪丹’……并不值得那大泽地图。”

    甄道人冷冷的看着钱晨,这时候钱晨却在心里反思:“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甄道人?我都没见过他啊!”

    “感觉对我有些恶意的样子,要不要当场一剑做了他?”

第五十四章久在樊笼里

    钱晨这般想着只是开个玩笑,他还没有到别人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下手杀人的地步,只要不是理念之争,正邪之别,亦或是生死大仇,钱晨都还是脾气挺好。并非那种瞅一眼,就要杀人全家灭人满门的鲁莽脾气。

    他收起灵丹,平静道:“拿出这等灵丹相换,是在下冒昧了。若是家主不许,那小道就再换一件法器来换便是……”

    那韦泰平冷笑道:“你拿这等劣质灵丹骗我,可见心性偏狭,乃是投机取巧之辈。这等人品,又能拿出什么好法器来?既然已被甄道长拆穿你的面目,怎么还好意思留在此地?恕我韦家不招待了……”

    钱晨迎着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感觉自己甚是无辜,明明是你没个眼力……但人家是此地主人,说不换,钱晨还真没有下手强抢的这份脸面。

    便起身抱拳道:“既如此,在下便告退罢!”

    韦乐成好声好气道:“那我送小道长出去……”

    钱晨笑道:“不用了!”说罢便纵起一道剑光,在厅中飞遁而去,剑光起,登时惊动了在座的众人。

    韦泰平没想到这面相年轻的小道士,修为还不差,更有飞剑傍身,去时显露了一手精妙剑术,却也惊动了在座。

    当下心中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小道士有些修为,应该给他留一点面子才是。”

    但转念一想:“这甄丹师不知为何对那小道士似乎有些看不顺眼,许是那道士胡乱炼丹,让甄丹师有些不满。如今要事,还是巴结好甄丹师,叫他传授我一些炼丹诀窍才是。若是能拜得那甄丹师为师,日后纵然不能继承家主之位,凭着炼丹之术,我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当即频频敬酒,话语里也流露出了这等意思。

    却不知甄道人看着钱晨遁去的剑光,早已经眼热……他想要炼制的地煞龙蛇剑不过一柄旁门飞剑而已,本质还不如钱晨手中购得这把乌金黑煞钩,旁人看得钱晨的剑术精妙,他却瞧出钱晨不过感应练气级数,还未炼成根本法力真符,修为远逊于他。

    而且他自诩有许多狠毒的计谋,看那小道士今日反应有些木讷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十分机灵之辈。

    心中便起了下手暗算之心。

    看到韦泰平如此热气笼络,甄道人念头一转,就想出了许多借刀杀人的狠毒手段,一边摇头笑道:“此人听不得人劝说……傲慢的紧。临走时显露一手,却还是露了胆怯,我看他不过是练气法力,还未能通法,想来那飞剑也不过机缘所得。”

    却是在韦泰平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方便他日后蛊惑操纵。

    他和韦泰平打了几圈太极,终于诓得这位韦家二公子磕头便拜,要拜在他门下学习丹道,甄道人假意推拒了几回,最后才仿佛耐不住众人劝说的样子,勉为其难的将韦泰平收下了。还约定要开一个丹会,丰润一炉灵丹予大家做个便宜。

    一时间在座奉承声潮起……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将钱晨临走时的一剑忘在了脑后。

    钱晨剑光遁出韦家,心中稍有些郁闷,今日这场面却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蝇营狗苟,前世做研究生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受过气,每日给导师做牛做马,还要受一肚子闷气,那位导师油腻的紧,甚至有:“没三两的酒量,休想从我这里毕业!”这等豪言壮语。

    前世苦学操劳到几乎头秃,实在是受了很多不相干的闷气……

    今日被人劈头盖脸的呵斥算什么,前世他被人呵斥,还要陪着笑呢!

    钱晨挥出一剑,剑光凛冽划过九真湖上,所过之处,湖面掀起潮水涌动,如同前世种种的烦恼一般,纷纷乱乱……

    一声厉喝,再催剑光。

    只见那道乌金剑光暴涨三丈,速度突破了一层无形的障碍,登时飞剑破空的声音尽数消失不见,湖面反而恢复了平静。

    这一道剑光将钱晨被勾起的种种烦恼统统斩去,让钱晨由着自己大笑了起来。

    “这些纷纷扰扰,今日还能纠缠我吗?”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往日那个挣扎在尘世泥潭里的我,如今已经脱身得自由,若是如前世那般,不得不有许多妥协无奈,就算长生又有什么快意?只不过在那浑水中腌制的更入味一些罢了!”

    “长剑在手,受他个贼厮鸟气!”

    “我今生不但要长生不死,更要逍遥自在……若是不得逍遥,就算给个长生给我,我也不做!”钱晨这话说的铁骨铮铮,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坚定,平心说,给个长生给他,纵然要妥协一二,他也会说真香的。

    钱晨露出一个阴测测的微笑道:“那甄道人不知为何对我有些恶意,让我灵觉有些感应,此人心中藏着恶意极深,绝不是一时口角。自古以来种种恶意纠缠,不是横刀夺爱,就是意气之争渐结仇怨,或见财起意,利益纠纷……”

    “临走之前,我秀了一下自家的飞剑,又没有用上外气元丹的法力。”

    “他定然以为我法力不过如此,若是心生贪念,恶意炽高,贪婪之下有所动作,那便是他的取死之道。”钱晨一振剑光,瞬息遁出百里之地。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悟自己心中修行的坚持是为何?

    是那红尘的无穷烦恼,尘世之中厮混不得不承受的委屈妥协,那庸俗,无奈,违背本心的种种,那无形罗网的束缚,是在都市之中夜深人静之时,想要大吼一声的郁闷。自从修行之后,他才恍然领悟到自己还有另一种选择,看到了天地之宽,世界之大。

    是他终于找到了超脱其上的道路……

    久在樊笼里,如困网罗中。

    一朝乘风起,复得返自然。

    钱晨立身九真湖上,夜色静谧美好,他就这么伐木为舟,横剑膝上,看着月色下的湖面,悠悠飘荡了一夜,除了炼化清气如故,心情是极为放松的,早就将韦家的种种忘在了脑后。

    但韦家之中,却还有人为他牵挂了一整夜。

    韦泰平前往韦乐成所在的书房问安,他进去看到韦乐成一手拿着香茗,一手持着书卷在读书,看到韦泰平进来,也只是点点头。

    韦泰平低声道:“父亲,孩儿已经安排师父住下了。”

    “你要好好学些本事!”韦乐成悠悠道:“我也就放心了……”

    韦泰平眼神闪烁道:“父亲,今天那小道士不过练气修为,还未练就法力,竟然也有一口飞剑。我们韦家,也不过有一口世代相传的剑器罢了……这焦埠镇是我们的地盘。他既然要深入大泽,想必也不会轻易离开。”

    “大泽之中许多凶险,失踪了一个练气修士,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

    韦乐成笑道:“这话是你师父教你说的吧!”

    韦泰平神色有些惊慌,眼神登时就散乱了:“师父说,一口飞剑而已,早晚是要传给我……”

    “蠢货!”韦乐成扔下茶盏,指着韦泰平骂道:“蠢货……人家一分的好处还没落在你手上,你就要为人家杀人?他甄道人贪图人家的飞剑,为什么自己不动手?非要把好处分给你来动手?”

    “这焦埠镇毕竟是咱家的地盘,任何人动手,都休想瞒过我们。师父他自然只能借助于我等之力?”韦泰平抬头辩解道。

    “人家是江湖散人,出了什么事情,人家撒腿便走,远游江湖,甚至跑到海外去。就算是结丹的宗师,又能算到他的下落?我们可是有家有业的……这韦家在这里,还能跑了?”韦乐成恨铁不成钢道。

    “可每年那些好运寻到珍贵灵药的江湖客,不是也被……”

    “那是我们摸清楚了他们的根底……你知道那小道士多少跟脚?这飞剑是长辈赐下的,机缘得之,还是宗门赐予的?人家是道门真传,还是旁门大派出身?亦或世家子弟?拜帖上写个江湖散人……你就信了啊!”

