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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你能帮我牵个线吗?

    知道确切方位后,曾蓬便知道该要往哪里逃了。

    还是顺着海风的方向,往前走大约五十里远,那里有一个没有人烟的山谷。谷中的一个不是很大的天然山洞。那里可以容他们两个藏身、养伤。

    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个山洞呢?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或者也可以说是被祝融大陆堪称“日新月异”的地形地貌逼出来的。发放到他手里的最新地图,完全跟上不地形地貌的确切变化。在吃了不少闷亏之后,他已经对“上头”发放下来的所谓“最新地图”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每次带队出任务前,都会亲自去任务地周边,偷偷的溜一转,亲自勘察地形。

    这一次,尽管命令下得急,他也不例外,抢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独自跑过来看地形。

    那时,落桑族人正在大举集结。这一带方圆数十里都被他们划为了所谓的“禁区”。曾蓬自知战力不佳,不敢太靠近。他抵达的最近距离,就是那个山谷的前面一些。

    而谷中的山洞,是他临时歇脚之地。

    算起来,是目前他在这一带最为熟悉,也最有安全感之地。

    不过,他看余队副结出来的奇怪手印,心里又不确定了——凭着这手印,顷刻间就能准确的定位,所以,说不定余老弟能凭着这手印,找到更好的藏身之地。

    心中一动,他跟余队副道出山洞的方位,问道:“你还能找出更好的来吗?”

    “我对这一带不熟。”余队副老实应道,想了想,解释道,“我这一手叫做‘破阵八式’,一共八种手印,练至高阶,破阵、寻人、寻物,甚至卜问凶吉,都不在话下。可是,我现在才是第一重小成,破阵都是不成的,仅仅相当于罗盘。”

    即便是这样,曾蓬也对他刮目相看了。身为金丹境的法修,他自认为也是使惯了罗盘的。然而,初来乍到的,让他用罗盘查探出陌生之地的确切方位,他也不是回回都能做到象余队副刚才那样,又快又准。

    是以,他实话实说道:“已经很厉害了。”顿了顿,又道,“你们青木派弟子知道的真多。”

    同样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仙山里,寻常的筑基修士,哪里做得到?便是大宗门大世家里的贵公子们,往往也就这能耐了。

    然而,青木派才兴起几时?据他所知,也就是这十几二十年的事。据说,青木派甚至不是仙山的门派。最初起兴于凡人界……

    思及此,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悬崖上,余老弟说的一句话——身为没有灵根的凡人?

    是这句话吧?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等等!

    没有灵根的凡人!

    余老弟,以及所有的青木派弟子都是一群没有灵根的凡人!

    对于曾蓬来说,这条信息太过荒诞——没有灵根,怎么修行?单是吸纳天地灵气都不能啊。

    再加上余队副说这句话的口气就跟在聊“邻居家猫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了”等一类的家长里短一般,他当时真没往心里去。

    不过,眼下也不是论道的时候(对,就是论道。曾蓬以为讨论这种深刻的问题,必须是论道层面了),曾蓬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惊天骇浪,又加了一把灵力,用最快的速度飞往山洞那边。

    即便是如此,在离山谷还有五里远的时候,他一边稍微放缓速度,一边放出神识,开始查探谷中的情形。

    他没有跟余队副说。因为他的切身经历,以及阅历,都告诉他: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神识初凝,连收放自如都做不到,哪里能用神识去探查五里之外的山谷?

    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完全查探完。余队副老神在在的跟他说:“山谷里没问题。暂且安全。”

    曾蓬再一次震惊,身形微晃,差点儿没稳住飞梭:“这你也能查到?”“这个……不难吧?”余队副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才五里远,用神识不是很容易搜到吗?”

    曾蓬定了定神,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他觉得余队副“不简单”了——好几次,余队副都表现出来了超过同阶修士的强大神识。

    使劲的吞掉一口唾沫,他问道:“你们青木派的弟子,个个都如此吗?”

