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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八四章 灭口

    崔九浩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李洛。

    待后者离开后,他立刻召来一名心腹,令其连夜秘密前往梅县,务必在李洛之前,抓到那些伪装成总部暗探的青木派细作——既然落网的这些魔修全是总部的暗探,那么,那天参与诱魔行动的那些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必定是青木派的人顶替的。

    “至少要留一个活口。”他叮嘱道,“能得堂主大人的青睐,‘快刀’绝不是含糊角色。却悄无声息的被做掉了。还有,诱魔行动一环紧扣一环,甚是严密。还是被青木派瞒天过海,调了包去。这里头要是没有内奸,可能吗?所以,你记住,一定要抓一个活动,并且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李洛。”

    不把这个内奸抓出来,他真的是睡觉都不敢闭眼睛啊。

    心腹想了想,问道:“明公,您是怀疑这个内奸已经笼络了李督军?”

    崔九浩冷声说道:“诱魔行动失败,他也难逃嫌疑。”

    他的话再明白不过,心腹心领神会,道了声“明白”,领令而去。

    殊不知,心腹这边刚一行动,李洛那边便得了消息。

    为什么崔九浩自认为布防的跟个铁桶似的总督府,却这么容易泄露消息呢?

    说起来,祸根是那满院的花草树木。

    总督府的前任主人,也就是被押解回总部的前总管大人是个风雅之人。住处被搞花团锦簇。

    再加上十几年来的日积月累,府邸里的灵气比外头浓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环境,于外面的花精草怪们来说,简直就是仙境。

    可惜的是,前总管大人也知道一些花精草怪的手段,提防甚严。花精草怪们只有隔墙艳羡的份。

    而新主人总督大人不但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而且是个心性多疑的人。他入住后,第一时间着手抹除前任的痕迹。连守护大阵也是他亲自重新布设了一个。唯一留下来的,是满府的草木。

    其实,崔九浩对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凡物的花花草草并不怎么感冒。只是他追随叶罡多年,看惯了住处树木葱笼,四季繁花似锦,甚至心里也生了模仿之心,所以,不但没有动这些草木,而且还留下了原来的园丁,继续照顾府中花草。

    这些园丁自然是知晓撤除对花草的隔离手段的后果。奈何崔九浩虽然没有将他们视为前总管的人,却也对他们极不信任,防他们比防贼还要厉害。园丁们不免心灰意懒。更有甚者存了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思,听之任之。

    他们没有失望。

    很快的,这一情况被报到了白柯面前。后者当然牢牢把握住了,派了机灵的花妖潜入总督府。

    有白柯的木灵之令护身,满府的花花草草俨然全是这只花妖的耳目。并且,对总督府里的灵气垂涎已久的花精草怪们都全是敬而远之,再也不敢兴什么心思。

    毕竟灵气再宝贵,也要有命享用才是。

    于是,这只小花妖在总督府里舒舒服服的住了下来。不仅崔九浩及其心腹们完全没有察觉,便是天天打理花草们的园丁们也被蒙蔽住了,毫不知情。

    那两个存心看热闹的园丁等了几天,都不见什么动静,禁不住在心底里起了嘀咕:外面的那几个精怪怎么都跑掉了,没有摸进府里来?难道是新来的总督大人杀人如麻,掀起来的腥风血雨,连精怪们也畏了,一个个的跑得远远的?

    再想到自己也是畏总督大人如虎,他们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心底里更加畏惧总督大人,在府里行事也越发的谨慎。不多行一步,不多言一字。

    其余的园丁也不是瞎子,很快看出了这里头的门道。原本还有人摩拳擦掌,寻思着若是外面的精怪混进来,自己拿住一只,好向总督大人邀功,也彻底消了心思。

    就这样,崔九浩硬是不知道自己最为得意的布防其实漏了一个窟窿。

    白柯收到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给了李洛。

    没过多久,正在挑选人手的丁叔也知道了这一情报。

    “太好了。”丁叔听完,心思一转,冲沈云笑成了一朵花,“我决定了,就从总督大人的这个心腹下手。”

    本来他还苦恼,要如何才能做到既揭穿崔九浩的阴谋,又保护好自己这边的暗桩。现在好了,捉住崔九浩派出来的这个家伙,问题就解决了。

    沈云觉得目前也没有比这个更快捷的法子了。

    当然,他并不象丁叔这般乐观——很明显的,丁叔高估了崔九浩的无耻程度。

    好吧,话又说回来。他从来就没有指望通过揭穿崔九浩的阴谋,达到阻止其攻打野鸡岭的行动。

    他让丁叔去揭穿阴谋,主要是让更多的人看清楚这群人的真正嘴脸,莫要被他们蒙蔽了去。另外,也是叫崔九浩领教一下青木派的厉害。

    呵呵,想给青木派泼脏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督大人啊,你要有声败名裂的觉悟。

    送走丁叔一行人后,沈云马上开始调派人手。一是,要加强外围的防线。崔九浩不来之已,来了定要叫他尝尝青木派的铁拳;二是,布局撤离野鸡岭,迁往仙山大计。

    有白柯的精准情报,丁叔等人捉拿总督大人的心腹,好比探囊取物。

    是以,崔九浩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他派去的人,还没赶到梅县,半道上便落到了青木派的手里。

    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心腹,在失踪不到三个时辰里,就招了供。天一亮,总督府门旁的告示牌,还有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口供。

    他所有的谋略就这样被粗暴的摊开来,摆在世人面前。

    总督大人还没有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李洛等督军们皆匆匆上报。他们所在的城镇,也一夜之间,到处贴满了这种口供。口供的内容也被传开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崔九浩气极,将所有的密报撕得粉碎,象疯了一样的嘶吼道:“阴谋!栽赃!魔教欺我太甚……”

    发泄过后,他立刻召集心腹们秘密开会。

    议题是:是碰巧,还是泄密。

    经过一番仔细的推敲,他们都侧重于是后者。但泄密者不是李洛。种种迹象表明,是总督府真的出了内奸。

    “可恨之极!”

    崔九浩冲出秘室,率亲信们将全府上下赶到前院书房的空地上。

    在人群的对面,大油锅架起来了。

    “本座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之后,要是找不出内奸来,你们所有人,都油锅里给本座好好反省。”崔九浩铁青着脸宣布道。

    一时之间,人们莫不浑身哆嗦——空地上被布了绝灵阵。没有灵气护体,便是筑基修士也扛不住油炸的酷刑啊。更何况这里头更多的是修为更加低下的炼气士、先天武者,以及没有修为可言的凡人武者。

    便是亲信们看到很快便烧沸的大油锅,也是头皮发麻,不敢直视崔九浩。

    “扑腾!”

    人群里有人扛不住了,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崔九浩闻声望了过去。

    看清楚这人,他甚是意外。

    竟然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看服饰,还是个管事。

    “大人,真的与弟子们无关。”他跪伏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申辩起来,“是这些花草树木。是它们泄了密啊!”

    崔九浩闻言,只觉得心里头的怒火噌的一下,又窜高了老大一截——该死的,竟敢胡弄本座!

    当即,威压砸了上去。

    “扑哧!”那名管事立刻整个儿趴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来。

    “弟,弟子不敢欺瞒大人。”他挣扎着辩解道,“真,的,是花妖混,进府……”话未说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崔九浩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他在刚才从几个先天境杂役的身上看到了答案——以他的修为,可以洞穿炼气境及以下修为的修士的心思。这几个杂役是府中的园丁。刚才,他们在心里都是赞同这名管事的论断。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原来,即便是凡俗的花草树木,也是对外界有感知的。它们不但能感知周边一定范围里的人或事,而且能彼此间相互交流,并且这些家伙的记性都特别好。但凡晓的事情,终其一生都记得。而花妖们有法子提取凡木的记忆。

    崔九浩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立刻想到了最初进府时看到的那些看上去没有什么用处,因而被他统统废弃的“花架子”。

    原来,是用来隔离花草树木的!

    如此一来,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再清楚不过了!

    理清楚这些,他再看这几个园丁,眼神跟淬了冰一般。

    可恨!竟然知情不报!甚至还敢存看本座出糗的心思!

    他先撤了威压,令人将管事抬下去好生医治,然后指着那些园丁命令道:“来人,将这些邪魔的细作统统抓起来,好好审问!”

    “不是……”

    “冤枉……”

    园丁们个个吓瘫在地,鬼叫着喊冤。

    一个亲信也没错得无法理解。他想提醒总督大人,抬下去的这名管事就是管理花草的。怎么可能喽啰们都是邪魔的细作,而主管却一点嫌疑也没有呢?

    目光扫过那只热气腾腾的大油锅,他最绝闭紧了嘴巴。

    很快的,园丁们被抓住,拖去刑讯。

    崔九浩却没有解散人群,继续拉着脸,负手站在原地。

    人们更加的惶恐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步园丁们的后尘。

    没过多久,园丁们的口供被呈了上来。

    与崔九浩看到的一样。

    没有人真正发现了有花妖混进府里来。他们都只是猜测。

    不过,崔九浩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回,他肯定是着了花妖的道。消息就是这么泄露出去的。

    他更加清楚的是,妖族比人族修士要敏锐得多。他在这里摆出这么大的架式,混进府里来的花妖肯定早就逃了出去。

    所以,这回,他是吃定了亏。

    但事情绝不能传出去一丝半点。

    一来,如若传出去,只会令他这个总督大人脸面扫地。所谓长他们志气,灭自家威风,便是如此;

    二来,他很是怀疑先前的诱魔行动失败,也是同样的原因。这要是被总部知晓了,他的干系就大了。

    必须扫干净首尾!

    于是,奄奄一息的园丁们被当成奸细,扔进了大油锅里灭了口。

    同时,崔九浩宣布,府中的草木淫浸于妖魔的歪门邪道之中久矣,皆不可留,下令通通连根刨出,付之一炬。

    将这些事情交给亲信心腹们去办,他自己则去找那名管事。

    总督府不能一年四季都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所以,挖光、烧光府里的草木之后,肯定是要尽快补种一些的。

    而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对花妖知之甚少。身边也没有个通晓的人。眼下,他能用的人,就是这名管事。

    府里还飘着油炸的肉香味呢。管事哪敢说半个不字?他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来,接下补种的任务和相关的防卫工作。

    崔九浩猜得没错。奉命潜入总督的花妖是一只花菇子。妖小,不易察没错。但是,它的胆子也小得很。见势不妙,小花菇立刻脚底抹油,逃出了总督府,呜呜的跑去找白柯。

    “大王,‘崔砍头’太狠毒了。小的要是逃慢一点,肯定就变成一盘油炸蘑菇。”说完后,它心有余悸的在地上猛跳窜——崔九浩上任后,除了前面几天是安生的,省城菜市口哪天没有成批的“奸邪”被砍头?于是,人们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崔砍头”。

    却被一只竹子精哗啦啦的压住了。

    “你怎么就这样跑回来了?你确定后面没有带‘尾巴’回来?”竹子精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小花菇愣住了。

    白柯摆手:“好了。阿青,你不要吓小花。他很机灵,没有暴露。”

    被唤作“阿青”的竹子精放心下来,一把拉起被吓得蒙圈的小花菇。

    白柯接着提点了在场的花精草怪们如何摆脱人族修士的追踪。

    一众精怪莫不高兴得花枝招展。

    末了,白柯又道:“人族修士也有很多搜索气息的法门。所以,安全起见,小花,你先躲几天,莫要出去。”

    “那总督府里的动静,谁去盯着?”小花菇还想着自己的任务。

    白柯笑了笑:“本座去会会崔砍头。”

第六八五章 半个优

    白柯扑了个空。

    看到面目全非的总督府,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催动灵力,发出“万木追查令”,追查崔九浩的最新动向。

    追缉令化成一圈绿光,迅速消散在漆黑的夜色里。

    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调动近百余里之内的所有草木参与追查。超过这个范围,追查令便失了效力。是以,他也没有把握能否找到崔九浩,发现他正在做什么,但是,至少能知晓崔九浩是往哪边去了,身边有哪些人。

    少顷,离得最近的那些草木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这是它们回复他。

    白柯侧耳细听。

    草木纷纷回复:“不知道。”

    “没看见”。

    接着,又有一波回复。有一些仍然是“不知道”、“没看见”之类的。更多的是“崔九浩是谁?”

    白柯不禁满头黑线。

    呃,他太高看了凡俗草木交流消息的能力。同时也太低估了崔九浩的狡猾度。

    后者完全有可能是刻意遮掩了行踪。凡木没有通灵智,只能原原本本的记录周边发生的事,出现的人。它们是不会自行分析的。

    理清这些,白柯好不懊恼。为什么没有早想到这一层?白白的浪费了近四成的灵力!

    长了教训的他,决定再一次祭起万木追查令。不过,这一回,他先将范围缩小到总督府周边两里之内的草木。

    范围大大缩小,耗费的灵力也大幅度降低。他只用了将近一成的灵力。

    并且追查的对象也变了,不是崔九浩,而是总督府里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的出入情况。

    草木们依然回复得很快。

    大部分的草木还是回答“没有”、“没看到”。

    有一些草木回复:“看见了,有一只黑色的飞船,飞得老高,打我头上经过。”

    “……打我前边经过。”

    “……打我后边经过。”

    白柯综合之后,不难得出:两个时辰之内,只有一只黑色的飞船从总督府里出来,鬼鬼祟祟的往西北方向而去。

    肯定与崔九浩有关!

    他往西北方向祭起万木追查令,搜查这艘飞船的去向……

    就这样,不到半个时辰,白柯探查得知,崔九浩偷偷出城,竟是集结兵马。

    只是他几近力竭,无法再动用万木追查令,继续追查。

    肯定是与青木派有关!

    白柯用尽最后的气力,打出了沈云给他的秘密通讯符,向后者示警。

    少顷,沈云回复:收到。

    白柯吐出一口浊气,折身潜入总督府。

    这里灵气浓郁,崔九浩及其走狗们尽出,如果没有浓浓的烟火味,真是个调息的好去处。

    好吧,在灵气稀薄的凡人界,那点子烟火味,他决定忍耐一下。

    更何况,他甚是担心,崔九浩恼羞成怒,是带着大军是去攻打野鸡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场提前到来的兵祸,等于是他给沈云召去的。而现在魏清尘、端木光都不在野鸡岭,沈云身边连个象样的帮手都没有。他得尽快恢复了,去给沈云助拳。

    白柯的猜测没有错。

    当晚子夜时分,崔九浩亲自率军,气势汹汹的扑向了野鸡岭。

    崔九浩的想法很简单——青木派肯定已经知晓了他这边的真正意图。那么,多说无益,直接开打,反而占了先机,可以打青木派一个措手不及。

    在距野鸡岭还有千余里时,左、右两路军按照计划赶过来,与中军会合。

    崔九浩轻拍长案上的地图,起身说道:“走,随本座去看看。”

    “是。”

    一干心腹亲信簇拥着他,去座舰的船头。

    此时离天明还要一些时候,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候。

    天公也来做美。乌云压顶,黑漆漆的夜空里,不见半点星光。

    数以百计的黑甲战船护卫在主舰,呈扑天盖地之势,全速开往野鸡岭。而前方却是一片寂静。

    崔九浩阴暗的心情变得明媚起来——沈云绝对料想不到他一来菱洲,就紧锣密鼓的秘密调动兵马。抓米耗子、破陈案、抓奸邪……明面上闹出来的这些动静,全是为了遮掩暗地里的兵马调动。是为了今夜对青木派的一击即中。

    “你们觉得,此番围剿,青木派能否坚持到天明?”收回目光,他得意洋洋的问身旁诸人。

    “坚持?呵呵,大军压境,只怕那群土鸡瓦狗吓得连刀剑都握不住了。”

    “沈云刚刚死里逃生回来,也不知道一身的修为还剩下几分。明公又为他量身打造了降魔计,他定是自顾不暇了。”

    “对。有明公的降魔计,不要说一个沈云,就是十个八个沈云,也不足为患。”

    “你就别抬举青木派了。没看到情报里写得清清楚楚吗?青木派魔众的修为可齐整了。都是一水的筑基初期。整个魔教里,除了魔首沈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金丹境的。你让邪魔们上哪里去给你再凑十个八个沈云出来?不是成心为难邪魔们吗?”

    “是小弟一时嘴快,说错了。该打该打!”

    “哈哈哈……”

    殊不知,崔九浩听到身边有人提到沈云,心都揪了起来——在运天演武堂学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位沈副堂主现过身手。但是,演武堂里处处有沈副堂主高深莫测的传闻。久而久之,众弟子(也包括他在内)对沈副堂主忌惮得很。是以,得知沈云很有可能在不久前悄悄潜回了菱洲,他当着叶罡的面,也禁不住暗暗的打起了退堂主。是叶罡传授了他一个灵阵,说便是化形大妖入此阵中,不死也残。又十分肯定的告诉他,沈云虽厉害,却新近脱险,身负重伤,比化形大妖差远了去。他这才心里有了些底气。想着富贵本是险中求,机会难得,果断的接下这份差事。

    他没有想到的是,沈云在修士同盟军里的名头也非常大。

    从他嘴里知道沈云此时就在菱洲,前一刻还信心满满,要拍平野鸡岭的众将领,顿时安静如静,一个个的全变了脸色。

    没有办法,他只有拿出叶罡传给他的灵阵,跟他们吹牛,是叶罡为了捕捉魔首沈云,而召集同盟军里的阵法大能们创设的最新大阵。

    见将领们将信将疑,他刻意压低声音,叮嘱他们不得外传:“这套大阵的底子是从玉锦门里流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将心领神会,齐齐松了一口气。

    崔九浩当时挺得意的。这些人里,有近半是号称“半步金丹”。拥有金丹十层境的修为,远远高过他,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唬住了。果然,堂主大人说得对,如今时代变了,修为并不是衡量修士真正实力的唯一标准。

    崔九浩以为自己完全克阴了对沈副堂主大人的恐惧。然而,这会儿听到随从们再提及沈云,他才知道其实并没有。

    想到“快刀”死得悄无声息,诱魔行动被调了包……恐惧再度罩上心头。他下意识的笼紧身上的披风,佯装淡定的说道:“也不可轻敌。你们都下去,做好进攻准备。”

    “是。”随从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领了令,一个个信心十足的离开。

    崔九浩独自站在船头,看着黑洞洞的前方,只觉得更冷了。打了个哆嗦,他连忙返回舱内。

    坐回长案后面,看着上面摆着的阵图,他又有一些底气,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沈云就算发现了我的大军又如何?匆忙之间,他也是顾头不顾腚。况且,我有堂主大人亲传的灵阵,专用克制沈云……

    野鸡岭,青木派上下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在白柯示警之前,听风堂在省城的分舵已经传回了崔九浩的异动情报。沈云收到后,第一时间启动这个方向上的听风堂各堂口,找寻崔九浩。同时,令盯着同盟军的细作们汇报这些军队的动向。

    崔九浩自以为行迹隐秘,哪里知道,从他的飞船飞出总督府的那一刻起,就有数十双眼睛,在沈云的指挥下,一路接力,紧盯上了他,还有他的“大军”。

    白柯只是其中的一双眼睛而已。

    收到他的密讯时,沈云正召集所有在家的长老们开会,布局应战。

    根据前方传回来的情报,沈云分析,这一次崔九浩是存了打青木派这边一个措手不及的心思。所以,他采取的战术应该是分成两路,一路佯攻,另一路才是真正的优势兵力,从某一个点,迅速撕开青木派的守护大阵。然后,大军一拥而入,扩大战果。

    “这是运天演武堂里的典型战术。”沈云对长老们笑道,“从目前来看,崔九浩不愧是他们那一届里的优秀学员,做得不错。我作为他从前的先生,打算给他判半个优。”

    长老们听到这里,紧张的心情化去了一大半,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好奇的问道:“门主大人,为什么是半个优?”

    沈云笑道:“这半个优,是因为他战术背得好。这一番布局,中规中矩,与演武堂里教得分毫不差。也难为了他,才来菱洲多久,就能号令那些修为高过他一大截的将领,做到这一境。”

    “原来如此。”长老们脸上的笑意更深。照这段点评,后面必定还有“但是”啊。

    但是,有人太性急了,竟然横插进来,说道:“这个战术,好眼熟……哦,我记起来了。他们前不久才用过。一点用也没有。现在又来这一招……他们怎么就没长一点记性呢?”