    “你爹我是号称秃鹫,江湖上都笑话我目光短浅,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但你爹哪次不是先把好处搂在手里,再说其他,你倒好,人家许你一个画饼,还没落在手里一分,你就甘愿冒着风险,为你那师父杀人了!”

    “如今你师父有求于我们,不吊着他,趁机学点真本事。你倒是逼着人家走啊!”

    韦泰平即畏惧,又不解道:“那小道士行踪不定,未必会待多久,把飞剑弄到手了。在慢慢应付我那师父,不是更好?”

    “人家目的达到,还有你拿走飞剑的机会?”韦乐成冷笑道:“目的达到,不拍拍屁股走远,还留下来等麻烦上门吗?”

    韦泰平又说了几句,韦乐成都只掰开了给他说,最后只好不甘心的告退。韦乐成道:“去给你师父拿几炉补气丹的灵药……”

    韦泰平心疼道:“这可价值数万两呢!”

    这下韦乐成才彻底怒了,他将茶盏砸到了自家儿子面前,道:“干大事的时候,你冲动枉为,花点小钱你反而畏畏缩缩了!杀人的事情你敢随意做,这点钱你就心疼了?废物!你不给人家好处,人家凭什么教你?”

    “把灵药奉上,请他炼上几炉,偷学都能偷到不少吧!”

    “有师徒之名,他好意思不提点几句?这才是你能抓住的好处……那年轻道士来历有几分奇异,看气度不是小门小派出身,为父为何不去拉拢巴结,反而选择结好你那师父?他就是道门真传?能助益我韦家多少?”

    “你师父这手炼丹的本事,却是能光大家业的东西。”

    “得罪了那些大派弟子,他们都有规矩,能为这点小事把咱们韦家灭门了?得罪了你师父,说不得就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了。这才是尺寸分度……你倒好,敬而远之的人你说杀就要杀,该慢慢打压收服的,你却自甘其下……”

    “我韦乐成,怎么就生了你个蠢货?”

    甄道人看到自家的便宜弟子,恭恭毕敬的奉上几炉补气丹的药材,说送予师父练手用的,他随手抓了抓这些炮制好的上好灵药,心中冷笑:“老狐狸!”

第五十五章尘世不自由

    “姜翁……姜翁!”里正兴奋的从村外跑来,跨过姜家的篱笆,激动的鞋子都掉了一只。他顾不上捡起,对听到呼喊从房内出来的姜老头道:“仙人……救你家孩子的那位仙人又出现了!昨日有大鼍袭船……又有仙人出手,一指降服。”

    “传说仙人还提起咱们村的大梅树,说起自己曾在此斩妖!”

    姜老头忙道:“里正,你这消息可真?”

    “这是我在衙门当差的侄子亲口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你快与我一起去镇上,拜谢仙人,也许能续上这段缘分,为你那小孙儿增添一些福缘不是?”

    姜翁连忙换上衣服道:“拜谢仙人,自然是要得。但老朽是真心感激仙人救我孙儿……至于什么福缘的,平平安安长大就是福……救命之恩,总是要带着孙子叩拜一次,免得人家说我们村人不懂礼数,天大恩德也当做看不见。”

    他叨叨絮絮的说着,显然心中并未像表现的那么平静,系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姜翁抱来孙子,对他道:“今天带你去给救你的仙人爷爷磕头,你可不许再胡闹。”那孩子乖巧出的点头道:“我晓得的啦!”

    三阳村的人,早在里正大声呼喊的时候就被惊动了。看到姜翁带着孙子穿上新衣走出门,左邻右舍都抱着菜篮子,捧着箩筐站在院中对姜翁道:“姜翁,出门啊!是去镇上吗?”姜翁并不理会这些长舌妇的试探,他领着孙子从村中穿过,不一会就有十几个村民穿着新衣跟着他,有的是想去看个热闹,有的则是抱着见见神仙,沾沾福气的想法,还有的是想发财求子……

    姜翁知道这些好事者犹如牛皮癣一样,甩是甩不掉的,只能叫里正领着他们,免得到时候乱糟糟的,没有礼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焦埠镇而去,沿途有人好奇问了缘故,听到去拜谢神仙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也得跟上,所以一路上队伍非但没有掉队的,反而越来越庞大。

    甄道人此时受着韦泰平的拜师礼,在当地头面人物的见证下,焦埠镇码头处披红挂彩,甄道人在众人的拥簇中,来到当日降鼍之处,那大鼍是一只从头到尾约有八丈长的巨鳄,在河中犹如一艘小船一样,鳄吻之上系着一根绳索,接在一杆黑幡之上。

    鳄鼍看到甄道人到来,腹部在水中发出雷鸣一般的鼓声。

    这鼍龙本就是甄道人收服的灵兽,看到主人来了,自然摆出降服之态,惹得看客们一阵振奋大声喧哗,还有胆大的水手从旁边的船上跳到鼍龙的背上,用手摸了一把背甲,河岸上登时传出阵阵欢呼。

    许是有人站在背上不舒服,鳄鼍稍微摆动了一下身子,上面的年轻人就吓得屁滚尿流,又仓惶跳回河中,朝着船上游去,顿时又惹来了众人的嘲笑。

    那甄道人能降服这等凶物,叫旁观者亢奋震撼之情难以自持。

    鼍龙帮的帮主带着一众手下奉承道:“仙长一指降服这作乱的鼍龙,当真是神通广大,惭愧啊!本帮虽然号称鼍龙,但每年被鼍龙吞吃的帮中弟子,没有一百,也有数十,鼍龙为祸九真郡多年,向来凶狠可怕!当年朝中大儒来本郡为郡守之时,还曾写过《祭鳄鱼文》,呵斥此恶神不得为患。”

    “未想到大儒呵斥不得的鳄鱼,却被仙长轻易降服了!”

    “本帮初代帮主以此凶恶神物为名,就是希望帮中弟子,如鼍龙一般被它们视为同类,不再加害。”

    “谁知道……这鼍龙以同类相食,并不忌讳这些。”鼍龙帮帮主一副万万没想到的样子,惹人发笑。

    那些同为江湖帮派的会首,堂主们则在暗中不屑撇嘴,鼍龙帮以鼍龙为名是为了欺骗鳄鱼,不被加害……骗鬼呢!鼍龙帮说的是此帮作风凶残,犹如鼍龙捕食一般,帮中弟子觉得鳄鼍的凶气很是配得上自己,才起了这个名字。

    现在才在仙师高人面前来装老实……

    这边喧闹非常,自然也是给三阳村民指明了道路,负责维护安保的诸帮派子弟,听闻是三阳村人来向仙人报恩的,他们也是听过那个除蛟故事,当然不敢阻拦,就让一行人来到了码头处。那里正知情知趣,远远的就大声道:“三阳村人,受仙人除妖大恩,特携得救小童,献上本地瓜果与仙人品尝……”

    闻得此言,前方聚拢的人潮纷纷分开,露出中间的甄道人和韦家,本地帮派的头面人物来。

    飞鱼帮帮主满脸堆笑,对甄道人贺喜道:“仙长,这是受您大恩的村民前来报恩了!”

