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空地
脑中构思出一篇数千字论述的初稿，并没有帕特里克在现实中，履行自己作为指挥官的职责。
一边若无其事地跟随罗奥继续前进。
暗地里，却频频做出一个个暗藏深意的眼神或动作。将之前早已约定好的指令，传递给相对应的士兵，进而得到实施。
正是在这悄无声息的隐秘行动中。
看似如同数百名暴徒游行般，散漫无序的队伍。
渐渐被编织成了一张细密的蛛网。
不仅反客为主，将罗奥和他的部下严密监控在其中。
同时，还通过外牵的‘丝线’，使得主将的命令能够传递到其他该去的地方。
可惜，对于这些异常情况。
不仅一心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带个路的罗奥千夫长没有发现。
就连他的部下中，那些应该是哉蒙所安插的奸细，同样没有丝毫发觉。
不久后。
随着一位归来的菲尔兹威侍卫挤到帕特里克身旁，窃窃私语了几句。
这份不应该出现在此刻的表面松懈状态，终于被改变了。
“停止前进。”
收敛起一路闲聊积攒的笑意，帕特里克先是皱起眉头喝令队伍止步。
紧接着，又转头看向罗奥，一脸冷肃地厉声质问道。
“罗奥千夫长。
我的部下刚刚探明，如果顺着你说的路线继续前进，就会在前面不远处，碰到一大片空白区对吧。
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帕特里克大人息怒。”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来有说有笑的对方突然态度大变，也不晓得他所说的“刚刚探明”是怎么个情况。
但看到帕特里克不善的表情，以及其他士兵默默握紧武器的举动。
罗奥马上连连摆动双手赔笑道。
“帕特里克大人说的不错，我们继续往前走，的确会经过一块儿空白地段。
那里本来也是建有一些房屋的。
不过因为盟军大举攻城，防守物资短缺的缘故。这些房子就被市政厅下令拆除，用来补充守城物资，随后就留下了这么一片空白地区。
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说道最后，虽然已经熟悉了卑躬屈膝的生活态度。
可一想到帕特里克之前允诺自己的报酬，罗奥的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讥讽的意味。
“放屁！”
但还没等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心态的转变。
一旁的泽度就暴怒着撞开他身边的一名亲信，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举到了半空。
“这他娘的是海港区，到这里拆房子补充守城物资，你当老子是憨憨不成？”
“咳……嗯……”
突然被人扼住咽喉，罗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奋力挣脱。
但几番尝试，却连让泽度粗壮的手臂抖动都无法做到，很快就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将求饶的目光投向帕特里克的身上。
“好了，泽度，还是再给罗奥‘千夫长’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眼见时机已经差不多，罗奥带来的部下也反应过来蠢蠢欲动。
帕特里克伸手按住泽度的肩膀，劝说他先将罗奥放下。
“咳咳……”
呼吸恢复顺畅，罗奥连忙捶胸干咳几声。稍稍缓和了方才的窒息感，又再次开始述说自己的解释。
至于那一丝因为将要晋升贵族生出的傲气，这会儿却是被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大人有所不知。”
“因为在哉蒙参与了叛乱，公国海军从七月份开始，就封锁了卡塔尔附近的海域，不允许任何船只出入，一直到最近才暂时解除了封锁。
而海港这边的房子，不是仓库，就是海上来的水手的临时住所。得知港口被封的消息，这些人大都选择了离开这里。
就是因为没人住，市政厅才会把这里拆掉，用来充作守城物资的。
不仅是前边已经拆掉的空地。
其实我们过来的这一路上，也都是因为住的人已经很少，巡逻队也基本不会经过这里，不用担心行动会被其他人发现。
我才选择这条路线的。”
“哼。
因为这里没有人住，才放着近处的房子不拆，舍近求远拆了港口的房子。
他哉蒙原来是这样‘爱民如子’的人啊。
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罗奥看似合理的解释并没能说服泽度，他‘哼’了一声重新扬起手臂，却被帕特里克先一步拦住。
“这……”，罗奥语塞着说不出话来。
对于泽度再一次的质疑，他一时间也找不出一个答案，也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罗奥千夫长，前边的空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设计好我们行动路线的呢？”
看他实在答不上来，帕特里克不得不提示了一句。
“对对，帕特里克大人。
前边那些房子已经拆了好一段时间，大概还是盟军刚刚开始攻城那会儿。
而我是在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才找到这条隐蔽的路线，然后决心为盟军做一份贡献的。
您要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我的这些部下，他们也都了解海港这里的情况。
我就是有无数个胆子，也不敢跟您整猫腻啊。”
“对啊，我们千夫长说的都是真的。”
“盟军要是不相信我们，干嘛还要找我们帮忙啊。”
“就是说啊……”
听完罗奥的说辞，他手下那些本就因为泽度粗暴对待自己长官的举动，而心有不满的士兵马上吵嚷起来。
这其中，尤其以之前暴露出来的哉蒙奸细，叫喊的声音最大。
对此，帕特里克只是全程冷眼旁观。一直到通过这番变故，认清了自己位置的罗奥出面，让这吵嚷声平息下来。他这才一脸慎重地开口道。
“对罗奥千夫长，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沉了，谁还能先逃掉不是。”
“是是，帕特里克大人说的是。”
听出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罗奥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回应。
“不过，我们就这样直接暴露在空旷地带，除了篓子危险也是不小。
不如这样。
反正过了这片空地不远，就是分割海港和商业区的主街道。
目前来看，已经走过的这段路线还是很有安全保障的。
我们不如先退出去，与后续的援军会和，再做打算。”
第八十九章 莽
虽然罗奥带来的部下中，属于哉蒙奸细的那些人找出各种理由竭力反对。
但在帕特里克动用雷霆手段，直接下令斩杀了闹得最凶的两人后。
见识到这位盟军主将撕去伪装后的狠辣手段。
以及双方力量对比明显的差距。
这些人也只得乖乖收起自己烦躁的心思，被胁迫着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倒是罗奥千夫长本人，在这次骤然出现的冲突中，一如此前几次一样，对帕特里克的命令表示服从。
其态度，甚至比听到自己有机会成为贵族时。
还要来得更顺从许多。
有些事，其实往往只是少了往那方面去想的念头罢了。
一旦有人在这层思维惯性的窗户纸上捅出一个缺口。
那么困在房间里的人。
又怎么会不能透过这道口子，看到屋外的真实情况呢？
虽然因为一直处于一个较低社会阶层的关系。以前只是一个城卫军小队长的罗奥见识浅薄了些，脑海中也缺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但那只是阅历的不足，而并非是智商有缺陷。
当帕特里克近乎直白地挑明担忧，引导着他往‘前方会不会有埋伏’的方向去思考。
一些之前被他下意识忽略，细细想来又经不起太多推敲的线索，也就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而这些线索，可不只是前方那片异常的空地。
以及自己的‘亲信’中，此刻突然冒出来的不同声音。
只是顾虑到这些现在回想起来，让他不由心惊胆战的事意味着的结果。
罗奥并没有现在就说出来罢了。
毕竟，就像让先头部队退避的那片空地一般。
既然这些线索此前没有让罗奥起疑心，那么至少都是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存在。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可怕的情况。
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不就说明我早就知道内情吗？’
‘再等等吧，再等等。’
‘万一，万一只是盟军想多了呢。’
……
趋利避害是生命的本能。
对于罗奥现在的侥幸心理，刻意营造出这一局面的帕特里克自然是了然于胸。
之所以说是刻意营造，是因为相比于忐忑不安的罗奥来说。
在知晓前进路线上会有一片空白区域时，帕特里克真正确定了陷阱的存在，和它的布置方式。
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艺，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
虽然为了避免暴露踪迹，前出侦察的士兵并没有穿过空地继续向后探索。
但静止走动后，帕特里克的耳朵，却已经听到了百多米外。
准备伏击自己的守军士兵，那紧张的喘息声。
也是因为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存在，帕特里克才会在友军面前展露霸道的一面，率领部队果断后退。
毕竟。
对方既然设置了一块空地作为伏击场，可选择的战术中自然不会少了弓弩的密集打击。
目的已经达成，帕特里克又怎么会上赶着去送人头。
要知道即便以他的能力和装备，遇到弓弩的密集射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不用说光着膀子的泽度，或者其他士兵。
当然了。
如果只是为了探察敌军伏击场的位置。
显然是不需要帕特里克带着一众部下跑上大半个小时，然后在陷阱外边上演一出激流勇退闹剧的。
之所以还有如此举动。
是因为帕特里克在觉察到守军的作战意图后，更改了部分作战计划。
事实上，罗奥的侥幸心也好，展现狠辣手段也好。
演什么戏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里演。
如果说之前，敌军的伏击部队还能装作不存在，放过这支小部队等着钓大鱼。
那么这一刻，作战目标是全歼突袭部队的敌军，就绝不会有放任帕特里克一行离开的可能。
而引诱敌军主动出击，反过来将其牵制在这里，为后续部队创造机会，就是新计划的目的。
至于引导罗奥发现自己的错误。
则是为了在此战结束后，能顺理成章地抹掉他的功劳和奖赏，还让他感恩戴德，感激盟军的宽宏大量罢了。
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谋划。
只是在所有能够演出的戏码中，也就这一出能够有些额外的收益，算是一步闲棋。
如果在之后的战斗中，罗奥不幸战死当场的话，也就万事休提。
如帕特里克料想的那样。
一行人后退还没有十分钟，周围的巷道中，就有大批人行动轰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冲啊，不要放跑一个敌人……”
“将军命令，杀敌一人，赏金币一枚”
一声声似乎近在耳畔的催促声，彻底打破了罗奥千夫长最后一丝幻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帕特里克大人，您相信我，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这……与我无关啊。”
恐惧带来的激动下，罗奥停下脚步，伸手拽向帕特里克，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守军有埋伏固然是最坏的情况，但近在咫尺的盟军士兵，才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啊。
不只是他自己，由他带来的那些部下，此刻也都是一脸惊惧的表情。
“安静。”
暴喝一声躲开罗奥的手，帕特里克扫视了一遍整个队伍，和泽度等人隐蔽地对了个眼色。
“看来，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发生了。”
咬牙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帕特里克死死盯住已经被两名士兵反剪双手的罗奥。
“罗奥千夫长，既然你说与这伏击无关。
那我现在让你给我们重新选一条路，逃出敌军的包围，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第九十章 再折
帕特里克打草惊蛇，迫使守军放弃陷阱主动出击的时间。