    此言一出,长老们心头大震,齐齐看向沈云——这话看似是在骂崔九浩猪脑子,记吃不记打。实质上是在质疑门主大人的判断。更重要的是,众长老都觉得他说得很有些道理。崔九浩不是真正的蠢笨如猪,他不可能不知道小三个月前的教训。

    沈云耸耸肩:“这就是崔九浩自作孽了。”

    长老们有些不听懂,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求详解。

    “这个崔九浩一来菱洲,两脚刚沾上菱洲的地面,便用霹雳手段,拿下了前执行长和前总管。接着,在三天之内抹掉各大小理事分处,改成总督府,下设督军府,迅速将大权握在手中。”沈云叹道,“可见他很有些手段。但是,用在眼下的菱洲,是很不合时宜的。种种祸根,就在这三天里种了下来。偏偏他还不自知。”

    “首先,他没有强大的背景,去震摄菱洲诸修;其次,他本身没有什么名气,凭借的,不过是叶罡之威。可是凡人界龙蛇杂处,乱相众生。叶罡在凡人界这边,威望也有限得很哩。崔九浩以为自己用杀伐的手段镇住了他的下属们。却不知道这些人久在菱洲,按我们菱洲的话讲,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他们哪里是轻易砍杀几个同道,就能镇得住的?便是同道被砍光了,只要那鬼头刀没有真正的落到他们的头上来,他们都不会真正感到害怕。”

    “他们之所以缩了起来,任崔九浩呼来唤去,不过是让崔九浩出头,来对付我们青木派。”

    “可是,他们心底里是很不服气的。所以,在我们手里头吃过的亏,他们是绝不会告诉崔九浩,也绝不会提醒他。”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崔九浩在前头全力对付我们青木派,他们跟在后头捡现成的好处。反过来,万一崔九浩输了,那么,他们更好脱身。反正过错全是崔九浩的。”

    长老们听得目瞪口呆。

    沈云话锋一转:“他们从我们中间策逃了一些人,便笑话我们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实际上,在这一点上,他们远不如我们呢。老话说,五十步笑话一百步。我看他们纯粹是一百步笑话五十步。”

    众长老不觉面红耳赤,哪里还有脸去笑话崔九浩之流。

    叛逃事件永远都是长老会的耻辱。

    但是,火气也因此而上来了。

    这个仇,今儿非报了不可!

    沈云见好便收,把话题给收回去:“崔九浩看不清这些,只知道生搬硬套先生教的战术。另半个优,我真的很难判给他呢。”

    王长老嘿嘿笑道:“我们今天也是跟门主大人学了一招。门主大人,这几年,我们也跟着魏长老学了一些兵法。今天,你让我们也考一回。看能不能得个全优?”

    “好啊。”沈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崔九浩的意图太过强烈。是以,在听风堂的第一道密讯传回来时,他就猜到崔九浩今晚要做什么,第一时间将守护大阵开到最大。

    有守护大阵做掠阵,第一道防线足以挡住崔散沙们。那么,何不让众长老们练练手呢?

    归根到底,还是崔九浩的水平低了些。

    他这个昔日的先生,都不好意思亲自出手……

第六八六章 糟心玩意

    因为沈云老早就在长老会里吹了风,所以,长老会也是早早的做起了准备。光是御敌的战术,他们都制定了足足五套。

    私底下,众长老们笑谈——总有一款是适合崔砍头滴!

    更何况有门主大人亲自坐镇。

    从沈云这里讨了指挥权后,长老们聚在一起,对着布防图,根据新的形势,迅速分工。

    分工合作,责任到个人,是青木派的优良传统。几人很快商量好,准备各自行动。

    这时,听风堂那边又有最新的情报送过来——崔九浩的前军,总共三艘黑甲战船,率九只黑甲快艇,摆成品字形,离飞水沟只有不到百里远了!

    飞水沟是东南防线的最前沿。那里易守难攻,两侧的山峰上,更是都布设有一道明哨。修士同盟军的人,除非脑袋长在屁股上了,才从飞水沟进攻。

    “哇,三条‘大黑鱼’带着九只‘小黑鱼’啊,值得正儿八经跟他们打一场了!”

    “他们一向阔气!”

    “这才是‘头彩’而已!”

    “哎哟,飞水沟是神机营的地头。老李的胃口大着呢。这回要被气坏了。”

    “看来那边的细作还有两把刷子,找出了老李他们!”

    “这个看来是佯攻了!大头不在飞水沟。”

    “你莫要乱夸他们。神机营的防段是特意泄出去的。老李跟小刘争主战,没争嬴。这一次,主战是女营。神机营协从。”

    “哈哈哈,老李也有今天……”

    “你怎么知道的?”

    “我负责的!门主大人说了,野鸡岭太大,怕崔砍头头一次指挥这么大的行动,不知道从哪里下嘴,给他点几个地方。这是绝密,刚刚才解禁。”

    “啧,别说,崔砍头还真听话。”

    “那必须是啊。他不听先生的,怎么做优生……”

    难怪门主大人都不好意思亲自上阵……长老们欢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心底里给崔九浩点了根蜡,个个捋起袖子,提起剑,按方案各自行动。

    沈云也没有闲着。

    崔九浩此次将守在菱洲边沿地带的修士同盟军都调集了拢来。出菱洲的各关卡原本是重兵把守的,现在,只留了一小部分守兵。

    也就是说,今晚正是这些关卡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

    沈云等的就是这一刻——好学生崔九浩不把人调开,他如何在不惊动叶罡的前提下,把青木派撤出菱洲?

    当然,他也没有贪心。在估计了崔九浩这回的战力后,只打算撤离第一批弟子,即,神机营的主力。

    神机营是青木派在菱洲的精锐所在。他们撤离菱洲之后,会与端木光汇合,为中转站保驾护航。

    所以,众长老们只知道神机营今晚不是主战,却不知道,今晚之战,从来就不是计划的重点。

    不过,女营今晚的主战地位,全是女营营主刘玉娥凭一己之力争来的,却是一部分事实——刘营主早早看出崔九浩的意图,主动邀请神机营的李营主,一起去向沈云提议:加紧备战。

    李营主也闻到了战斗的味道。他在心底里寻思着:以神机营的战力,还有门主大人的看重,主战必须是神机营啊。

    一想到丰厚的战利品,他的眼睛都绿了,急吼吼的与刘营主一同去见沈云。

    哪知,刘营主说完简单的开场白后,竟然提议:此一回,是首战,交给女营,以吸引崔九浩的注意力。然后,神机营就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任务了。

    好家伙,小丫头原来是要与我抢主战!李营主立马急了,张嘴欲反驳,却收到了门主大人一记眼刀。

    他只好缩缩脖子,气呼呼的先憋着。

    其实,沈云也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加快撤离的计划是绝密,知晓的人不超过五个。是以,不论是众长老,还是各部门的主官们,能够想到这一层的,确实没有几个。以至于刚听到刘营主的提议时,他忍不住反省——哪个环节泄露了风声?

    他不让李营主出声,也是为了找出这个环节来。

    当刘营主说完,他不得不从心底里赞叹。

    什么是天赋?

    这就是!

    就象赵宣天生是做暗探的。刘玉娥是他见过的人里,极少数几个可以用“天生的战将”来形容的人。

    做门主这么多年,他最大的体会是:不要叫一只猪去爬树。

    他手底下的中高层们,该如何分派差事,最主要的不应该由他的心愿决定,而是由中高层们擅长做什么事决定。

    也就是中高层们的天赋,将主要决定了他们的位置。

    通过刘玉娥十几年的表现,还有这一次的分析与预判,沈云完全可以确定刘玉娥的天赋是什么。

    是以,没有犹豫,他当场应下来:“成,首战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女营。”

    神机营的李营主本来还觉得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了,心里跟小刀子在割似的。听了刘玉娥的分析后,他心服口服,也高兴的向沈云请战:“门主大人,护卫大家撤离的任务,请交给我们神机营吧。我用项上人头担保,一定完全任务。”

    于是,沈云还没有拿定主意的这一环节,就这样定下了框架。

    当然这些细节都是保密的。所以,目前传出去的,只能是李营主与刘营主争压主战地位,败北,捏着鼻子认下协战的任务。

    天将亮时,修士同盟军的前军果然在飞水沟与青木派交上了手。

    后者演得很到位。周边数十里之内的明哨、暗哨“乱了套”,呼啦啦的全赶过来支援。在夜色的掩护下,小小的飞水沟里,不知道挤了多少人。

    就在这时,百里之外,香草坡那边突然出现了大片的黑甲战船,好比乌云压境而来。

    “先不要动。前头要放进来……”刘玉娥看着来势汹汹的大军,兴奋的尾巴骨都在“嚓嚓”作响,跟放电一般。

    另一边,沈云赶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里,送别整装待发的李营主以及神机营大部。

    感谢菱洲的前执行长。李营主及神机营的弟子们不但都能换上修士同盟军的服饰装备,而且还有“大黑鱼”、“小黑鱼”代步。

    看上去,他们就是妥妥的修士同盟军啊。

    “一路顺风!”沈云仔细的检查过后,向李营主挥挥手。

    “是!”李营主抱拳行礼,抬腿跳上主舰,大手一挥,“出发!”

    三艘黑甲战船在中间,两边各有两只黑甲飞艇拱卫,相继腾空,转眼,就象是一道道黑色的利箭,冲进了迷离的夜雾里。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天将亮。

    崔九浩在舱房里一边飞快的来回走,一边厉声质问道:“左路呢?为什么还没有上来!快去给本座问·!”

    “是!”一名心腹如获大赦,飞也似的逃出了舱房。

    他也和主公一样,以为青木派不过是一群筑基修士,战力低下。即便是这样,如果能挑更薄弱之处下手,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

    结果,崔九浩选了香草坡。理由是,这里是青木派的女营防卫。

    一干亲信都挺纳闷的:“女营?是做什么的?”

    当被告知女营之中全是女修时,他们又立刻想到了一块儿去——该不是使诈吧?

    要知道,女修的战力普通远远低于同阶的男修,这是修真界里的共识。

    所以,仙山那边,各门派,各世家,在派弟子外出历练时,往往都是以男修为主。女修更多的是被照顾的存在,间杂其中。

    而青木派竟然搞出一个纯粹的女营来。而且还同样的包揽了一段防务。

    心腹亲信们都禁不住阴谋化了:这是青木派搞出来的诱敌之计。

    不想,他们的主公却乐呵呵的告诉他们:“想多了!”

    崔九浩告诉他们,在运天演武堂的时候,他接触过的那些青木派男弟子压根儿没有照顾身边的女修的想法。据说,在青木派里也是这样的。男修从来不会主动去照顾女修。

    所以,看到有专门的女营时,崔九浩反而觉得这份情报很真实。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一干心腹亲信还有哪个敢再坚持阴谋论?

    于是,真正的进攻点确定了下来,就是香草坡。

    在计划完成之后,崔九浩甚是得意,当众夸海口,说,在大军的碾压之下,女营抵抗不了一刻钟。

    按计划,战斗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时辰,大军早就撕开了香草坡的防线,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整个野鸡岭。

    然而,现实是,大军被一群女修死死拖住。既不能寸进,又被断了后路,阵形完全打乱了。更让人揪心的是,主舰的左翼护军损失惨重。照这情形,如果左路军再不回援,左翼护军很快就会被打散。到时,主舰的左侧必然完全暴露在青木派的刀剑之下。

    而交战这么久,崔九浩等人完全领教了女营的厉害。

    我的天爷呀,这是一群女修吗?

    全是母老虎投的胎吧!

    并且还是最会抱团的母老虎。

    她们从来不单打独斗,最少也是五个一队组成剑阵,围攻一人。

    明明是五个筑基一二层的低阶女修,组成剑阵后,斩杀筑基后期境的男修,竟跟斩南瓜一样!

    偏偏这些女修狡诈得很,一点脸面也不要。只要碰上强手或者金丹真人,呼啦啦的,周边的小队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迅速赶过来支援,把群攻迅速扩大……

    亲眼看到两名金丹真人在她们的长剑下魂飞魄散,崔九浩心里着了大急。

    他急。他的心腹亲信们更急。因为崔九浩好歹也是金丹真人。而心腹亲信们都是筑基修士。是那种被一队女修围住,很难撑到第三招的存在……

    可是,崔九浩的脾性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这种时候,他们但凡露出一丢丢逃跑的意向来,必定会被崔九浩亲手当场斩杀。他们离这道小小的舱门都逃不出去。

    如此一来,出去传令,便成了他们逃跑的唯一法门。

    崔九浩平时挺精明的。这样的把戏根本不可能瞒住他。奈何此刻他已焦头烂额,心里越来越惶恐。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打发出去传令的人,一个个好比泥牛入海……

    又来回急走了两遭,崔九浩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舱房怎么变得空阔了许多?

    环视四周,他心头猛跳,气得“哗啦”一下扫落了长案上的所有物什。

    该死的,一个个的,竟是全逃了!

    “我要杀了你们……”

    就在这时,外面的战鼓声大乱。从左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娘咧,快逃……”

    崔九浩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从舱门里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血葫芦”,尖叫道:“明公,左翼阵破!她们,杀上来了……”

    最坏的情形出现了!

    来得如此之快!

    崔九浩怔了一下,看向“血葫芦”。

    这是他的一名心腹。

    也是第一个出去传令的。

    他以为这人已经逃了。没想到,却回来报信……

    “你很好。和他们不同。”他异乎寻常的冷静,看着那人说道,“你可以跟本座走。”

    终于撕开了左边的防线!罗阿花挥剑号令大家:“拉紧网,莫放走了鱼儿!”

    突然间,她听到敌人的鼓点不对,定睛往敌方的主舰方向去看。

    还真的是!

    就要被她收入囊中的那条“大黑鱼”竟然在扭转屁股。

    这是要逃啊!

    是她一直盯着的崔砍头的座船!

    那怎么行!

    “不好,营主,崔砍头想逃!”她连忙一边冲不远处的刘营主大吼一声,一边扬剑带着自己这边的人冲上去,好截断那家伙的退路。

    “莫要追!”说时迟,道时快,刘营主的命令到了,“阿花,捉小鱼!”

    放走崔砍头,捉小飞艇?

    罗阿花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去看刘营主。

    门主大人的命令!后者用唇语向她解释道。

    云哥儿又摆了什么计?必须听令啊!罗阿花欢快的将长剑指的方向偏了偏,指向左边的那两艘明显慌了神的黑甲战艇:“冲啊!”

    下一息,两只“小鱼”“砰”的撞到了一块儿。

    原来,“大黑鱼”只顾着自己跑路,抢了两只“小鱼”的道儿。两只“小鱼”避让不及,被“大黑鱼”一尾巴给拍到了一块儿。

    守护罩完全碎了。船上的官兵们“哇啦哇啦”的被震出了船,旋即,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落。

    “什么糟心玩意……”把罗阿花她们看得目瞪口呆。

第六八七章 提感情怪伤钱的

    “哎呀,怎么让崔砍头跑了!”

    “女营呢?”

    “追上去了!”

    “不好!她们才几百人,怎么能追上去!”

    “对,快联系小刘……”

    在前沿临时搭起来的草棚里,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里是临时指挥部。

    两线作战,所有的消息都在这里汇总、中转,由四名长老共同负责。

    飞水沟那边本来是小战场,再加上,最先开战,到了现在,已经大势已定,接近尾声,临时指挥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香草坡这边。

    香草坡形势本来一片好,然而,莫名的,前一息还看着牢固得很的防线,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仓皇逃跑的崔砍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情形好比是堤坝被冲开了,“大黑鱼”、“小黑鱼”,从这个口子里一气跑了个精光。

    那些都是行走的战利品啊!

    长老们莫不心疼得要死。偏偏女营的弟子们跟在刘营主后头,象蜂群一般,追了上去。

    恶狗入穷巷,万万追不得。这是常识。更何况,崔砍头那边有多少人!女营才多少人!

    四位长老急得哇哇大叫,各种手段联系女营的营主刘玉娥:

    “小刘!”

    “刘营主……”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刘营主她们有新任务。”

    是门主大人!

    草棚里,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门口。

    果然,声音刚落,一道无比熟悉的青色颀长身影自门外进来了。

    “门主大人!”众人放下手里的活计,一齐见礼。

    沈云颌首,跟他们打过招呼,命令道:“王长老,苏场主他们马场已经去接应女营。你率后备队速与他们汇合。务必将敌军赶出野鸡岭。”

    难怪刘营主赶一窝蜂的追上去,原来门主大人早有安排。王长老落心了,大声领令:“是!”掉头出了门。

    旋即,门外听到他的号令声:“后备队,跟我走!”

    沈云的第二道命令是派了李艺等两名长老分别带着他们部门的弟子去打扫飞水沟、香草坡的战场,捉拿俘虏、清点战利品。

    按理说,谁的战场,战事一结束,就由谁去打扫。因为俘虏、战利品统统归他们。去打扫别人的战场,分明就是抢夺战果啊。李艺他们两个一头雾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脸上看到了浓雾般的迷茫。

    沈云笑了笑,解释道:“我们的撤离计划提行了。今晚,神机营、女营第一批撤离。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汇合,去追李营主他们了。”

    具体的撤离计划是李营主和刘营主一起制定的:

    首先,开战后,李营主率神机营主力,伪装成修士同盟军的一伙逃兵,先行撤离;

    然后,在崔九浩的大军逃跑时,刘营主率女营撵在后头,也冲出野鸡岭。而苏老三率马场的弟子早早的埋伏在半道上。女营到了他们的埋伏点,调转方向,去与神机营的另一部分弟子汇合。苏老三他们顶上,继续驱赶崔九浩他们;

    最后,刘营主率领女营和神机营的一部分弟子,也换装,伪装成修士同盟军的一部,气势汹汹的奉命去捉拿李营主他们这伙逃兵。

    待骗过沿途的关卡,出了菱洲边界,他们立刻与神机营主力一样,化整为零,伪装成的五支商队。

    由神机营主力在前面开路,刘营主他们则负责殿后。每一条路线都有两队人马一前一后,互为守护,一同前往滨洲边界的集合点。

    到了那里,有端木光率听风堂的弟子们接应。

    他们的这个计划,既是他们两部的撤离计划,也是整个门派撤离的探路计划。为确保安全,五条路线都是独立的。每条路线的弟子们都不知道另外四条路线的情形,在行进的路上,他们也互不联络。

    待他们成功抵达滨洲边界,与端木光联络上,每条路线都要提交一份详细的总结,报告详细的行进路线,以及沿途的情况。

    之后,大部队在选择撤离路线时,这五份总结报告便是第一手参考材料。

    当然,这些,沈云不会在临时指挥所里,跟众人细说。发布了两道命令之后,他又道:“今晚,我们在家的长老们去本部开个会。你们相互通知一下,任何人不得缺席。”

    “是。”长老们猜得到晚上的会议有多重要,领了令,匆匆去做事。

    下午时分,苏老三率众回来了。他们没有恋战,只是将崔九浩的残军们全部赶出守护大阵,便迅速的撤了回来。

    即便是如此,崔九浩带头一气逃出了三百余里。

    这逃跑的速度……苏老三表示,真是不服都不行。

    晚饭过后,长老们陆续回到长老会的院子里。

    因为沈云在临时指挥部里的那番话没有被传开,所以,对于今天的仗,一些长老都没看懂。他们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以及牢骚,特意提前一些时间赶回来开会。

    几人刚凑到一块儿,就看到苏老三象道疾风似的从外面进来了。

    “没迟到?太好了……”他乐呵呵的抱拳,要向长老们见礼。

    聚在一起的长老们都惊呆了——苏老三什么时候补上长老位了?他们怎么完全不知情。

    “苏场主,你也来开会?”有人开口问道。

    苏老三点头:“是的呢。门主大人叫我过来做个汇报。”

    “追着崔砍头一阵猛撵的,是他们马场。”另外一名长老在旁边酸溜溜的告诉众人。

    竟还有这等事?其他几名长老好比是炸开了锅。

    “女营呢?”

    “为什么是马场……”

    “我听说,两处负责扫场的,也是另外派了人。”

    “这个我也听说了。说是外事堂和刑事堂的人……”

    劲爆的消息完全抓住了长老们的注意力。以至于他们暂且忘了苏老三为什么会来参加今晚的长老会临时会议的事。

    呃,以为会迟到。没想到来早了。还好他们有更关心的话题……苏老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长老们站在门廊的台阶下面,恰好挡住了去大厅的道。再说,他也不知道今天的会到底是在哪间屋子里开。是以,不好去大厅里等。同时,他又不想让自己再次将长老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是,不露痕迹的在一旁站远些,竖起耳朵听八卦。

    很快的,他听出来了。这几位对于这次战事的所知,其实并不比他多。

    苏老三禁不住在心底里琢磨:先生为什么要瞒着长老会呢?是因为被姓齐的一伙伤透了心吗?

    转念又一想,他觉得自己想差了,心道:先生这么做,保密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是,先生不会因为姓齐的一伙叛逃了,就怀疑上整个长老会。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呢——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从鸿云武馆过来的同伍们,还是更习惯于称呼沈云“先生”。

    正思量着,他看到大门外面又进来一个人。

    是外事堂的堂主李艺。

    几位长老们也看到了,打住议论,一同上前将人围住:

    “李艺,你们外事堂真的去香草坡了?”

    “也是门主大人的命令?”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快给我们说说……”

    李艺也是赶急路过来的,一张脸汗涔涔的。闻言,他顾不得擦一把汗,向众人抱拳行了一圈礼:“别的我也不知道。门主大人下达命令时,只给了一句话。说,撤离计划提前了。”

    撤离计划是在长老会扩大会议上,绝大多数的人举手赞成通过的。苏老三也其中的一个。闻言,他不由睁大了眼睛,暗道:提前了?难道说,已经开始了?女营的人,打完就撤了?