    甄道人不置可否,脸上不喜不怒,姜翁带着孙儿走在人群让开的道路上,有些迷茫的看着那一群人,他眼睛不太好,眯着眼睛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面如童子,少年道士打扮的仙人。别人看他一脸呆愣的样子,便领着他到了甄道人面前。

    里正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脸色就是一变。

    姜翁还是没有找到人,那鼍龙帮帮主看他没头没脑的乱撞,指点道:“你愣着干什么?这位就是施法除了你们村那恶蛟的高人……”

    姜翁看清那‘高人’的样子,登时就变了脸色,他脸上闪过疑惑,震惊,愤怒,畏惧等等神情,迟疑了半响,才终于缓缓的低头,准备跪下叩首……

    这时候他牵着的孙儿却突然开口道:“可这不是救我的仙人爷爷啊!”

    此话一出,登时众人神情就是一变,老江湖只是微微一愣,就转而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而年轻人更是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让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这短暂而突然的沉默,让在外围的人就算听到不到这话,突然感觉到身旁的人都不说话了,也不敢说话。

    还是韦乐成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笑道:“小孩子记性差,才几天就忘了人!”

    姜翁点头如捣蒜,道:“这孩子从小记性就差……就差!”他拉进了手中的孩子,那孩子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感受到爷爷颤抖的手,也惊恐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甄道人笑着走上前,姜翁恐惧的想要退缩却没来得及。

    他看见那甄道人笑道:“可怜的孩子……”

    就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这时候一道黑气突然从姜家小童的额头上窜出来,却浮现有许多狰狞的面目,如同恶鬼一般,甄道人一声大喝,吓得那孩子一个激灵,道人手中发出一道白光,犹如飞刀一般将那黑气斩为两段。

    黑气化为一股脓血坠落地面,血污涂满了地面。

    “被人施了法术,迷了魂魄……唉!”甄道人摇头叹息道:“昨日那位道友被我拆穿之后,想来还是不服气,这才闹出了今日这一场乱子。他施法迷惑了这孩子的心智,又蛊惑这些村民带着这孩子来拜谢我,然后再暗中操纵这鬼物,借了这孩子的口来坏我清誉。”

    “就算他心有不服,又何必殃及无辜呢?”

    姜翁的手都在颤抖,他险些抱不住怀里的孩子,那童儿刚刚还面色红润,十分精神,这一刻却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这是**之术的后患,我给你一颗丹药喂他服下,回去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甄道人面带笑容,仿佛真个和善一般。

    姜翁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的接过丹药,捏在手中,抱着孩子要告退离去。

    此时见到仙人斩鬼这一幕的围观者,顿时就信了甄道人的这一番解释。又脑补出了妖道不服,以**术害人与仙人斗法,被斩杀了施法的恶鬼这一番大戏,登时又欢呼起来。韦乐成拉住甄道人道:“还是道友机警,没让那人再行不轨。”

    韦乐成拉住甄道人,给姜翁施了一个赶快离开的眼色……

    有韦乐成开口,那些头面人物有开始吹捧起来:“果然是真仙人啊!”

    下方的村民也窃窃私语道:“原来竟然有妖人迷了姜家孩子的魂魄,难怪刚刚乱说话!”

    “我就觉得今天姜翁有些不对劲,那孩子经过这一吓,怎么能好的那么快。原来是被鬼附体了!”

    “差一点就误会了神仙!”

    “要不上去问问老神仙,我什么时候才能生男孩?”

    “这仙人有点眼熟啊!好像是石头哥砍树的时候……”

    姜翁死死捏着手中的‘灵丹’,抱着自己的孩子匆匆出了镇子,出了镇后,他就抱起孩子一路小跑了起来,途中还把手里拽烂的丹药扔倒了地上,迎面的春风有些微寒,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那里正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在姜翁脚下一绊,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了他一把。

    里正叹息道:“这……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啊!”

    他懊恼道:“姜家老哥哥,我对不住你啊!”

    姜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飞奔回家,将孙儿安置了下来,看着孙子虚弱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只能默默流泪……

    晚些时候,城隍正在庙中听闻日游鬼差的回报,今日城中发生的一应事情,事无巨细,都被鬼差告知城隍。城隍听完之后,冷笑数声,对鬼差道:“差遣我治下所有阴差,前去打探此人下落。”说罢,城隍案前浮起一张白纸,上面画着正是钱晨背伞的画像。

    “看到此人之后,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

    那旁边的庙祝迟疑道:“神主,那甄道人是韦家的座上客,是不是要告知韦家那边?”

    城隍闻言一拍惊堂木,冷笑道:“你是韦家的银子拿多了?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你是我城隍庙祝,不是韦家养的狗……”

    庙祝惊恐跪拜道:“神主老爷恕罪……老朽昏了头了。只道韦家那边是城隍老爷的血亲,这才狗胆冒昧……”

    “是啊!我是韦家的老祖宗,但韦家听得是家主韦乐成的话……敬重孝顺,才是我的子孙。韦家敬是敬了,但都是敬在表面。什么时候顺从过?不听我的话,反而让我给他们担责任,擦屁股,我是他们的老祖宗,还是他们是我的老祖宗?”

    “韦乐成聪明啊!”

    “就算那小道士是道门真传又如何?道门是有规矩的,他一不伤天害理,二不施法害人,难道得罪了一两个道门真传,还会被全家灭门不成?世家自成一派……但我这个城隍,却是道院监督的,道门真传奈何不了他,还奈何不了我吗?到时候,人家往正一道那边传个话,为难我一个八品城隍,有什么了不得的?”

    “韦乐成想把那甄道人吃干抹净,但得了好处的是他,担着风险的是我。”

    “我凭什么为一群不孝顺的子孙,担着这些干系?”城隍冷笑道:“看在韦家这些年的供奉面子上,这件事情我暂且压住,不送往道院那里去。当然……道院难道就不知道吗?他们也在旁观啊!说是人间正道……但谁心底没有一点私心呢?道院这些年下发的供奉明显不足……那些道士谁不想弄些丹药补益修为?”

    “现在就看是这小道士的面子大,还是甄道人的丹药香了!”

第五十六章宵小算计,可当一剑?

    甄道人前脚害了那孩子,心里却浑然没当一回事,回到韦府后暗暗思忖:“我入这韦家,本是想借助这家的权势,为我找到那盗走我异蛇尸骨的人。未想却在一个练气修士身上,看到了一柄更好的飞剑胚胎,而且此人十有**就是坏我好事的那人。”

    “这般对他出手,也不算无缘无故了!”

    “只是前次试探韦家,韦乐成是个老狐狸,完全没有替我火中取栗的心思,本待诳骗他们杀了那小子,我就借机窃走那把飞剑,就此远走高飞,一应首尾都留给韦家处理。”

    “但如今看来,那韦乐成只想图谋我的炼丹之术,根本没有替我趟路的心思。昨日为了得其信任,不得不漏了一些本事给我那便宜徒弟,这韦家自有一些炼丹的传承,只是远不如我师门传授。老子这一脉,向来单穿……不到寿元将尽,绝不收徒。”

    “这便宜徒弟……”

    甄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里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想出手,那我就不得不逼你们一下了!”

    便起身唤来韦泰平,韦泰平拜过师父,却听自家这便宜师父提点道:“你今日拜在为师门下,奉上了许多礼物,为师也当有所赐下。只是我这一身法器,都是性命交修的根本,轻易予你不能……非得为师坐化之后,才会把一身法器传下。”

    “韦家虽有些家底,可皆在那几个修为深厚的长老手中,只有自家亲近的晚辈才会赐下,你父亲又正值壮年,家底还要留给你大哥。”

    “所以我看你手中也没什么法器……为师这里有个机缘予你!”

    韦泰平大喜过望,原本还想着学了这便宜师父的炼丹之术后,便找个机会,与父亲一起暗算了这甄道人,取得他一身法器。但又有些担忧,父亲向来更看重大哥,虽然是自己的师父,但能落在手中的未必有多少。

    没想到这里却还有机缘,当即磕了两个头道:“谢过师父厚赐!师父恩德,徒儿没齿难忘!”