    余队副认真的想了想:“在我所在的部门,我只能算是中上。比我强的,还有不少。十个里有三四个吧。”

    而他所在的部门,指的是听风堂。

    除了听风堂,青木派还有其他的部门,诸如:本部、神机营、女营、外事堂……等等。这些都是实力较强的部门。在很多方面甚至略胜听风堂一筹。其余的,相对弱一些的,他没有算入考量范围。

    不过,这个数据也不太做得准了。

    因为他有五年没有回过门派。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做任务,不知道各营各部门眼下的真实情况。

    而这些也不好与曾蓬说。

    他只能估计带统计的笼统言之。

    曾蓬完全被镇住了。半天说不上话来。等他缓过劲来,余队副已经发现了那个隐秘的山洞口,欢喜的连声道:“不错,是个好去处。轻易发现不了……”

    曾蓬都习以为常了。只在心底里吐槽:什么叫做“轻易发现不了”?也没见你有多难,不也轻易的发现了!

    做为一名仙山一流世家出身的二流门派内门旁枝亲传弟子,这一路,他都有一种被青木派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强烈挫折感。

    深吸一口气,他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所以,兴事动众的剿了那么多年,都未成功,完全是深有道理啊。

    这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青木派及其门下弟子的厉害。殊不知,没过多久,他便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没什么见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查探山洞里没有异常情况后,曾蓬直接将飞梭飞入山洞里。

    选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住飞梭,他正要跟余队副说,要不要帮忙时,只见后者双手一撑,麻利的下了飞梭。

    动作比先前要利索得多不说,他眼瞅着,两条腿的形状也变得正常了。只是暂且还使不上劲。

    而这一路上,他明明没有见余队副疗伤啊。再说了,路上才用了多长的时间,即便是专门疗伤,余队副的两条腿伤成那样,哪能有这么快?

    想到之前余队副很肯定的说能治他的一胳膊,他的两只眼睛不禁放光:“你的腿?”

    “刚刚正了骨。接下来是修筋。这两步完成之后,才能用灵力修复。那时才可以下地行走。”余队副看着他垂着的一双胳膊,“大人的胳膊也一样……没有丹药相佐,用时要长一些……至少要两天吧。”

    “这么重的伤,没有丹药,只要两天?”如果不是这一路亲眼所见,曾蓬绝对会认为他是在说大话。

    “等这一战结束,我一定要专程拜会青木派。余老弟,你能帮我牵个线吗?”

    “当然可以。我们青木派素来是敞开大门,随时欢迎全天下的朋友们光临。”

第四十四章 真正的正视

    余队副抱歉的请曾蓬等一会儿:“本来说好给你疗伤的。只是我这边已经正好骨了,必须马上修筋。所以,只能请大人先等一会。”

    曾蓬自然是说“无碍”的。一是因为余队副必须马上修筋;二是在这里,他也找不到别人来为自己治胳膊。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对余队副的治伤本事还存了保留意见。余队副先为自己治腿,他在一旁看着,可以说正中下怀。

    “需要我帮忙吗?”他甚至热心的在一旁问道。

    余队副还真有:“修筋必须一气呵气。烦请大人帮我压阵,莫叫旁人打扰。”

    按照正常的程序,在这种荒郊野外,是要先清场,再布个阵,然后才能正式疗伤。

    可是,这里等于就在落桑族人的屁股后头,而且,他身上连个隔音阵都没有了,完全无阵可用。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应该的。”曾蓬点头,“你且放心修筋。我用神识封住洞口。”

    “多谢。”余队副经先前之事,对他的神识产生了“不稳心”之感。但再不稳心也没有办法,眼下条件太差了。好吧,聊甚至无……

    他敛神静心,着手开始修筋。

    刚开始时,曾蓬还是偷眼瞅着,那种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样子。

    很快的,他发现余队副真的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终于意识到,之前余队副跟他说在青木派里没有“法不外传”的那一套规矩。

    在心底里结结实实的嘲讽了自己一番后,他完全收起自己刚才的小家子作派,正大光明的目不转睛的旁观。

    金丹真人的见识也不是吹出来的。很快,他看出一些门道来。所谓修筋,应该是手把手的将扭曲变形的筋络复原。

    余队副现在做的,他在凡人界里不止一次的亲眼见过。凡人界里,有一种叫做“正骨师父”的专治各种骨伤的草药郎中。余队副用的这些手法,简直与之如出一辙。

    而他原先想象的是“修筋术”,以为是一种高超的医修技能。

    这样也能治如此严重的骨伤?

    曾蓬心里完全没底了。

    我还要不要让余老弟替我治胳膊?