也正是伏击部队的指挥者，派出传令兵，告知哉蒙‘已经同入侵海港的敌军交战’的时间。
之所以从先头部队进入海港算起，中间耽误了这么多功夫。
其原因，也不外乎指挥者上行下效，好大喜功的小九九了。
然而在他怀着焦躁的心情，终于下定决心先解决‘据说’由盟军主将亲自率领的先头部队时。
战争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铁律。
再次找上门来了。
说再次，是因为守军伏击部队的指挥官，名叫迪赛瓦尔得。
既是哉蒙手中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前段时间，指挥城墙守卫的主将。
此次负责负责伏击盟军海上突袭部队。
一方面是因为他深受哉蒙的信任。
另一方面，也有着为近期作战不利引起哉蒙的不满，而戴罪立功的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在知晓先头部队由帕特里克带领时，他还能忍住诱惑，按兵不动的原因。
“同样是指挥不利受到处罚，谁能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可惜，事情的真相，到底不是如他幸灾乐祸的那样。
兵力相差悬殊的两支部队只是刚刚交战。
战局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迅速脱离了迪赛瓦尔得的掌控。
巷战，是最适合菲尔兹威士兵发挥的战场之一。
事实上，任何存在一定障碍物，能够限制骑兵高速突击，阻碍敌方步兵和射手全方位攻击展开的地形。
对军事上侧重强力步兵的菲尔兹威士兵来说，都是有利的战场环境。
而城市巷道，正是将上述两种条件，实现到极致的地利。
虽然按常理来说，湿气重的海港区域，其实并不很适合建造住宅长期居住。
但临近海岸，便于商船物资的装卸和存储，又能够提供大量工作机会等因素。
照样能够获得不少人的青睐，将这里建造成建筑密集程度，完全不下于寸土寸金的商业区的，‘繁华’地带。
在这样除了前后，两侧都是建筑墙壁阻挡的狭窄巷道中。
正面只能容纳十几名士兵厮杀，弓弩远程打击又难以展开的卡塔尔士兵。
如何能挡得住以菲尔兹威兵种为主的盟军精锐的冲击。
而且，与战场同样不怎么宽敞，甚至连替换前排体力耗损严重的士兵都很难实现的城墙争夺战不同。
在城市巷战中。
哪怕遭遇敌军重兵包围。
以系统士兵为主的先头部队，也大可以冲入旁边的房子，再从其他方向破墙而出，逃之夭夭。
分散成十数股的盟军小部队，反而在房屋街道切割开来的局部战场上，将数倍于己的卡塔尔部队压着打。
再加上还保留着近两百人，做出全力向海边突围姿态的，帕特里克带领的主力部队。
以及故意放走的哉蒙奸细，回归卡塔尔军后，言之凿凿传递着帕特里克释放的烟雾弹。
迪赛瓦尔得，不得不一再调整自己的部署，动用的兵力越来越多。
从开始只有两千人的‘万无一失’。
到最后，七千余伏击部队尽出，依然‘捉襟见肘’。
中间，也不过只半个小时的时间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迪赛瓦尔得再愚钝，也隐约觉察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老对手（自以为）的算计中。
可惜，本就是戴罪之身，还为了全取歼灭盟军突袭部队的大功，向哉蒙隐瞒了重要情报。
迪赛瓦尔得实在没有勇气，再大幅度更改作战计划。
能够狠下心，派出传令兵向哉蒙如实说明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已经搅和进巷战中的部队，又岂是轻易就能收回来的。
没有士兵，拿什么更改作战计划。
……
“咻”
弓弦连连颤动，箭无虚发，将两旁屋顶上冒出来的卡塔尔士兵一一射杀之余。
帕特里克回头看了眼前方巷口，“嗷嗷”叫着冲过来。
又在短暂的接触后，被盟军快速击溃的小股敌军一眼，嘴角悄然露出一丝笑意。
这笑，既是为了顺利的战局，也是为了在战斗中，卡塔尔伏击部队暴露出的实力。
一路行来。
像这样数百名敌军发动的阻击战，帕特里克一行已经遭遇了六次之多。
考虑到应该还有大批敌人正在绕前，准备组织己部突出重围。
五六千伏击士兵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甚至，可能比猜测的兵力更多些。
这就意味着转为牵制任务的先头部队，将会面临更大压力的同时。
正面战场上，攻打城墙的洛萨等人，能够取得超乎想象的进展。
毕竟，卡塔尔城居民虽多，能够成为士兵踏上战场的男子终归是有数的。
在帕特里克看来，这六千余可战之士调出的做法，基本与自断脊梁无异。
哪怕哉蒙再次征召市民，维持城墙守军的人数不下降。
也绝难抗住盟军的全面进攻。
因为平民与士兵之间，的的确确存在着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与面目狰狞的敌人面对面厮杀，不是谁站出来说能适应就真能适应的。
别的不提。
当一个普通人踏上战场的时候，蜂拥着冲入鼻腔的血腥味，屎尿臭味，胆汁苦味，胃液和未消化食物的酸臭味，毛发烧焦味，脑浆甜腥味……等等。
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能够忍住不吐呢？
即便一开始能忍住。
当周边的其他人都开始呕吐时，还能独善其身吗？
生理上的反应已经足够致命。
心理上，对于死亡的恐惧，又更加难以克服。
如果是前段时间，盟军慢慢悠悠执行耗磨战术时，这样的士兵或许有机会度过开始的阵痛，适应战争。
‘但今天，绝无可能。’
“停止追击。”
见遭遇的小股敌军已经彻底溃败，帕特里克不顾耳畔临近街道上传来的，伏击敌军正在加紧绕前的动静，将部队重新集合到一块儿。
“罗奥千夫长，我需要你找一条路线，带我们重新回到那片空地去。”
与一开始还带有些商议的意味不同，在守军的埋伏彻底暴露后，帕特里克就只剩下冷硬的命令。
“是！”
“啊？！”
前一声是条件反射的领命，后一声是不敢置信的问询。
“啊什么啊，执行命令就是了。”
想了想，担心罗奥阳奉阴违，又接着解释了一句。
“现在足有数千敌人在找我们的踪迹，继续往海港前进，只有死路一条。
相反，如果我们折身回去，敌军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自投罗网。我们就有机会冲破原来的陷阱，进入城市腹地躲藏。
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当然只是托词。
事实是。
到了现在，帕特里克反向牵制卡塔尔伏兵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只要等待后续部队趁乱夺取港口的海防工事，盟军便能进退自如，彻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但帕特里克并不满足于此。
腰间温热的净炎斩刃，始终提醒着他，还有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
既然战场上已经不需要自己，帕特里克可不缺少干一把大的的胆量。
“是。”
听完这一解释，罗奥兴冲冲地领命回答。
第九十一章 造势与未知的困难
“话说，小赫本有去找过你吗？”
突来的问题让门罗都一愣，好一会儿才笑着回到。
“嗯，那家伙煞有其事跑过来跟我道歉，说他错了、让我原谅什么的。整得我一头雾水。
后来听他解释完，才知道是被洛萨哥你给训了。”
“不过，我倒觉得洛萨哥有些小题大做了。
赫本那家伙，我还是很了解的。那种遇到正事靠得住，平时又很随性自在，不拘小格的性格，简直跟洛萨哥你一模一样。
几句无心之言，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虽然努力作出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但门罗都的脸上，那一丝眉飞色舞的神态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不是好友被训斥的幸灾乐祸。
而是心中抱负，被值得在意的人所认可的欢欣鼓舞。
至于他口中，与事实不怎么相符的小细节，洛萨也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
大概，只是少年人些许的自尊心吧。
洛萨随意地摆摆手，“哪有什么随性自在，不过是平日里便多看多想，积累自己的阅历，好为将来那些与自己相关的‘正事’，储备资本罢了。
若是没有这份资本，只靠自己的天赋才情来应对人生中一个个难关。
运气好，自然是一生平安。
运气不好，就连努力一把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你说小赫本遇到正事能靠得住，可在我看来，他还有很长的路得走。”
“哈哈，说的没错。”
门罗都空闲的右手下意识拍了下大腿，与裙甲撞击发出“喀拉拉”的声音，嬉笑着说道。
“和洛萨哥你比起来，赫本那家伙还差了好几百年呢，比也还差了十几年。
要是他不能把自己转成精灵的话，这辈子都别想赶上我们两个。”
“那可不是。”洛萨同样昂了昂头，故作傲然地说道。
许是冥冥中，心有所感。
城外盟军军阵间，策马奔行，充当传令兵的小赫本猛地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中军指挥台。
然后一边困惑着，一边怀揣着一丝担忧，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背后‘嚼舌根’的洛萨两人眼中。一种心虚的感觉同时升起，下意识地各自转向其他方向。
直到余光瞥见小赫本已经驾马远去，洛萨才重新转过头来，与做出相同动作的门罗都相视“嘿”地一笑。
“呼”，门罗都长长出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感觉，洛萨哥你好像能够看透人心一样。”
“不过还是要说声谢了。
我这会啊，已经感觉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
并肩站立，洛萨清楚地看到门罗都之前因为过于紧张，死死按住剑柄的僵硬左臂，这会已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城墙争夺战的进展，比帕特里克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
横向对比来说，哉蒙收到突袭部队已经进入城市的消息，帕特里克吸引着伏击部队的主力，在巷道间躲猫猫的时候。
攻城的盟军，已经在城墙上建立起了巨大的优势。
不仅将己方的攻击点串联到一起，还进一步夺取了近千米的城墙，并建立起相对稳固的阵线。
一整段城墙的易手，对于攻守双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而且随着所剩无几的‘老兵’在开始的几轮激烈反击中损失惨重，新征募的士兵又根本难以适应此刻残酷的战场。
卡塔尔守军，已经逐渐濒临绝境。
有见于此。
洛萨在征询过迈尔斯等人的意见后，没有刻板地继续等待突袭部队的消息，而是果断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精锐部队，试图彻底打垮守军摇摇欲坠的防线。
而一向值得信赖的系统士兵，也再一次回应了他的期许。
登城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已经在击溃守军又一次的反扑后，压着溃兵顺势撕开了守军的阵线。
之后，攻城部队就一边反过来挡住城内守军的上城通道，一边势如破竹般清扫其他城段的敌军。
攻城战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说是“胜负已分”了。
小赫本此去，正是要将洛萨‘全面进攻’的命令，传递给制定的盟军部队。
这，就引出了门罗都心情紧张的原因。
在或许是最后一轮向城墙调派的援军中。
门罗都需要带领自己招揽的那一批士卒，以未来卡塔尔伯爵的身份登上城墙，在双方参战士兵的面前宣告此次战役的合法性，下达突破城墙后的作战命令。
虽然胜局已定，但城墙上的战斗终归还没有彻底停息，意外和风险依然存在。
在此之前一直被洛萨安置在安全地方，生平第一次亲身踏上战场，门罗都心中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但为了在政治上制造前伯爵次子光复自家领地的既定事实，为自己顺利继承伯爵之位造势。
门罗都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洛萨，这有些冒险的提案。
同样的道理。
今天的战斗中，门罗都顶替帕特里克坐镇指挥台，洛萨故意带着拉格纳主祭过来走一圈，也都是出于这一目的。
其中的良苦用心，让明悟了这些的门罗都由衷感激。
当然，跟着洛萨经历了这么多事，门罗都也多少学到了些多看多想的精髓。
并非怀疑洛萨这番倾力相助，不求名利的举动有什么其他企图。
而是……
此番继承爵位，看来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啊。
要不然的话，只要击败哉蒙，夺取这座城市就行了。
哪还用算计这许多？
“门罗都，门罗都……”