    “先别忙……”甄道人笑道:“这机缘还需你自己用心,这是一件上好的法器胚子……前日我除去那异蛇的时候,却发现三阳乡的那株大梅树别有玄妙,却是扎根一股地煞阴气之上,所以才让那异蛇成了气候。”

    “这梅树乃是异种,汲取煞气已有百年,接近成材,乃是祭炼法器的上好胚子。”

    “你伐了那树,用功祭炼,却不难炼成一件上好的法器……”

    甄道人又提点了他几句,韦泰平自然是满口应诺,高兴的退下,这时候他满心都是那件未来的法器,贪欲炽心,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霾,蒙蔽了他的神智。韦泰平告退后,刚想把这事禀告父亲,却转念一想——

    “父亲向来偏爱大哥,若是得了那灵材,转头还是赐予大哥了怎么办?”

    “还是先把东西搞到手,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便唤来自家的亲信,一帮子恶仆打手,在众人的拥簇下,大摇大摆的往三阳村而去。

    钱晨那一夜在九真湖上舞剑过后,便进入了大泽边缘地带探索。人道深山大泽多龙蛇,并非虚言。钱晨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种毒物蛇虫,天生万物自有其能,许多虫豸弱小的一捏就死,但若是结丹修士稍微大意一些,都会被要了性命去。

    比如毒沼之中含沙射影的毒蜮,或是细小的肉眼不可见,常常成数亿万只为一群,飞腾起来如同白雾的蛡。

    期间凭着感应灵觉的微妙,钱晨也发现了几股煞气。

    只是要么太过驳杂,要么就是本质太差。

    上乘的煞气源自地阴浊气,而如尸体堆积,污秽滋生,虫蛇孽滋,乃至男女之事都能产生煞气,诸如桃花煞,就是一种源自阴阳**的异种煞气,这些煞气虽然也是异种元气,但比起七十二地煞中的种种奇异元气,本质上就下乘许多。

    而且这样的煞气,秉承万物造化而生,比起天地造化来更多了一股驳杂。

    所以上乘的煞气必然也精纯,下乘的煞气通常也驳杂,本质下乘却又驳杂,对于钱晨来说,那就根本不能用了。

    倒是地煞毒瘴伴生的灵药往往品质不错,钱晨也出手采取了一些,通常只取三成,约三一之数那么多。

    这是为了给灵药留根,也是不竭取造化之意。

    虽然这大泽如此深邃广大,钱晨就是倾尽全力也摘取不完,就算九真郡乃至天下的江湖客们都闯入大泽采药,也耗费不了大泽万一的底蕴。但钱晨是从前世工业社会来的,深知人类肆无忌惮的采集资源,能对环境产生多大的破坏。

    他虽然不会对这个世界还处于扩展生存空间的人族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非得高高在上的肆意批评这些为了一株灵药提着脑袋冒险的江湖客,乃至苦苦挣扎修行的散修们贪婪无度……但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的时候,通常都会留一分余地。

    毕竟钱晨并不缺这点东西……

    留一些给这里的生灵,看似浪费在了蛇豸毒虫口中,但这些守护灵药的蛇豸毒虫又何尝不是灵药生长循环的一部分呢?许多灵药,还正需要这些生灵才能繁衍扩大种群,不然大晋富有十三州之地,也不会只有这些险恶之地才有如此多的灵药滋长。

    钱晨乘着飞云兜,狼狈的从大泽外围出来。

    今日除了收获了一点灵药,最重要的还是知晓了大泽其中的险恶,泽卦通陷,这大泽之中除了妖兽毒虫瘴气阴煞,居然还有许多天然的阵法。都是陷阵困阵,配合毒虫瘴气,有不测之威。

    更险恶的还是大泽的坏境,比如钱晨遇到过的空青泽,表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烂泥塘,但其实烂泥乃是一种毒蝇伞的灵菌腐烂而成,其中不但有无数毒蝇产卵,而且这烂泥比水轻数十倍,宛如泡沫一般,被风一吹就会杨起,沾上皮肤一点,就叫人全身腐烂,成为毒蝇卵孵化为蛆的养料。

    钱晨一直乘着飞云兜,从来不落地,若非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异种大蟒坠入潭中,还发现不了这种凶险。

    那吞吐瘴气,修为不弱于钱晨在梅树上铲除的同类的赤鳞大蛇,眨眼间化为一滩腐肉,其上的蛆虫见风就化为毒蝇……发现钱晨就一窝蜂的扑上,逼着钱晨拿出了七煞幡,才将它们消磨殆尽。

    如此重重危险,让钱晨不得不时时刻刻驾驱着飞云兜贴地飞遁,又张着天罗伞以防意外。

    这期间他遭受到了犹如枯枝的毒蛇,三尾的毒蝎,儿臂粗的蜈蚣,细小的犹如发丝的毒蚯,各种奇怪的凶物的袭击,让钱晨不禁疑惑,这等遇险的频率,那些只有武功傍身和能用一些法符施展寻常法术的江湖客们,是如何活着从这里带着灵药出去的?

    钱晨知道这些江湖客会走前人探索过的入泽道路,还懂得如何去躲避一部分毒虫妖兽。

    但能凭着这等微末的本事活着出来,也实在是让钱晨感慨生命的无限潜力。

    从大泽出来之后,钱晨依旧飞入清冥采九天清灵之气,然后落在湖面上展开一朵青云,端坐其中炼气修行,将之炼化为本身真气。

    钱晨并未将真气凝练成真符,化为本身法力,他准备将真气品质凝练到九天清气的程度,再看看能不能借助道尘珠凝练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如此成就太清法力,蕴含真力之强,号称永恒。

    便是指钱晨一道真符法力,甚至有可能造成元气永恒的变化。

    缩物便是永久缩小,那一股法力永不消散,永恒常在,就是点石成金,也不会退转,千万年也如真金一般。没有修士凭着绝**力消磨那股太清法力,一切幻化,变化皆成真实。

    乃是炼假成真的极妙境界。

    从入定中转醒,钱晨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放开禁制让湖面上的微风吹拂进来,清爽的湖风拂面,驱散了骨子里淡淡的疲倦,钱晨高卧云床之上,任由飞云兜在湖面上飘荡,云床悠悠荡荡,湖面极静,只有水鸟飞过水面的影子。

    在享受这安宁寂静的时候,一只耳道神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就要趴到钱晨的耳朵里。

    钱晨伸手一指,把这小东西按在指头上,笑道:“你别趴在我耳朵里,就这样说……若是消息对我有用,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说罢掏出一点玉屑托在指尖,确是钱晨觉得这般捏碎灵丹也挺好用,进入大泽的时候,骗开一些守护灵药的小东西,别有妙用,便又捏碎了一颗,放在身上,专门用来打赏这些小精怪。

    耳道神迅速飞窜到钱晨指尖,黄豆大的小人坐在指尖上,抱着自己脑袋大的玉屑美滋滋的啃着,一边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

    钱晨听着耳道神打小报告,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幽深。

    不久后,一道剑光划过湖面,落在了焦埠镇外,早就寻找他多时的鬼差连忙显化身形,拱手道:“可是那梅树除妖的仙长,城隍大人派小的来,有事禀告!”

    钱晨瞥了他一眼,面色冰寒道:“你的来意,我具已悉知。”

    “告诉城隍,我钱晨不二过……他这份情,我承了。”

第五十七章梅树缘起,树伐而终

    韦泰平带着七八位家丁来到了三阳村,里正连忙让自己的婆娘去通知姜翁带着孙子出门躲一躲,自己谄笑着迎上去道:“韦公子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村游玩啊?”

    韦泰平不耐道:“你们村那棵大梅树呢?带我去看看……”

    又是大梅树,里正心里哀叹,这就是棵祸害啊!