    不治的话,只能回仙山……不行啊,正打仗呢。守护大阵完全关闭了,连鼠道都被封死了。完全回不了仙山……

    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哪知,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他突然听到余队副喘着粗气说道:“好了。”

    啊?这就好了!

    曾蓬难以置信的定睛细看。

    才看第一眼,他差点儿惊落了下巴。

    可不是好了么!

    余队副浑身湿透了的坐在那里,正拉着左大腿,努力的尝试着抬腿。

    曾蓬不是医修,但是,此情此景,但是一个成年的凡人,只要眼睛没毛病的,都能看得出来,余队副的两条腿,腿型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正在抬的这条左腿,是能自己使上劲的。

    这不叫“好了”,什么才能叫做好?

    真好了!

    曾蓬又惊又喜,情不自禁的凑上去。

    还是担心“眼见也为虚”,他很想用手亲自摸一摸。

    这一动,胳膊上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滋——”,他使劲的吸气,憋住几乎要流出来的眼泪。

    呃,看得太入神,刚才居然忘了自己的一双胳膊皆骨头寸断,轻弹不得。

    余队副见状,误以为他是治伤心切,又歉意满满的说道:“还得等一会儿……我要缓一缓。”

    “没事,不着急!”曾蓬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好好休息,待恢复了气力,再给我治伤。真的,我不着急。”顿了顿,补充道,“我刚才就是太想看你的疗伤效果,不小心带动了胳膊。”

    余队副望着自己的一双腿,叹道:“没有回春丹。只能先这样。”

    曾蓬也没有回春丹。困守东线,队里的回春丹是消耗得最快的。当回春丹的存量不及三成时,他果断的将回春丹全发放了下去,并且明确的告诉大家,回春丹就这些了。‘上头’的补给若还不下来,回春丹是用一枚少一枚。叫大家务必省着点用。

    闻言,所有人都明白了。“省着点用”的意思是,能不用回春丹,就不用。只有伤势实在是重,撑不下去了,才用回春丹。

    即便是这样,回春丹的消耗也还是很快。

    因为那时落桑族人还没有改变策略,一波又一波的,跟疯了似的攻击他们。

    再者,讲真的,论个人的战力,他手底下的将士确实普遍不及落桑族人。

    他自己更是如此。

    法修本来就不是以擅战闻名嘛。

    是以,他手里头的那一份回春丹,也早就消耗光了。

    除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他现在手里头还有一只老旧的储物袋。那是他先前伪装的那名落桑族士卒的。

    那家伙的身家少得可怜。之前他仔细翻查过,储物袋里除了一大把铜钱、一点散碎银子、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床同样老旧的被褥之外,居然只有三个白米饭团!

    这三个白米饭团还已经被他用掉了一个。如今只剩下了两个。

    丹药,甚至草药,完全没有……

    心中一动,曾蓬走过去,站在余队副面前,说道:“我腰上的这只储物袋,看见没?你把它解下来。里头有两个白米饭团……”

    他不提“白米饭团”还好。这四个字一出口,余队副的肚子很应景的“咕噜”大叫。

    曾蓬辟谷多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余队副是饿得狠了。

    “我记得你好象也还没有正式辟谷。你拿去吃了吧。”他忍住笑,接着说道。

    “好!”余队副抬手解下了那只储物袋。

    立时,他明白过来:“这是您缴获的?”

    曾蓬有些晦气的应道:“也是个穷得叮当响的。”

    但凡是个有点身家的,也不至于一枚丹药也没有。而眼下,于他们两个来说,两枚回春丹,那跟起死回生的仙丹,是一样一样的啊。所以,是他倒霉,运气不好。

    余队副一手一个,取出了两只白米饭团,应道:“据我所知,落桑族的普通士卒几乎都是穷的。”

    “竟是这样?”曾蓬讶然。他没有想到,木野桃一这样精穷的,居然是落桑族士卒的普通状况。那么……他匪夷所思的连连摇头,“落桑族人疯了!就这点家底,也敢跟整个祝融大陆为敌?”

    “自不量力”这四个字,已经完全不够来形容他们的狂妄。只能是“疯了”。

    余队副冷哼:“应该是先前从老仙庭手里头尝到了甜头。也养肥了胆子。真当我们祝融大陆上的全是老仙庭那样的没种的货呢。”

    那些往事,曾蓬也是知晓的。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哼道:“他们想得美!”