“啊，什么？”从神游中被唤回，门罗都视线对焦，迎上洛萨调侃的眼神。
“不是说不紧张吗，怎么这会就神情恍惚了。
难不成，是把一会的反应挪到现在，到时候就能恢复镇定了？
我可得提醒你，待会的演出对你可是十分重要，千万不能怯场啊。”
“我明白，刚刚只是稍稍有些走神罢了。”
看出洛萨笑意中的担忧，门罗都朗声回应道。
“那就好，另外……”
“虽然在临湖镇的时候，已经问过一次。但现在，我还要再问你一遍。
因为这个答案，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你真的，已经决心继承卡塔尔伯爵之位，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不会放弃吗？”
门罗都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已是满满的坚定。
“是的，我确定。”
“好，我们走吧。”
第九十二章 撞大运
“二公子令，投降不杀。”
“先入城堡者，赏百金，授骑士之位，兄弟们，冲啊。”
“全体盟军，务必恪守军纪，凡有作奸犯科者，杀无赦，同队士兵皆连坐。”
“城中居民，紧锁大门待在家中，凡上街走动者，一律以叛逆论处。”
没有意外情况出现。
二十四日下午三时许
随着盟军最后一轮发力，本就只剩下些新兵蛋子的卡塔尔军队再也扛不住巨大的压力，纷纷转身溃逃。
一队队盟军，或是呼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紧随其后展开追击，或是在各部长官的命令下，疏通城门、维持秩序。
前者，以门罗都招揽了本部士兵为主。
喊杀声，立时越过停搁了十数日的南侧城墙，向着整个整座城市扩散开来。
而胆气尽丧的卡塔尔守军，除了大半在盟军的步步紧逼下，选择了跪地乞降外。
还有极少一部分米塔顿‘援助’的军官和哉蒙亲信，随他一同撤向城堡，似乎是要负隅顽抗。
不过任谁都知道，仅靠象征意义大过实际作用的卡塔尔城堡，是不可能挡住士气正盛的盟军的进攻的。
之所以没有撤向海港，乘船逃离这座城市，则是因为不久前，哉蒙终于收到迪赛瓦尔得和港口驻军指挥官。
分别送来的，关于同盟军突袭部队交战真实情况战报的缘故。
要不然的话，即便哉蒙再如何不愿意放弃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占有的城市。
捷威诺等人，也不会乐意为异国他乡的小伯爵陪葬的。
更别说胜负已分之后，哉蒙也戴不起那顶伯爵的头衔了。
不过这条撤退路线，倒是让被洛萨寄予重托的帕特里克，失去了完成终极目标的机会。
因为这会儿，他还在和迎面撞上的迪赛瓦尔得，互相纠缠呢。
不过，哉蒙等人，最终也没你能逃入城堡之中，给洛萨的图谋增加一层悬念。
……
时间转回帕特里克后撤，逼迫迪赛瓦尔得主动出击那会儿。
卡塔尔城堡与上城区相连的空白区，也就是林朋当初遇刺地点不远处的围墙脚下。
一伙七八十人武装分子正躲藏在这里。
既然说是躲藏，而不是傻不愣登地站着，必要的隐蔽性还是要有的。
虽然墙角周边地形开阔、一览无余。
但偏偏这个地方，处在来往城堡与上城区人的视觉死角区。若是不顺着上城区的围墙有目的地搜寻，很难注意到这一伙凶恶之徒。
不过这个时候，谁还有功夫巡视这些“不会有问题”的犄角旮旯。
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出生红色兄弟会的罗尔弗斯功不可没。
没错，躲藏在这里的人，也是洛萨准备的后手之一。
解救门罗都等人的过程中，洛萨在卡塔尔的情报系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但收到打击，并不意味着彻底毁灭。
以罗尔弗斯为首的部分成员顺利躲过了随后到来的严密搜查，收敛大多不必要的活动，如蛇冬眠般蛰伏了起来。
一直到洛萨港口解封，洛萨率军攻打卡塔尔城，这些人员才随之解冻。
并且在接应了阿斯塔纳带来支援后，恢复了一定的行动力。
此刻躲藏在这里的人员，除了本就潜伏在城中的红色兄弟会成员外，还有十几位职业步兵，以及三十多位菲尔兹威侍卫。
论战斗力，这些人中随便挑出一位，都能将罗尔弗斯摁在地上锤。
但此刻，却都归他指挥。
毕竟，在这种暗地里的勾当上，人家才是专业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晨辉教会主动跳出来的话。
罗尔弗斯以及其他混进城的部队，才是洛萨那记凶狠的撩阴腿。
“五百打五千，帕特里克怕是有些托大了吧，我们真的不去支援他们吗？”
许是等的有些无聊了，阿斯塔纳抖了抖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
“不用。
他自己传来无须支援的命令，我们只要想办法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更何况，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全军统帅，但既然能冠上‘探险英雄’的头衔，就绝不会是无能之辈。
要是连他都处理不了，加上我们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靠墙闭目养神的罗尔弗斯懒洋洋的回答着。唯有偶尔睁开的眼睛中闪烁的狠辣，能够证明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兄弟会成员的身份。
单看眼睛，罗尔弗斯藏身处的邻居们。
绝对无法将他，与那个唯唯诺诺，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老实人联系在一起。
时间在沉默中继续流逝，，好半晌，阿斯塔纳又再次开口问道。
“你确定哉蒙会回来？
不是说除了下雨那天外，他就一直待在军营里边吗？
说不定，他还有其他逃跑路线。”
“当然不确定。
只是我们知道的，他可能会来的地方，就只有城堡而已。
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减去一个可能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扰了休息的原因，罗尔弗斯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的意思。
又是长久的平静，阿斯塔纳的身体猛地一震站起身来，略有些惊喜地说道：“你们听，喊杀声好像清晰起来了！”
这次，罗尔弗斯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欠奉，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悻悻地重新坐下，阿斯塔纳神色中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不是他沉不住气。
事实上，对于有侍卫之名的阿斯塔纳等士兵来说，别说一两个小时，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说话，也只是寻常之事罢了。
之所以没话找话，还是因为现场的气氛，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身为贵族的贴身护卫，保护主君安危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执行命令首选的菲尔兹威侍卫。
与打家劫舍家常便饭，贩奴行刺样样精通的红色兄弟会成员。
虽然此时都是洛萨手中值得信赖的力量，两个兵种间的相性，也不是一般的低。
其实，不止阿斯塔纳浑身不自在，罗尔弗斯的体验也同样很糟糕。
若非如此，向来喜欢只做不说的他，又怎么会一反常态地连着两次回答阿斯塔纳自己也一清二楚的问题。
刚刚坐下不久，阿斯塔纳的屁股再次像着了火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之前还一脸淡定的罗尔弗斯等人也一并弹身而起。
因为阿斯塔纳说的不错，喊杀声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都一清二楚。
很快，一种撞了大运的心情就填充进了所有人的心间。
透过围墙上事先开凿的孔洞，可以看到一支狼狈不堪部队，正匆匆往城堡方向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洛萨心心念念许久的前伯爵长子，哉蒙。
第九十三章 成擒
哪怕都是洛萨通过骑砍系统招募到的战士，最值得信赖的力量。
却也并不代表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傀儡，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虽然不能理解在系统作用下，他们记忆中关于潘德大陆上的经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在现实的玟代世界中，每一个系统士兵，都是有自己的情感，性格，思想，以及行动力的，活生生的人。
由此。
不同阵营的兵种，同兵种不同经历喜好的士兵。
在彼此交际的过程中，产生好感或者嫌弃，那是再正常不过。
代表官方力量的菲尔兹威侍卫，与地下世界臭名昭著的红色兄弟会一起行动时。
相互会有不自在的感觉，就更算不上出奇。
事实上，也就菲尔兹威是商人和海寇结合组建的联盟势力，屁股底下都不怎么干净。该系士兵和兄弟会成员的联合行动，才会止于些微不自在。
照洛萨估计，要是把黎明骑士团的兵种，和异端或者蛇教徒放在一块。
那结果，怕不是见面就吵，隔天上演一次全武行才行。
不过，士兵再强烈的好恶，终归要屈从于洛萨的意志。
相互交好的关系自然无碍。
彼此间的冲突，言语上会克制在非侮辱性的对骂，上升到动手的层面，也仅限于不使用武器的拳脚对话。
至于说打架斗殴是不是不太的问题。
嗯……
士兵……军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打架斗殴呢。
切磋，是武艺切磋才对！
这可是熟悉彼此的实力，在战场上与其他兵种配合的不二法门（借口）。
更何况有洛萨在，不故意下死手的情况下，用拳脚就给谁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可能性也无限趋近于零。
而这，还是日常生活中可能发生的情况。
一旦上了战场，或者是在执行洛萨交托的任务的时候。
所有系统士兵，自会以洛萨的命令和诉求为第一目标，抛弃一切成见成见精诚合作。
就好比这会的帕特里克，虽然心中极度渴望由自己亲自完成洛萨交托的任务，将完好的哉蒙带到主君面前。
但在运用自身权限的过程中，他也没有故意给罗尔弗斯等其他后手部队使绊子，将他们调往海港作战，给洛萨实现心中所愿平添一层变故。
这才有了罗尔弗斯一行，成功等到哉蒙一行的可能。
同样，哪怕两个兵种，不，是在场的几个兵种间，因为‘过往’对立的立场都有些轻微的不适（主要是兄弟会的一伙有成见）。
但在罗尔弗斯下达命令后，不太熟悉业务流程的其他人也各自行动起来，在他的指令下做好了准备工作。
……
就像前文说的那样。
哉蒙领着一支数百人（距离太远，具体数量一时难以看清，只能肯定在百人以上，千人以下）的的残兵败将，‘当先’向城堡而来。
不是被簇拥保护在前方的那种‘当先’。
而是散发着阴郁气场，一个劲策马疾行，甚至隐隐和后面的人有些脱节的那种‘先’。
虽然不知道这阴郁，究竟是出自穷途末路的悲愤，还是仓皇逃窜的惊惧。
亦或是其他什么，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但对于准备已久的罗尔弗斯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近了。
伴随着“踏踏……踏踏”的奔行声，哉蒙一行距离上城区出口越来越近。
纵马狂奔，与部下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还稍稍拉大了些许的哉蒙，一马当先。
在他身后十几米的距离上，是二十几名同样骑马，时不时头也不回地喝令士兵“加快速度”的将领及哉蒙亲卫。
在后面五十米开外，才是靠两条腿跑路，勉强跟上自家老大的普通士兵。
也就是帕斯公国的马匹实在难堪大用，这些士兵又在生死危机中激发了自己的潜力。
才能在抛弃了大部分武装后，勉强哉蒙等人的脚步。
否则，一路逃到这里，就该只有这二十多个骑马的了。
不过眼下这样，倒也不差就是了。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哉蒙刚刚靠近围墙出口十米。
不用罗尔弗斯下令，三十名兄弟会成员就翻上墙头，扣动手弩的扳机，向跟在他身后的将领和亲卫发动了攻击。
“嗡，嗡，嗡”
不同于弓箭射击时，略为悠长的“咻”。
弩弓发射时，强劲的力道使得驽矢破空的声音要短促许多，密集齐射，就好像蜜蜂骤然起飞一样。
“敌袭”
“这里怎么还有敌人”
“隐蔽，隐蔽”
“保护伯爵大人”
可惜，红色兄弟会手弩的威力差了一些，再加上攻击的对象大多一套板甲在身。
中箭者，除了最前排的几人外，大多只伤不死，杂乱的呼喊脱口而出。
不过没关系，威力不够，数量来凑。
上一轮的箭矢破空声还没从耳畔消失，兄弟会成员已经再次举弓瞄准，又是一轮齐射。