    里正虽然心里抱怨,脚下却很老实,乖乖的把韦家众人带到了村后的那棵大梅树附近,刚从镇上回来的村民们又兴致勃勃的跟上去看热闹。

    刚刚看到那棵巨大的梅树,韦泰平眼睛就是一亮,虬结有力的枝干如同盘龙,带着古朴苍劲的美感,支撑起大如冠盖的树冠……树干近两人合抱,上面爬满了岁月的刻痕,光看这枝干,黑沉沉好像混铁铸造,早已枯死,向上伸展着沉重的历史。

    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翠绿鲜活的生命。

    小巧可爱的梅子混杂其间,动人的微黄,让人垂涎欲滴。

    韦泰平上前拍了拍那黑沉沉的树干,入手的质地果然如铁一般沉重浑厚,他用手握住一支儿臂粗的树枝,运气真气压了压,却见梅树只是弯了弯,木质显然极其坚韧,当然这并非是刀斧不进的强硬,而是能承受千钧重压的韧性。

    真气试探性的灌注到大梅树的树干上,登时能感受到一股浑厚强大的生命力,隐隐透着一股坚韧的阴寒之气。

    “果真有煞气洗练……这等灵材,怎么早就没发现!”韦泰平心里有些懊恼。

    这三阳村就在焦埠镇旁边,这课大梅树已经生长百年,因为造型古朴奇异,还曾毒死过人,因此一向声名不小,韦泰平也是听说过的,此时他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听闻了这些怪事,却从未想过来看一看,若是早来看过,说不定早就把这梅树炼化成法器了。

    “好树……果然是好树啊!”

    韦泰平赞叹不已,他回头对一众家丁道:“给我砍了它!”

    这时候里正还没说什么,村里的其他村老闻言就急了,连忙上前阻止:“韦公子,砍不得……这是我们村的风水树,仙人说过的,砍了之后必有大灾啊!先前石家而儿子要砍此树,现在还瘸了一条腿呢。”

    “我韦家要砍的树,你们敢阻止?”韦泰平冷笑的扫视了一眼一众村民。

    村民被焦埠镇中威名赫赫的韦家公子一瞪,都有些心虚气弱,石家的小子拄着拐杖也跟着过来了,见状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脑袋,韦泰平看到震慑住了村民,冷笑一声道:“给本公子砍!”

    岂料前些时候去了焦埠镇上,见过了甄道人的乡老,认出了甄道人就是当时阻止砍树的江湖术士,对于甄道人说的那一套更是深信不疑,这大梅树树冠如盖,说明他们村要出贵人……而乡老的儿子,乃是三阳村中唯一有功名的,依乡老想来,这贵人不是他儿子,还能是谁。

    这时候,这棵大梅树就和他的命一样,看到韦泰平要砍,什么都顾不得了。

    上前护住大梅树道:“不能砍,这是风水树,砍了会坏风水!”

    村民看到有人带头,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人跟着嚷嚷道:“这是我们三阳村的气运,神仙定的……怎么能砍!”

    几个胆大的村民也上来拉住家丁……

    家丁有所忌惮,被拦在了大梅树外靠近不得,这时候被一群泥腿子搞的有些狼狈的韦泰平却怒了,他一脚将那拦在树前的乡老踹了一个马趴,那白发苍苍的乡老只能躺在地上,小声呻吟,这让向来尊老敬老的村人愣住了。

    几个有血性的年轻村民当场就握紧了拳头……

    韦泰平看到自己镇不住场面,运起真气,怒吼一声道:“还不给我打……这些贱民反了天了!你们都是死人吗?”

    这一声之下,那些家丁打手才回过神来,挥起手中的棍棒就朝四周乱打。

    里正知道那仙人不是什么好仙人,梅树也不是什么好梅树,本想劝说村民,砍了也就砍了吧。岂料这韦泰平如此蛮横,眨眼间就将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村民终究只是村民,空有一腔血性。

    而韦家的家丁,虽然只是粗使的打手,并非上阵厮杀,坐镇商船的武人,但就以他们学过的拳脚,也足以把这些村民轻易打倒,不一会儿……村民就躺了一地,不少人伤势还不轻,旁边的妇孺早已哭成了一团。

    这些人下手并无轻重,不少真的是把人往死里打,照着倒下的村民头脑一阵猛踹的不是没有……

    有些人只是混在里面看热闹,也被打的躺下没声息了!

    这等伤势,就算没有人死掉,也有人被打废了,那些身上挨了几下,打出了戾气来的家丁,直接往村人胸腹相交处——横膈膜的位置踹了几脚,那汉子登时就喷出了一股粉红色的血泡沫,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伤了肺腑,就算人没死,这辈子也别想做重活了!

    这些人都是当家的汉子,许多都是一家老小生计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半求活的汉子做不了重活,从壮劳力变成药罐子,对于一家来,只怕说比死了还惨。

    这些村民哪里想到,自己只是上前阻拦一下,就有人下如此狠手。

    里正大着胆子上前拉住韦泰平哀求道:“少爷,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只是一棵树而已,少爷要拿去就拿去吧!”

    韦泰平只是冷笑,这才喝令道:“都停手!”

    家丁们陆续散开,韦泰平叫人掏出三两银子扔在地上,一个打手对躺了一地,哀嚎呻吟的村民道:“少爷可怜你们,这些钱拿去治伤吧!以后不要在这么没眼色了!还不快谢过少爷的恩德?”

    村民们只敢偷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这些人……

    韦泰平叫人拿来斧子,他运起真气一斧头劈在大梅树根部,这坚韧的树干终究不是刀斧难伤,一斧下去,出现了两个巴掌大的豁口。

    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这里的村民,发现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那一幕,瘸着腿的石家小子怔怔道:“不可能,他的腿为什么没事?”

    里正苦笑道:“人家是仙人的徒弟啊!”

    随着斧头越砍越深,三阳村受伤的村民陆续被搀扶到旁边,听到一声轰鸣,大梅树应声而倒,原本对这梅树并无感情的村民,也红了眼睛,也许是被欺负的苦闷,也许是身上的伤痛,都随着这声轰鸣默默流泪。

第五十八章继承自太上的恶趣味

    韦泰平带来了一脸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只是将大梅树搬上马车,就费了他不少力气。

    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夕阳渐渐斜下,从九真湖的方向最后的余晖斜照在大地上,远方的地平线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钱晨背着伞从远方而来。

    韦泰平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微微皱眉,他并不觉得一个练气修为的散修,能有什么妨碍,身后有村民小声说:“这不是那个给姜家小子下咒的妖道吗?”他还没说完,就被人迅速的捂住了嘴巴,钱晨还未走近,就有一个人从旁边跑出,噗通一声,跪在了钱晨身前。

    姜翁老泪纵横,将怀中抱着的小孙子,捧着给钱晨看。

    钱晨叹息一声:“稚子直言,竟遭如此横祸,此事实有我之过!”

    便抱起那孩子,扶着姜翁起身,他似缓实快,一步跨出近乎数丈,看到韦泰平宛若一只虫豸一般,眼神并无波动就从他身上略过。

    韦泰平刚刚露出冷笑,他只在肚子里算了一番自己这边的人手,发现还是难以拿下一个有飞剑傍身,剑术还有些功底的练气修士,就暗自发狠道:“便宜了你这一回!”

    钱晨伸手查探了一番怀中孩子的气息,只是略微思索,看到旁边梅树残根,突然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日韦泰平见过的那枚益气纯阳丹,他将灵丹化为赤红的丹水,浇灌在梅树残根之上。

    只见瞬息之间,残根吐露嫩芽。

    木桩之上,几根新枝就此萌发舒展,时间犹如加快了百倍,一只新枝眨眼间便长到一人那么高,然后取代主干,褪去青皮,呈现木质。

    宛若一棵树一生的幻境,那小小梅树枝干渐渐虬曲苍劲,只是瞬息之间已经长到了两人高,从主干处抽枝发芽,树干也渐渐展开双臂,伸展的树冠犹如冠盖一般,笼罩了原来的那片天空,随着枝叶落去,一朵一朵梅花瞬间开遍全树。

    粉红的梅花美得惊人,一树都是花,纷纷落下,如同花雨一样。

    钱晨在树下矗立,梅花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宽大的袖袍上……这柔和的花雨却丝毫没有化解钱晨身上那种剑拔弩张的张力,仿佛一柄绝世锋锐的利剑,在梅花落下时划过,寒光映着梅花,梅花落在剑锋上,却如血花一般……

    韦泰平脑子嗡嗡,看着这超乎他已知的法术神通,近乎‘道’的一幕,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那颗,就是他用来换图的灵丹?”