    在接到出征的命令时,他其实想得不多。只是和往常一样,当是做任务。

    之所以会是这样的心态,主要是因为他虽然知道落桑族人没安好心,但是却从来没有把那些一着急就会化兽的“矮倭瓜”们真正放在眼里。

    有道是,星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在他的内心深处,祝融大陆实力雄厚,岂是区区弹丸之地能相提并论的。

    他将落桑族人的进犯当成了“挠痒痒”。

    然而……一战之后,他的态度完全改变了。他终于真正相信了落桑族人的狼子野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开始正视这场战争,对落桑族人也是真正的仇恨起来。

    当然,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在嘴上,他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落桑族人。

    这也是祝融大陆的修士们的一种通病——打嘴仗,祝融大陆的修士们是从来不会认输的。

第四十五章 头一个不信

    余队副呵呵,换了个话题:“大人,两个白米饭团,我们一人一个吧?我来喂你。”

    曾蓬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摇头道:“不用了。我早已辟谷,不用这等凡俗之物。”

    先前,为了糊弄落桑族人,他硬着头皮吞食了一个。结果,等那群落桑族士卒一走远,他再也没法压制翻滚的胃液,立时吐得天昏地暗。幸亏队里的医官也在,赶紧的帮他封穴止了呕。

    当然,他吐得这般凶的最主要原由是因为那个白米饭团粘上了他手上的炭灰。而他手上的炭灰几乎都是来自于搬运死尸。

    但禁食多年,突然大口进食,肠胃不适应,也是致吐的一部分原因。

    是以,心有余悸的他,现在对“白米饭团”过敏,看都不想看。

    “那我全吃了。”余队副笑眯了眼。

    “你吃罢。”曾蓬再一次肯定的说道。

    余队副没有再让,当即一手抓着一只大饭团,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狼吞虎咽起来。

    曾蓬在一旁瞅着这吃相,莫名的口舌生津……

    意识到自己看着余队副进食凡米做成的冷饭团,竟然要流口水,余队副心头大震,狼狈的转过头去。

    “我怕也是要疯了……”他翻眼望天,在心底里对自己吐槽。

    可是,一双耳光却不受控制的去听余队副的吞咽声。

    接着,肚子里似乎突然生出一股气流。

    这股气流说生疏,却也熟悉;但要说熟悉财,却又显得生疏……可谓“似曾相识”罢。

    它不知道起于他的肠胃何处。然而,他却能清楚的感知到,它在迅速的蓄势,启动……

    电光石火间,曾蓬终于搞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可惜,为时已晚。

    “咕噜噜!”

    他的肚子已经响亮的叫出声来。

    曾蓬象是受到重击一般,身形微晃,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出一小步,才堪堪稳住。

    好多年了?我有好多年不曾这般肠鸣了……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

    旁边的地上,余队副尴尬极了——他真不是故意的。曾队长饿得肚子咕噜叫的那会儿,他正好将最后一小块饭团塞进嘴里。落桑族人的饭团虽然冷了,但依然滑溜。就跟表面抹了香油一般。那最后一小块饭团也是入口就“嗦”入了喉咙里。两个饭团下肚,从头到尾,他都没能来得及认认真真的咀嚼一下……

    所以,两个饭团都被他吃光了。竟是一口也没能给曾队长留下。

    曾队长实在是太好了。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将最后的两只白米饭团都给他吃。

    就他是个猪油蒙了心的。

    余队副惭愧的道歉:“对不……”

    “余老弟,不是你想的那样。”曾蓬再一次回过神来,叹道,“是我道心不纯。”辟谷这么些年,居然就这样一下子动摇了。可见,他的道心远不及他自以为的那么纯粹。还需要反复的打磨哩。

    “饿了就要吃饭,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跟道心有什么关系?”余队副这些年在外头,长了不少见识。对于修士辟谷,也是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他始终还是没法接受。

    好吧,这就跟辟谷的修士无法接受他一日三餐,日复一日,缺一顿就饿得慌一样。

    他以为,这是修行的方式不同而已。

    没有谁对谁错的。

    可是,他听得出来,曾队长却是上纲上线了。

    如果是换在平时,他肯定是要好好的论道一番。

    只是现在嘛……毕竟吃人嘴短。

    更何况,他吃了两个大饭团,混了个半饱,顿时恢复了大半的精神。此时不给曾队长疗伤,还待何时?