在潘德世界的弩具中，只算装填速度，红色兄弟会手弩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直到第三轮齐射落下。
不觉中已经被战马带着冲出围墙的哉蒙，再在部下惨痛的呼喊下，从失神状态醒转过来。
没等他回头看一眼。
早已摸到出口看守士兵身旁，瞄准多时的四名兄弟会成员终于对他下手。
四根弩箭飞出，目标直指哉蒙……
身下的战马。
开玩笑，对于骑在战马上的香饽饽。
谁敢用没轻没重的远程武器攻击，罗尔弗斯就敢以背叛的罪名，将他当场打个半死好不。
虽然在场的系统士兵中，也没有这种脑子缺根筋的蠢货就是了。
“律……”
一声高亢的嘶鸣，有心算无心的箭矢都准确命中了目标。
其中一根，还直接钻入了战马脆弱的后退关节处。
“嗒嗒嗒嗒”
遭受重创的战马并没有第一时间倒地，而是又向前迈出了四五步，才马腿一软，向侧方猛地跌倒。
以战马的重量来说，这样跌倒下来，其上的哉蒙，最少也是个双腿骨折的结果。
“该死”
怒骂一声，危急时刻，哉蒙的身上猛地闪出一层深红色的光华。
随后，在怒气力量的增幅下。他狠狠推了把马背，扯断马镫的绳索脱离马背，翻滚着着地。
能够使用怒气，并且有着不低的层次。
对于出身伯爵家族，目前正值壮年的哉蒙来说。
实在不是什么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过大概是情绪复杂难明的缘故，哉蒙周身的怒气光华，颜色在不断变化中。
时而是代表资深层次的深红。
时而，却是初窥门径的浅红，甚至粉红。
第九十四章 气焰嚣张
“嗵、嗵”两声坠地声，几乎分不出前后地接连响起。
“咳咳咳”
在战马嘶鸣着尝试重新站起，失败后再次跌倒的的反复挣扎中。
挣脱马背解除被压倒的危机，用翻滚缓解了高速坠马的冲击力的哉蒙。
左手撑地猛地跃起，同时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顺势拔剑而出。
但在做完整个动作后。
没等双耳将不远处部下混乱的呼喊传入显意识。
重摔岔气带来的生理本能，就让他遏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股咸腥味，也随之涌上干渴的喉咙。
思维运转被强烈的神经信号短暂压制的片刻时间里，哉蒙意识到了两个非常不妙的情况。
其一，自然是在自己家门口，遭到不明人士伏击这件事。
在自己潜意识最安全的地方遭到袭击这点，固然让他出离愤怒，想要报复回去的念头孰为强烈。
但当务之急，不是探究这伙人所代表的势力，而是从对方随后的攻击中，存活下来。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关键点。
哉蒙此刻的状态，极度糟糕。
这却不单是坠马所受的伤害导致的。
事实上。
每一个怒气的使用者，都必然具备相当强健的体魄。
单纯坠马，哪怕是高速奔行中跌落马下。
要给一个使用了怒气的人造成伤害，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怒气消耗过度，导致身体虚弱而受伤也就罢了。
但事实上，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这一路逃亡至此。
哉蒙狼狈的，也只是汗液灰尘遮盖的外表。
在战场上却是一直处于部下的严密保护之中，并没有同盟军士兵正面厮杀的情节发生。
动用怒气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而已，自然算不上消耗过度。
既然他现在的的确确收到了足以影响行动的内伤。
排除硬件上的问题，自然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也只有心理上出了问题，才会让他周身的怒气光华，产生颜色上的频繁变化。
怒气。
是使用者凭借纯粹且激烈的情绪增强精神力，引导体内的魔素粒子发挥作用，加速自身能量储备的消耗。
从而在一定时间里，获得更强大身体机能的一种力量。
从本质上来说，怒气有别于地球网络小说中的内力、真气、魔力等力量体系，并不是一种额外的能量源。
而是一种控制自身能量释放水平的方法。
或者换个高大上的说法，法门。
之所以叫怒气，或者战气。
也是因为生命体在愤怒或亢奋等极端且纯粹的情绪状态中，精神力更加活跃罢了。
也因此，怒气精深者与新手之间的区别，也不是体内能量强弱的区别，而是这一法门熟练程度的分别。
既然只是熟练程度的区别，除非是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在这种紧要关头中，怒气光华自然不会频频变化。
也就是说，哉蒙此刻的心理状态，非常不平稳。
遭遇重大失败和袭击的悲愤和惊怒固然存在。
但由此而产生的迷茫和惊惧却也不让分毫。
而众所周知的是，人在恐惧状态中，纷杂的念头会明显增多，专注性会大幅度降低。
由此，不再纯粹的精神世界，才是怒气在短时间里接连变化的真正原因。
相比于眼前的危局来说。
自身混乱的心理状态，才是最让哉蒙在意的地方。
……
“哈啊”
没等哉蒙将岔掉的气息喘平，一声暴喝就如同近在耳畔一样，猛然炸响。
强行吸上半口气，止住肺部的难受感。
转头看去，却是一副冲锋姿态的阿斯塔纳，已经侧举着盾牌来到了身旁十米处。
那一声暴喝，也不是阿斯塔纳有多么正直，还会在战斗中提醒自己的对手注意。
而是因为经验丰富的他，已经明了哉蒙伤在何处，打断他回复自己的状态。
以及，干扰不远处把守上城区出入口的士兵，一声声“伯爵大人小心”的警示。
“该死。”
看到阿斯塔纳冲锋而来，哪怕胸口那一股郁气犹在，哉蒙还是从牙缝中，吐出了短暂时间里的第二个该死。
对应的，就是数秒之后（怒气光华不是本身的颜色，而是光线透过挥发的血液浸染出的颜色，会出现延迟）。
他周身的怒气光华先在极淡和极深之间闪了个来回，最后稳定在低于深红的层次。
新仇旧恨，先惊后怒。
虽然从未与阿斯塔纳打过照面，但那一身菲尔兹威胸甲，已经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毕竟在这连日的战斗中，即便身处重兵的保护中。哉蒙也不会看不到身穿这身板甲的菲尔兹威侍卫，在战场上肆意横行的风采。
其造成的伤害，以及击退或者击杀需要付出的代价。
更是让手中精兵本就不足的哉蒙，心痛得无以复加。
在哉蒙看来，每一个菲尔兹威侍卫，都不亚于一位将怒气锤炼到精深层次，且精通战斗的武者。
这推断，也同样得到了来自米塔顿帝国的捷威诺等人的认可。
被这样的战士选做对手，又是导致自己沦落到眼下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的部下。
修行怒气，只是为了提高自保能力的哉蒙，如何不感到惊怒。
但他终究是心性坚韧的人物，即便自身意志在这场惨败中遭到了严重挫伤。
匆忙之中，还是提起斗志，向左侧挪动脚步，侧身避开了阿斯塔纳的凶狠冲撞。
“踏”
可惜，气势汹汹而来的阿斯塔纳，显然没有放弃趁他病、要他命这一念头的打算。
在前的左脚一踩地面，强行止住冲势。“喝啊”又一声暴吼，右手的战斧顺势扬起，向着哉蒙的头颅狠劈而下。
斧刃尚在落下，带起的劲风，却已然让对手遍体生寒。
‘嗯’
闷哼一声，不甘坐以待毙的哉蒙双手握剑向上，将将挡住了战斧的斧柄。
这却落入了阿斯塔纳的算计之中。
对哉蒙的性命，阿斯塔纳还要比他自己珍视许多，怎么可能真下杀手。
斧剑刚刚接触，紧接着就是菲尔兹威侍卫经典战法重现，斧刃拖动哉蒙手中的长剑回拉，扰乱了他的身体平衡。
回拉到中途，肩肘又反向送劲，战斧顶端直直撞在了哉蒙胸甲上，发出“嘭”的敲击声。
“哇啊”
从凹陷胸甲出传来的力道如最后一根稻草般，打散了哉蒙本就死撑着的那口气，呼吸不畅让他的大脑眩晕了一刹。
但对阿斯塔纳来说，这个破绽已经足够。
没等哉蒙彻底从晕厥中回过神来，一只连指关节都包裹在钢片中的拳头就在瞳孔中越来越大。
这是阿斯塔纳丢下战斧的右手，无缝衔接的第二次攻击。
“砰”
“啊”，鼻梁遭受重击的痛呼尚未完全出口，便已戛然而止。
因为与战斧同时被丢下的，还有左手的盾牌。
哉蒙注意力被拳头吸引同时，阿斯塔纳左手的手刀，也划过一道弧线命中了他的颈部，带走了他全部的意识。
“啊……”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被杀了，快逃啊……”
直到哉蒙跌倒在地，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的时候。
他才从这好似只有两人的寂静世界中挣脱出来，接收到了最远不过百米的战场上，那嘈杂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结束
一记手刀砍翻哉蒙，阿斯塔纳犹不放心。
先是顺手卸掉了对方的下颌骨，然后又反剪哉蒙双手，帮助随后跟来的兄弟会成员用绳索将其捆缚了起来。
说实话，用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攻击，击败一个状态糟糕的怒气使用者，对阿斯塔纳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但是既要保证哉蒙的安全，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到洛萨面前，又要让他丧失行动能力，却是一件对技术要求颇高的事。
击打颈动脉使其昏迷，是阿斯塔纳当时最好的选择。
相比于攻击其他要害部位，可能导致哉蒙直接死亡或者脑损伤的后果来说。
扰乱脑部供血的手段，自然是要温柔许多。
但这也是相对的。
且不提菲尔兹威侍卫那足以摧墙拔树的力量，会不会直接将哉蒙的颈骨打断。
长时间脑部供血不足，也是有可能会损伤人的大脑的。
而一个脑损伤，尤其是记忆受损的哉蒙，对洛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想找一个医生治疗这一类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性存在（也或许有？）。
因此，给哉蒙的最后一击需要多大力量，得要阿斯塔纳慎重考虑才行。
尤其是对方本来就不稳定的状态，更是提高了很多难度。
慎重的结果，就是阿斯塔纳在这一招攻击中，接连降低了好几次力量。
哪怕最终成功将其击晕，也还要担心他很快醒转过来，再做出些阿斯塔纳等人不想见到的举动。
还是保险点比较好。
一通忙活，几乎将哉蒙里外里捆成一个粽子，阿斯塔纳才有功夫打量其他战场的情况。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他这边结束工作的时候，其他战场的敌人也基本跑差不多了。
那一套让哉蒙都印象深刻的铠甲，对于战斗在一线的普通卡塔尔士兵来说，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袭击者是城内某一方势力，想借哉蒙的项上人头当投名状也就罢了。这
些此刻心中正充满恐惧和戾气的士兵，完全不介意仗着人多，让对方也尝尝恐惧的滋味。
但如果对手是来自盟军的怪物，那自然是谁能耐谁上了。
因此，一伙残兵败将，也就在开始象的时候征性冲击了一把。
等到哉蒙被阿斯塔纳放翻在地，大多数人就“嗷”地一声撒脚跑了。
反正就罗尔弗斯这几十号人，也不可能抓住数百号人不是。
只留下些被手弩集火射伤的将领和一无所知的守门士兵，面对罗尔弗斯他们之后的镇压。
……
洛萨收到传信，得知哉蒙已经被部下生擒的消息的时候，还和门罗都两个待在城外，等待部队将城门清理出来呢。
战斗后期，门罗都亲自登上城墙，是出于政治目的的作秀。
城墙战役结束后，非要等到城门被清理出来，才会在士兵拥护下大张旗鼓进入卡塔尔城，也是出于政治目的的作秀。
否则的话。
要是堂堂未来卡塔尔伯爵还需要像大头兵一样，从城墙上边翻过来。
那么刚刚树立起来的大佬气场，恐怕就要沦为笑话了。
好在城门处最难的两道‘关卡’已经在战斗中，被盟军部队完成了突破，剩下的都是些碎砖烂瓦之类的东西。
量虽大，却难不倒人多势众的盟军，清理起来速度倒也不慢。
预计下午四五点，就可以实现门罗都重返家园的心愿了。
“呼”
得知哉蒙已经被罗尔弗斯等人生擒，且生命体征完好，洛萨由衷松了口气。
虽然料想哉蒙这样的枭雄，应该不会就那么容易甘心接受失败，冲动之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他真的想不开，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情况，真的死掉了呢。
洛萨想知道的林朋遇刺的真相，不就连最后一条线索都断了吗。
兵战凶危，哉蒙就这样战死的可能不是没有，洛萨也早已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但既然有机会争取一把，将事态的发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洛萨当然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的。
如今得偿所愿，悬着的重石终于落下，洛萨的斗志都似乎因此泄掉了大半一样。
好在也只是似乎。
人生的道路就是这样，每翻过一个山头，就会看见前方还有另一条沟壑，另一座未踏足的山峰。
永无止尽。
当有一天发现前方已经没有值得去翻越的山峦，没有值得去跨越的江河地时候。
也就到了生命该终结的时候了。