    甄道人品鉴此丹的神情,此刻还记忆犹新——丹色太纯,没有丹师火炼造就的痕迹,丹药太轻,没有丹蜡……劣质灵丹……不过伪丹而已……

    这一刻,他想拉甄道人来看一看。

    他带来的家丁更是不堪,有人脚软瘫倒在地,更多人则失神的看着这一幕,小声嚷嚷道:“真……真仙啊!”

    一树梅花落尽,青涩的梅子出现在枝头,迅速的变黄,随即染上一层薄薄的殷红。

    钱晨信手摘下最红艳的一颗梅子,将它拨开,喂到那孩子的口中。梅子酸软的汁水瞬间渗透了那孩子的咽喉……姜翁虽然也震撼于这梅树花开结果的一幕,但终究还是紧张自己的小孙儿,看到钱晨喂下梅子,小孙苍白的脸色就是一缓,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到孙子还没有醒来,又提的更高了!

    孩子的嘴唇也渐渐恢复血色。

    只听‘咳咳!’的一声,那孩子缓缓转醒,却有些呼吸不畅,脸色憋得通红,钱晨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为他顺气,那孩子才一声大咳,吐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癞蛤蟆。

    刚吐出癞蛤蟆,孩子就悠悠睁开眼睛。

    唤了一声:“耶耶!”

    姜翁登时泪下……呜咽着道:“虎子,耶耶在这里。”

    那孩子转动着清澈的眼珠,看到了钱晨惊喜道:“神仙爷爷……”

    钱晨笑着将他还给姜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嫩脸暗道:莫非自己气质老成的太明显,叫这孩子都能一眼看穿?

    韦泰平此时那里还顾得上其他,扔下拉着梅树的马车,就想悄悄离开,他刚抬腿就突然脚下一软,一个通法境界的修士,竟然一头栽倒到了地上。韦泰平感觉浑身酸软,刚准备开口求饶,一个墨绿色的影子突然跳进了他的嘴里,韦泰平只感觉喉咙一滑,一个活物就蹿到了他的肚子里。

    这时候,韦泰平感觉自己的力气突然恢复了,也顾不得计较刚刚钻进他肚子里的是什么,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一帮家丁也急忙跟上。

    整个过程,钱晨始终连看他们一眼都奉缺。

    姜翁下拜道:“恩人对这孩子有两次活命之恩,他只有个小名叫虎子,如今仙长对他恩同再造,还请仙长为他取一个大名!”

    “他姓姜?”钱晨逗弄着孩子笑问道。

    姜翁点头道:“正是我亲孙!”

    钱晨登时想起太上那抄袭前世种种的古怪恶趣味,摸了摸下巴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他姜尚吧!日后若是取字,也可以叫子牙!”

    那姜翁闻言,脸色却有些古怪。

    钱晨扭头看他,只听姜翁吞吞吐吐道:“仙长,在下就叫姜上啊!”

    钱晨登时愕然,然后不禁大笑道:“要不叫哪吒?小名三太子?”

    姜翁连忙摆手道:“这可当不得,当不得,姜尚挺好……姜尚就好。老朽空活了五十有余,别人都是姜翁、姜翁的叫……我改个名就好!”

    “别呀!”钱晨宽慰他道:“五十不老,看姜翁这身板,说不定八十岁还大有可为啊!”

    姜老汉只是推拒,就定下了这孩子的名字。

    钱晨了却了因自己而起的一桩因果,转头看了数十个伤势不轻的村人一眼,留下一句:“这一树梅子,便都留给你们罢!”

    他左手背伞,悠然而行,径直远去……

    这次只是来略微收拾一下首尾,真正的后患还等着他去铲除呢!

    众人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中,目送着仙人远去……

    这时候瘸腿的石家小子,迅速拾起一颗掉落的梅子,张嘴啃了一口,很快就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了,就连伤到的骨头也没有大碍……

    “梅子……这是仙梅,活死人,肉白骨啊!”石家小子惊喜呼喊,丢下拐杖便往树上爬……他爬到树冠,用手搂下大把的梅子,这时候,回过神来无论受没受伤的村民都一哄而上,抢夺树下落得几颗梅子。

    石家小子连忙将梅子往地上扔,大声道:“别抢啊!仙人说了,人人都有!”

    一边扔,一边把大个熟透的梅子往自己怀里装……当先抢到梅子的村民,都把梅子分给自己受伤的亲人,不一会,就连刚才被踹倒的乡老都能扶着树站起来,一边哼哼,一边啃着酸倒牙的梅子,脸皱成了一团,好似一朵老菊花。

    姜翁没有和众人抢夺梅子,只是宝贝的举起自己的孙子,笑道:“姜尚,姜尚,姜尚姜子牙……这是仙人给你起得名字啊!一定会大有作为的……能当上咱们大晋朝的宰相……不,要当就当仙人!仙人中的宰相……”

    里正满头大汗的挤出人群,把捡到的梅子分给了姜翁几个,讨好的笑道:“看来咱们村的贵人,要应在虎子身上喽!虎子,将来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你申叔!”

    “你都爷爷辈了!”姜翁举着小姜尚道:“这是申爷爷……”

    “申爷爷!”小姜尚咿咿呀呀道。

第五十九章法摄群鬼

    “算起来我降的伏虫,应该也快要发作了吧!”钱晨掐指推算着时间,他选了一处没有遮挡的开阔之地,遥遥锁定着焦埠镇韦府的气机。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借我这把刀杀韦泰平这个废物,又借韦家这把刀来除掉我。”钱晨冷笑道:“能在江湖厮混的旁门左道,果然都并非易予之辈,明明我已经显露了不过练气层次的修为,却还如此谨慎。”

    “若是你像梅山派的那两人一般鲁莽,我不就早解决你了吗?”

    “刚刚若是杀了韦泰平,岂不如了你的意?先除首恶,再惩帮凶,韦泰平只是帮凶,而你才是首恶啊!”

    钱晨将七煞幡插在身后,收拾出一块圆形的平坦空地,用乌金黑煞钩削平了一块大石作为桌面,拿出从三阳村随手截取的一段桃木,削成剑形,又削了三面简陋的令牌出来。

    他从龙雀环中放出碧磷五毒,令其爬到石台之上,坐落五方。

    然后将腰间的红皮葫芦解下,放到石台的右侧,三面桃木令牌放到了石台的左侧。

    又将灵光镜、龙雀环、缚魂索、苍天金轮放到石台前,取出了三张灵符,放置在石台正中,钱晨拿起桃木剑,以真气洗练,气机交感,依照时序确定了时辰……如此这般,一处法坛才算粗陋布置完毕,钱晨因为并非通神做法,因此不供奉神像,又因为并非辟邪除魔之法,也没有供奉三位道祖。

    只是以五毒化身为奉,象征五毒精神!

    待到天色完全暗了,算定的时辰将至,钱晨才睁开眼睛。他左手挥手洒出一把玉屑,右手桃木剑沾上丹砂,抖落剑花,红色的丹砂在空中留下丝丝痕迹,构成一道符箓,才听钱晨喝道:“百鬼招来!”