    等会儿,指不定,他又要饿了。那样的话,势必会影响给曾队长疗伤。

    于是,他按下论道的心思,连忙说道:“大人,我已经恢复了气力。你准备好了吗?我可以开始给你正骨了。”

    这么快?曾蓬意外的挑了挑眉头:“好罢。要我怎么做?”

    “我的两条腿还走动不得。所以,只能请您过来,在我面前也坐下来。”

    曾蓬非常配合的按照余队副的吩咐,走过去,与之面对面的盘腿坐下来。

    余队副又很抱歉的跟他说,因为没有止痛一类的药,所以,会有“一点点疼”。

    曾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黄口小儿,相反,他是一只有着两百多年修行经历的修真老鸟——在人族修士里,只有元婴及以上的大能,才有资格称得上是“老怪”。筑基及以下的,是“青瓜蛋子”。夹在中间的金丹真人们,常常被戏称为“老鸟”。

    不用看余队副被汗湿的衣袍,他只要稍微想一想自己的伤情,便知道正骨的时候不是“一点点”。

    当然,他也清楚,余队副这么说,全是一番好意。

    看破不说破。曾蓬“嗯”了一声:“知道了。有劳余老弟。”

    “大人跟我客气什么!”余队副冲他一笑。

    接下来,他俨然是换了个人,或者是打开了话匣子,有说有笑的,天南海北的扯开来。

    曾蓬很不习惯。

    一来,在他的印象里,余队副是个话不多的人;

    二来,如他所料,正骨真的很疼。

    而他这个人有个毛病,也是过世的师尊给他打小惯出来的毛病。他不舒服的时候,喜欢清净。越难受,越容不得身边有丝毫的响动。

    象余队副这般,在他耳边,东扯葫芦西扯叶的谈天论地。换在从前,分明就是犯了他的忌讳。

    然而,这一回,他听着,不但没有一星半点的烦躁,反而觉得暖心得很。似乎那些刻意夸大其辞的话语,也确实是变得那么的好笑、有趣。

    个中的原由,心思一转,他再清楚不过了。

    不是他改了脾性。

    是他深知,余队副此举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令他不那么痛苦。

    这一刻,他对青木派完全改观了。

    能够培养出这般体贴、心地善良的弟子的门派,会是魔门?

    他头一个不信。

    就在这时,他听到余队副说:“好了。正骨完成了。接下来是修筋……嘻嘻,不会那么疼了。”

第四十六章 我投降

    这一回,曾蓬发现余队副没有故意将疼痛往小里说。与正骨产生的痛苦相比,修筋真的要小得多。有先前的彻骨之痛相比,现在的痛楚完全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余队副的手法依然谈不上“仙气”之类的,还是象极了凡人界里的正骨师父。然而,那双手却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吐着“仙气”一般,碰到哪里,他便能感觉到那一处在迅速恢复知觉。

    每一处的脉络,余队副都要接连推拿三回。

    第一回推拿完,他的感觉是痛楚大幅度降低,变得麻麻热热。

    第二回完毕,则是有发胀、淤塞之感。

    待到第三回也推拿完了,那一处奇迹般的、立竿见影般的清爽起来。

    他知道,那是因为那里的气血恢复了通畅之故。

    “真是神奇!”他忍不住惊叹,“你居然不是医修。光是这一手,已足以让许多金丹医修汗颜。”

    自开始修筋以后,余队副的话便少了许多。闻言,他谦虚的笑道:“是大人夸得好。”

    “我是说真的。”曾蓬如实说道,“余老弟,我跟你说老实话。我以为这两条胳膊定是麻烦大了。不回仙山,就在凡人界治的话,非拖个三两月不可。可是你才用了多久?我敢打包票,没有动用丹药,全程靠灵力为引,寻常的金丹医修真的治不到你这程度。”

    余队副叹了一口气:“我们这全是被逼出来的。”