哉蒙已经掌握在手中，接下来，还得要帮门罗都坐稳伯爵之位呢。
重整旗鼓，洛萨并没有让罗尔弗斯他们现在就把哉蒙带过来，而是先找个地方将他关押起来，好吃好喝照顾着，等自己抽出时间来再说。
这既是存心想晾一晾对方。
也是因为洛萨接下来，需要忙的事情的确很多。
向海港增派兵力，尽快击败迪赛瓦尔得率领的伏击部队，迫降或者攻破卡塔尔城堡，清剿城内的敌对力量是一件。
整肃军纪，界定功过；防止城中市民或者乱军动乱，尽可能降低城市的损伤，又是一件。
趁着盟军气势正盛，与门罗都相互配合，‘对付’城中暂时沉寂下来的贵族阶层又是一件。
尤其是最后一件，至关重要。
说对付，就说明在这件事上，两人采取的态度将会非常强硬。
与弑杀前代伯爵，篡取了伯爵的哉蒙，对城中贵族采取的怀柔政策不同。
在洛萨两人的商议中，对于那些哉蒙掌控城市期间，为他效力的贵族，门罗都将会采用最严厉的惩处方式。
而不会给他们墙头草，重新倒向自己这边的机会
轻则消减领地爵位，重则以叛国的罪名直接处死。
之所以要如此做，是因为背靠米塔顿帝国的哉蒙，能够给与城中贵族的筹码，门罗都是万万比不上的。
可以想见，
‘连那叛逆哉蒙掌权时，都不曾对有如此情况，怎么你一上位，反倒对我们如此苛刻’的想法。
绝不会只出现在门罗都清理那些登上哉蒙战车的势力的时候。
而且与借助哉蒙借助米塔顿的力量登上伯爵之位，又需要将卡塔尔城打造成铁板一块，来应对米塔顿内部的垂涎目光。
所以必须对城中的贵族施以怀柔策略不同。
本来就在这场动乱中，力量折损严重，又是初登伯爵之位，威望声名都不够的门罗都。
如果不能趁着盟军兵锋在侧，罪名又是现成的大好机会，彻底肃清卡塔尔附属贵族中的反对力量。
那么他这个伯爵，当的一定不会怎么舒心。
更何况
第九十六章 言之凿凿的与不为所动的（1）
与哉蒙的会面，被安排在破城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024年九月二十七日的上午。
地点，则是在哉蒙熟悉的卡塔尔城堡，顶楼的一个房间里。
向东敞开的两扇窗户，为房间带来了足够明亮的采光环境。卷进来的微风，又带走了壁炉熊熊燃烧升起的闷热。
长桌两端，一端坐着洛萨和门罗都，一端坐着主角哉蒙。
帕特里克、迈尔斯、西穆勒三人，以旁听者和随从的身份的身份，坐门口额外增添的椅子上。
偌大书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既不是阴冷黑暗的牢房审讯室，也不是招待好友贵客的热情场合。
对于怎样的环境，能够敲开哪种类型人心防这点，洛萨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说起来，明明只是两三天的时间过去。
相比起战争时，城里城外一派火热的氛围。
战争结束后，卡塔尔城却骤然冷清了很多，到了需要烧起壁炉来取暖的地步。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了。
此刻，毕竟已经是秋末冬初时节，只差一场降雪就能够正式宣告冬季的到来。
气温每天都在降低的情况下，会感觉到寒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在历法上，全世界都在使用千年来由法师创造，并且已经相当完善的秘法历。
但因为各个地方存在环境差异的缘故，季节的变化还是要依据实际情况加以划分。
很遗憾，因为开发时间晚，又缺乏天候方面专业人才的缘故。
帕斯平原上季节更替的分辨，目前还只是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时间段，而没能具体到某一天里面。
这就是为什么说还差一场雪，才算正式进入冬季的原因。
至于说整一年都不下雪该怎么算的问题。
别的地方或许有这个可能，在帕斯，除非全年持续高温，否则绝不会一场雪都不下。
原因，也不用过多解释。
当然了，除了天气变冷的环境因素外。
战争结束后，在战时被压下的，城内过万士兵的伤亡，以及由此导致的数千家庭破碎。
普遍的悲痛心情，也是城中气氛热烈不起来的重要原因。
哪怕是门罗都，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哉蒙的军事对抗行为买单，向这些因阻挡自己入城而战死的士兵发放高额抚恤。
出于邀买人心的目的，赦免其罪过，附上少量的慰问金，已经足够仁慈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民众，在长期的依赖中早已习惯了服从贵族合理的不合理的命令。
丧失亲人的悲痛固然强烈，却也只是选择了各自默默承受，而没有演变成动乱。
该算幸事。
还是不幸呢？
最后，还得加上城里面，中上层圈子里的肃杀气氛。
随着门罗都接掌城中大权，在洛萨的支持下对贵族和大商人采取高压政策。
卡塔尔城原有的管理阶层，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来形容，是绝不夸张的。
从两家骑士家族纠结了一些溃兵和几家商人的护卫，盯上哉蒙并且同阿斯塔纳带领的人手（罗尔弗斯等人是隐秘处的力量，任务完成后已自行散去）爆发冲突反被杀散。
有牵连的贵族和商人在门罗都随后的命令下，一律被打为哉蒙叛逆抄家灭门或者流放开始。
对叛逆同党的清算，很快波及到了城中大多数上层人士身上。
那些只是寻常履行自己职责的还好说。
哉蒙掌权时身居高位，尤其在双方战争期间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却无一例外受到了门罗都的严惩。
洛萨比较熟悉的副市长卡特男爵，就因为哉蒙当政期间依然领受市政权利，并且积极为哉蒙招募兵员等罪名，险些被消去了贵族身份。
虽然最后找了洛萨的门路，门罗都‘顾念旧情’保留了他的男爵爵位，但领地还是被消减到了只剩一座小镇的超迷你男爵领。
这当然有些僭越大公的权利。
但眼下正值战时，被处罚的贵族又都是依附卡塔尔家族的家臣，种种原因下，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或者说反对意见，都被门罗都选择性忽视了。
相反的，前伯爵堡剑术教师，在掩护门罗都等人逃离城堡过程中被杀的阿古德·玛图爵士，则是受到了门罗都的高度称赞。
所在家族，有两位直系子嗣被晋升骑士爵位，一位出色的支系子嗣被安排到亲信贵族的部下担任贵族。
总的来说，被惩处的贵族还是多于被嘉奖的贵族。
‘怂恿’门罗都对家族老下属下狠手，变相削弱卡塔尔力量的做法。很难不让人怀疑洛萨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和怀揣的动机。
洛萨子爵心怀不轨，仗势欺压卡塔尔家族的流言，更是在背地里广为流传。
不过哪怕众贵族中，没有掺和进哉蒙阵营的老人一再直言告诫，门罗都也只是一笑了之。
如果连红白脸时常互换，互相背锅的双簧搭档都无法信任。
难道还能信任这些曾经不受重用，哉蒙当权时又当起缩头乌龟的所谓老下属不成？
扯淡！
……
“怎么，您二位来见我，只是想看我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吗？
就算如此，这么长时间，也总该看够了吧。”
虽然对面两人一直盯着看的目光很让人难受。
但忽略掉房间里边的其他人。
充斥着阳光的无声寂静，卷入的微风带来的一丝清凉，被壁炉中的热气赶走后的昏昏欲睡。
让哉蒙有一种久违了的……
‘温馨？’
的感觉。
‘怎么可能’
狠狠挥去那脑海中突然翻起的词眼，本来打定主意不说话的哉蒙心中瞬间涌出浓浓的烦躁感。
盯着天花板的双眼转向对面的两人，露出满是嘲讽意味的神情问道。
“我们对你狼狈样子没有任何兴趣。
更何况。
你现在的样子，也算不上狼狈。”
直视哉蒙的双眼，门罗都淡淡吐出一句。
单从外表来看，两天时间里，哉蒙的生活没有受到怎样的亏待，加上他不愿承认失败，来之前又整理过仪表，的确和狼狈搭不上边。
而精神状态上，能够作出嘲讽的表情，比起被俘时的茫然无措也要好上许多。
“之所以来见你，是觉得应该见你一面，听听你想说些什么罢了。”
与哉蒙相比，门罗都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平静太多。
没有当初逃离时的深深仇恨，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让哉蒙一败涂地的傲然和自得。
就好像一个不了解事情经过的……
无关人士一样。
这却将哉蒙心中的愤怒给引导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言之凿凿的与不为所动的（2）
“那你们就走吧，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重新向后靠在椅子上，仰头琢磨房顶砖石的纹络。
明明打定主意维持最后的高傲直到生命终结，以冷眼旁观对方的上蹿下跳。
但门罗都——这个曾经看不起的毛头小子那全不在意的姿态，让哉蒙实在怒意难平。
吐出冷硬之言后，见洛萨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房间中又回到了之前相顾无言的寂静状态。
他心中的烦躁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烧愈烈。
也不知过去了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难以平静的心情，让哉蒙再也忍受不了这安静得过分的房间。
有心起身自顾自离开。
但刚刚抬起屁股，门口一起站起的三个大汉，让他又装作调整姿势，坐了回去。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对手面前，摆出败犬一样撒泼打滚的无赖样子。
所以他要以整洁的仪表来见他们，所以他不愿与只是下属的帕特里克等人拉拉扯扯。
所以，在又是长久的沉寂后，他呼出一口气，嗤笑一声，摊开双手说道。
“好吧，你们赢了。
我，还真有些话想说了着。”
故作平静的话语下，那些无奈、激愤的情绪，是如此的清晰。
就好像是在用嘲讽的口吻，说“你们也不过就只能仗着手中力量更强，来压迫我罢了。”
而力量，却正是他最信赖的东西。
对哉蒙的嘴硬，两人并没有出言揭穿，只是端正身形，摆出倾听的姿态。
毕竟，这强装出来的平静，是他仅剩不多的自尊了。
洛萨算准了哉蒙绝不会愿意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就这样走向坟墓。
原因有二，其一是他性格骄傲，其二是他不通军事。
性格骄傲，意味着他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能够取得怎样的结果有期待，不会轻易接受刚刚起步就遭遇失败的结果。
不通军事，他就不会明白为什么已经坚持了近半个月，还算稳固的阵线，怎么就在一日之间被敌人彻底撕碎。
两个因素结合，哉蒙心中一定有很对想弄懂的事，也会有很多苦闷想要找人倾诉。
作为击败了他的对手，洛萨和门罗都两人，自然有资格成为他倾诉的对象。
但前提。
是洛萨他们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急切，使哉蒙有‘自己的沉默，能够让对手感到烦恼、挫败，扳回一城’的想法。
那样，他真的很有可能将所有的秘密带进坟墓里去。
假如门罗都能够下决心处死自己兄长的话。
至于为什么，哉蒙说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后，两人还要变相将他禁锢在房间里，则是为了给将自己摆上高出的哉蒙，递上一把下来的梯子。
帕特里克三人是洛萨的下属，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拨动着自己额前的头发，哉蒙不怀好意地笑着开口。
“对了，不如从父亲大人的死开始吧。
我想，你们大概也有过一些猜测吧。”
“没错，你最尊敬，一直为你，噢，还有艾尔莎，遮风挡雨的父亲”直视着门罗都。
“对你有知遇之恩，将你从一个卑贱的平民，擢升为贵族一员的前代伯爵，”转头直视洛萨。
“其实是死在我的手中的。”
“用一种叫做‘米勒娃’的秘药，也有人叫他‘回光返照’来的。
只需要在一小撮粉末（两根指头比划了个捏的动作。），就能够发挥威力。
前几次的时候，食用者通常能够有精神焕发的感觉，疲惫时来一点，再工作一整天都不在话下。
但等到七八次之后，再使用时就不会有很明显的效果，只是身体里的精气会快速消耗，整个人也一下子衰弱下来，直到死去为止。
伯爵大人毕竟年纪大了，比预期的药效还要快一些，也就喝了五次掺了秘药的茶水，就进入了第二阶段。
对了，前五次药，还是我亲手放进伯爵茶杯里的呢。”
见对面的两人都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又想起了什么的拍拍额头。
“啊，还有你嫂子，也是因为这幅药去世的。
啧啧。
一个人的儿子，一个人的丈夫。
怎么会相信他会害了自己呢？
可惜啊，可惜！”
说完后，哉蒙真就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摇起头来，口中不断发出“啧啧”的叹气声。
哪怕对这些事早有预料，也明知道他说这些话就是想激怒自己。
门罗都的心中，也还是涌起了强烈的愤怒感。