    敕令一出,天地响应……

    焦埠镇城隍庙中韦城隍听了夜游鬼差的回报,正待继续处理公务,就听闻了这一声敕令道音,叹息一声:“果然是道门真传!”唤来鬼差道:“有道门弟子开坛做法,本路鬼神皆要给予方便,你去放阴土羁押的恶鬼出来!”

    那城隍庙后……断头鬼、吊死鬼、食吐鬼、疾行鬼、猫鬼、狐鬼、琵琶鬼、食血鬼、蓬头鬼、大力鬼、独角鬼、溺死鬼、穷死鬼等群鬼夜行,被一股无形大力瞬息之间摄去数十里外,拜在钱晨的法坛之下。

    钱晨洒落的玉屑化为精气,被群鬼争食。

    “群鬼刑厉之气!”

    钱晨桃木剑一引,便从群鬼身上截取了一丝气息,封入那令牌之中。

    这时候却听到啾啾一声,豆大的耳道神偷偷爬上了法坛,捡那玉屑来吃,它怯生生的看着钱晨,抱着一点玉屑很可怜的样子。钱晨无奈道:“算你报信有功,与我守护法坛吧!”这时候耳道神才欢喜起来,捡起两颗玉屑,站在石台上红皮葫芦旁边,昂首挺胸,腆着肚子,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来。

    只是它身量太小,怎么也不像守护法坛的神将,而像一个小小的玩偶。

    这时候又有两只小精怪跑了出来,却是钱晨见过的金银童子,它们也期盼的看着那灵丹玉屑,钱晨只得道:“你们做两个随侍童子……”

    很快又有白蛇、灰鼠、刺猬、狐狸、黄鼠狼等妖灵嗅着灵丹的味道从老远的山林里赶来,还有许多其他妖灵,只是钱晨一点符水就打发了,只留下了这五只最有灵性动物。

    钱晨用桃木剑在它们身上一点,牵引了一缕气机,封在第二个令牌中。

    “群妖邪异之气!”

    金银童子抬着红皮葫芦,灵光宝镜,站在法坛两边,只见钱晨桃木剑引动五毒化身,借助五毒为祭,牵引了天地之间的一点阴煞精神,封入最后一个令牌中。

    只听钱晨最后一声大喝道:“五毒魔煞之气!”

    “五毒五妖,诸神百鬼听我号令!阴魄浊尸之气,在於形魂,神常保守。随阴尸之魄,耗动阳灵之精,损失正气,易致於死也……天地外气化为群鬼,感受百虫……咄!”

    这最后一声,犹如雷霆,在周围阴灵鬼物的脑海中震响。

    灵光宝镜在银衣童子的努力抬举之下,镜面对着焦埠镇韦府的方向,牢牢锁定着一点气机。三只令牌封印百鬼刑厉之气的一枚,首先化为飞灰,一股无形的气机,顺着灵光镜的锁定,遁往韦家……

    此时韦家的看门人听到大门外传来两声狮子吼,紧接着门口的白虎铜环自行震响。

    回到韦家之后就突然昏迷过去的韦泰平,在床上就是一口黑血喷出。守护在床前的家人惊恐万分,连忙跑去禀报家主韦乐成。

    这时候跟着韦泰平出门的家丁打手,也有人感觉不对,有人无意识的挠了挠背后,却越来越痒。

    登时所有人都感觉身上皮肤痛痒,相互抓挠,不一会而抓破的地方便化脓为疮,更是瘙痒,越是瘙痒,越忍不住抓挠,很快风疮便血肉模糊,脓液流满了全身,所到之处恶疮、癣瘑、痔漏、阴蛆、湿痒……

    口中更是牙龈肿大,一时剧痛,张口可见龋齿,更有恶臭逼人。

    韦乐成匆匆赶来,问过韦泰平的行踪,家人不敢隐瞒便将韦泰平带人前往三阳村之事悉数说来,韦乐成闻言冷笑不已,转头道:“给我把甄道人唤过来!”

    甄道人匆匆赶来,看到韦泰平卧在床上昏迷不醒,假做大惊道:“徒儿……我徒儿这是怎么了?”

    韦乐成早就令人审问过与韦泰平一同去三阳村的家丁,此时他脸色阴寒,看着甄道人面有不善道:“甄先生也看不出我儿是怎么了吗?”

    语气隐隐有翻脸之意……

    甄道人只好上前查看,他将长幡背在后面,避了病气,又把韦泰平的脉搏把过,查看了舌苔,翻开眼皮看了瞳孔眼珠,甄道人仔细查探韦泰平的身体气机,沉吟许久才道:“韦老爷,我这徒儿当是中了奸人的暗害,只需查探今日他见了什么人,是谁给他下的魇镇。便可寻到祸首……然后再夺取镇物便可解咒!”

    韦乐成平静道:“我问过了下人,说是甄先生令我儿去三阳村砍伐一株梅树。许是坏了人家的风水,招了地气反噬,此乃天意,并非人事。还是请道友先为我儿解了咒罢!”

    甄道人面露迟疑之色,却有三位韦氏的族老带着法器来到了房外面。

    韦乐成冷笑道:“怎么,难道先生还解不了这妖人小术?”

    甄道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容我再看看……”他又去查验了一番后,对韦乐成道:“韦老爷,可否容我问一问我这徒儿今日出去的事。”

    韦乐成唤来一个浑身生疮的家丁,让甄道人自己去问。

    甄道人小心避了疫气,先把自己护的滴水不漏,让人无法下蛊魇镇,家丁浑身溃烂,看到家中供奉的仙长,那里会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听到前日上门的年轻道人,以自己贬斥为‘伪丹’的灵丹,化水浇灌被砍伐的梅树,瞬息之间令梅树重生,开了一树梅花,又顷刻结果……

    甄道人脸色实在难堪。

    只能强笑道:“许是幻术小道,偏偏肉眼凡胎而已。”

    韦乐成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下人绑了甲马去过三阳村,如今这棵大梅树还在三阳村后面好好长着呢!旁边就是我家这蠢货砍下来的旧树,那下人摸过了球,还爬上去摘了一颗没成熟的梅子,现在还在牙酸!”

    “刚刚城隍庙也有消息,说不久前有一高人随手栽树梅熟,那一树的梅子,伤者吃了骨肉愈合,老者吃了白发转黑,甚至六十花甲犹然能重生口齿。如今已经被乡人奉为神物……就连镇上的药商,都派人下去高价收购。”

    “说这梅子已经是一种灵药了!”

    “如今三阳村中一颗梅子值百钱……药商收青梅以香药腌制为药梅,一枚现在已经喊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等送到了中原,怕是要涨到数百两不止。”

    “这灵丹化水,重生梅树,树上梅子犹然能愈合骨肉外伤,破去邪门法术……听闻那姜家孩子服了一枚青梅,就口吐蛤蟆,清醒过来。我儿自作孽,伤了许多无辜,受了天谴……这才吞下那蛤蟆,昏迷不醒。”

    “不知先生的丹药,能不能救我儿清醒过来?”

    甄道人迟疑道:“那蟆虫并非主因,公子他进门就昏迷过去,如今才发作,定然是有左道妖人在做法暗害,要想救治,还得先拆毁法坛!”

    “此乃天谴!”韦乐成直愣愣的盯着甄道人,一字一句重复道。

    甄道人心里叫苦:“明明是你不敢招惹那人,还说什么天谴?罢了罢了,看来那小道士果然有些来历,幸好我并未出手,而是诳骗这便宜徒弟打了头阵,飞剑虽好,但还是修道人的性命最要紧,没了飞剑不过是少了一件外物,没了命才是什么都没了!”

    “我便认了这一阵,收拾首尾准备溜罢!”

第六十章三尸九虫

    念头一定,甄道人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只是瞬息间,便想好了自己的退路,知道此时万万不可漏了怯,相反,还要高调起来,似要与那人堂堂正正的斗法一番,然后在众人绝想不到之际,抽身离开,到时候再有什么因果,也与他无关了!