    回想起跟女营替手的情形,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众长老原本以为先前的消息够劲爆了。没想到,更劲爆的原来在这里。一时之间,个个呆若木鸡。

    李艺见状,抽空擦一把脸上的汗。

    这时,从旁边递过来一只全新的牛皮水囊。

    他看过去,原来是苏场主。

    “昨晚灌的山泉水。”后者咧嘴笑道,“临时接到命令,要埋伏起来,接应女营。以为要等一些时间,所以,多灌了几只水囊。没想到,都没有用上。崔砍头连半天都没有撑上。”

    “多谢。”他正渴着呢,接过来,拔开塞子,一仰脖,“咕噜咕噜”的灌了一气,然后,将塞子重新塞上,还给苏老三,“女营那样的打法,我在后头看着都头皮发麻。崔砍头他们能撑那么久,全是借了黑甲战船的光。”

    说到黑甲战船,苏老三的眼睛不禁亮了,啧啧的赞道:“那可真好东西。跑得也贼快。我们的飞船跑不过他们,完全没搞头。”

    天知道他们有多稀罕那些“大黑鱼”、“小黑鱼”!

    可惜,自家的破船根本追不上。大伙儿使出了吃奶的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肥肉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也正因为这样,明明漂亮的完成了任务,包括他在内,一路上,大伙儿都提不起劲来,不乐意吭个声。

    太憋气了!

    “我们的飞船全是用法器级的旧船改过来的。”李艺也叹了一口气,“能追着他们屁股后面撵,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这个来,全是泪。

    青木派穷啊。再加上,当时,大伙儿的修为差得没边,没法用灵器级别的飞船。于是,门主大人从仙山那边搞了十来艘上品法器级别的旧飞船。

    这几年,大伙儿的修为提上来了。这些飞船也用得旧了。

    可是,谁也舍不得扔。当然,也没法扔。扔了之后,整个门派就只有魏长老手里头的那一艘飞船了。这些旧飞船虽然破烂了一些,速度也慢,但是,练阵、运东西,还真离不开它们呢。

    本来,魏长老向长老会提议,找一些材料来,修巴修巴,改一改,至少可以给飞船们提个速。

    结果好不容易天南海北的将材料凑齐了,魏长老却已经闭了关。

    再等到魏长老闭关出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

    今天,他在临时指挥部里看到女营根本就没有用飞船,直接御剑组成剑阵,全速追击崔砍头他们,当时就在心底里猜测,女营就是嫌弃这些飞船又慢又笨,怕误事儿,索性不用——事后,他才知道,这十艘飞船全给了马场那边,用来营造举派出战追敌的假相。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掩护女营撤退。

    苏老三的目的可不是在长老们面前诉苦。他发现李艺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临时动了一点小心思,当即,笑嘻嘻的打探道:“李堂主,今天缴获几条大黑鱼?几条小黑鱼?”

    几个月前,神机营缴获了大、小黑鱼好几条。可惜的是,李营主一反常态的太小气。大伙儿说坐着溜一圈,他却用一句**的“这些战船另有用处”全给挡了。本来是没人相信的。没过几天,有人不止一次看到,他们神机营的人一回出动好几条大黑鱼、小黑鱼在偷偷的排阵。大伙儿也就慢慢的信了,暗地里期待什么时候用这些战船与修士同盟军大干一场。

    却不曾想,架是打了,这些战船却连影儿也没有看到。

    心思转了几圈,苏老三得出一个结论——大黑鱼、小黑鱼,必须落到自己的碗里,才是真!

    这一次,他们马场没有功劳,但苦劳绝对是有哇。半夜里,紧急出动,急行军,猫在山沟沟里,屏住气息,装木头人,一装就是大半天。驾着些破船,使出了吃奶的力,追着人家的新式飞船撵……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累,换不到大黑鱼,换一条两条小黑鱼,不算过吧?

    “对啊,这次缴获了多少战船?”提到这个问题,旁边的长老会个个笑成了花儿,看着李艺的眼睛只差没有放绿光了。

    李艺打了个哆嗦,慌忙摆手道:“不要问我。我真不知道。”

    “不是你们扫的场吗?”

    “又不是跟你讨要……”

    “就是啊。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这是多少年的交情啊。跟你问个准数,也问不到吗?太伤感情了!”

    李艺抱拳讨饶道:“哥哥喂,求您了!别跟我提感情!提感情怪伤钱的。”

    “有你这样掉进钱眼里的吗?”听他急出了老仙都腔,几人皆忍俊不禁,笑闹成了一团。

    不管具体的战果如何,今天绝对是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大伙儿心里真高兴啊!

688 第六八八章 新祝融

    陆续又有长老抵达会场。他们也加入打听的队伍里来。奈何李艺去外事堂之后,练出了一张滴水不漏的蚌精嘴。任他们软磨硬泡,硬是没能探出一点实质性的东西来。

    “我们李堂主的这张嘴,完全算得上我们青木派的一大杀器了。”沈云从外面进来,笑呵呵的赞道。

    “门主大人来了!”

    “见过门主大人!”

    李艺等人纷纷见礼。

    沈云一边向他们走过来,一边抬手招呼道:“人都来齐了没有?还没有来的,催一催。我们要开会了。”

    “是。”今天负责考勤的正是李艺。门主大人发了话,他立刻清点人数,“报告,人数都到齐了。”

    “那行。我们进屋开会。”沈云说着率先往东次间的小会堂走去。

    那里是长老会往常开会的地方。如果没有另行通知的话,长老会都是在小会堂召开。一个时辰之前,这边当值的管事接到通知,已经例行带人将小会堂收拾了一趟。当值管事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出来前,他启动了隔音阵。出来后,一直亲自守在门前。这些全是长老会的常规会场布置流程。为的是防止长老会的会议内容泄露出去。

    见沈云带着长老们进来了,当值管事抱拳见了礼,退让到门旁。待所有与会者都进了屋,他这才离开。

    与此同时,长老会院子的大门关闭。门口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弟子守着。

    在这个时候,原则上,任何人都不能进出长老会的院子。如果强闯大门,性质恶劣的话,守在门口的这队弟子可以将之当场格杀。

    不过,这样的情形,还未曾发生过。

    话说回来。东次间的小会堂号称“堂”,却小得很。屋里有腿的家什有且仅有一样。就是摆在屋子正中间的那张小木桌。

    桌上摆着一撂浅口的土陶碗和一只胖肚的长嘴大陶壶。壶里装的是满满的一壶白开水。

    最初的时候,连这壶白开水也是没有的。茶水自带。后来,沈云见总有急急赶回来开会的长老没来得及带茶水,遂提出来,以后开会,不妨备一壶白开水。于是,才有了这张小桌子和陶壶、陶碗。

    除此之外,屋子里只在小木桌的四周摆了一圈半旧不新的圆蒲团。

    再无他物。

    沈云等人在这些蒲团上落了座,恰好环坐成一圈。

    宣布开会后,沈云首先问李艺:“战利品统计出来了吗?”

    刷——,其余人的眼睛全聚焦到了后者身上。

    “统计出来了。”李艺点头。

    “报一报吧。”沈云冲众人笑道,“莫要再吊我们的胃口了。”又道,“崔砍头是个小器鬼,经此一败,自认为吃了个大亏,年前怕是不敢轻易再犯了。所以,我们只能指着这回的战利品过年了。”

    “嘿嘿嘿……”众长老都笑了起来。

    李艺也笑着应了声“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玉简来,开始报战果。

    然而,听着听着,众长老就笑不出来了。

    为啥?

    战果太少,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尤其是他们睁馋之极的“大黑鱼”竟是一艘也没有。总共才得了两只“小黑鱼”。并且,两只都挂了彩。其中有一只还是重彩。器械部那边第一时间派人评估过了,结论是:必须大修。但是,器械部暂且修不了。

    其余的器、符、丹,归拢来,数目还行,却大多数是出自色目族的低档货。以门中弟子的修为,它们显得太低端,有近一半是用不上。

    打退这么大的一次进攻,战利品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竟然不及上一次的两成。

    只有俘虏多了一倍……

    待李艺报完,长老们你看看你,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好尴尬!

    好失望!

    有人甚至在心底里嘀咕:费这么大的力……唉,还不如学魏长老和光爷掏一次济成仓呢。

    前回,魏清尘和端木光二人合力,劫了一把济成仓的事,没有对外透出去。但是,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粮食,原有的粮仓都收不下,要新建临时粮仓,这些不可能瞒得过长老会。当然,魏清尘也没有想过要瞒住长老会。回来后,他在次日的例会上详细报告了战果。

    就连第一次参加长老会的苏老三也难掩眼里的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居然连条完整的小黑鱼也没有!这仗打得……唉,完全没搞头啊!

    与众长老相反,沈云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笑盈盈的点头道:“头一次薅羊毛,能够做成这样,很不错。”

    “薅羊毛?”

    “什么意思?”

    “别看我。我是喂马的,从小到大真没有放过羊!”莫名成为新焦点的苏场主冲众人翻了个怪眼。

    “呵呵呵……”长老们都乐了,重新看向他们的门主大人。

    尴尬、失望等等,随之烟销云散。

    “咚咚咚。”沈云用一根手指头轻敲小木桌的边沿,笑道:“这个薅羊毛啊,是个打比方的说法。羊身上最多的,而且搞一点点,又对羊无伤无损的,是什么?”

    “羊毛啊。”这个问题简单,大家笑了,答得还挺齐整的。

    “对极。”沈云又道,“所以,我们跟崔砍头打仗,就要跟薅羊毛一样。”

    “为什么?”有人立马表示不理解。

    这回,不等沈云回答,旁边有人给抢答了:“今儿打跑了崔砍头,明儿,姓叶的准能再派个马砍头、牛砍头来。我觉得,还是熟人好打交道些。”说到这里,他坏笑着瞅向李艺,“熟人有交情呐。”

    “哈哈哈……”大家立刻想到了某人刚才在外头的那一句“提感情怪伤钱”,都没法绷住,又大笑起来。

    “有道理!那我们只要崔砍头的钱,不要他的命。”

    “要是有大黑鱼,就更好了!”苏老三不改初衷。

    沈云看向他:“大黑鱼,肯定是会有的。不过,眼下不成。你们别看今天铺天盖地的全是大黑鱼、小黑鱼,排场大得很。其实,这里头,没有几只是真正属于崔砍头的。其他的人也差不多。所以,这一伙人其实就是凑分子唱大戏。我们真要一上来就搞走他们几只大黑鱼,你们觉得那还是薅羊毛吗?”

    “那是砍羊腿了。”

    “何止。我看是要了羊命了!”

    长老们纷纷答道。

    沈云又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到时,崔砍头就算逃回去了,也交不了差。那边做事,讲究出身。崔砍头家世平凡,没有什么背景。一旦真出了问题,上头连个保他的人都没有。只能象你们说的那样,换个马砍头、牛砍头来了。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还是崔砍头好,大家都是熟人,有交情。”

    “哈哈哈……”大家又笑了起来。

    笑归笑,但是有一部分长老还是不太赞同。他们也充分发表了自己的不同意见,主要归结于两点:

    一是,这样的打法,伤不到崔九浩,会不会助长了后者的嚣张气焰?

    二是,一旦崔九浩察觉到了这边的态度,三天两天过来骚扰,外围防线的弟子们必须长期保持战备状态。同时,守护大阵的消耗也会大幅度提高。岂不是既劳民又伤财?

    对于这些疑问,沈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长老们敞开讨论。

    结果有人直接说了一嘴:“崔砍头已经够嚣张了。再嚣张,他还能怎样?再凑一堆大黑鱼、小黑鱼的过来打架?那行啊,我们充分满足他!薅羊毛的前提是,崔砍头要懂味,识抬举。我们没人会惯他的坏脾气。”

    这种说法很快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两点质疑就这样被拍得粉碎。持不赞同意见的那部分长老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长老们对“薅羊毛”的战术,不再持怀疑态度。

    沈云只能在心底里道声“可惜”。这个讨论太简单粗暴,没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没有办法,只能进行下一个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起来:“其实,薅羊毛也不能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崔砍头为什么要被称为崔砍头?他来菱洲之后,杀害了多少无辜民众?完全可以说是作恶多端。可是,没有崔砍头,会有马砍头、牛砍头,也是不争的事实。单单杀了他一个,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完全有可能让菱洲成为修士同盟军镇压的头一个目标,令菱洲的民众处境更加水深火热。再看看菱洲以外,其他各洲,民众的处境又何尝好一些。所以,修士同盟军里,并不是只有一个,两个,或者是几十个,几百个崔砍头穷凶恶极,是将整个修士同盟军穷凶恶极。我们要做的,也不是杀掉一两个崔砍头,而是要将灭掉修士同盟军,将他们彻底的赶下台去。”

    这是沈云头一次在长老会上,明明确确的道出要彻底消灭掉修士同盟军。长老们听着心里亮了堂,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沈云接着说道:“但是,我们的门派还太小,我们的实力还太弱。不足以与修士同盟军正面为敌。仙山有瓦解的趋势。相反,凡人界至少安稳。是以,仙山那边的仙官大老爷们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以前,他们根本看不上的凡人界也转而成为了香饽饽。崔砍头只是叶罡的一只探路狗。继他之后,会有更多的人,牛砍头、马砍头他们,会陆续被放出来,给叶罡抢占凡人界的地盘。”

    说到这里,他对惊呆了的众长老呵呵轻笑两声:“大家千万不要小看我们叶委员长的野心听。”

    长老们轰的炸了,一个个捋袖子,战意说来就来,直线爆涨:“怕他做甚!拼了!”

    沈云却摆手:“我们的命宝贵着呢。不能就这样胡乱的跟他们同归于尽。”

    这又是众长老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论调,小会堂里再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竖起耳朵,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们的门主大人,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大家想想了,象我们这样,以凡人之姿,走到今天之境的,整个祝融大陆里有多少人?”沈云环视他们,“大家再想一想,修士同盟军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如果所有的凡人,都和我们一样,能够与他们锣对锣,鼓对鼓的干架,他们还敢这么嚣张吗?所以,我们的命,就这样跟他们同归于尽了,你们觉得,到底是谁赢了,是如了谁的愿?”

    苏老三嗡声嗡气的答道:“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海里去了。我们一个拼俩,都对他们没有实际的影响。”

    “对啊。我们拼光了,也伤不到他们的根本。”

    “那是我们输了。”

    “输惨了!”

    “真的是如了他们的愿。姓叶的太坏了。派了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崔砍头过来,跟我们斗,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能跟他们拼。门主大人说得对,我们的命宝贵呢。老子还没有收徒弟。要拼也要把这身本事全传给了徒弟,再跟他们拼。”

    “呸,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

    沈云听着,心道:这是有点意思了。

    他当即笑眯眯的帮腔道:“不要小看这三脚猫的功夫哦。今天,女营的弟子们就是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打得崔砍头等金丹真人们抱头鼠窜。大家试想一下,如果全祝融大陆的凡人都有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修士同盟军还有什么胆量到处嚣张!”

    长老们光是想一想那种情形……一个个禁不住骄傲的挺起了胸脯子。

    “更何况,在我们的努力下,我们的三脚猫功夫会不断提升。将来完全可以变成老虎功。”沈云吐出一口气,敛了笑,环视众人,正色道,“真到了那一天,就意味着,我们真正的掌握了凡人修行的本事。我们一起在这天地之间,踏出一条凡人修行的通天路。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铸成这条通天路的火种,极其的宝贵。哪能轻易与崔砍头之流拼命?”

    “他们要来凡人界,那么,我们就将凡人界让给他们。我们去仙山,去他们急忙抛弃的地方。抓紧时间,提升我们的道行,完善总结我们的功法。在仙山,也有凡人。那些凡人一样的世世代代被他们欺凌、压榨。最后,还被他们无情的抛弃掉。我们去那边传法。让更多的凡人加入我们,最终,彻底消灭掉修士同盟军,建立一个没有仙凡之别,人人平等,人人都能修行的全新修真界!新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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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第六**章

    这是沈云第一次在长老会上,在门派里如此鲜明的提出“新祝融”的概念。

    并非是他一时的冲动。

    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有意而为之。

    齐伯等人叛逃之后,沈云一直都在反思:齐伯他们为什么会叛逃?

    王思恩等人的诱惑、哄骗,只能是外在的原因。

    齐伯他们不是三岁的奶娃娃。他们是成年人,并且是那种见多识广,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的成年人。这样的人,不是三言两语能轻易哄骗得了的。

    可是,他们偏偏就上当了。并且是,事后,明知是上了当,也只是后悔,却无半点悔改之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云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自己也有过。

    是他,身为门主,没有给门中弟子树立一个明确的目标。

    青木派是有目标的。一直以来,众弟子都以变强为个人目标,以引导凡人修行为共同目标。以前,沈云觉得这两个目标足以校正弟子们的修行态度和方向。

    通过叛逃事件,他发现,这两个目标都太过笼统了,无法达到他期待的效果。

    变强、不断的变强,却不强调为什么而变强,很容易让人在前进的路上迷失自我,忘记初衷。自上古以来的修真界里,有无数修士就是这样迷失在修行的路上。

    青木派里的情形要稍微好一点点,最主要的原因是,众弟子还不够强大,很多还没有达到他们以为的强大,故而,他们舍不得放弃在门派里的修行。有一些觉得“差不多”了的弟子,得到抽身离开的机会时,那真的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门派。

    比如说,当初南下,在菱洲立稳脚跟后,青木派进行第一次整改。就有一批弟子高高兴兴的拿了盘缠,离开门派;

    又比如说,齐伯他们那些人,听信了王思恩的鬼话,以为得到了去修士同盟军里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找到机会,便叛逃了。

    沈云并不是舍不得失去这些人。相反,他从来都是觉得,这些人越早暴露出来,越早离开,是青木派,对整个凡人修行的伟业的福音。

    果不其然,齐伯等人叛逃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魏清尘老道,稳得住场,而他恰巧很快就脱险,回到了门派里,青木派就要经历一场生死大劫。

    但是,从王思恩的口供,还有齐伯等人的过往,沈云也意识到,他们中间没有人是一开始就想背叛青木派的。

    可以说,所有人都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背叛门派,甚至与门派完全对立的不归路。

    所以,沈云自己反省:如果我们门派的目标能够更加明确,让所有人都能赞同,都愿意向着这个目标,凝成一股绳,一同使力,一同前行,是不是就能减少这样的损失——每一位弟子都是门派精心培养出来的。尤其是队长、管事、长老们,职位越高,门派在他们身上投入的资源往往越多。而他们与门派反向,造成的损失与伤害,也会更大。在沈云看来,这些都是门派的损失。非常重大的损失。

    于是,沈云又着手凝炼这个明确的目标。

    什么样的目标,才能吸引所有人,团结所有人,同时,又确实是门派的发展所需要的,也是符合当前的形势,不与时代潮流相抵触、相违背?

    这些日子,沈云在巡视前沿防线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就会与防线上的当值弟子们聊天,听取他们的心愿。

    听得越多,他心里的感触也越多。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今非昔比。

    经过十几年,近二十年的修行,哪怕是青木派里最寻常的弟子,其心境也远不是当时在仙都时候的情景了。大家的眼界都发生了质的飞跃。观察问题、思考问题,还有对自我的认识,更是完全摆脱了凡人的视角。不少弟子在心底里对于天劫,以及如何度天劫,还有未来的憧憬与规划,超前的大大超过了沈云的意料。

    沈云在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从中获得了激励与信心——王思恩、齐伯之流,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的青木派弟子如他所愿,经过十几二十年的修行与洗礼,真正的成长起来了。所以,他,还有门派的前进方向没有错。满腔心血与热忱亦没有错付!

    于沈云来说,有这些就够了。

    他从中看到了凡人修行的美好未来,心中无限向往之。

    古老的祝融大地,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未来!值得一个这样的未来!

    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会由自己,还有同道们,共同开创,他不禁热血沸腾。

    没有什么能比亲手开创一个新未来、新时代,更能吸引人,更能令人愤发图强的人。

    于是,沈云提炼出了这个“建立新祝融”的新目标。

    它并不遥远,与度天劫也完全没有抵触。

    沈云本来打算在最近一次的长老会例会上公开提出来,并推至全门派。没有想到,崔九浩在这个时候率军来犯。例会被推迟了一天。他就势在长老会的战后总结会上提了出来。

    效果嘛……好比春天里的第一道雷声!

    众长老听了,一个个心情激动,不由自主的憧憬起美好的新祝融……

    很快的,苏老三第一个入定,心境突破了!

    两个、三个……

    屋子里的陆续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旋。

    五行灵气、太阳精华、土灵之力、水灵之力……五花八门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其中,最为稀薄的自然是五行灵力。

    呃,青木派穷啊。没有象样的灵脉,也修不起大规模的聚灵阵,所以,在野鸡岭经营了这么些年,还是没能聚集多少灵气。

    眼见着众人先后皱起了眉头,沈云知道,这是屋子里的五行灵气太稀薄,开始影响到了他们的入定。他连忙从冰雪秘境里取出仅剩的一组中品五行灵石,放在小木桌上,摆成一个圆形。接着,用右手捏成一道剑诀,指尖迸成一丝道力,拂过五块中品灵石。

    旋即,这五块灵石上同时腾起灵气,象极了五色的轻雾。

    它们刚一离开灵石,迅速自行消散开来,汇入了各个小气旋里。

    效果立竿见影。苏老三等人先后松开了皱着的眉头……

    几十息后,众人陆续出定。他们看到小木桌上剩下的那一圈灵石灰烬,脸上又愁苦起来——这可是五块中品灵石啊。

    近几年来,修士们渐渐习惯了用银钱,灵石流通大不如从前。青木派没有自己的灵脉,所有的灵石,都是从外面淘换回来的。这使得门派里最缺的是中品灵石。

    是以,长老会决定,将所有的中品灵石都集中起来,交给门主大人专门用来维持守护大阵。

    门主大人每天都会公布中品灵石的消耗。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一组中品灵石了。

    补给的灵石还在半道上,谁也不知道眼下到了哪里。

    再算一算战利品。他们缴获的应该都是低阶军士的财物。以银钱居多,下品灵石与金子有一些。中品灵石、上品灵石等高品质的灵石,连影都没有。所有的下品灵石加起来,还不足以凑成一组中品灵石。所以,也是指望不上了。

    他们一起凑?