不过已经锻炼出来的养气功夫让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心中的怒气没有一丝表现在表情上，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点点头，做了个继续的动作。
至于洛萨，更是全程保持平静，偶尔还做出无趣的表情，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砰”，这更进一步激怒哉蒙，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咆哮着喊道。
“你以为自己夺回了卡塔尔城，夺回了伯爵之位，让家族摆脱了我这歹毒之人的控制，避免了在战争中覆灭的结局吗？
不，我告诉你不是。
砸了，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什么都不懂，只是可笑的，可怜的棋子罢了。”
说着，他轻蔑地看了洛萨一眼，意思不说自明。
可在他对面的两人，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呵，让我来告诉你们两个可怜虫，什么是事情的真相吧。”
摇了摇头，打开话匣子的哉蒙，并没有就此止住的意思，他迫切想看到对面悔恨的表情。
“这四五年来，帕斯公国，塞夫鲁比诺王国（秘法大陆王国），缇格珞王国（多隆特大陆沿海王国），费列公国，珀斯塔利亚公国等十四个王国、公国的王室，私底下密切来往，计划组建新的联邦国家。
但你们也都知道。
这些秘密联合国家中，除了缇格珞外，其他的王国，公国，都有各自上属宗主国。想脱离出来组建新的国家，一开始就要面对七八个大帝国，王国的敌对。
也就是说，这从一开始，就不是能够实现的事。”
“可惜，那愚蠢的帕斯家族全然不顾其中的风险，为了自己的野望，就想将整个公国拖进战争的泥潭之中。
甚至，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在联盟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他们还计划趁着内战的机会，清扫掉公国内部所有可能的反对言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哪怕你们夺走了这座城市，帮助帕斯家族赢得了战争胜利又能如何。
不过是被自以为的盟友，当作下一个需要清理的对象罢了。”
“你们以为前代伯爵不知道我的心思。
他不过是知道了这真相，将赌注压在了我的身上罢了。
只有我，才是真心为家族的未来着想。
只有我，才能将卡塔尔家族带出这泥潭，将这祖辈的荣光延续下去。”
“可现在，全都被你们给毁了。”
“门罗都，你才是卡塔尔家族，真正的罪人。”
第九十八章 换人
“哦！”
“哦？”
哉蒙不可思议的表情中，门罗都终于有了回应。
“我猜，你口中的卡塔尔家族，应该没有作为你弟弟的‘门罗都’，没有妹妹艾尔莎，没有继母莫斯塔里，也没有支持我的所有人。
有的，只是你，以及你口中，卡塔尔家族的百年荣光吧。”
“砰，砰”
门罗都的话让哉蒙怒不可遏，连续拍打了两次桌面，怒声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吗？”
“难道不是吗？”
上身微微前倾，门罗都毫无惧色地直视对面闪烁红色光华的兄长。
“那不知道我亲爱的哥哥。
你口中的家族未来。
为我，安排了怎样一份生计。
为艾尔莎准备了怎样一场良缘。
为我母亲规划了怎样一段体面的晚年生活。
又计划，怎么对待那些支持我的部下和朋友们呢？
可千万别随口拿出什么美好的方案啊。
一个能够对自己亲生父亲和恩爱的妻子下毒手的人，你的任何保证都只能让我感觉恶心作呕。
更遑论相信了。”
“你……”
嘲讽的话语，用最平淡的陈述口吻说出，让哉蒙瞬间哑口无言。
而门罗都还没有止住话题的意思，接下去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卡塔尔家族的未来着想，要让卡塔尔的荣光延续下去。
可种种行为，到底有多少真心为了家族的未来，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野望，又有多少来自内心深处的阴暗。
口头上的言语能够欺骗他人，还能骗过自己的内心不成？”
“好吧，即便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你的确是那样一心为了家族的，为她一直默默付出的，大公无私的，力挽狂澜的……英雄。
那又怎样？
你所说的卡塔尔家族，可不是我的卡塔尔家族。
家族荣光的延续固然重要。
可对我来说，家人的生命，生活，幸福，更加重要。
是不是家族的罪人，哉蒙，那可不是由你来评定的。”
“你……你……你”
“你居然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就是家族的耻辱、败类，你就一点都没继承到历代先辈的荣耀吗？你根本不配做卡塔尔家族的子嗣，就和那卑贱的野狗一样卑劣、下贱……”
虽然之前说的那些话，主要目的是为了看到对面两人愤怒、懊悔的神情。
但能够不过多组织语言就表达出来，至少也是哉蒙曾经脑海中盘旋过的念头。
尤其延续家族存亡的那套说辞。
更是支撑他下定决心以弑杀父亲的方式登上伯爵之位的，重要的心理依据。
此刻遭到卡塔尔家族另外一名最有代表性的成员全盘否认，被彻底激怒了的哉蒙再也顾及不到形象。
指着对面的门罗都，像一个他最鄙夷的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若非帕特里克三人早有准备，起身挡在长桌一侧，另一边又坐着哉蒙自认赢不了的洛萨。
他这会儿已经不是止于辱骂，而是冲过来，亲手‘教训’卡塔尔的‘不肖子孙’了。
虽说哉蒙锤炼怒气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资本而非战阵厮杀。
但他曾多次在公国青年竞技大会中取得冠军的经历，也说明对战斗其实并不陌生。
两兄弟放对。
还不会使用怒气的门罗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捶得灰头土脸。
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椅子上，用无所谓的表情进一步挑衅哉蒙。
当然，事实上门罗都这会儿的心理活动，可并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平静。
他到底不是哉蒙口中的不肖子孙。
让卡塔尔家族的荣光延续下去，甚至更进一步，也是他当前的志向和抱负。
虽然还没有从其他途径证实。
但哉蒙刚刚透露的这条很有价值的信息，以及其中所蕴藏的巨大危机，确实引起了门罗都高度的重视和警惕。
之所以还能保持镇定，一半的因素，是不想在心理博弈中输给哉蒙。
另一半，却是心境力量提升，带来真正处事不惊的泰然姿态。
哉蒙所说的危机现在看来的确很难化解，但那又如何。
他口中的卡塔尔家族，没有门罗都母子三人该有的位置，充其量只是可以随意割舍售卖的物品。
这是事实。
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保护，还跟他提虚无缥缈的家族荣光。
是想让他干脆引颈就戮吗？
更何况，人生在世，怎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永无波澜。
危机是客观存在的，门罗都需要面对的，哉蒙也需要面对。
哉蒙能够找到并实施自己的破局之法，他门罗都也未必不行。
相信哉蒙还是相信自己。
这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无论此前是否知道家族所面临的危局，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在乎的人。
门罗都相信自己最终还是会走上军事对抗的道路。
赢都已经赢了，哪还有懊悔的余地？
“够了。”
“如果两位想说的，都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那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哉蒙的怒骂迁延到门罗都家人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充当摆设的洛萨，出口止住了话题。
场面突兀一静。
门罗都这边是因为他本就没说话。
而哉蒙之所以不说话，则是因为他在洛萨开口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有失身份’，因此喝骂声顿住了一瞬。
这一停顿，哪怕他极不想听从洛萨的喝止，那种怒气勃发的感觉却一时找不回来。
索性冷哼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重新坐下。
“既然你们两位没什么要说的了。
门罗都，你们就先离开一会儿，给我和哉蒙阁下一点交流的空间如何？”
过了片刻，见兄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洛萨又说了一句。
“也好。”
点点头，知道洛萨有让自己趁机调整思绪的意思，门罗都也没有继续坚持。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不用说什么离开一会儿了。
兄长的想法我已经了然，我的态度，相必也已经传达给兄长了。
见也见了，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话，就通过守卫来传达吧。”
没等哉蒙那句“正有此意”的冷哼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帕特里克三人自然不会有其他意见，紧随其后向外走去，将‘谈判桌’交给洛萨和哉蒙两人。
第九十九章 威胁
“呵。”
“能够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调教到如今的程度。
‘子爵阁下’的这份手段，真是让哉蒙钦佩万分啊。”
等最后出去的迈尔斯顺手关好房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重新收拾好情绪和表情的哉蒙浅笑着，冲洛萨主动搭话道。
虽然那个咬词很重的‘子爵’嘲讽意味十足。
但在神情态度上，却要比面对门罗都时的不屑和憋闷好上许多。
是面对一个尊敬的对手，应有的姿态。
也由不得他不尊敬。
与被他看作纯粹只是抱上了大腿，才有资格站到自己面前的门罗都不同。
新换上来的洛萨，可是一开始就虎口夺食，从自己手中截走了门罗都一行。
然后，又一路逆袭，以一个小小男爵的身份挑动整个公国的局势。用一场场胜利裹挟大半南部贵族的力量，将自己打得大败亏输的豪杰。
甭管他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背后又是哪个强国在支持。
都无可变更着铁一般的事实。
看不起洛萨，被他击败的自己岂非更不上档次。
虽然在洛萨看来是有那么点意思。
可不知情又心高气傲的哉蒙，如何能够接受。
“为什么要说‘调教’？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一样。
我觉得用指导，应该更加合适些吧。
毕竟。
门罗都他本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只是让这天赋更快展现了出来罢了。”
洛萨用相似的浅笑作为回应。
明明是相同的地点，时间也不过相差三四分钟。
气氛却由剑拔弩张，变成了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和谐场面一样。
“不过，现在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场合，我却也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无关的问题。”
没有给哉蒙就洛萨与门罗都之间的关系，继续开嘲讽的机会。
闲扯了一句后，洛萨马上正色起来，抛出了自己的正题。
“哉蒙阁下，我想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林朋爵士遇刺那件事的真相。”
“林朋爵士遇刺？
哦，您是指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吧？怎么这么问？
我记得当初那件事，可是由洛萨阁下您亲自出马侦破，最终没有线索才不了了之的。
现在却旧事重提……
嗯？
您是怀疑我和这件事有关系？
或者说，您之后又找到了什么证据，指证是我指使了那起刺杀事件呢？”
“的确有些新线索。”
洛萨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证明哉蒙阁下是幕后主使，却也显示你和这件事有很大牵扯。
再加上你现在所展露的野心，有策划这起事件的动机。
我有理由相信，您是知道些什么的。”
“是这样啊。”
“不过，洛萨阁下大概是误会了。
我当初的确只是恰逢其会，并没有参与这一阴谋。