    甄道人用手在韦泰平胸口叩了几下,听清肺音,才面露了然之色,笑道:“我道如何,原来只是三尸九虫之术而已。”

    “三尸九虫?”韦乐成抬了抬眼皮:“这不是七魄积阴之气所化,驻人身体,害人形神的浊气晦气秽气化形吗?”

    “修道人筑基除百虫,蜕浊阴。九虫应该已经除尽了才对?为何小儿会因为三尸九虫而神智昏沉,损害形骸?”

    甄道人解释道:“太上《黄庭经》有云,人体有神,驻留诸窍,乃是人体外合天地,诸多形窍可化内景,种种精气功能显化诸神。因此人体积阴之气,惶贪嫉拓。恶梦咬齿,令人口是心非。遗精好色,慕恋奢淫。心损物为根,阴间埋毒,害人为本……此等恶根,亦可化为鬼。”

    “守尸之鬼,最害者三尸,其余则为百虫。”

    “人体有浊气成百虫,藏于体内,唤作尸虫。百虫若是异常壮大,便能离体成精,诸如好酒之人,将酒欲养成的酒虫;好读书者,养出的书虫;嗜睡者养成的瞌睡虫。乃至喜欢说闲话的妇人,也能养出长舌妇,是非虫。就连好色之人,也能养出登徒子,养眼小妖等精怪来……”

    甄道人解释道:“百虫为恶根,感受天地元气而成虫,只要恶根不消,则百虫不绝。”

    “筑基蜕去浊气恶根,除去三尸九虫,只是斩杀**凡胎时积累的浊气尸虫,令其不至于损害形窍……乃是修道人保持身心清净,使得百虫不生的手段。但若是浊气侵体,外感邪异,勾动修道人本身的恶根,依旧会百虫缠身。”

    韦乐成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闻言只是淡淡道:“那先生可有什么办法除去泰平体内之虫吗?”

    甄道人点头道:“那小儿咳出的蟾蜍,定然是那妖人利用那小儿**之时种种积阴之气,恶梦惊惶,化为肺臭之虫,此虫托体化为恶蟾……被妖人下咒,让我这徒儿误服下,然后借此虫为引,施法驱使天地恶气,侵害泰平道体,令百虫滋生。”

    “想要除去此虫,却也简单,这延年益寿之灵药中,有许多灵丹便是压制阴尸之魄,消灭百虫的。如此恬淡五情,服丹饵相,无能为害!”

    甄道人笑道:“只需由我炼上一炉灵丹,百虫之患,自可药到病除!”

    韦乐成负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先生三日后,是要开炉做丹会的吧!”

    甄道人自信道:“丹会之上换一种灵丹又何妨?我这百灵凝碧丹,以数百种灵药为基,辅以九种灵虫蜕所炼而成,能补全道基,改易鼎炉,驱杀百虫,延年益寿……只需一颗百灵凝碧丹便可让泰平痊愈。”

    “府内家丁身患毒疮,应是芥子微虫,此虫千万成群,细如菜子,令皮肤痛痒,为人大风疮,并恶疮、癣瘑、痔漏、阴蛆、湿痒,能食人牙齿!”

    “也只需以百灵凝碧丹化水,以丹水洗身,自可杀除!”

    “好……”韦乐平终于露出笑容:“那我就等着先生灵丹炼成,此天谴反掌没除!”

    ………………

    “这便是我治下的县治吗?”崔啖乘着香车,掀开帘子百无聊赖的扫视着焦埠镇的街道两旁,那些提刀挂剑的江湖人,他提不起半点兴趣,焦埠镇虽然在九真郡算得上是一处水路要道,但对于大晋精华的中原之地,乃至晋都繁华来说,就是乡下小镇。

    对于久在晋都,华服美食,走马斗犬的崔啖来说,也只有几许异地风情还能称道了!

    但异地风情,没有美人那里称得上风情?

    扫视一圈,感觉眼中的登徒子毫无反应,崔啖就兴致缺缺,他受钱晨点化之后,虽然每日有两个时辰刻苦修行,但在给自己定的修行时间之外……

    依旧故态复萌……或者说从未改变。

    老仆吴伯在前方驾着马车,见状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安慰自己道:“至少公子知道修行,也算对主母交代得过去了!”

    吴伯本期待着受高人点化后,自家公子会性情大变,勤奋刻苦,成为如大公子那般的世家楷模,怎料对修行看法的变化,并不影响自家公子的人生态度。补全道基后,自家公子在修行上是踏实了一些,但他居然仿着那一日高人赐予的云座,搞了一个软榻在车上。

    每日闲时高卧,瘫在车上。

    甚至还在车中置歌舞为乐……路过各地时依旧探头搜寻美人养眼。

    若非九真郡还有一个十分敬重的高人等着,这一路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马车刚到官衙,就有韦家送上拜帖,言明日丹成会上,宴请上官,同时品鉴灵丹,赏丹成盛景……崔啖拿着帖子大惊小怪道:“原来前辈已经在本镇扬名了吗?你看这斩蛇救人,一指降鼍,果真是隐世高人所为。世家中修行之辈虽有些操行,但向来自持身份,不与凡俗往来。”

    “能有如此惩恶扬善,扶危济贫之举……还有丹术高深……想来前辈定然是受够了那些世家的斤斤算计,才如此公开扬名,欲开丹会,以灵丹换图吧!”

    吴伯趁机教自家公子道:“公子可看见了?这韦家多识情识趣啊!”

    “同样是显圣人间,韦家便知道将高人的事迹宣扬,就连新上任的县令都有一份帖子,还为高人开丹会扬名,方便行事……而高人就在公子面前斩除妖人,化一地阴煞为祥和,所驻足之地,竟然灵芝不败。”

    “公子却从未想过替高人宣扬……?”

    崔啖愕然道:“这前辈高人淡泊名利,素来爱清静,少俗事,如此大张旗鼓,岂不令人不喜?”

    吴伯劝道:“高人自可不在乎名利,但我等不能没有表示啊!”

    “再说了,若是高人真如此淡泊,你宣扬其名,他不会责怪,若他心有所喜,岂不投其所好了吗?天底下,哪真有个元神之辈,默默无名的?那些仙人传说,又是谁传出来的?大晋的元神老怪,数百年未曾出世,不是时时刻刻还有皇室为其宣扬威名?”

    “本家不是还时时祭拜大衍真人邹子,为了五行之说的正统,各宗争执多久,我们崔氏和大衍五行宗死了多少结丹之辈?”

    “三位道祖尚且有道院为之光大门楣,宣扬道祖圣迹经书。各门各派又有谁不帮着自家祖师鼓吹?”

    “这世间哪有不喜爱名利的,就算真不在乎名利,那身份高了自然也要个面子……”吴伯苦心对自家公子讲些道理。

    崔啖却笑道:“吴伯,你这可就说错了!我爹就从来不在乎别人拍马逢迎……”

    吴伯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老爷那不是不在乎,而是那些人手段太差了。曾有一位先祖以为要防止小人逢迎上位,便选了数十位精通此道的家生子,在暗室之中,对家主进行鼓吹拍马……以为日后可以拆穿此等小人,不受蛊惑?”

    崔啖抬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然后呢?”

    “然后老爷也有这么一个暗室,每日下朝了。都会先去享受几刻……”

    “噗……”崔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是说我爹他也……”

    “老奴什么都没说过!”吴伯恭敬道。

    崔啖思索了许久,感觉自己往日浪荡的时候,有一群狐朋狗友捧着,确实很爽,堂堂高人怎么能每一个捧哏呢?这样人前显圣,不就太寂寞了吗?

    “得操办起来!”崔啖拍案道:“这次丹会,定然要这九真震惊,全郡拜服。”

    “老奴这就去准备!”吴伯俯首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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