    大家都是穷光蛋。回去砸锅卖铁,也一时凑不起这笔“巨款”啊。

    更何况,形势迫在眉睫。崔砍头来犯,守护大阵全开,前天才换上的灵石组消耗过大半,最多只能撑到两天后的中午。

    原本,长老会的底气很足的——还有一组中品灵石,如果崔砍头近期不再进犯的话,守护大阵又能再撑一个月。补给的灵石肯定能赶上。

    现在是,他们什么底气都没有了。如果崔砍头不怕死,又搞事,守护大阵必须再全开……有个鬼的灵石全开哦!

    这只是一方面。万一补给的灵石没能赶上,崔砍头又来搞事了,他们便是用身体去挡,也定是要将崔砍头之流挡在第一道防线的外头。

    更让他们深深的感到担忧的是,长老会的威望。

    即便听风堂给力,在后天之前赶上了守护大阵的灵石补给。消息传出去后,众弟子们会如何看待长老会——叛逃事件才发生多久,又发生了长老会集体挪用守护大阵专用灵石的事情。换成是他们,也会在心底里问上一句:长老会还可信吗?

    但是,他们不能怪门主大人。因为入定一旦被打扰,是会反噬,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的。门主大人果断的拿出最后的这一组中品灵石出来,给他们应急,可以说是救了他们一回。再者,也充分体现了门主大人对他们的重视与爱护。

    “门主大人,我……”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如果不是顾及门主大人的感受,他们真的很想先抱头哭上一回。

    沈云摆手:“灵石就是拿来用的。事有轻重缓急。换成门派里的任何人,我都会一样的处理。”

    随即,他道出一个处理的方案。

    一是,众人平摊了本次的灵石损耗。每人都要打一个欠条,写明以一个月为期限。到期不还者,扣除份例+免去一切职务;

    二是,今天的灵石损耗还是要一样的如实公布。当然,灵石的存量是绝密,不能向所有弟子公开。但是,他们的欠条不是秘密,可以以公告的形式,在执事堂公布出去;

    三是,听风堂的灵石补给不确定,沈云决定亲自出去借中品灵石。

    “你们的意见如何?”说完,他问众人。

    众人好比吃了定心丸,纷纷点头表示没意见。

    “那行,散会后,你们每人都写一张欠条,交给王长老。”沈云如是吩咐道。

    以前这些事都是齐伯做的。他叛逃之后,王长老在危难之时,挑起了长老会的日常庶务。事态平息之后,包括沈云在内,都习惯了他打理这些,便形成定势。

    “是。”王长老与众人一道应下。

    小插曲就这样翻了页。沈云继续与他们商议,如何在全门派里宣传和推广“建立新祝融”的思想与理念。

    一圈议论下来,沈云惊喜的发现,李艺在这方面颇有经验。

    “原本,我以为你最擅长的是开铺子赚钱,现在看来,宣传和推广才是你的拿手好戏呢。”他兴致勃勃的当场赞道。

    李艺笑道:“门主大人说对喽。向客人推销自家的货物,是所有掌柜的看家本领。”顿了顿,又道,“接了外事堂的差事后,我原本是担心自己胜利不了。结果,与乡里乡亲们接触多了,我发现,得,我呀,更多的时候,还是象个掌柜,在做推销的买卖。除了向他们推广我们门派的新谷种,新作物,还向他们推广我们的各种措施、政策。所以,看家本领不但不能丢,还得不断的提升。”

    “高!”

    众人皆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沈云也戏称他是“青木派的大掌柜”,赞道:“厉害了大掌柜。”

    从此,李艺便有了“大掌柜”的雅号。后来,在来往的密讯里,他索性给自己取了个“大掌柜”的化名。用得久了,修士同盟军偶尔截住一些,并破译了出来,想当然的以为“大掌柜”就是青木派的门主沈云。有一次,他们又截获一道密讯,立时全城戒严,试图捉拿沈云。结果,李艺用本名,连易容也没有上,直接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重重关卡里通过,顺利出了城。过了好几天,那边还在全城戒严,喊打喊杀的捉拿“大掌柜沈云”。传回长老会,又惹得长老会大笑一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和往常一样,沈云看到了李艺的才能,遂将推广与宣传的任务交给了李艺。并且提议,外事堂成立一个专门的下属部门来做这件事。

    “你先拿过详细的方案过来。”沈云对李艺说道。

    “是。”李艺领令。

    他是青木派里有名的笔杆子。做了这么多年主事,写起文案来,越发的顺溜。写两个方案,完全不叫事儿。

    当天,众人的欠条在执事堂的公告栏里全贴了出来。执事堂又以公告的形式,向大家解释了他们借用灵石的原由。

    看公告的弟子不少,但是没有人表示不满——入定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再说了,灵石再宝贵,也是个死物。真要固守陈规,因为几块死物,废掉了这么多的长老,还有一个马场场主,多划不来啊。

第六九零章 残魂告状

    弟子们更关心的是:入定又不是请客吃饭,为什么长老们开个会,齐齐入定了?

    求详解!

    长老们很快被亲朋好友包围了。

    好在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在散会之前,李艺就明确提了出来,利用好弟子们的这种好奇心,完全可以事半功倍的宣传和推广新目标。如果有亲朋好友询问,他希望众长老不要将话讲得太透,说一半留一半最好。

    正因为如此,一夜之间,青木派的弟子们人人都知晓了:他们的门主大人又搞出来了一个新目标。这个新目标可真了不得。长老们只在会上听了一回,个个入了定,心境噌噌的上涨。还有,新目标肯定会在近期内告诉所有弟子的。因为怕大伙儿听了,也都一起入定,野鸡岭的五行灵气跟不上,所以,必须先制定一个可靠的方案出来。大伙儿千万不要着急啊……

    另一边,沈云连夜从白柯那里借来了一组中品灵石。守护大阵断粮的危机暂且揭过去了。

    两天之后,李艺的方案新鲜出炉。沈云再一次主持召开长老会临时会议商议方案。

    李艺的这份方案其实是二合一,前半截是成立专门部门,后半截才是在全门派里宣传和推广新目标事宜。

    在方案里,李艺将负责宣传和推广新目标的这个新部门取名为“宣传部”。并且在一旁注明,‘宣传部’一名也非他所创,而是从色目族那边“借”过来的。又表明,如果大家不喜欢,可以另取新名。

    沈云和众长老一样,事先也没有看方案内容。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典型的青木派名字风格,有木有!

    “李堂主这是给我们再一次展示了,什么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功’。我看这个‘宣传部’搞得好,名字也借得好。我是赞成的。”

    其他的长老也都好这一口。

    至于这个名字是从色目族那边借过来的……长老们没有在乎的。甚至有长老当场表示:“人家好的东西,就要虚习学。这是我们青木派一贯的优良传统。”

    还有人说得更直白:“色目族、落桑族是对我们不怀好意,越是这样,他们的好东西,我们越要学。魏长老说过,这是知己知彼。”

    对此,沈云又一通高度赞扬:“我们不仅要擅长向我们的同道、朋友学习,而且还要擅长向我们的敌人学习,向敌视我们的人学习。总而言之,只要比我更擅长,世间万物皆可为我师。”

    就这样,宣传部的名号在长老会的临时会议上一致通过。

    接着,大家按照老规矩,先审议方案的整体框架。待框架通过了,再看具体的细节……

    李艺不愧是青木派里的一根笔杆子。虽然比不上魏清尘、云景道长等高人,但是,他的文笔、思维方式与众长老更加契合。所以,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改动,方案便通过了。

    对此,沈云是乐见其成的。

    方案通过后,紧接着就是付诸实际。

    众长老按照方案上的流程,各自领了任务,分头行事。

    另一边,崔九浩灰头灰脑的狂逃三百里,前方出现一大团云雾。

    “快,冲进云雾里!”他大喜,连忙下令。

    战舰上的黑甲有破云的作用。但,一直在后头,紧咬着他们不放的那十艘青木派的破飞船没有披黑甲。所以,能不能摆脱困境,全靠这团云雾了。

    果不其然,凶悍如青木派的弟子,也不敢摇着他们破飞船追进云雾里来。

    十艘破飞船纷纷掉头,是要打算撤离。

    崔九浩一眼就看出来了它们的许多破绽。

    但是,他不敢冒然反击——万一又是青木派故意露出来,诱惑我上当呢?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真的是被那个捞什子的女营给打懵了,也给打怕了。

    明明是一群筑基初期的女修,哪来如此彪悍的战力!

    崔九浩又不是没有与青木派的弟子交过手。

    运天演武堂里并不干涉弟子们相互切磋。所以,他也曾与程冬晴等青木派弟子公开比试过。

    老实说,照这些女修的战力,换了程冬晴他们几个来,也是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女营根本就不是青木派薄弱所在,而是实打实的精锐啊!

    青木派根本就不是能用常理可以推断的。

    崔九浩越想越后怕,摸着发麻的头皮,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罢罢罢。莫要再想着抢头功这些虚的了,老老实实的按堂主大人的布置来,只求无过罢。

    是以,他躲在云雾里,任那十艘破飞船摇摇晃晃的飞远了。

    其他的战船、战艇也是如此。

    云雾团里安安静静的。

    当确定青木派是真的放弃了追击,崔九浩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外面热闹了起来。

    那是几艘战船为了争道,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结果撞到了一起。船上的将士们皆将过错推到旁个身上,指着对面破口大骂。

    崔九浩懒得管,也没那气力管了,召来唯一留了下来的心腹:“传令下去,各自返航。严守各关隘,不要叫魔教钻了空子。”

    不多时,外头又是骂声冲天。各种指桑骂槐不绝于耳。

    心腹狼狈的回来复命,连大气也不敢出。

    崔九浩却冲他笑了笑:“看,从所谓的名门大派里出来的,也不过如此。”说着,低声骂了一句“一群废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又命令道,“全速前行,返回总督府。本座要上奏堂主大人!”

    如果不是左军迟迟没有回护,中军之左翼怎么可能完全暴露在那群疯婆子的剑下?左翼没有暴露的话,凭着这坚船利箭,他就不信拖不垮疯婆子们!

    所以,今日之败,罪责全在于左军。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左军的统领是出自玄天门。

    以前在运天演武堂的时候,他就没少听说玄天门与沈副堂主交情不浅。

    那么,今天左军之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天门必须给他崔某人一个说法!

    想要我崔某人背这口黑锅?哼,做梦去吧!

    崔九浩下定决心,定要在堂主大人面前,好好的告玄天门一状。

    于是,他的座舰带着四艘副舰,一路绝尘,扬而长去。

    “操……”众将士只有干瞪眼的份。

    损耗,没有报销!伤亡,没有补偿!就连车马费也赖掉了!

    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就是这样,不要脸!

    他们跳手跳脚的骂了一通后,也只能各自散开。

    因为有一点,这个姓崔的说对了。总部那边三令五申,不可放走一个青木派的弟子。对此,他们的宗门(家族)里也是再三强调,要他们守好菱洲的边界,不然的话,休怪宗门(家族)没保他们。

    但是,姓崔的,休想这样算了。告不倒你,算你爷爷我输!

    就这样,当天,叶罡先是收到了崔九浩的加急密报。稍后,玄天门等门派、家族的告状信也象雪花一样的飞了过来。

    这时,叶罡才知道崔九浩在菱洲做了什么好事。

    崔九浩的话,他不完全相信。

    这些门派、家族的话,他更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信自己亲手安插在菱洲的“快刀”所言。

    “蠢货!”他骂过之后,立刻召来当值的执事询问,“这两天有无从菱洲来的金字密报?”

    执事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叶罡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拿起一枚黑玉令牌,往其中注入一道灵力,递向当值的执事:“你速速拿着这枚令牌去打开‘密’字一号柜子。将里头的白玉盒子拿来给本座。”

    “是。”

    当值的执事不多时捧回来一只半尺见方、一尺来高的白玉匣子复命。

    “好了,就放这里罢。”叶罡令他将白玉匣子在自己面前放下来。

    待当值的执事离开后,他定了定神,往右手掌心注入一道灵力,张开五指,缓缓拂过匣子表面。

    原本看不到灵力波动,象极了一件凡品的白玉匣子顿时象是镀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好吧,它本来就是一件凡物。

    再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这圈光晕里,明明灭灭,象是跳跃着无数细微的淡蓝色火舌。

    这便是麒麟一族的血脉禁制。

    拥有麒麟血脉者,皆可以用心念打开之;但是,没有麒麟血脉的话……在鸿蒙界,是不可能找得出能破解麒麟血脉禁制的修士。他们甚至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世间还有这等奇妙的禁制术。

    叶罡如今已经确定,他是鸿蒙界里唯一拥有麒麟血脉的。也就是他现在修为太低,无法大范围的施展这项禁制术,只能牛刀小用,用来保管一些绝密之物。

    比如说,“快刀”的魂牌。

    接着,叶罡心念一转,白玉匣子“叭”的一声,自动弹开来。

    匣子不大,一打开来,里头的情形完全暴露了出来。

    青玉做得魂牌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玉屑。

    “快刀”,折殒了!

    叶罡皱了皱眉头,右手探入匣子里,抓起一把玉屑,同时,左手捏成一道法诀,对准抓着玉屑的右拳,轻喝一声:“残魂,现!”

    应声自他的右拳里飘出来一道稀薄的白色轻烟。

    下一息,轻烟在他面前凝成一道很淡很淡的人影。

    它很淡,眉眼也甚是模糊,只是从黑色的长发,还有女式的白色长袍里,能分辨出来,是个年轻的女子。

    看到叶罡,残魂打了个哆嗦。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死都死了,还能再见到这位大人。所以,这位大人也是深藏不露啊……

    “竟然弱成这样……”叶罡觉得奇怪:金丹真人的魂力不至于这么弱。

    这道残魂好象风中的一点残灯,随时都会消散开来一般。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残魂的魂力太弱,留给他问话的时间就更短了。他话锋一转,冷声问道:“是谁杀死了你?”

    呼——,屋子里凭空的起了一道阴风。

    残魂衣袖飘飘,鬼气森森的咧嘴笑了:“妖王。菱洲的妖王。”

    声音不大,可以说是虚弱。但是,如果白柯也在的话,定能第一时间听出来,这是王思恩的声音。

    菱洲有妖王?叶罡首先想到的是不可能。要知道混沌兽在菱洲藏了不止一两年。那地界但凡能跑的山精野怪,都一早跑了个精光。没跑的,自然是祭了混沌兽的五脏庙。

    所以,菱洲哪里来的妖王!

    “你确定?”叶罡又问道。

    王思恩呵呵笑道:“我看不出他的妖体。他手下收的全是花精草怪。应该是木灵之王。”顿了顿,又道,“哦,他是润洲跑过来的。”

    这么一说,叶罡相信了——菱洲水土不错,适合木灵。混沌兽离开菱洲后,周边如果有大花妖的话,肯定会伸长手,过来抢占地盘。

    “木灵之王?”心念一转,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号人物来,心道:莫非是那只银树精?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地里找寻这家伙。然而,一直没有进展。

    原来,这家伙跑到凡人界去了。

    他该不会又和沈云勾结上了吧?

    “我怎么惹上了他?”叶罡拧着眉头再问。

    王思恩耸耸肩:“他是沈云的爪牙,识破了我的身份后,就抓住了我。逼我招出大人的计划来。我不招供,他就百般凌虐我。大人,我死得好惨呐…”

    这些全是假话。王思恩也不指望能用这些话骗住叶罡。现在,她只是在拖时间。拖到魂力完全消耗掉,好痛痛快快的魂飞魂散。

    不然的话,她这一丝残魂落在叶罡手里头,不知道还要被怎么再利用。

    生前,落到落桑族人的秘密地牢里,王思恩才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生不如死。原来,有时候,死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现在,她将妖王告诉了叶罡,以叶罡的性子,肯定会去找这个妖王的麻烦。那样的话,她也算是间接的替自己报了仇。

    此生就这样了吧。她再也不想折腾了。

    为了迷惑住叶罡,造成一种她不会立马就耗光魂力,消散掉的假象,每一个字,王思恩都是拼尽了全部的魂力在喊:“大人,我冤呐……”

    于是,在喊完这一句之后,残魂晃了一下,象个皂角泡泡一般,无声的散开来,归于无形。

    叶罡正在心里窃喜:这只残魂的魂力是弱,但是,它的怨气重啊!好好养一养,兴许还能大用。

    哪里知道,一句“冤”喊完,残魂便耗光了魂力,消散了。

    真晦气!

    他拉下脸,随手将掌心的玉屑扔回白玉盒子里,拂袖收走盒子上面的一点麒麟血元。

    “砰!”

    整只玉匣裂成了大小数十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第六九一章 真真假假

    拂手甩出一记去尘术,收拾掉半案的狼藉,叶罡径直出了门。

    门口的侍卫官见状,连忙跟上。

    叶罡摆摆手:“本座去后边林子里转转。你们不用跟来。”

    每每碰到高兴的事,或者不高兴的事,大人都会独自去前头的林子里走一走。时间不会超过两柱香的时间。是以,在大人林子里散步的期间,不管有多紧急的事,都要暂且压下压。千万不要试图靠近林子里去递消息。因为前面已经有人已经试过了。当时候是没有事。但是,隔天,他就高升了。然后,在赴任的路上,下路不明。这已经是侍卫里公开的秘密。也许纯属巧合。但是,侍卫官万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验证,低头应了声“是”,又退了回去。

    叶罡从门廊往左走,通过一道长廊,绕到后边。那里有一道月亮门。门口有两个守卫。看到他来,两个守卫齐齐见礼:“大人。”

    向两人略微颌首,叶罡信步踏上了门后的青石板路。待走了到尽头,拐个弯,前面不远处便现出一片茂密的杂树林。

    这一带属于他的官邸后院。放眼望去,只有满园青翠,看不到几个守卫。因为叶罡信不过旁人,所以,这一带的防卫全是靠阵法与禁制。

    转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

    其实,只是个障眼法。

    下一息,他身披黑色斗篷,黑色三角巾遮面,出现在离官邸数百步远的地方。

    在他的右前方,一百来步开外,有一座精致的五层红色八角小楼。

    小楼守卫森严,明岗暗哨、巡逻卫队,还有守护的阵法,共同在它的四周织成了一张严密的防卫网。

    那栋小楼叫做“天星楼”。之所以守卫森严,是因为这里是修士同盟军所有绝密资料汇总和保存的地方。

    其实,叶罡身为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要想查看某一份绝密资料,完全有权限随时调部。但是,这一回,他要查找的是“快刀”的身平资料,来证实自己的一个猜测。这件事不好让第二人知晓。是以,他选择密闯天星楼。

    天星楼的布防图在确定下来后,便送到了他面前。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更何况,他公开身份也来过不下十次。暗地里,象眼下这般,也不是头一回。是真正的“驾轻路熟”。

    在一支巡逻队走过的空档,叶罡抓住时机,形如鬼魅一般,熟悉的穿过外围阵法,轻松站在了天星楼的第一层大门前。

    这时,右边的拐弯处传来了另一队士兵走过来的脚步声。

    朱漆大门上共有两只黄铜门环。叶罡上前一步,右手张开五指,罩住左边的那只门环,却不碰它。掌心倾住一道灵力,隔空将门环向左下扭转。

    那门环无声的转了四分之三个圈。

    “叭嗒”,自里头传出来一道轻响。

    紧闭的大门应声弹开来一道缝。

    叶罡立刻拉开门,闪身进入其中,最后,再轻轻的将门叶关紧。

    而这时,那边巡逻的卫兵才在拐弯处现出第一个人的身影来。

    待他们经过失漆大门前时,叶罡已经站在了第二层的海棠雕花窗户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巡逻队完全没有觉察到什么,径直走远了。

    叶罡见状,转身去了右侧的走道。

    这条走道有十几步长,没有任何的遮掩。所以,他才耐心的等巡逻队经过。

    在走道的尽头有一道朱漆小门。门上没有字,只画了一束金边墨兰。

    这也是天星楼的一个规矩,即,所有的资料室不用文字标记,而是在门上描画花木鸟兽进行区分。

    金边墨兰代表的是总部安插在凡人界活动的暗探们。当然,是有品阶的暗探们。那些由这些暗探再发展起来的小喽喽,总部连他们确切的名字都不知晓,更不可能有他们的个人资料。

    “快手”也是有品阶的,她的资料,按理说,是在这间资料室里。

    叶罡飞快的轻点为了一下画中唯一的那朵小花骨朵儿。

    里头也“叭嗒”的响了一声,小门弹开来一道细缝。

    叶罡又是开门闪身入内。

    这时,对面走道上的那个守卫恰好转过身来,往这边走。

    同样的,因为叶罡的时机把握得相当好。这名守卫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继续沿着走道往前走,待走到了楼梯口,拾阶上了第三层楼。

    叶罡环视小小的密室,径直走到描绘有五片金边墨兰叶的那个大木架前,弯腰去看第十层。这一层收纳的都是菱洲的五品暗探。

    “快刀”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总部的暗探一共分九品。其中,一品和二品尚且空缺。五品的暗探算得上比较高阶的了。在凡人界的五品暗探,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人。并且,有一半以上都分布在东海一带。

    叶罡看到第十层只有八枚玉简。也就是说,菱洲的五品暗探总共只有八人。

    以他的修为,读玉简时,无须再将玉简紧握在手中。是以,他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拂过码得整齐的玉简。

    旋即,叶罡拧起了眉头——八份个人资料里,没有一份是符合“快刀”的。

    这就意味着,要么是他在菱洲时被“快刀”骗了,后者的五品暗探身份是假冒的;要么“快刀”的资料被人早一步偷走了,或者换掉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有人早在他去菱洲之前,就偷偷闯进天星楼,对菱洲的五品暗探资料做了手脚。

    这就是防守森严的天星楼!