我所知道的情况，也只是洛萨阁下调查公布出来的那些，没什么其他的内情能够提供给您。”
盯着哉蒙笑盈盈的面孔看了好一会儿，洛萨才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我现在倒是相信哉蒙阁下，并非策划这起事件的主谋了。”
“哦？”
“因为如果是你策划了这起事件，以你的高傲性格，这会儿绝不会遮遮掩掩地，而是坦然承认下来。”
“是吗？
我就当这是您的称赞，先行谢过了。”
“客气”，洛萨随意回了一句。
“不过，哉蒙阁下说自己不了解其中的隐情，就纯粹是在欺骗我了。
要问有什么凭据的话？
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其实，是洛萨通过哉蒙的回答和微表情变化，结合酒馆的情报分析出来的。
只是这套分析缺少事实依据，未必能让哉蒙信服，洛萨也就不多费口舌分说。
“是吗？或许吧。”
哉蒙笑意不改，口头上却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片刻的相视无言后，洛萨呼了口气，向后靠上椅背扯出另外一个话题。
“哉蒙阁下，对自己之后的结局，有过什么设想吗？”
“当然有啊”，哉蒙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左右，也不过是个死罢了。
区别，只是死的过程，和对外的解释罢了。
最好的结果，大概是‘在战场上身负重伤，救治无效去世’了吧。
洛萨阁下以为如何？”
“不不”，哉蒙戏谑的眼神中，洛萨微微摇头。
“哉蒙阁下素有计较，当知门罗都不会杀你。
从情感上来说。
有你弑杀父亲在前，为了与你的心狠手辣作区别，他不了杀你的决心。
从利弊权衡上来说。
你在卡塔尔敌对者的眼中，已经丧失了所有可供利用的价值。
杀了你，除了让门罗都背上一层狠辣的污名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收益。门罗都没有杀你的必要。
因此，他对你的处置方式，大概率只是终身囚禁。”
这却是洛萨在反过来诓骗哉蒙了。
如果哉蒙这两天不是由系统士兵专门负责看守，对外界信息彻底隔绝的话。
他也能马上知道洛萨在说谎。
已经对城中贵族采用了高压强硬政策的情况下。反而轻轻放过了罪魁祸首，这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
因此，即便洛萨分析得很有道理，门罗都的确不愿意下决心杀了自己的兄长。
等待哉蒙的，也一定是严惩不贷。
可惜，哉蒙并不清楚这里边的情况。
所以在洛萨的分析结束后，他还能讥笑着地来上一句。
“是吗？那可就借您吉言了。”
“所以，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我会。”
声音骤然变得洪亮，洛萨上身前倾，动作与门罗都反驳兄长时几乎如出一辙。
脸上的笑意被彻底敛去，浓郁的杀意不加掩饰地席卷向兀自嗤笑着的哉蒙。
“如果你不将你所知道的实情告诉我的话，纵使门罗都不愿意，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所以，选择吧。
究竟是继续为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人保守秘密，背负着叛逆的罪名被我绞死在邢台之上。
还是把你知道事情通通告诉我，苟活下来，亲眼见证卡塔尔家族在门罗都的手中得以存续，亦或是在你所说的那些危机中就此消亡。
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
良久无言。
作为一个野心家，哉蒙原以为自己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但当洛萨几如实质的杀意压过来的那一刻，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惊胆战。
生平首次。
他发现生死的威胁，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效果。
“哈”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声由短变长，由小到大。
逐渐演变成了无法遏制的，几近癫狂的大笑。
这一刻，什么身份地位，贵族气度，已经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
“干他妈的。”
许久，狂笑渐歇，哉蒙一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水珠，一边恶狠狠骂了一句。
接着抬起头来，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洛萨说道。
“我真是一个蠢材。
明明知道你不是凡俗之辈，怎么还会觉得你无关紧要？还比不上林朋那个糟老头子？
早知今日，我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直接除去才对啊。”
“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啊。”
第一百章 得偿所愿
最终，洛萨还是从哉蒙的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直到走出房门好一段距离后。
他才驻足在无人的走廊里，长舒一口气，松缓了自己紧张的心情。
虽然生死的威胁对哉蒙还算有效果，言语暗示下扩大的说与不说的差距，也动摇了他的意志。
但仅凭这两点，就想让哉蒙顺从洛萨的心愿，成功率也不过只是五五开罢了。
而没有这些对话，单只问问题让哉蒙开口的概率，也只有五五开。
也就是说。
从一开始，洛萨就没有丝毫的把握，说服哉蒙开口。
这毕竟是一位枭雄人物，真要下定决心想让洛萨体会失望的感觉，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好在最后，他还是欣然回应了的问题，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洛萨。
不过说出来的原因，却不是生死的威胁。
而是他，并没有替自己曾经的‘那些合作伙伴’，隐瞒的必要。
来自秘法大陆，米塔顿帝国的艾尔多纳。
来自秘法大陆，杰夫格王国的摩罗非。
来自古琴大陆，米利亚斯王国的彭库。
以上三者，都是来自对帕斯公国怀揣觊觎之心，又实力不俗的强国。
从洛萨的语气中不难发现，他之所以时隔两年还在追寻林朋遇刺事件的真相。
其目的自然是要为自己的老朋友报酬。
一边是击败了自己，为自己所憎恨的仇敌。
另一边则是相互利用，没有什么交情（有也无妨）的过往合作伙伴。
有机会看到这两方狗咬狗的场面，哉蒙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在告诉洛萨的消息中，除了真正有参与谋划的这三人外。
哉蒙还不怀好意地，将其他几个与自己有过接触的势力一并混杂了进去。
哪怕不能引导洛萨与这所有的势力成为敌人，恶心他一把也是极好的。
而对于哉蒙的这些小九九，洛萨也不是完全没有猜到。
但是没关系。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线索太多或错误，而是没有线索，无从查起。
只要哉蒙所说的那些目标中，有一个真实的突破点，他就有机会将所有的真相一并从地下扯出来。
来日方长。
为林朋报仇的事，他不着急。
……
“如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顺着走廊走出不远，拐角的窗户旁边，洛萨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门罗都。
“还不错吧，好歹算是有些收获。”
信步走到他的身旁，洛萨顺手推开窗户，任由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舒服地“呼”了口气。
说实话，刚才那间屋子里的环境对常人来说可算是温暖又不闷热。
但对一身武装又需要掩饰紧张的洛萨来说，却让他颇有些不上不下难受感。
究竟是心理上的作用，还是生理上的确不适应这种环境，洛萨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是吗？那就好。”
看到洛萨一脸舒爽的轻松心情，门罗都也由衷笑着附和了一句。
说实话，对于洛萨和哉蒙两人的单独交谈，门罗都也不是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类似的，还有洛萨反复交代部下一定要活捉哉蒙这件事。
但那些，也只是在脑海中偶然闪过一瞬，紧接着又被理智丢出脑外的念头罢了。
担心被亲近的人背叛，这是人之常情。
尤其，对不久前才经历过人生低谷的门罗都来说，更是如此。
但如果转变一下看问题的角度，将自己摆上背叛者的立场，来挑选一个背刺的对象。
所见又有所不同。
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大。
这句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但如果交往的对象是个聪明人。
需要大多的价值，才会去背叛一个愿意不求回报倾力帮助你的友人。
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至于如何确定交往的对象是个聪明人，而非小聪明。
如何让他知道你愿意倾力帮助他。
又如何在不断改变的世界中，知道你们彼此都未曾改变。
就又是一整套一言说不尽的理论了。
但至少，无端的猜忌不会是这些问题的答案。
门罗都和洛萨都如此坚信着。
因为，那是他们自己就最不想接受的对待。
“不过，我这边却是又多了些烦恼呢。”
笑容只维持了数秒，门罗都又“哎”了一声。
烦恼些什么，不说洛萨也清楚。
“我已经让其他人开始着手审讯哉蒙的那些追随者，消息的真假估计很快就能得到验证。
但我想，这样能够轻松辨别真假的事情，哉蒙撒谎的可能性不是很高。”
“连帕斯公国这座浅浅的泥塘都没有混熟，就要杨帆出海，卷进数十个国家博弈的大漩涡中。
虽然在哉蒙面前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但说实话，心里面的压力可是不小。”
“嗯……洛萨哥，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先不说。”
一脸好笑地看了眼他皱起的眉头，洛萨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能够轻易分辨的事，哉蒙就不会撒谎了呢？
就算不是单纯为了耍你一把，说些半真半假的话，给你挖个坑不也是很正合理的事吗？”
“这……”
愣了愣神，门罗都紧接着哑然失笑，“这倒也是啊。”
“啧啧……半真半假，故意挖坑。
这可真是关心则乱，看来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哈啊，你这是在嘲讽我已经是老年人吗？”
“哪有哪有。
洛萨哥你也就比我大一倍罢了，怎么能算老年人呢？”
“嘿，你这小子，最近是不是飘得厉害啊。”
笑闹了一阵，两人才又回归正题。
“无论哉蒙所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现在距离你我还太过遥远。
新联邦国家的建立也好，其他大帝国、王国的敌视也好，那都只是当前混乱的国际局势的一部分。
其中蕴藏的危机和机遇虽多。可对我们来说，却不是最紧要的。”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准备继承卡塔尔伯爵之位。”
第一百零一章 处罚方式
告诫一个人不要为未来的重重困难过度担忧，着眼当下，先将脚下的这一步走稳走好。
洛萨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结果，也每每都能够帮助被告诫的对象，从过度忧虑的困境中挣脱出来。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人生的正轨上去。
顺带，留给洛萨一个诸如沉着冷静，真知灼见的评价和称赞。
这能说明什么？
洛萨果真心境不凡，所讲的话都是人生至理。且其他人全都无法看破，只有他一人能够领悟吗？
扯淡。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没有足够的远见，一味强调活在当下。
谁能保证没有因准备不足，而被命运教做人的那一天？
对于被他告诫的人来说，最可贵的从来不是那些似是而非，只能适用于一时的大道理。
而是一个能够保持冷静，在自己陷入思维困境而焦虑无措的时候。
从旁观者的角度，提醒自己钻了牛角尖的朋友。
这才是洛萨的告诫，能够赢得对方认可的真正原因。
最朴实的守望相助，也不外如是。
“帕斯公国是个好地方。
虽然自然资源种类上有些匮乏，不得不依靠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才能进一步谋求发展。
但一东一西，一山一海两座天然屏障，的的确确隔绝了其他国家窥伺的目光。