    好得很!

    叶罡按下满腔的怒火,捏碎一道瞬移符。

    “嘭!”

    一道白色的烟雾应声遮住了他的身影。待烟雾散尽,屋子里已再无他的影踪。

    叶罡回到密林里后,匆匆脱掉了黑色斗篷,扯掉黑色三角巾,又和先前进入密林里一样的装扮了。

    他走出密林,径直回到了书房里,立刻召见了高执事。也就是前些天他派去菱洲的特使。

    “快刀死了。你速速去天星楼调来她的个人资料。”他命令道。

    高执事觉得很奇怪——象这种事,随便叫门口的一个侍卫官去跑一腿就行,为什么要他亲自跑一趟?

    不过,他面上一点儿也没有透出来,领了令,去调资料。

    殊不知,叶罡从他进门的那时起,便暗中开启了“麒麟目”。

    没有问题。叶罡得出结论后,伸手捏了捏鼻梁,在心里盘算道:所以,去菱洲查快刀的事,能够交给他去办。

    高执事自然不可能调出来快刀的资料。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心中一动,他连忙用子珠联系自己最得力的管事:“云福,你快去打探一下,这几天,菱洲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从子珠里传出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另一边,云福,也就是季勇放下了子珠,匆匆出了门……

    大约半刻钟后,高执事的子珠终于一闪一闪的亮出了白光。他立刻将灵力注入其中,沉声说道:“云福,快说。”

    季勇如实以对:“据可靠消息,前天晚上,崔总督调动菱洲的所有兵马围剿野鸡岭,天亮之色,铩羽而归。”

    高执事一边听着,一边心思转得飞快。听完之后,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菱洲那边失利,大人令我来调快刀的资料,为什么!

    是因为“快刀”的原因,菱洲才失利吗?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奉命去那边督察诱魔行动……等下,难道是诱魔行动出了乱子?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死死的抓住子珠,哑声命令道:“云福,你速去丁字院,看从菱洲带回来的那几个伤号还在不在!在的话,立刻将他们禁住,等我命令。不在的话,立刻回复我。”

    情急之下,他连“本座”的自称也顾不上了,直接称“我”。

    “是。”

    季勇得了命令后,心里也飞快的转动起来——姓高的是在怀疑正君了吗?要不要通知正君赶紧撤离?

    就在这时,当值的管事在外面大声喊话:“云管事在吗?执事大人令我跟你走一趟丁字院。”

    原来,高执事为了抢时间,立刻又通知当值管事带两队卫兵随季勇一道去丁字院。

    季勇知道没有时间再秘密通知正君,只能与当值管事带了卫兵赶去丁字院。一路上,他面上没有显出什么来,但在心底里不停的祈祷:正君大人啊正君大人,你一定不要在……

    丁字院里住着的都是从外面来总部办事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个定数。只有门口有一道明岗。并且防的不是院里的人,而是负责进出人员的登记。

    也就是说,在门口登记之后,就能自由出入丁字院。

    此时此刻,季勇也是没有别的辙了,只能病急乱投医,在心里瞎祈祷钱柳吉人天相,这会儿恰好出去了。

    一行人赶到丁字院后,当值管事立刻令一队卫兵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出来。他则带着另一队卫兵与季勇一同进入院子里捉人。

    丁字院其实是个大院子。里头又有二十来个小院子。高执事将钱柳等伤号从菱洲带回来后,跟当时的当值管事吩咐了一声,便由后者全权安置了三名伤员。他说得很随意,而且后续的事情,高执事没有再发话,当值管事便见人下单,交接之后,也没有再跟进。

    于是,这会儿,他们来拿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三人被具体安置在哪个小院子里,只能先在门口翻查登记薄。

    动静不可谓不小。

    很快的,院子里头热闹了起来。有人探头探脑的出来查看。

    季勇心里道了声“万幸”,认认真真的翻查起来。

    “找到了。在这儿。”才翻了三页,他找到了当值管事的名字,“喏,菱洲伤员,三人,入住十一号院。”又往回翻,很快得出结论,“这些天,他们没有外出的记录。所以,应该还在十一号院里。”

    声音很愉悦,但是,心里却愁苦无比。只希望正君听到外面的这番动静,想办法躲了起来。

    “包围十一号院!”当值管事挥手。

    卫兵们按着长剑,先行冲向十一号院。

    都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季勇如果再不行动迅速起来,就有拖延的嫌疑了。是以,他亦全身戒备,与当值管事一同跟在卫兵们的后面,快步进入大门。

    很快的,他们到了十一号院。院门紧闭,门上无锁。

    “围起来!”当值管事叫道,“把门踢开!”

    “是。”两名卫兵并肩,齐齐抬腿,“哐”的踹开了黑油院门。

    但是,没有人进去。

    迅速占领了有利方位的三名卫兵大声叫道:“里头的人不要乱动!乱动者,格杀勿论!”

    院子里静悄悄的。

    季勇早在两名卫兵踢开院门的那一瞬间便完全放下心来了——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不管里头的人去了哪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君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自投罗网了。

    所以,接下来,他行事完全没有顾忌,与当值管事带着两名卫兵,将小院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

    “我这边没有人。”会合后,当值管事向他摊手。

    “没有。”季勇搜得更仔细,“这屋里没有明显的气息。他们至少是两天前就离开了。”

    “可是,门口没有登记。”当值管事讶然之余,下意识的反驳道。

    季勇嗤笑:“可能那会儿正好是交接,登记漏了吧。”

    类似的事情,便是在执事院里也时有发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大家的当值日志一旦填漏了,处理方法都是,只要上面的执事没有过问,事后,自个儿找个时机悄悄的补上。

    当值管事耸耸肩,对他说道:“那你来复命?”

    “好啊。”季勇满口应下来,当着他的面,拿出子珠来联系高执事,“执事大人,人跑了。”

    高执事擦了一把冷汗,只能硬着头皮去向叶罡复命。

    钱柳到底去了哪里呢?

    原来,住进丁字院后,她老掂记着王思恩的那张名单。所以,与两名听风堂的弟子商议后,三人乘着门口的守卫交接之际,悄悄的离开了丁字院。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找到那张名单,销毁之后,立刻返回丁字院。毕竟他们这次到仙山来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这份名单,而是要借机潜入修士同盟军的总部。

    结果,找到地头后,他们意外的还发现了另一份名单。

    这个王思恩真的很鬼。她将知晓的潜伏在仙山这边的落桑族人也全都记了下来。

    “先去摸摸情况,探一探真假。”钱柳当机立断道,“反正那位特使大人的态度表明了,一时半刻他是不会主动记起我们三个。”

第六九二章 支招

    人果然跑了!

    高执事也没了辙,只能汗津津的去向叶罡复命。

    这个复命也是有技巧的。高执事追随叶罡多年,深谙后者的脾性,一路上都在打腹稿。

    待见到了叶罡,他先是报告,说,“快刀”的资料被篡改了。接着,马上又说,他怀疑是从菱洲接回来的那三个伤号所为,当即下令实施抓捕。结果,三人逃走了。不过,他已经下令全力追捕……说到这里,他诚惶诚恐的行弟子礼,向叶罡请罪:“弟子办事不利,请师叔责罚。”

    高执事也是出自正清门。不过,他不是嫡系,在外门筑基后,按例调入内门,方才成内门弟子。

    也是机缘,十三年前,刚刚凝丹,还没来得及开宝山的他,在一次法会上,意外的得了这位小师叔的青睐——当时,叶罡也不过是金丹修为,与他同阶。但是叶罡在正清门里的辈位高,所以,按规矩,得在师叔前加一个“小”字。当叶罡的修为达到了与辈份相称的境界时,“小”字才能去掉。

    高执事素来敏锐。他觉得这是小师叔在暗示。

    原因很简单啊。小师叔上前的师兄们哪一个不是徒子徒孙,枝繁叶茂的。唯独小师叔还没有开山收徒,在门派里全靠泰阳师祖罩着,底下连个支撑的小辈也没有。而且,小师叔即便是马上开山收徒,也是骑马也追不上师兄们了。如果换成是他,也会从参差不齐的旁系里动脑筋。

    而于高执事来说,绝对是天赐良机。没有犹豫,他决意攀上小师叔的大腿。

    几经打探,高执事得知小师叔需要一枚定风珠。定风珠并不名贵,但是数量稀少,且属于易耗品,用不了几次就没了。所以,往往是有价无市。

    以小师叔的身份地位,要搞到一颗定风珠,根本不叫事儿。可是,小师叔为什么要放出风来呢?

    高执事果断的押上全部的家当,费尽心思淘换到了一枚定风珠,将之悄悄的“孝敬”给小师叔。

    小师叔收下他的定风珠后,并没有说什么。过了个把月,他破天荒的在内门执事堂里得到了一个名头不响,但油水很足的差事。

    当时,他还纳闷,这种好差事怎么可能落到他这种旁系身上。没看到周边全是一水的嫡系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思来想去,高执事想到了小师叔。不管是不是小师叔安排的,他都想借这个机会去求见一回小师叔。

    没想到,小师叔不见他。

    高执事回去后,又是一番冥思苦想。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即,小师叔很有可能是在考校他。

    也就是说,小师叔手下不收废物。如果他能在这一圈的嫡系里站稳脚跟,才有资格去攀小师叔的大腿。

    理清这些,高执事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办差事。

    三个月之后,他得到了大管事的认可。第二天,小师叔终于暗中召见了他。

    自此以后,他鞍前马后的追随小师叔。

    待到修士同盟军成立,他从众多的嫡系里脱颖而出,成为一部门之主管执事,不知道惊落了多少人的眼珠子。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独一份”里头,他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与汗水!

    不说别的,单说师叔这个脾性,在正清门里,有哪个比他更清楚?

    象今天这一遭,换成别人,绝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搞不好,小命玩完。

    但他却敢赌一把——十之**,这个“快刀”是师叔前回去菱洲,亲自提上来的。现在,“快刀”出事了,很明显的严重影响到了菱洲的全盘计划。但是,师叔不能有错。那么,这个错,不管他乐不乐意,都只能由他来背。这里头的区别是,他要是痛痛快快的背了下来,师叔定会保他周全;如果他不背……嘿嘿,那他真的就要落得一个“罪有应得”的下场了。

    接下来,叶罡的反应也如他所料,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高执事面上惶恐之极,但心里却放心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以大人的脾性,这种时候,还会有心情骂他,说明他没有赌错。

    并且,大人骂他骂得越凶,他接下来得到重用的可能性也会越大。

    果然,他又一次猜对了。骂完之后,叶罡给了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令其立马去彻查菱洲的暗审司:“没揪出混在里头的邪魔奸细,你也不要回来了。”

    “是。”高执事感激之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表了一把忠心。

    从官邸里出来,走出了好远,高执事才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真是倒霉透顶了!”他接连的往地上啐了几口。

    他本以为只要替师叔背上一回黑锅,这事对于他来说,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师叔竟然还要他去彻查整个菱洲暗探司。

    老实说,整件事情,与他何干?

    他不过是奉命去督察了诱魔行动而已。

    在此之前,他连“菱洲暗探司”的门是朝南还是朝北,都不知道。

    而且,当时,他明明有问及“快刀”。

    是那些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暗探跟他讲,“快刀”正按计划行事。

    一来,他不认得“快刀”,连这家伙是男是女都不知晓;二来,整个计划,他知道得也有限;更重要的是,人多眼杂的,他也不能说太多。

    现在好了,这倒成了他的“失查之错”。他必须为了这点子错,再跑一趟菱洲,调查整个暗探司。

    这是一两天就能“彻查”得清楚的吗?

    没揪出混在里头的邪魔奸细,他便不能回来。

    带回来的三个人也全跑了,又不许我在这边先捉人,一点线索也没有……呜呜呜……,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高执事突然间眨了眨眼睛,一反刚才的沮丧,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师叔会不会根本就没想让我再回来?师叔这是要我去暗中夺了菱洲的暗探司?

    接下来,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仙山整体崩塌是早晚的事,这是各大门派、世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为此,大家暗地里卯足了劲,往凡人界那边挪人挪家当。这是时下仙山的潮流,也是大势所趋。师叔自然也不会例外。前些时候,师叔还借着闭关的名头,偷偷的跑了一趟凡人界呢。抓住菱洲出乱子的机会,立刻将崔九浩派过去任总督,更是明证;

    其次,事实证明,崔九浩不行。照崔九浩的这种搞法,没法将菱洲完全收入师叔的囊中。师叔失望之际,只能另辟蹊径。而他素来得师叔器重,所以,自然而然的被派往菱洲喽。

    想通这些,高执事不觉神情气爽,回去按叶罡的要求,请了个闭关假。当晚,他带着自己仅有的两名弟子,执叶罡的亲笔手令,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守护大阵的“潜道”——从边界通过守护大阵去凡人界,表面上人人都只能走关口。其实,修士同盟军另外还秘密修了一条密道,不用通过两边的关口。这条密道被称为“潜道”。有叶罡的亲笔手令方能使潜道。

    次日下午,师徒三人抵达菱洲省城。有叶罡的金字令,三人很顺利的进入了总督府。

    “有三名不明身份之黑袍人鬼鬼祟祟的进了总督府。崔九浩亲自出来迎接,态度甚是恭敬。”傍晚时分,沈云收到了白柯传过来的密讯。恰好王长老等好几位长老也在场,他看完之后,原原本本的将内容当众念了出来。只是将密讯的来源,含糊的说成是“我们的人”。

    念完之后,他一挥手,密讯化成一圈白色的烟雾,无声的散开来,消失于无形。

    “大家都说说,这三个黑袍人会是什么来头?”沈云笑盈盈的环视众人。

    王长老第一个回答:“会不会是崔砍头请来的高人?”

    “我也觉得是。‘态度甚是恭敬’嘛!”

    “这么快就请到了人,崔砍头的动作好快啊。”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沈云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去看右下首的李艺。听完密讯之后,李艺便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里。

    其余的长老也都看到了,见状,也纷纷看过去。

    李艺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沈云轻“哦”一声,笑了笑:“看样子,大掌柜给我们一二三的分析了。”

    李艺口才好,凡事到了他这里,都能一二三的说得条条是道。这也确实是他说话的风格。其他的人闻言,都轻声的笑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笑声冲淡了许多。

    “过奖过奖!”李艺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有推让,敛了笑,认真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只想到了一点。香草坡之战才过去多久。以崔砍头的人脉关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请来三位高人吗?我觉得值得怀疑。”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的长老皆不由自主的点头。

    便是最高抛出“高人论”的王长老也禁不住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细细分析:“在香草坡,他们轻易折了两名金丹。崔砍头怕得要死,立刻就调转船头开跑。所以,他如果要请高人来助阵的话,肯定不会请金丹这个层次的。少说也得是个元婴啊……”

    “你当元婴是大白菜啊。”不等他说完,旁边有人笑出声来,“崔砍头自己才是个金丹。又是身世、师门双不显,他上哪里去请三个元婴前辈,听他使唤?”

    王长老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这个意思……呃,你莫要性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呵呵呵……”众人都笑了起来,对着被抢话的王长老伸手示意,“你接着说。”

    王长老接着说:“所以,之前是我想差了。这三个人应该不会是崔砍头请来的高人。他对三人的态度‘甚是恭敬’,会不会是叶罡又派来了特使啊?”

    “不对吧。上回的那个特使到菱洲,好大的排场呢。”

    “我觉得是。并且是专门来给崔砍头支坏水的。”

    这回,连李艺也赞同王长老的新推断:“上一回的排场大,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吃到亏。这回吃了个亏,学乖了。”

    闻言,长老们不禁眼冒绿光:“他们还要再来打一次吗?那太好了。就指着他们过个肥年呢……”

    沈云没好气的打断他们的美梦:“大掌柜说得没错。吃了个亏,还不许人家学乖一些?就算崔砍头不长记性,叶罡也不会放着他瞎胡闹啊。这不,叶罡马上派人过来支招了。”

    众人听出来了,门主大人也是赞新推断的。

    “他们会倒什么新坏水?”有人提着心问道。

    沈云呵呵:“不要看着我。我们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你是叶罡,会给崔砍头支什么招?”

    长老们有的抬头望天,翻眼做思索状,有的半眯着眼睛,嘴里飞快的墨念着什么,有的用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膝盖上写写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沈云也不催促,端起白茶碗,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大约半柱香后,长老们心里都有了章程。沈云却并没有听他们细说的意思,而是让他们先讨论。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现在嘛,”他笑嘻嘻的摸了摸肚子,“再不去吃饭,就要过饭点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老叫厨房的人费神,给我们留饭,不好。”

    今天本来就不是开例会。是李艺、王长老两个带着三名长老过来,向他汇报冬粮的调度。所以,厨房的人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给他们留饭。

    于是,一行人先去吃饭。

    吃完饭,王长老将李艺他们留下来,问道:“等会儿,我们把其他在家的长老也召集起来,回院里去开个小会,一起商量商量。争取明天能给门主大人一个确切的结果。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

    “行。”

    长老们没有不同意的——叶罡派人来支坏水,他们心里急啊,必须早早的提防起来。

    于是,这一晚,小会堂的落桑珠亮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沈云收到了一份长老会的报告。长老们觉得接下来,崔砍头很有可能会改变策略,不再冒进,而是选用围而不攻的法子,企图围死困死青木派。所以,他们拿出了一揽子应对计划。

    这个思路与沈云不谋而合。他大笔一挥,批准了。

第六九三章 打死也不说

    崔九浩沉寂了不到五天,突然间,给驻扎在菱洲边界的那些修士同盟军的将领们发出了紧急召集令。

    他有叶罡的亲笔手令,将领们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听从,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去总督府。

    到了那里后,崔九浩不要说设宴,便是连普通的水酒也没摆一杯,先让他们在空阔的大厅里等待。

    将领们却顾不上抱怨,一个个按捺不住好奇心坐在简陋的高背新竹椅里四下里打量。

    他们不是头一次来这里。

    前任主人可比这位热忱、大方多了。

    自从奉命驻守菱洲边界以来,前总管事一月里都要请他们过来喝好两三回酒。所以,他们对于这座大院的很多地方都是相当熟悉的。

    这才多久,熟悉的院落完全变了样。

    别的先不说,刚才从大门进来,这一路上,两边连片绿叶子都看不到,全是新翻过的新泥地。以前可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再瞧瞧这间大厅,也一样的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这间用来接待贵宾的大厅,在前总管事那会儿,可是脸面。

    里头摆的是清一水的紫檀嵌白玉桌椅,主位后面的大壁屏雕的是凤穿牡丹。那些碗口大的牡丹花瓣是用各色宝石和美玉雕刻而马,栩栩如生。还有四面的帏幔用的全是云锦,重重叠叠,象极了天边的云彩。

    现在,它们全没了。

    屋子里就摆着一套再简单不过的竹桌竹椅。倒是全新的。边口上还有拉手呢。也不知道是这位总督大人从周边哪个贱民集市里拉来的。

    如果不是在这间大厅里侍候茶水的那些美貌少女还在,他们真的以为走错了地头。

    看完之后,将领们在一番挤眉弄眼之后,用神识传音摆起八卦来:

    这府邸到底在闹哪样啊?

    我哪里知道?

    这屋里的摆设,还有外面的花花草草,全被‘铁鸡公’拿去换银钱了吧?

    滋,还别说,我也觉得有这可能。毕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天可怜见的,我说的是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啊。我们的‘铁鸡公’大人混到现在,这一辈子也见过几个钱。也不知道将那些可怜的奇珍异草都换到了哪里?辣手摧花!

    哎哟喂,‘铁鸡公’这花名,取得可太对了……

    说着说着,他们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连叉着手候在一旁的美貌少女们一直只是在两边的墙根底下装壁花,也没有人生气。

    没多久,人到齐了。

    稍后,门口再传来通传声:“总督大人,驾到!”

    所有人都敛了笑,一本正经的起身,看向门口。

    铁鸡公!

    他们在心底默默的唤了一声,眼底不禁漾起道道笑意。

    大步进来的崔九浩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圈眼神,险些压住脾性。

    罢了。就算是看在堂主大人的面上,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他在心底里劝说自己:再说了,他们也就这点技俩了。不管他们怎么看我,还是一样的要给本座见礼。

    双方见过礼后,崔九浩先抬手招呼众人落座,然后在主位上也坐下后,对众人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请诸位过来,确实是奉叶大人之法旨。不过,在请法旨之前,崔某要先跟大伙儿通个气。”顿了顿,环视全场,接着说道,“想来诸位从进门伊始就发现崔某这总督府大变样了吧。”

    众人见他如此直白,皆呵呵轻笑起来。

    “不是崔某不识得那些奇花异草,实在是崔某也无计可施,拿它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崔九浩跟着轻笑两声,道出自己油炸侍弄花草的园丁们,以及铲地三尺的连根拔掉全府的花草树木,并付之一炬之原由,以及经过。

    在讲述原由的时候,他顺带着将前次大举剿魔失利的原因全栽在了满园的花草树木上。

    “这满府的奇花异草真好看啊。”末了,他正色道,“可是,它们全是邪魔的耳目。邪魔就是通过它们,知晓了我们全部的计划。崔某临行之前,叶大人对崔某千叮咛万嘱咐,说青木邪魔奸诈阴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要崔某小心提防再小心提防。是以,崔某到任之后,首先下大气力整顿了总督府。崔某以为总督府被收拾得跟个铁桶一样,这才放心的开始除魔大业。然而,崔某万万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邪魔之阴险,着了他们的道儿。并且连累了诸位。这是崔某之过!痛定思痛,崔某不敢再为一时之贪享,令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东流。只能出此下策。”

    我的天老爷,妖王级别的老怪!那我的周边是不是也有花妖作祟……

    众将领被他放出来的“大消息”给深深的镇住了。

    崔九浩见状,心里冷笑连连:看看吧,什么狗屁大门大派出身,听到妖王,一样的被吓得目瞪口呆!

    面上没有显出一星半点来,他又道:“然而,崔某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真真的怕再有消息自崔某这总督府里泄露出去。所以,诸位请随崔某去密室请叶大人之法旨。”

    众将领哪里敢有异议?于是,一个个随他出了大厅,绕过正堂,往后面走去。

    也没多远。很快的,他们被带进了正堂后面的一间空阔的大屋里。

    屋子里,除了他们走进去的那扇两尺半宽的玄铁门,四面的墙壁上,看不到一扇窗户。再看天花板,也不见开有天窗。说是“密室”,真的一点儿也没夸张。

    除此之外,屋子里竟然摆了禁灵阵。

    如果是换在从前,他们肯定在门口的时候就翻脸了,绝不会进来。不过,有妖王的消息在前,他们在心底里都觉得单单只是摆了个禁灵阵,密室的防守还是太单薄了,不够安全。

    当然,他们也信不过崔九浩,一个个暗地里在掌心扣了一把爆破珠。后者是色目族人的法器,无须灵力激发,便是凡人高阶武者也能用。

    进屋后,众将领的注意力很快的被屋子正中的神秘物件给吸引住了。

    这是屋子里唯一的摆设,约摸有半人高,四四方方的,上面蒙着一块厚实的大黑布。

    大黑布是凡物。奈何众将领身处禁灵阵,身上的灵力被禁锢,没法看透它。

    崔九浩也没有卖关子,待所有人都进来后,立刻亲手掀开了大黑布。

    原来是个大沙盘。上面的山川怪眼熟滴……

    有人反应快,已经认出来了:“这是……野鸡岭!”

    “正是。”崔九浩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向正东方抱拳,“这是特使大人送过来的野鸡岭大沙盘。为叶大人亲做。”

    引来众将领大赞特赞。

    “像!太像了!”

    “简直是维妙维肖……”

    崔九浩这才拿出一枚留影石来,高高举起:“叶大人法旨在此,众将听令!”

    所有人立刻敛容,对着留影石行礼:“是。”

    崔九浩往留影石里注入一道灵力。

    下一息,自留影石里迸射出一道白色的亮光,旋即,叶罡的身影悬浮在半空里。他神色肃穆的向众人说道:“菱洲失利,本座已经知晓,甚是痛心……”

    他首先分析了将前番的清剿失败的原由,主要是**太奸诈,无所不用其极。

    这与崔九浩的说辞是相符的。

    众人的神色皆放松下来。

    崔九浩在一旁看着,心里甭提有多得意了——必须是相符的啊。因为本座是先看过了法旨,才思量今天的这番说辞。你们的身后有大门大派,嘿嘿,还是敌不过本座身后有叶大人!

    叶罡三言两语的分析完原由后,话锋一转,宣布新的清剿策略,即,围而不攻。

    他给众将领打气——野鸡岭接连闹瘟疫,飞禽走兽将绝。邪魔们不似修真正道,他们不会辟谷。所以,邪魔们在野鸡岭里,不出来作恶的话,时间一长,只有两条路,要么吃土,要么自杀残杀。围而不攻,可事半功倍。

    接下来,他让众将领看沙盘,一一给他们分配封山任务区。

    最后,他令众将领:无论什么情况,必须死守任务区。无令后退者,崔九浩无需上报总部,可当场格杀。

    末了,他语气又一转,热忱的鼓励众人:“众将,只要三年!你们只要将野鸡岭围得滴水不漏,持续三年,邪魔必灭!到时,你们都将是灭魔的大功臣。本座到菱洲来,亲自嘉奖你们!”

    菱洲的边界有多长,而野鸡岭的边沿才多大。众将领的人马能够围住整个菱洲,现而今,只要围住小小的野鸡岭。那绝对是里三层、外三层啊。

    更可况,围困与进攻是两回事。

    只要围困的话,是无须冲锋陷进的,大可以摆阵设禁制,还有机关、陷阱……手段多了去!

    是以,众将领觉得肩上的任务瞬间轻松了许多,欢喜的领了新任务。

    另一方面,看到叶大人授予了崔九浩处置他们的权力,他们不由得收敛了许多,言行里也露出恭敬来。

    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其一也;更重要是,他们从中看到了叶罡对崔九浩的器重。他们说起来要么是出自大门大派,要么是修真巨阀。其实,只是个脸面。能被分派到凡人界,并且是菱洲这种内陆腹地来的,不是庶枝就是旁系。象崔九浩这种被叶大人看重的,才是真有里子。指不定将来这位凭借一己之力开创出一个新豪门来呢。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从来没有过。象正清门从微末崛起,到冠盖仙山,也就是这两百多年里的事儿。

    崔九浩甚是受用,压制住心里的得瑟,面色如常的向他们询问,这几天里,边界各关卡有无异常情况发生。

    众将领闻言知雅意,知道他是在上次失利,有没有青木派的弟子混乱冲关,逃出菱洲去。

    “没有。”

    “一切正常。”

    “与往日里没有不同。”

    他们挨个的上前来抱拳做答。

    必须是不同啊。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如今可以自行处置他们了。

    殊不知,这一圈人里有三名将领的后背上在悄悄的冒冷汗——好吧,他们的关卡在“那天”真的出了点状况。据留守的将士说,当天,先是有一伙修士同盟军的逃兵乘数艘飞船直接冲关,慌慌张张的飞跃关卡。天亮之后,又有一伙修士同盟军的军士御剑冲关,说是奉命搜捕逃兵。两拔人都人多势众,外加气势凶狠。留守的将士根本不敢拦,只能放行。

    这三名将领听了后,第一反应是不对劲。接着是越想越不对劲。

    首先是,时间不对。

    好吧,他们确实是失利了。也确实有人逃走。但是,第一拔所谓的逃兵冲关时,离他们刚刚发动进攻才多久。逃兵不可能那么快啊!

    其次,第二拔所谓的追捕逃兵的将士,那就更不对了。大伙儿根本是恨不得能多生出几条腿来跑路,哪个有心思去下令追捕逃兵哦。

    如果说没有第二拔人马,那么,第一拔还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两者联系到一起,那绝对全是假冒的!

    谁在假冒?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答案啊——只能是青木派!

    但是,这些将领不敢上报。

    不但没有上报,而他们很有默契的第一时间封了口。

    现在,听“铁鸡公”拐着弯问起当天的情形,他们心里真的好怕。同时,心里又抱着侥幸:没事,事情已经被我先知先觉的压下去了。更何况,万一事情闹开来,也不关我的事。因为那两拔人马也不是我的关卡出去的。他们是从空中直接飞过去的。当时,我们的战船都奉命攻打野鸡岭去了,关卡里没有留船,想拦也拦不住啊。真正论起过错来,也不能全在我……

    这么一想,他们心里镇定了许多,也和旁边的人一样,装做若无其事的报告:无异常。

    崔九浩哪里知道这些?他就是为了求心安,问一问众人。

    又狐假虎威的叮嘱了众人几句,他便带众人离开了密室。

    那三名将领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在心底里暗下决心:除非东窗事发,否则,打死也不

第六九四章 三管齐下

    暂且降住这些骄将之后,崔九浩感觉行事顺遂了许多。五天之后,各路人马皆就位。又用了三天的时间,众将各显神通,上报说,已将自己的防段打造得跟个铁桶一般。

    崔九浩很仔细的亲自巡视了一圈。

    很好!将领们这回是动了真格的,看家的本事都用上了。大家合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野鸡岭。

    他口头嘉奖了众人,满意的返回总督府——只能口头嘉奖。查完了前任的账后,他才知道,菱洲这边的各种赋税都收到十几二十年之后了。所以才有了总督府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才有了前任能在凡人界里凝丹,又接连突破,修为跟春笋一般的见风长。他现在绝对是整个凡人界里最穷的一洲之首官。

    回到总督府后,他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那些先前在香草坡因出去传令而一去不返的心腹们回来了。

    因为崔九浩当时很生气,逃回总督府后,第一桩事就是废除了这些人的通行令,所以,他们现在是连总督府的大门也进不得。

    他们只能在门口蹲守。

    “明公,属下等冤枉啊……”

    恰好崔九浩这番巡视,终于充分领略到了一洲之首官的排场与待遇,可谓意气风华,心情好到爆。他颇有兴致的将这些人带进前院书房里,听他们分辩。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看到形势不对,假借传令跑路。他们是真的去传令去了。结果,却一下飞船,就被一群伪装成修士同盟军的人给一棍子敲晕。等他们醒来,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密林里。除了脖子后根有些疼,身上也不见其他的异样。

    还有,更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身上的财物、法宝皆一样也不少,没有损失。

    密林里布有迷阵。但那迷阵明显没有恶意,只是想困住他们一时半刻。他们费了些气力,最终破阵而出。

    这时,还是在一片不见天日的密林里。林间只有一条泥巴山路。

    山路上没有灵力波动。但两边的密林虚虚实实,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而他们生怕再碰到什么灵阵、禁制之类的,唯有顺着这条山路走。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在这条山路上,他们几个陆陆续续的碰到了一起。大家相互一问,又是没忍住出了一身冷汗——困住他们的迷阵都不带相同的。也就是说,山路两边的密林里,真的还有其他的迷阵。

    等出了密林,天地豁然开朗了起来。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里。通过身份令牌查看随身携带的地图,他们很快知晓,自己身在菱洲边界,已与野鸡岭有上千里之遥。

    再回头去看那山谷,只有林木深深。以他们的修为,再也看不到灵力波动。他们不信邪,取出千里镜再细看。却是连那条出谷的山路也看不到了。

    总共才多久!这手段……好生了得!

    “属下等是越想越害怕,既不敢再逗留,也不敢冒冒失失的联系明公,一起御剑回来了。”他们便是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是不觉毛骨悚然。

    搁以前,崔九浩定是心里存疑的。但是,知道青木派那边有妖王级别的花妖老怪助拳之后,他便觉得那妖王在满是草木的香草坡掳人,又在林木深深的山谷里布迷阵困人,皆是易如反掌之事。

    甚至于,他还从中读到了一点那妖王的态度——只是阻挠他的手下去传令,似乎恶意不大……

    心中一动,他叹了一口气,神色微和,温声说道:“此番你们也是受苦了。先下去好生休养几天。”

    相信归相信,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得着人去查证。只有确定他们没有说谎,他才能重新启用他们。

    “是。”众人心里再委屈,也只能认命。

    等人都走光了,崔九浩独自坐在主位上,陷入了沉思——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妖王捉了他们,却没有伤他们分毫……还有,上回交手,他也确实能感觉到青木派是手下留了力……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他竟然就这样坐到了天擦黑的时候。

    待回过神来,崔九浩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捏着一把虚汗。

    “唉。”他沉沉的长叹。

    堂主大人有一点说对了,青木派太狡诈了。他这个菱洲总督,远比他当初以为的要难得多啊。

    罢了。他起身,往东跨院走去。

    仅仅是一墙之隔,况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瞒着,所以,暂且安置在东跨院里的高某人肯定是知道这些人回来了的。他得去说道说道。

    说起这个姓高的,他就头痛。先前,在总部的时候,他们俩是同阶,但不在同一个部门。真正算起来,他所在的部门更“热”一些,更重要的是,他要给堂主大人留一个不拉帮结伙的好印象,所以,他没有与之主动打过交道。两人之间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前番,姓高的以特使的身份,过来督察诱魔行动。他尽所能的表达了地主之情义。而姓高的该吃吃、该喝喝,临走的时候,也是该拿拿,一点儿也不见手软。

    他自以为成功的拢络了对方。对方吃人嘴短,势必会在堂主大人面前给他美言几句。

    然而,事实却告诉他,并没有。

    他给的那些好处,全打了水漂。

    换成是他的话,这番再回来,都要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姓高的并没有。一如从前的跟他笑眯眯的称兄道弟。

    这些大门大派里出来的啊……真不是人,一个个的脸皮比外面的城墙还要厚。

    偏偏他还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了院门口,崔九浩掩下了心里的不满与鄙夷,故意做出一筹莫展的样子。

    见到高执事后,他讲完了事情的原委后,唉声叹气的直摇头:“高师兄啊,师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不查探真伪的话,留这些人在府里,我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派人去查的话……不怕师兄笑话,师弟哪有这方面的人手!”

    这是他反复思量之后的结果。

    堂主大人派了这位过来传令,又含糊的在亲笔信里点了句“襄助”,说白了,这位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了。搞不好此番就留在菱洲。

    说明什么?

    说明堂主大人并不完全信任他崔某人呐。

    所以,象这种事,他还是先把自己摘出来,让姓高的去查为好。

    都是人精,高执事岂不明白他的意思?另外就是,如果不找些事来做,又如何去查菱洲暗探司?

    是以,高执事笑了笑:“如果师弟不方便,我的两名弟子倒是可以代为跑一趟,去那个山谷看看。”

    “真是太感谢了。”他如此爽快,令崔九浩心里更加确定——这家伙带着两个弟子此番来菱洲,真的是另有所图。

    不过,也好。这件事至少是等于在堂主大人那里过了明路。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至于对这师徒三人的提防……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松懈过。

    如此一想,崔九浩脸上的笑意更甚:“那就有劳两位师侄了。”顿了顿,又道,“事关重要。两位师侄如果需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会尽全力配合。”

    高执事等的就是最后这句话,心道:姓崔的在菱洲碰了一鼻子灰后,不但脾性好了许多,而且更也懂事了。

    “好说好说。”他客气了两句,提出来,要崔九浩给两名弟子一人一道在菱洲境内的亲笔通行手令。

    这下,崔九浩更加坚信了,心道:如此也好。且看你们师徒三个到底有几个意思!

    面上没有透出来,他满口应下来。

    回到前院书房后,崔九浩立刻提笔写了两道通行手令,笔墨未干,便着人送到东跨院去。

    而高执事那边也没有拖迟。当晚,他的两名弟子便拿着通行手令出了总督府,在夜色的掩护下,出城而去。

    方向暂且与心腹们所说的边界无名山谷之所在是一致的。

    两天后的清晨,两名筑基小辈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答案是:确有此事。那山谷果真有迷阵的灵力残留。

    高执事亲自去前院,将调查结果告诉了崔九浩。末了,又诚恳的说道:“以前,我与老弟不曾深交,所以,有很多的话,不敢多说。这些天来,老弟待我至诚,有些话,我如果再不说出来,便是师兄我太不厚道了。”

    崔九浩一听,感动的探身握住他的双手:“师兄请说,师弟洗耳恭听。”

    高执事说道:“来之前,师叔反复叮嘱我,说青木邪魔奸诈,果然如此。崔老弟呀,他们只将老弟手底下的人掳了去,分毫不伤的困上一两天,绝对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想离间老弟你与总部,其心可诛啊。”

    崔九浩当即连连点头:“不瞒师兄,这两日,我每每想到此事,心中甚是不安,却又不知道其原因。师兄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多谢师兄点拔。”

    这便是典型的场面话了。如果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将自己摘出来,请姓高的出手调查?

    而高执事也知道这一点。

    两人都没有说破对方,相互恭维了好一会儿。

    在崔九浩这里,觉得此事算是有了结论,到此为止。而高执事只字不提那两份通行手令,却提出来:“叨扰数日,实在不该。我在前头大街上看中了一个小院子。如今两个孽徒也回来了,我打算明日就搬过去。”

    “那怎么成?”崔九浩极力留客。

    高执事直言谢绝道:“围而不攻的策略,师叔提出来的期限是三年。我们师徒三个总不能在这总督府赖上三年吧?麻烦了师弟不说,传回总部,又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话,说我们两个私交甚深,因私废公云云。甚是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了,崔九浩不好再挽留,只能痛心疾首的点头道:“师兄考虑得不无道理。总部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唉,不提他们也罢。明日,我去为师兄暖屋,可好?”

    “那是凡人的陋习。我等修真之人,不讲究这些。”高执事笑着摆手,“菱洲正在风口浪尖上,你我又不是一日之交,也无需如此。我就算是辞了别了。”见崔九浩还要坚持,又道,“往后愚兄在菱洲少不得要老弟多多关照呢。”

    “哥哥客气了!”

    两人越说越亲热,索性称兄道弟来。

    第二天上午,高执事师徒三人果然安静的搬去了前街的一座不显眼的小院子里。

    而那座小院,在前一晚,崔九浩已经派人查得清清楚楚——果然有名堂。那座小院的前任主人疑是‘快刀’。

    琢磨许久后,崔九浩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姓高的这回的真正任务是查“快刀”。

    依堂主大人的脾性,诱魔行动失败,肯定首先第一个就会怀疑“快刀”。而姓高的那会儿是督察诱魔行动的特使,也可以说是脱不了干系。这回来戴罪立功,正是堂主大人的作派。

    理清这些,崔九浩暂且放下心来,只留一些人手继续盯着那座小院。而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围困野鸡岭这件事上。

    首先,坚壁清野,野鸡岭周边五十里以内,不留人烟。

    这一点不难做到。因为野鸡岭本来是荒凉偏僻之地,十几年前,还是仙庭的时候,周边闹过一场兵祸,十村九空。过了这些年,也没见恢复过来。零星的几个小村落,修士同盟军一赶,便完全清空了。

    其次,令梅县等县城看紧门户,严查山民进出,以及过往客商。野鸡岭周边的散修坊市,一经发现,立刻查封、驱散。

    这是断了野鸡岭那边各种可能的补给线。

    正如堂主大人所说,野鸡岭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修真资源。青木派能在那穷山窝里存活下来,只能靠外面的补给。只要断了这些补给线,他们且靠吃西北风修行去罢!

    最后,他下令在全菱洲境内捉拿青木派弟子及其亲属。

    三管齐下,他崔某人就不信围不死青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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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五章 药到病除

    不得不承认,崔九浩的这一套组合拳厉害。青木派的长老会这边尽管提前做了预案,硬是被打得眼冒金星。

    周边形势陡然吃紧,他们个个都急得嘴边长了一圈小燎泡。临时会议更是一天一开。然而,会上宣布的种种最新情报,似乎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照这样子,我们真的会被困死在这里。”

    “崔砍头这回手段高明了许多。不管我们的弟子如何挑衅,他底下的人都不接招。”

    “那些阵法、禁制,我接连看了好几天了……唉,真的奈何不得……”

    “这摆明了就是软刀子杀人啊……”

    才几天的工夫,长老们就愁得老了好几岁。

    王长老看着一圈的苦瓜脸,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请示门主大人吧?”

    其余人冲他苦笑连连:“能请示吗?”

    根本就不是他们不请示,好不好!

    而是门主大人放了话,说他们的方案很好,考虑得非常详细,可操作性也强。真要碰到崔砍头封山,他们只管照方案执行即可。所以,门主大人很放心的宣布闭关了。

    从开派到现在,有哪个打断过门主大人闭关?或者说,门主大人有提前出过关吗?

    据他们所知,压根就没有过。

    再者,退一步说话。换成是他们在闭关,也最讨厌被人中途打断。

    王长老摸了一把脸:“这不是事有轻重缓急吗?敌人都把我们的家门口给围得水泄不通了。”

    还是没有长老接腔。

    王长老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你们不去,我去!”

    门主大人素来宽厚……兴许能让门主大人提前出关呢。

    即便门主大人不提前出关,能有个明确的指示,今晚,他也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了。

    “王叔,还没到那地步。”李艺拦住了他。

    一方面,李家和王家前后街的一起住了百来年,是真正的老街坊了。更何况,当年王长老做坊长的时候,他打理的商铺位于两条街的交汇处。王长老那时挺照顾他家铺子;

    另一方面,他确实也心里没上没下的,慌的好几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跟烙饼一样,但要说眼下去打扰门主大人闭关,却是真的觉得还没到那一步。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王长老去碰壁。

    王长老瞪着眼睛冲他胡子:“这话说得……”说着,毫不客气的指着他两个嘴角上的大火泡,“你不着急,嘴上咋也起了两个大火泡!瞅瞅,这色儿都快跟黄豆一个样了!”