帕斯建国一百四十二年，也平静了一百多年。
卡塔尔家族与国同休，也和她一同平静了这许多时间。
近一百五十年的时光里，虽然偶有内部斗争，却从未伤及国家根本，连能够用动乱来形容的都少之又少。
在其他的国家和伯爵以上的贵族中，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你应该知道，这和平安宁的局面，绝不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因地利而来的安宁，终会因地利的失去而随之远去。
眼下国际上正处于波云诡谲、暗流翻涌的局势中，一场新的大战早已酝酿多时。
而战争，是技术革新最好的催化剂。
哪怕此次公国没有主动参与其中，等待大战结束之后，也很难再有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机会。”
“说这些。
一是想告诉你卡塔尔家族并非孤立的事物，而是与公国、与世界相关联的整体的一部分。
在世界的变局中，处于避无可避的局面。”
“二是要让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格局还太小。即便窥见了大局的一角，没有撬动支点的力量，也没办法将他引向你希望的那个结局去。
但这份由你父亲以及其他先辈所开创积累而来的，名为卡塔尔的基业，却使你有了可以选择的捷径。
家族的延续或消亡，总得你成就新一任的卡塔尔伯爵。
才有资格去追寻，去创造，去见证不是吗？”
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其实洛萨自己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哪一句的语重心长，能够帮助门罗都坚定自己的信念。
最后，也只是得到了他笑嘻嘻的一个“嗯”作为回应。
不过无妨，反正洛萨说这些的目的，本也就不是指望它们能够说服他。
除了需要说些什么，来维持氛围不至于冷场外。
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在委婉暗示门罗都，自己会支持他继承伯爵之位——这件已经跟他说过不少次的事情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挑明来说。
则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情上。
隐晦的暗示，要比直言的袒露，更能让人放下戒备心去信赖。
这从门罗都的回应，也只是一个无需多言的“嗯”中，能够得到验证。
“对了，洛萨哥，哉蒙之前说大公他们可能会对付卡塔尔家族，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唔，或许吧。”
偏过脑袋看了眼少年重新坚定起来的侧脸，洛萨接着转过头看向城堡外加紧巡逻的卫兵。
“之前的时候，我就知道埃辛岛方面，有削弱国内贵族力量，加强中央控制力的心思。
只不过没有哉蒙那样的情报渠道，不清楚具体的诱因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老早的时候，就建议我权、势一手抓，培养自己的力量了。
之前和威利尔表哥重逢的时候，就感觉他的态度非常冷淡。
却原来，是应在了这个时候。”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的话，门罗都聪明得没问。
一个是相视没多久的合作伙伴，一个是效忠的君主和亲戚。
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总还是要尽量避免误会出现的。
“嗯！
不过，你也无须担心这些问题。
帕斯家族毕竟是公国正统的统治者。
行事方面，却是不能像我一样无所顾忌。即便不愿意见到你登上伯爵之位的场面，也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这些，我也早做了准备，之后再慢慢跟你细说。”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打算怎么处置自己的兄长？”
“这个啊。”
残念地瞪了眼好像在说“吃了吗？”的洛萨，门罗都脸上的纠结清晰可见。
刚刚还说他在敏感问题上很谨慎，没想到转眼又丢出了这样难处理的问题。
不过门罗都自己也能理解两个问题影响的区别。
因此只是稍稍犹豫，他就苦笑着，从自己准备的一系列处罚方式中，选出了最严厉的一个。
“我已经想好了，就流放吧。
神选，流放！”
“神选流放吗？”洛萨重复了一遍，紧跟着点头同意道。
“也还可以。
他毕竟是高级贵族家中的直系成员，这样的处罚，已经足够堵住其他人的口了。”
此流放非彼流放。
所谓“神选”，不过是加上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实际上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一般的流放，都是给被流放者少许财物（大概也就一两天饭钱），将其驱逐出国，非有特殊赦免终生不能回归。
而神选流放，是唯有帕斯这样的沿海国家才有机会实施的处罚方式。
与普通的流放相比，被流放者不仅得不到财物，流放的地点也不是出国就行。
而是由远洋的商船，将其丢到苍茫大海中，某一座无人小岛上去。
如此，哪怕试图解救的人最后得到了流放的地点。
这中间耽误的数个月时间，也足以使被流放者生机渺茫。
会不会有船只刚好经过将他解救出来，的确是只能看神灵的旨意。
也就是所谓的“神选”。
这刑法，充其量也就比当众绞死好那么一点罢了。
要是被流放的岛屿连植物都没有生存。
那绝望感，可还要比被绞死还多的多。
也的确是比较适合门罗都与哉蒙两兄弟这种情况的处罚方式。
第一百零二章 从未停止的世界
相比于就在卡塔尔城，彻底终结哉蒙生命的其他处置方式。
还有一丝渺茫生机的神选流放，到底还是给门罗都和他的卡塔尔家族，留下了一定的隐患。
然而没奈何，这已经是当前情境中，门罗都能够动用的最严厉的手段了。
既是不愿，也是不能由他下令处死自己的兄长。
洛萨也同样不能。
杀了哉蒙一了百了固然简单轻松。
但这样的做法，除了能够变相提高大公方面的威势外，对于门罗都为首的卡塔尔家族，绝对算得上是后患无穷。
这毕竟是个贵族占据统治地位，享有高度特权的时代。
连在战场上失败被擒的人，都有资格要求敌军的优待，并且能够在支付赎金后被送还。
一般的中下级贵族也就罢了。
好歹是公国内排第三的大家族的直系成员，还曾短暂担任过伯爵之位（虽然没有得到承认）。
如果也因罪而被当众处死，卡塔尔家族本就遭受重创的声名，恐怕就有在其他贵族和下层平民中，摇摇欲坠的风险了。
声名，尤其是贵族阶层中的声名，在这个时代，也是一种非常重要而无形的政治力量。
况且。
虽然不清楚此次动荡过后，埃辛岛方面的态度是否会有所缓和改变。
但在处理哉蒙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时，一个有可能还活着的哉蒙，可要比一个已经确定死亡消息的哉蒙。
来的有价值得多。
决心已定，门罗都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当天下午就安排了一艘前往多隆特大陆的商船，送自己的兄长踏上考验自己人品的旅途。
至于哉蒙自己愿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考验自己的人品，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毕竟。
在他对自己的父亲和妻子狠下毒手的时候，也没有询问过被害者的意见不是吗？
哪怕没有到场送哉蒙一程。
洛萨也能够想象到他在卫兵的押送下登上商船时，得知自己要遭遇何种处罚的那种，懵逼和出离愤怒的心情。
前脚才在洛萨这里得到了终身监禁、保全性命承诺（其实只是言语暗示），还为此搭上了一条‘价值不菲’的情报。
结果只是一边暗骂“傻子”，一边吃一口安心饭的功夫。完了就得去苍茫大海上与天争命。
换谁能受得了？
也就卫兵看守得太严，又是直到上船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进而逼问出了真相。
否则，他真该找机会自尽，将‘杀害兄长’的污名，牢牢扣在门罗都头上才是。
（他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有贪生怕死的念头的。就算有，也只能是不甘心失败，忍辱负重，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从这个方面来看，坑死人不偿命，还能让别人背黑锅的洛萨。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摇头晃脑，感叹自己罪孽深重的假慈悲只在脑海中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
接着就被忙起来的洛萨，彻底丢出了脑外。
战争虽然告一段落，需要处理的事情却还数不胜数。
尤其是前两天忙着和门罗都配合演双簧，积攒下来急需处理的就更多了。
虽然像是战后抚恤、秩序维持、防务交接等事务，帕特里克他们多少都能帮得上忙。
但总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洛萨亲自出面去做的。
比如受门罗都委托，替他出面拉拢其他贵族，与他们进行利益交换的事。
要想通过正常流程成为卡塔尔伯爵，必要的贵族支持还是少不了的。
门罗都自己不方便出面，帕特里克等人又身份不够的情况下，也只有洛萨有身份有立场去做了。
而除此之外，之前没有功夫处理的一些‘私事’，也牵扯了洛萨很大的精力。
没错，指的就是与系统相关的那些事。
早在九月初，与威利尔达成合作协议的时候，洛萨就捞到了一个公国子爵的爵位，相应的授命文书也在之后的几天送到了洛萨的手中。
这可不只是一个子爵的空头衔而已，附带的，还有一座纽伦堡加四个下属村庄的新领地。
以及生活在这新领地上，近两万五千人的领民。
然而因为一直处于战斗或者战斗准备过程中的缘故。
对于这一大笔战争红利，洛萨一直没能抽出手来，好好规划一下。
除了修建几座系统建筑，进一步拓宽了军费收支空间外。
这一大片扩充了一倍还多的新领地，几乎没有发挥任何其他的作用。
就连他成为子爵后，按照惯例本来应该变更的城堡名称，也一直没有功夫去更改，到现在也仍以‘纽伦堡’作为称呼。
随着洛萨的兵锋一路向前，在公国上层的权利倾轧中，前纽伦堡子爵提斯特的‘两全’设想到底是落了空。
有心想要削弱国内贵族力量的埃辛岛方面，借着‘落实了的叛国罪名’，将整个纽伦家族一撸到底。
偌大家业，大半被用来拉拢洛萨以及整个盟军，少部分被帕斯家族吞进了肚中。
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则在洛萨的周旋下，被留给了纽伦家族剩下的那些孤儿寡母。
后者有感于百年家业的一朝衰败，最后靠着仅剩的家财，拖家带口离开了帕斯公国。
然而事实上，新领地——主要指这座城堡，能够给洛萨带来的价值，绝不仅仅只是每周增加几万第纳尔的税收而已。
每两周可以购买一次，能够恢复两百五十人的全部武备，实际价值远超售价一千第纳尔的行李搬运车（也叫辎重车），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脱战刷新士兵状态效果的现实世界，武器铠甲的损失，都得洛萨送回自家领地，在铁匠铺花一笔不菲的第纳尔修复才行。
弓弩和投枪消耗，也是全靠洛萨之前的储备进行补充，才能勉强满足部队的作战需要。
而自从洛萨购买了战场补给箱之后，情况……
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善。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便宜又实惠。
奈何刷新周期太长，数量上又不怎么经用。
（两百五十人，听起来很多，相对洛萨现在面对的战斗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最后，只能划归到战略储备行列中去。
除此之外。
只需要支付一半工资的城堡驻军；
无须花费第纳尔，就能让低等级士兵随机晋升为高一级兵种的训练场；
能够吸引并招募到菲尔兹威女贵族的小教堂（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遍地糙汉子的菲尔兹威，贵族兵种反而是女性）；
一次免费的骑士团建立机会；
比村镇更多，增幅更高的经济建筑；
等等。
都是对洛萨实力的提升，有明显效果的新功能。
具体怎么安排，还需要认真规划一番才行。
毕竟只有自己的力量强大了，说出的话才能有人听。
……
就像洛萨告诫门罗都时说的那样。
世界并不是割裂开来互不干扰的碎块，而是联结在一起的一个整体。
当洛萨这边忙着攻打卡塔尔城的时候，处于相同时间节点上的整个世界，也一直在不断向前发展演进之中。
其中与卡塔尔城攻防战牵扯最多的，就是城市以北的索恩堡地区，结束休整的公国军与侯爵军，第二次较量了。
在卡塔尔城被盟军攻破后不久，公侯双方的第二次交手，也迎来了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