    当然,大伙儿都是五十步莫笑一百步。嘴上的这圈泡都不好看。说起来,自从修行以来,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急成这副德性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危难的时候。

    说起来,他们追随门主大人后,这些年里,说得委婉些,是起伏不断,风波不绝,说得不客气些,那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但是,他们这些长老却从来没有象这回一样的着过急,上过火。

    为什么呢?

    因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撑着啊。

    每每危险的时候,不是有门主大人亲自主事,就是有魏长老、光爷、道长他们三个领着他们。

    而这回不同了。

    魏长老他们三个都不在。而门主大人也正在闭关中。

    没人领着他们了。也没人给他们拿大主意了。

    王长老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过的沉重。这心里更是完全没底。是以,每天一大早,如果不去主院那边绕一圈,美其名曰“巡防”,他这一天走路,都跟两条腿是踩在棉花团上似的。

    外面真的被围起来了,他手里握着方案又如何?能扛到现在,他完全已经到了极限。

    再不见到门主大人,他真的扛不下去了啊。

    他知道,其他的长老,也和他是一样的心。

    所以,他才大胆的提出来,去向门主大人请示。

    这种时候,他们需要门主大人出面。

    青木派的弟子们也渴望见到门主大人。

    没听到外面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儿了吧!

    “我们不一定要门主大人立刻出关。”宋长老帮腔道,“门主大人隔着门给我们下道命令也是可以的。”

    “对对对。”

    “这个主意好。”

    “不出关,只下道命令,不会影响门主大人……”

    其余的长老纷纷出声说道。

    李艺还是不赞同。他环视众人,从未有过的强势打断道:“那么,你们想要门主大人下道什么命令呢?”

    立时,其余人全闭上了嘴巴。

    这话说得……如果在仙庭的时候,那就是诛心之言了。

    他们哪能要门主大人下道什么命令!

    王长老微怔,很快的从话里咂巴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他微眯着眼睛,轻轻颌首道:“对呀,我们要门主大人下道什么命令呢?”

    闻言,宋长老等人看着他,下巴摇摇欲坠——王老哥,你该不是被气坏了,在说反话吧!

    王长老看向他们,认真的解释道:“我真不是在说反话。”

    眼前的这些人,大多是多年的老街坊。过去的几十年里,不论是在仙都,还是南下之后,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着呢。他知道他们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大掌柜说得对。”他笑着向李艺伸出了大拇指,“我刚才是犯糊涂了,幸亏大掌柜提点及时。”

    “滋——”宋长老等人不由得吸气,个个仔细思索起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李艺和王长老都没有着急。

    前者笑着给后者倒了一碗白开水:“我刚才说话不中听,王叔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后者接过来,喝了一口:“哪有。是我急迷了心。你要不把话说重点,我怕是明白不过来。”说到这里,端着白瓷碗,叹了一口气,“那个老齐,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如果犯糊涂的时候,我们中间也有人能给他个当头棒喝,他哪至于……”

    说起齐伯,李艺也禁不住长叹:“论对门主大人的忠诚,在齐伯面前,我素来自愧不如。谁能想象,他有朝一日会……”

    他承认,齐伯慢慢的变了,尤其是这两年,越来越有大长老的势头了。但是,他一直以为,齐伯对门主大人的忠诚,从未改变过。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然也没有提防过齐伯会叛逃。而事实却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

    事情出来后,他很认真的反思过。然而,那感觉既象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法想通透,又好比千头万绪,没法理清楚。修行这么些年,他积累了不少经验。知道这是心境不够,目前只能这样了,遂暂且放到了一旁。现在听王长老再提齐伯,他还是禁不住痛心。

    这时,王长老也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我们都警醒点吧。莫走了老齐的路,而不自知。”

    李艺道了谢,端起茶碗点头道:“王叔提点的是。”

    王长老笑了:“你呀,就是改不了这张掌柜嘴。”

    “我打十七岁起就做掌柜。那时,族里的铺子大,一个铺子里光掌柜就是四个。家里没营生,我打七岁起就进了铺子,学徒、伙计、四掌柜、三掌柜……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做到了所有铺子的大掌柜。很多事,改不了了。”提起往事,他好不感慨。

    “也不能这么说。”王长老指着自己,爽朗的笑道,“我爹说我就能够做到守成,便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所以,他给我的长子取的名字是‘保柱’,谐音‘保住’。我那前几十年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辈子到了头,也是在我们那条老街里做个坊长。最后,死了的时候,能将坊长的位置安安稳稳的传给我家保柱,这一生也就圆满了。谁能想到,我还能象你们年轻人一样,出来看到这么宽阔的天地呢?什么叫做世事难料,莫过如此。所以啊,我现在的志向大着呢。”

    说到这里,他打住笑,又道:“有大志向,不是错。就怕象老齐一样,在大志向面前昏了头。忘记了是谁造就了今天的我们。没有门主大人,我们哪来的底气立大志向?这几个月,我也禁不住有些发飘。幸亏老侄提点得好。从今往后,我每天的早早晚晚都要念叨老齐几句,以他为鉴,莫走了他的老路才好。”

    李艺不住的点头。王长老的这番话,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对门主大人,他们仅仅是忠诚,完全不够。那样的话,早晚得象齐伯一样,心里变味,走上歪路。反过来,门主大人一直以来就没有要求过他们的忠诚。现在想来,门主大人应当是从一开始就比他们更清楚,人心易变。

    隐隐的,他好象心里比先前透亮一些了。

    两人就着白开水轻声说着话。不知不觉中,他们碗里的白开水见了底。

    “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兴?”宋长老插了进来。

    王长老还真没注意到,抬起眼皮子,笑眯眯的瞅着他:“老宋,想明白了?我方才说的可不是反话吧?”

    宋长老冲他抱了抱拳:“老哥哥,得罪了。”

    王长老探身,伸过手去压下了他的拳头:“跟我们说说你的心里话。”

    他没有说,宋长老也要讲给他听的。在青木派,这不叫服软认输,是正儿八经的反思。按云景道长的说法,那就更高大上了,叫做“论道”!说是于提高心境大有好处呢。无数的反思证明,道长一点儿也没有诓人。是以,大伙儿都很乐意跟人反思,并且还会真诚的请对方评论评论。

    宋长老吧啦吧啦的说了起来。

    他反思的角度与王长老又不相同。

    他觉得长老会对门主大人太过依赖了。

    “不仅仅是门主大人。还有魏长老、光爷、道长,我们也是依赖太过。”他扼腕道,“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个结。我觉得,门主大人、魏长老他们,一个个都更器重伯堂。我挺羡慕与暗地里没少眼红。明明论忠诚,我不下于伯堂。现在想来,伯堂对门主大人,还有对魏长老、光爷、道长,从来就与我们不同。我的忠诚是依着靠着门主大人,全指着门主大人象奶孩子一样给我喂好处。所以,一感觉摊上大事儿,我就恨不得抱着门主大人的腿,挂在他身上。可笑的是,我还管这叫做忠诚!”

    他越说越是激动,说到这里,眼圈儿泛红了:“不好意思,我先缓一缓。”

    而李艺听着,心里又透亮了一些——貌似齐伯的忠诚也有这么个意思在里头呢!

    对面,王长老给宋长老也倒了一碗白开水,双手递过去:“莫急。先喝口水。”

    后者一气喝光了,很没形象的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巴,将白瓷碗轻轻放回小木桌上,接着说道:“这回多亏两位先后提点。我刚刚也想明白了一些。前些天,门主大人搞出新目标,原来是有的放矢。门主大人道行高深莫测,早就看出来了,我们这行人的毛病根子在哪里。所以,给我们早早的开出了一剂良药。偏偏我笨啊,对新目标的解读与感悟,仅仅是在表面上。并且还以那次入定,是我悟出了真道理。”

    说着,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不住,老哥哥。我真坐不住了。我得回去,乘热打铁,好好的再读新目标。搞不好能再次入定呢。”

    这话说得,王长老真是“眼红”呐。恨不得将手里的空茶碗砸过去。

    “会还没开完呢!”他故意吼道。

    宋长老撇撇嘴:“这会根本就不用开。崔砍头要搞围而不攻,我们一早就料到了。方案也写得扎扎实实,连门主大人都夸好。只要崔砍头不全力进攻,我们照方案做就是。该干嘛就干嘛……唔,要是谁不信我的话,尽管去请示门主大人。我敢打赌,门主大人最多就会说一句‘他们围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事’。”

    说到这里,他已经开始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冲王长老摊手:“真的,肯定会这样。从来就是我们几个道心不稳。哥几个回去多读读新目标,保管药到病除,今晚个个一觉睡到大天光。”

    “我们个个睡到大天光。”王长老冲他呲牙,“就你一个人再入定!”

    “那没办法了。这叫机缘不可强求!”宋长老打着哈哈出门而去。

    “瞧瞧,把老小子得意的!”王长老掂了掂手里的白瓷碗,最终还是没舍得砸出去,“恨恨的”对李艺说,“这玩意儿又涨价了。外头要两个大钱才能买到一个。”

    其余的长老在宋长老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都在竖着耳朵听呢。

    听了王长老的财迷调,他们呵呵笑着,也一个个的站了起来:

    “都散了吧。”

    “老宋确实是道出了我们的病根儿。”

    “我也得回去好好读新目标。没谁规定,今晚只许老宋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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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六章 共识

    长老们跟吃了称砣似的,先前的恐慌一扫而光。从这一晚开始,一个个的真的如宋长老所言,做到了“他们围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在他们的带领下,本部,以及各营各部门掀起了一股学习新目标的热潮。先前笼罩着本部以及各营各部门的恐慌的气氛渐渐淡去。各项事务又回到了正轨。

    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部分弟子觉得在这个时候搞学习新目标,分明就是逃避现实,是掩耳盗铃。

    “学习新目标是能够刀枪不入呢,还是能赶跑外面的敌人?”他们在每天的“说话”活动上,提出了严厉的质疑。

    但是,并没有得到其他们的支持。

    更多的是反驳。

    “说的好象你们有办法把敌人赶跑一样!”

    “就是。没有硬拳头,就不要说这种硬气话。”

    “学习新目标是为了开拓眼界,提高心境。也就是提升修为。修为越高,拳头才会越硬。才能在敌人面前有反对的资格。兄弟,你的心气,还有口水,在战场上,真的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是一些耿直的。

    脾气软和些的,很认真的解释和保证:“我们青木派没有人是软蛋,也没有人会怕外面那群狗东西。只要他们敢进山,包管他们竖着进,横着出来。”

    还有一些觉得被包围根本不是事:“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够我们吃到明天开春去了。所以,今年冬天不用运粮食进来。他们乐意围着,就让他们围着呗。反正浪费的又不是我们的粮食。我们安安心心的窝冬、修行,等到了明天开春,一个个跟下山的老虎似的,把他们打一个落花流水。”

    最后一种说话最有说服力,很快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弟子们附和。持不同态度的那些弟子冷静下来后,想一想,也觉得蛮有道理的——一方面是,粮仓里的粮食够吃,不怕围;另一方面是,敌众我寡,想赶走敌人,眼下也没那实力。所以,在这里发没用的牢骚,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用处。有这耍嘴皮子的工夫,哪怕是演武场里练一练拳法,也更有意义啊。

    就这样,一场争辩很快就结束了。

    各营各部门的弟子们都被修士盟军的包围激起了斗志。他们卯足了劲要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给修士同盟军们最严厉的打击。是以,除了完成日常的任务,弟子们几乎是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

    而包围圈外的修士同盟军低阶将士们很快发现情况有变:一是,下山来挑衅他们的青木派弟子绝了迹;二是,每天在他们的对面巡逻的青木派弟子不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变得平和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变化是喜闻乐见的。毕竟香草坡那一战,一小队女修斩杀筑基就跟切南瓜一样,三五小队女修组阵能越级斩杀金丹,给他们落下的心里阴影太大了。

    当然,报给上面的军报是不能这么写的。不出几天,崔九浩便收到了各段防线的军报。这些军报里,从各种角度大写特写包围圈里的邪魔们是如何的怂,跟千年老乌龟一样的缩。

    崔九浩看到第一份军报时,是完全不信的。

    在运天演武堂的时候,他与程冬晴他们几个朝夕相处了一年。从来没有看到他们有真正犯怂的时候。窥一斑,可见全豹。之前是他没有细想,这些天,他不止一次的回想程冬晴等人的言行举止,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即,能培养出这等弟子的门派,怎么可能是怂的;

    是他太自以为是,也是经验不足,轻敌了。

    于是,香草坡一战简直成了他的恶梦。

    青木派里,连女弟子都不让男修,一个赛一个的骁勇。谁敢说青木派怂?

    但是,看到第二份、第三份……所有的军报都是一个意思,崔九浩觉得太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他的第一反应是:青木派又要兴什么阴谋!

    这么一想,他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令人传令下去,他要去野鸡岭犒军。

    包围野鸡岭的将领们收到总督府这边的通知,皆有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感觉——铁鸡公要来犒劳我们?他什么时候改性子了?

    他们飞快的传了一圈密讯,彼此交换了情报,末尾都是问道:铁鸡公吃错药了?

    又一圈密讯下来,他们愉快的达成共识:管他是吃错了药,还是另有图谋,大伙儿都吃了不吐。

    其实,他们是想多了。

    崔九浩既没有吃错药,变得傻大方,也不是想图谋他们什么。

    相反,崔九浩这么做,正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收到刚刚才从那边巡视回来,没几天,又去,这些将领们定会生疑,以为他是争权夺利,搞不好又生事端。

    而他现在与初来菱洲时候的心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建功立业的心,还是一样的。他只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菱洲的这池水有多深,自己却有多单薄。再象初来时那般急切,指不定三下两下的就把自己给折腾得淹死了。

    所以,对于野鸡岭那一块,不论是被包围的,还是包围的,两边他都不想惹得太厉害。反正有叶罡给出来的三年期限。他在这三年里,能做的事太多了。没必要去提溜着自己的脑袋去捅野鸡岭那个马蜂窝。

    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是上门去送礼的。

    当然,提起送礼,他真的很心疼。一来,他本身没有什么家底;二是,来菱洲才个多月,除了收获了总督府里的豪华家什,他还没有实质性的收入。

    但是,他更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为了接下来的三年里能相安无事,他只能忍痛出血本了。

    真的是血本——辟谷丹、养元丹、回春丹等中低阶丹药苦干,以及各种中低阶的法符、法器若干,凑成了半船。崔九浩的腰包空了一大半。

    看着单子,崔九浩按着心口,在心底里对自己说:等下个月收了炭税,这些就只是皮毛!

    如此反复说了好几遍,锥心的疼痛才慢慢散去。

    说到炭税,这是底下人帮他想出来的一个法子。前总理事简直是个收税狂,菱洲的各种赋税,已经收到了十几二十年后。他如果再收税,就只能接着收更遥远的未来的税。

    他初来凡人界,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也觉得这不个事儿,尤其是菱洲现在不是很太平的时候。遂招来专门管税务的掌事询问。

    结果,他被告知,不仅仅是菱洲这么干,其他各洲也是一样的。甚至有些洲比菱洲还要收得狠些。

    不过,掌事也觉得眼下的菱洲形势不好再往后继续收税了。所以,给他支了一招,开辟新税种。

    崔九浩找掌事询问,并不是没有准备的。事实上,他提前做足了功课,很清楚菱洲赋税的名目之多,很大的原由是他的前任,也就是前总理事很喜欢开辟新税种。这使得菱洲的税目加起来,完全可以用包罗万象来形容。便是他也觉得有些税种显得荒唐了。比如说,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前总理事就新开了一个税种,叫做清新税。什么意思呢?就是前总理事觉得菱洲之所以人杰地灵,全是因为菱洲空气清新,太养人了。所以,人们既然得了利,就要收税,并且是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是还在喘气的,都要交税。这个税被菱洲的人们私底下戏称为“喘气税”。

    他不反对开辟新税种。但是,象喘气税这样的,他嫌吃相难看了些。

    掌事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嘻嘻的报上来两个新税种,一曰:冰税;一曰:炭税。

    具体的解释是:夏天的时候,有几个闲钱的,耐不住酷暑,往往会用冰解热,不论买还是卖冰,都收税;冬天的时候,用炭取暖也不在少数,不论买卖炭石,也都收税。

    当然,这并不是说冰税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收,而炭税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收。如果有人在夏天的时候,买卖炭石,也是要收税的;同样的,在冬天的时候,买冰、卖冰,也一样的收税。

    总而言之,一年四季里,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冰、炭这两样的买卖行为,都要收税。

    掌事解释完,谄媚的对崔九浩继续进言:“大人,冰与炭,不象粮米,对于贱民们来说,是必不可缺的。他们如果舍不得交税,那么,完全可以不用嘛。所以,用得起冰与炭的,定是手里有几个闲钱的。大人收了他们的税,不会加重贫穷贱民的负担,正是大人的仁厚呢。”

    崔九浩甚是受用,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听了掌事的话,他又担心税源。毕竟以他对菱洲的了解,真正的富户并不多。如果税源不足,开了新税种又如何,没有实际的收益,还不如不开。

    掌事见他面色犹豫之色,心念一转,又进言:“大人,菱洲虽身处内陆腹地,却也是富裕之地。况且,这里的民风喜奢。再加上,菱洲四季分明,夏天酷热,冬天严寒,所以,夏天用冰,冬天用炭,是历来的传统。”

    听他这么一说,崔九浩再无顾虑,于是,大笔一挥,开了这两个新税种。从即日起,按月收缴。

    算着日子,下个月的月初,第一批炭税就要收上来。崔九浩收起单子,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第二天,他打着犒军的幌子去野鸡岭各军。果然,每到一个防段,看到他底下的人真的从船上搬了东西下来,那些主将的脸色没有不变得好看的。于是,他提出来去防线前沿看看,也没有谁拒绝。甚至还亲自陪他走了一遭。

    崔九浩亲眼所见,对面的青木派弟子们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心里反而更加担心了。

    他可没有这些主将的乐观,更加坚定,青木派是卯足了劲在憋坏。

    可惜,主将们对于他的婉惜劝告,根本听不进不说,反而眉眼里颇为不耐。

    崔九浩没有办法,只好打道回府,紧急召集心腹们商议——有高执事为他们证明,更重要的是,崔九浩初来菱洲,真正能用的人手没几个,于是,他又选择了相信并启用这些心腹。

    一番热议之后,他与心腹们得出的结论是:一方面是,组合拳初生效,青木派极有可能是真的怕了,暂且消停了一些;另一方面,青木派实在是太狡诈,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最有可能的是,到了明天闹春荒的时候,他们存储的过冬粮等物资耗尽,又会闹腾起来。

    崔九浩算算时间,有三个多月的安稳日子,骤然感到轻松了许多。散会后,他迫不及待的向叶罡写密信,报告好消息——堂主大人的围而不攻效果非凡,邪魔士气大减。

    当天晚上,叶罡收到了密信。看罢信,他的两个嘴角已微微翘起。

    上一次巡视菱洲,他在很多地方看到了青木派的影子。这让他生出一种感觉,即,青木派象是瘟疫,并且是那种会恶意传染的。

    这种认识令他更加警醒。于是,有了围而不攻的想法。

    说白了就是隔离。

    对付瘟疫,最有效的办法,可不就是隔离吗?

    是他太低估了崔九浩又蠢又自以为是。后者刚到菱洲时,没有真听他的话,所以,吃了大亏。

    好在崔九浩也没有太蠢,吃了打,就长了教训,从此老老实实的执行他的围而不攻战术不说,而搞出了一套组合拳在外围辅助。

    这不,立竿见影!

    就是崔九浩太啰嗦,一点点成绩,也密密麻麻的写了五页纸过来。这种心性,不好,很不好!

    他拿起密信,用手轻轻一扬。信纸化成密片,象雪花一样的,洒落在长案上。

    吐出一口浊气,叶罡抬手轻轻捏着自己的鼻梁,自言自语道:“还是人手不够啊。”象崔九浩这样的,也就只能到这一境了。而他要谋图的雄图大业,需要更高层次的人材。并且是急需!

第六九七章 朱林法师

    明面上,菱洲的形势,终于与其他洲一样,稳定了下来。

    在总部的刻意宣传之下,崔九浩声名散鹊起,俨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秀。仙山那边各种法会、丹会的邀请函,象雪片一样的飞向他。

    时间也正好。第一个月的炭税收上来了。崔九浩收到了来菱洲后的第一桶金。美美的给自己从头到脚做了一身新行头。冠、袍、履,一水的下品宝器——并不是他置办不起中品或者上品的宝器,而是以他现在的修为,这已经是最高的配置了。再往上的话,稍有不慎,便会宝大欺主。

    尝到了甜头,崔九浩更加看重自己的形象。为了营造出菱洲日趋安稳的良好局面,他下令:一方面对邪魔的抓捕不但不能有所放松,而且要更加严厉。为此,他提出“宁可错杀万人,不可放过一人”,势必保卫来之不易的除魔战果;另一方面,明松暗紧,除魔行动全面由明转暗。对于邪魔的处决,亦是如此。除非罪大恶极、造成了非常恶劣影响的大魔头,原则上不再搞公开处决。

    当然,这些命令都是以密令的形式下达的。

    崔九浩生怕底下的督军府从轰轰烈烈的除魔行动中尝到了甜头,舍不得收手,跟他搞阳奉阴违,学着叶罡的手法,也给自己的心腹们安了“总督特使”的身份,令他们下去主要城镇监督。如有违者,总督就地免职。

    总督们惊恐的发现,总督大人竟是个鲜有的铁腕人物。

    不过,稍微动点脑子一想,他们也能想明白总督大人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四个字:今非昔比!

    他们的总督大人不再是要出身没出身,要名声没名声。

    论名声,他是仙山里人人交口称赞的除魔英雄;

    论靠山,他是叶罡最器重的嫡系(至少叶罡在明面上是这样为他站台的);

    论实力,菱洲境界数万兵马,他有生杀大权;

    所以,他们在这样的人物手底下做事,如果还不能认真新形势,就要洗干净脖子给总督大人试刀了。

    辛辛苦苦修为,图的是什么?

    唯长生尔。

    修士其实是最怕死的。在这种风口浪尖上,督军们也不敢去试总督大人的刀到底有多快。他们很热忱的接待了特使大人们,也很认真的执行了各项密令。

    于是,菱洲各大小城镇的人们惊讶的发现,每天都上演的菜市口斩头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就没有了。接着,他们又发现,衙门里也没有再张贴缉拿邪魔的告示。有很多人禁不住想:是邪魔都被抓光了吗?血腥的日子要结束了?从今往后,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不要再用桌椅顶住门窗了……

    很快,抱有这些想法的人们发现,他们想多了。

    事实是,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

    以前抓邪魔,那动静之大,整条街巷的人想不知道都不可能。现在倒是没有人半夜里砸门破窗的抓邪魔了。然而,周边没声没响就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反倒更多了。

    那种感觉就象是大伙儿在走夜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有人被一只黑手给没声没响的抓走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息被这样抓走的,是不是自己。

    一时之间,人们走到路上,碰到熟人,都不敢公开打招呼——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被那只黑手给盯上了。如果是的话,极有可能就会因此而被牵连,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恐怖象一张无形的网,结结实实的笼住了整个菱洲。

    菱洲也有一些色目族人和落桑族人。他们也感觉到了菱洲的恐怖。不过,绝大多数的人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总督府对他们,就如之前的总理处一样,很好的自仙庭以来的良好传统,依然是非常的尊敬。象这种恐怖的事情,过去没有发现在他们身上,将来也不会。他们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更何况,他们对青木派也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落桑族人。

    也有例外的。在省城就有一位色目族人的法师,他觉得总督府行事有些过了。

    这位法师是最早来到省城的色目族人。当初,他凭着一己之力,在菱洲传法。几十年下来,不但在色目族人颇有名望,而且也深受很多省城人的喜爱。法师也深深的喜欢上了菱洲,学会了一口地道的菱洲省城话,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甚至于,他还给以“祝”和“菱”的谐音“朱”、“林”分别为姓名,给自己取了一个“朱林”的名字,并且用这个名字与人交际。久而久之,包括省城的色目族人,都忘了他原来的名字。

    崔九浩初到菱洲时,特意去拜访过他。

    而朱林法师也对他印象不错,尤其是喜欢后者风趣的谈吐。他跟朋友们说,祝融大陆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那种内敛的性情。他们偏于实际,不擅言谈。但是新到位的总督大人显然是不同于绝大多数祝融人的极少数人。在总督大人的身上,他能看到很多色目族人才有的优点。他很高兴能碰到一个不同的祝融人。

    总而言之,新来的总督大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于是,隔了两天,朱林带着几个朋友去总督府回拜。

    这一次,崔九浩依然没有让他,以及他的朋友们失望。一场简单而又欢快的宴席下来,朱林及朋友们都与他成了朋友。

    没多久,“崔砍头”的花名传到了朱林的耳朵里。他觉得完全不可思议——一个那么风趣的人,怎么可能行事如此血腥?

    但是,菜市口被血染红的泥土地,还有城楼上挂着的一颗颗人头,全是不争的事实。

    朱林为此甚是迷惑,特意跑去总督府,向崔九浩当面求解。

    崔九浩仔细的为他解了惑:“在我们祝融大陆,历来有‘乱世用重典’一说。再说,某对付的从来都是邪魔。据某所知,你们也有对付邪魔的火刑啊。所以,在这一点上,所有正道之士都是一样的,没有谁会心慈手软。”

    朱林被他说服了,点头赞同道:“对邪魔仁慈,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那是犯罪。”叹了一口气,他又道,“只是这样的话,总督大人受的委屈太大了。”崔砍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崔九浩一脸正气的摆手:“除妖降魔,我等修真正道,义不容辞!外面的民众,或许暂时无法理解某的雷霆手段。但某深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民众将来会理解的。”说到这里,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一时之骂名,与除魔大业相比,算得了什么!”

    朱林为之折服,回去后,向朋友们又是一番大力推荐。

    然而,一天又一天,随着时间的消逝。朱林又渐渐的起了疑惑——菱洲真的有这么多的邪魔吗?他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魔族老巢!还有,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小石磨油坊的老板,挺老实的一个人,真的是那种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人,怎么可能也是邪魔?退一万步讲,这个人是掩藏极深的邪魔,但是,他家的女人孩子,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可能也是邪魔!一个“真材实料、味道上好”而著称的百年老字号怎么就成了魔窟?

    朱林开始天天行走于省城的大街小巷。很快的,他发现,象小石磨油坊这样的悲惨下场,每天都在这座古城上演。

    他从太多的人脸上看到了惶恐不安。

    除魔大业会让民众感到惶恐吗?

    不,他觉得不会。按他的理解是,邪魔被除去,民众会欢喜,会感激。因为不会再有邪魔伤害他们了。

    朱林想不通,决定在家里摆了晚宴,请朋友们过来讨论这个问题。

    然而,朋友们却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们提前小半天过来赴宴,只是想向他打探:他家前街的小石磨油坊是不是真的有榨油的秘方,后街的吉祥大绣坊养的那些绣娘逃走了多少……

    原来,在昨天,总督府放出风来,要公开拍卖这些被查抄的“魔穴”!

    他的朋友们对这些老字号一直很感兴趣。有的甚至动过一些“稍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明里暗里的谋图。奈何这些老字号在本地颇有名望,人缘也不错,他们最终铩羽而归,没有得逞。如今,他们觉得机会来了,迫不及待的想向他这个“老菱洲人”打听。所以,即便今天他没有设宴,他们也会造访的。

    朱林虽然执迷于传法,但是,也从来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相反,他在菱洲这几十年,对人情世故更加精进了。只是这段时间,他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调查人们对除魔大业的真实感受上,忽视了总督府那边的动静,故而还不知道拍卖会的消息。

    心思一转,他感觉整个人如菱洲人常说的那般“如坠冰窖”——原来,这就是那些有名的百年老字号成为了魔穴的真!

    这就难怪民众为什么会越来越觉得恐怖!

    老实说,朱林也觉得恐怖之极——一个多月以来,他竟然和一个魔鬼相谈甚欢,做朋友!

    意识到这一点后,坐在烧得红红火火的大壁炉前,他硬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怎么了?”朋友们敏锐的发现他的异常。

    他们是知道他的禀性的,纷纷劝说道:“祝融人跟一群斗鸡一样,窝里斗是他们的长项,也是他们的天性。更准确的说,是长在骨子里的劣根性。仁慈的法师,你无法改变他们。”

    “绝大多数的祝融人,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凡人,活得比蝼蚁还没有尊严。在他们的衙门眼里,凡人是不配拥有美好的东西的。即便他们拥有,他们的衙门觉得也只是暂时寄存在他们那里。只要衙门想要,随时都能收回去。就象现在一样,他们的衙门就收回了一些很好的老字号,并且想卖出去。这不是我们的错。仁慈的法师,您不该有罪恶感!”

    “怎么可能是我们的错!难道我们想吃鸡,还要向卖鸡的人问,这只鸡是你偷来的,还是你自己喂养的吗?我们拿出真金白银,按照卖鸡的人的规则,买下这只鸡,是再正当不过的买卖。那些丢了鸡的倒霉蛋也不会怪我们买走了他们辛辛苦苦喂养的鸡。他们只会怨自己命苦。是的,祝融人会把一切不幸归结于命苦。生而为凡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们的原罪。”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愿主保佑他们……”

    朱林听着这些言谈,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

    他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大吼出来——不,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还有,你们,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与恶魔作交易!

    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以上的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能当众说出来。

    因为在菱洲这些年得到的经验告诉他:断人财路,如杀其父母。他要是揭穿了恶魔的交易,就等于是断了恶魔的财路。恶魔的报复……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招架得住的。

    甩甩头,他难掩心中的沮丧,嗡声说道:“抱歉,这些年,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传法上。如果硬要说还有一点精力,那也全花费在了菱洲的美食上面。所以,你们提的问题,我真的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没有再亲昵的称眼前这些人为“我亲爱的朋友们”。

    因为在他的法理里,与恶魔做交易,并且还心安理得的,即便不是恶魔,也即将坠落为魔。

    按理说,他应该与这样的人划清界限的。只是,他现在还太弱……他首先要自保。

    所以,请主宽恕我吧!朱林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罪,强打着精神,请众人入席。

    这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一场酒宴。

    酒宴过后,朱林罚自己禁足三日。

    之后,他悄然的离开了菱洲——祝融人有一句古语,叫做“一叶障目”。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在菱洲呆得太久了,一叶障目,他其实并不象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祝融,以及祝融人。这才被恶魔迷惑了。所以,他要去其他的洲看看,历练自己的眼睛,还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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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第六九八章 混沌兽又又来了

    沈云其实没有闭关。

    这样说也不准确。

    原计划,他是打算闭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理前段时间用内丹法来炼制天神祭殿的解毒丹的心得与经验。

    哪里,又应了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老话。闭关的第二天后半夜,他正准备睡觉来着,就在这时,床榻一侧的小沙盘发出一道微弱的亮光。

    那亮光飞闪而逝。

    但是,沈云却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

    因为这个小沙盘可不简单。它是魏清尘亲手做出来,是整个野鸡岭守护大阵的影阵。

    以前在石头岛的时候,魏清尘做过影岛。通过影岛,能掌握石头岛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个影阵就是影岛的改进。从影阵里,不但能随心所欲的察查阵中的情形,而且它还有将近三十息的记忆功能。后者是影岛完全没有的。

    可别小看了这三十息。有了这短暂的记忆功能,便能回溯三十息。如此一来,有人胆敢偷袭,甚至是偷窥守护大阵,都会被影阵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魏清尘坦白的告诉沈云,这个功能,是他上次突破时,灵光一现的领悟,完全为他所首创。所以,大概不会有人提防。

    沈云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提议,影阵的存在,必须在长老会上公开,但是,影阵的诸多功能要分级设密。

    影阵可以公开,这是因为他在运天演武堂的时候,就发现十大门派和一流的修真世家基本上都掌握有类似的法门。比如说,运天演武堂的第一次公开招考,就运用了大型影阵。

    既然不是秘密,那么无须担心会泄密的问题。不如公开来,让长老们开开眼界。

    但是,他能感觉得到,魏清尘做的影阵比运天演武堂的要高明得多。很多功能,是后者的影阵所没有的。眼下修士同盟军都已经公开的给青木派扣上了邪教的帽子,而青木派又实力太过弱小,所以,必须保留一些本事以自保。所以,他提议,魏清尘暂且保留一些影阵的功能,不要在长老会上公布。

    魏清尘很赞同。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当面向沈云提了出来,即,影阵不能交给长老会保管。他希望由自己独自保管。

    沈云二话不说,同意了。

    后来,魏清尘要离开青木派去仙山。在临行的前一天,他将影阵移交给了沈云。后者将之摆在自己卧室的床榻上。

    话说回来。影阵的“记忆”只有不到三十息。是以,三步并作两步,沈云立时冲到隐阵面前,仔细察看。

    亮光是从西南方向的那个副阵眼里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刚刚有一位高阶修士用神识在西南方向偷窥守护大阵。

    为什么沈云这么快就能断定偷窥的是一位高阶修士?

    这是因为影阵发出来的警报,也就是那道亮光,它非常微弱——影阵示警的亮光,其能量完全来自于它捕捉到的神识。而修士的道行越高,对神识的控制力也越强。一方面,他们能将神识抽凝得很细,另一方面,他们能用非常小的力道控制神识。于是,他们在施展神识外放时,会表现得非常的轻灵。所以,越是高阶的修士,其外放神识时,越不易被察觉。于影阵来说,它从捕捉到的神识里获得的能量会很少,于是,警报时,发出来的亮光便会非常微弱。

    偷窥的那位高阶修士绝对是自认为对神识的控制已经出神入化,独自祝融大陆,又想着只是用神识一扫而过,定不会被发觉。

    殊不知恰好应了那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不到三十息的“记忆”功能很好的起到了延时的作用。那道一扫而过的高明神识,因此而被这个方向的副阵眼给准确的捕获了。后者在延时的过程里,反复自我甄别后,很快的做出判断——这是一道陌生神识。我被偷窥了!赶紧报警!

    时机稍纵即失。沈云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察看了。但是副阵眼的自我甄别、做出判断也是需要时间的。是以,他发现能回溯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几息。

    右手当即捏成一道剑指,将一丝道力注入副阵眼里,进行回溯。

    立时,他的这丝道力碰到了偷窥的神识!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惊喜!

    神识的主人竟是“熟人”!

    就是不久前,他才交过手的混沌兽。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再看副阵眼,试图去分辨其方位。

    可惜,回溯已经结束了。

    如此不难判断,混沌兽是在差不多三十息之前偷窥。以这家伙的修为来说,这个时候,他再追去副阵眼那边,已经意义不大了。

    但是混沌兽又来了菱洲,这是绝对能够确定的。

    孽畜又来做甚?是来找我报那一剑之仇的吗?沈云略作沉吟,飞快的将影阵收进百宝囊里,祭起了金色圆圈,砸开虚空。

    下一息,他已经赶到了副阵眼的所在。

    果然如他所料,副阵眼里,混沌兽的那丝神识早已消散于无形。现在,单单从副阵眼里,他是什么也发觉不出来。

    而他深知,孽畜修为高,又甚是警觉。副阵眼捕捉到一丝神识,孽畜定然有所察觉,大惊之后,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想要抓住这家伙……沈云皱了皱眉头,从虎牙空间里取出来一根白果树枝。

    树枝上只剩下了最后一片叶子,意味着,用掉这片叶子之后,他无法再动用此密法主动联络白柯。

    那也得用!

    混沌兽的事,白柯也是知晓的。却不是沈云和魏清尘告诉的他。而是他到了菱洲后,从一些草木的记忆里发觉出来的。就连沈云与混沌兽在无名谷里见过面,他也略知一二——主要是混沌兽放火烧掉了无名谷。业火之下,无名谷里,连草根都没有剩下。是以,里头的情形,白柯完全查不到。他只能从谷外幸存草木的记忆里得知一些边缘的情况。比如说,沈云带着青木派的人,从无名谷里搞走了不少牛羊。

    白柯知道,这已足以彻底得罪混沌兽了,与之结下不死不休之仇。

    但是,他又怕惊动混沌兽,不敢直接去找沈云,向其示警。反正他也要防着混沌兽捕食自己,于是,在做准备的时候,给沈云也留了一条逃生通道。

    没想到,这条通道竟然很快就用上了……

    沈云回到菱洲后,当面向白柯道了谢。后者摆摆手,向他道原由——首先的原因,当然是欠着沈云的因果,且两人是朋友,值得他出手;其次,混沌兽以捕食灵物为生。象白柯这样的高血统木灵,简直是它在鸿蒙界里难得的“美味”。可是,在混沌兽面前,白柯的那点战力,连土鸡瓦狗都算不上。而沈云却有办法从混沌兽的眼皮子底下搞走一船的“诱饵”。就冲这一点,白柯也愿意伸援手。

    “我们合作,一同对付混沌兽。”白柯主动提出来。

    沈云没有理由不同意。

    两人当即约定:不论是谁,一旦有了混沌兽的消息,立刻告之对方。

    沈云扯下了最后一片白果叶。

    转眼间,白果叶在他的指尖化成一只鸡蛋般大小的绿色泡泡。

    与此同时,沈云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光树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寸寸风化,呼吸之间,竟是连一点残灰也没有留下。

    沈云把手伸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真的是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来,消失得不能干净了。

    他不由挑了挑眉,心里赞道:够警觉!

    就在这时,从指尖的绿色泡泡里传出白柯那清冷的声音:“沈爷,找我何事?”

    沈云如实以对:“混沌兽又在菱洲出现了。”

    “我们尽快见面细谈。”白柯先报出了自己的方位,“我现在在甜水镇。”

    沈云对菱洲熟得不能再熟,立刻应道:“甜水镇的东南面有一座山神庙。半个时辰之后,我们那里见面,如何?”

    “好。”

    白柯的声音刚落,绿色泡泡在“啵”的一声细响,破裂开来,消失于无形。

    沈云深吸一口气,再次祭起一道金色圆圈,砸开虚空。

    他没有急着赶去山神庙,而是出现在野鸡岭西南边沿的一座石头山头上。立稳身形之后,他铺开气息,搜寻起来。

    结果是,方圆一百二十余里之内,通通没有混沌兽的气息。

    沈云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看来上一次交手,这家伙大致估算出了我的搜查范围。还有,这家伙不愧是神兽,神识够强大,能在他的气息搜捕范围外偷窥野鸡岭的守护大阵。

    没有办法,这就是人家的实力!

    算算时间,一刻钟已然过去了大半。

    沈云再次祭起一道金色圆圈,砸开虚空。这回是去甜水镇的山神庙。

    白柯已经到了。此时,他正背负着双手,站在山神庙外的青石台阶下。

    沈云现身之后,一边扬声向他打招呼,一边快步走了过去:“白爷!”

    “这里我刚刚清了场。”白柯迎上来,开门见山的问道,“可知‘它’的确切方位?”

    沈云也没废话,摇头道:“不知道,需劳驾白爷查探。”

    白柯明了,点头道:“从何处开始查?”

    沈云简要的道出发现混沌兽的经过。

    “我知道了。”白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叶罡已经知晓了我的存在。‘它’和叶罡是一伙的,定然也是知晓的,并且早有防备。不然,‘它’都到了你们野鸡岭周边,我不可能连点风声也收不到。”说到这里,抿抿嘴,“‘它’是个贪货。搞不好再杀回菱洲,除了找你报仇,还有顺带吃掉我的打算。”

    “你要不要离开菱洲一段时间,暂且避一避风头?”沈云关切的提议道。实在是白柯的战力在那孽畜面前不够看。如果无法帮忙找寻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留下来冒险。

    白柯看了他一眼,轻笑开来:“‘它’如果有心吃我,我便是逃到天边,也逃不掉。说起来,你还能与‘它’过一招。所以,我觉得,这种时候,不论躲到哪里也没有比呆你的身边更安全了。”

    沈云哈哈大笑:“荣幸之至!”

    白柯见状,眼波流转,笑道:“我刚刚想出来一个主意。”

    沈云的笑声戛然而止,讶然问道:“你该不是想以身为饵吧?”

    “‘它’要是这么容易上当,就不会被公认为‘狡诈之极’了。”白柯轻轻摇头。

    沈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刚才提出了质疑。闻言,耸耸肩,问道:“那是什么主意?”

    白柯没有出声,而是用神识传音说道:“混沌兽性情贪婪且凶残,又食量大。在鸿蒙界里,它应该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了。所以,它不会很收敛。你说,它会去哪里‘觅食’?”

    沈云拧眉,也用道力传音:“孽畜会对菱洲的散修坊市下手?”

    白柯点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它’与叶罡应该是结了盟。是以,暂且不会对菱洲境内的修士同盟军下手。如此一来,只有这里的拿散修们当零嘴了。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枫叶坊看看罢。”

    枫叶坊是离野鸡岭西南方向最近的一个散修坊市。从混沌兽已经暴露的行迹来看,枫叶坊首当其冲,最危险。

    沈云甚是赞同。只是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问题了:甜水镇离枫叶坊有数千里之遥。他如果不通过虚空过去的话,最快也要天亮之后,才能赶到。那时,枫叶坊会不会已经遭了难?毕竟散修坊市都是夜市。混沌兽在凡人界也呆了一些时候,不可能不知晓这些;如果他现在马上通过虚空赶过去,这张底牌在白柯面前暴露,是肯定的。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白柯却不是钱柳,还做不到虚空穿行。而就在刚才,他才答应带白柯一起行动……

    正在为难之时,白柯又道:“我与枫叶坊的坊主有点交情。请沈爷稍等片刻,我先给他报个讯。”

    “好。”沈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道:运气不错,问题解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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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大帝,成为最强奥运之王,谁对您最重要?”“或许,是一只猫……”“您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是一只猫呢?”“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应该是一群猫。”“……”燕依依瞪了伍环一眼,迈着猫步,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伍环不由看得痴了,奥运火炬竟然掉在了地上。奥委会主席,玩命地喊道:“快打119!”伍环笑了,这肯定会成为最火的一届奥运会……-----------------------------------------------书友群:482287564.体育迷,说体育事,竞技烽烟起都市。小萌新,写小爽文,谈笑之间话古今。吾皇君临奥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吾皇君临奥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