    接着,他跟曾蓬说了一些以前在野鸡岭的情形——因为常年被封锁,外头的各种物资,都是在外头出任务的弟子们冒着极大的危险送进来的。即便是如此,青木派还是物资相当之缺乏。在这种情况下,青木派从上到下不得不削尖脑袋想法子在野鸡岭里生存下去。比如说,因为缺医少药,所以,医部就想出了很多不要用丹药和药材的疗伤法门。他的这一手正骨术,便是其中之一。

    “野鸡岭山势陡峭,我们每天等于是在各个山头之间转悠。摔伤,断胳膊断腿的,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正骨、修筋又不是深奥难懂的法术。我们多看几次,便也能上手了。”他轻轻摇头,“但也就这样而已。比起我们门派里的正经医修来说,还是差得远呢。象我们俩这样的伤,换成了他们来治,首先上来就是扎银针。几根银针扎下去,痛楚立时减少大半。我不会行针,只能用止痛药。没有止痛药,那就只能来蛮的。叫大人受苦了。”

    “没有的事。”曾蓬想了想问道,“说话转移伤者的注意力,也是跟你们门派里的医官们学的?”

    “是啊。”余队副耸耸肩,打住,“大人,好了。请您试着动一动手指头……没有回春丹,也就只能动手指头了。还是先养一养为好,整条胳膊眼下受不得力,所以,最好暂且莫要大动……”本来他还想说,用灵力蕴养着,接连运功走两三个大周天,便能彻底恢复。突然想起来,曾队长不是青木派的弟子,很有可能不会这种用灵力为引的体内治愈术。而后者不是一两天就能完全掌握的。是以,看了一眼曾蓬脸上的两个黑眼袋,他果断的闭上了嘴巴——曾队长已经很累了。来日方长,将来有机会再向曾队长介绍体内治愈术吧。

    曾蓬没有发觉到他欲言又止,再一次表示被惊艳到了,接着,迫不及待的依言试着慢慢的轮流勾动手指头。

    真的能动。

    并且不痛!

    修行两百多年,到底受了多次伤?多得他都记不清楚准数了。是以,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他敢断定,这两条胳膊没有大碍了。

    “厉害!真的是太厉害了!”激动之余,他只觉得词穷,唯有翻来覆去的用“厉害”二字来形容。

    余队副看了一眼洞外。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了子夜。离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

    先前不觉得,这会儿,他只觉得两个眼皮好似千斤重。

    “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他向仍处于亢奋之中的曾蓬提议。

    后者这才发现他满脸倦容,连忙抱歉的说道:“好好好。你睡,我来警戒。”

    余队副却道:“大人,明天指不定会是什么情形。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睡饱,把精神养起来为好。”

    意思就是让曾蓬也抓紧时间睡一场。

    不是他多事。而是他们两个现在是在结伴逃亡。

    这情形就跟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蚱蜢一样。

    曾队长如果状态不好,拖累的,只能是他。

    曾蓬自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让余队副睡,自己来担任警戒,也有同样的意思在里头。

    但是余队副似乎更不放心的是他。

    余老弟凭什么不放心我呢?就凭着你这身筑基初期的修为吗?

    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就怒发冲冠,直接释放出金丹初期的威压,好叫对方知晓知晓自己的厉害。

    然而,这一回,他没有。

    因为质疑他的不是别个,是他发誓共用一条性命的“余老弟”!

    他欠着对方三次救命之恩呢。就在刚刚,余老弟还顶着一脸的倦容,全力以赴的为他治好了一双胳膊。

    此乃其一;

    其二,这一路上,余老弟表现出来的能力,在很多方面确实不让他这个金丹法修。

    与之相比,他这个金丹法修,就是个棒槌啊。

    不要说第一条,单是这第二条,他觉得,余老弟也完全有资格质疑他。

    轻吁一口气,曾蓬就事论事的问道:“这里离落桑族人的后营那么近。我们两个都睡熟了,万一他们搜寻过来,如何是好?”

    “有办法的。”余队副从储物戒指拿出一截香烟棍,使了个火球术将一头点燃,“有它在,就不怕睡死过去了。”

    突然间,曾蓬想起了很多传言。

    比如说,魔族,呃,不对,是青木派的弟子能不眠不休之类的。

    绝对是以讹传讹。

    人家就是很巧妙的用一小截香烟棍儿。

    而余队副能当面运用这种至今未必“除魔大军”们识破的“秘术”,只能证明,余队副是真把他当兄弟,没当外人。

    要说不感动,除非是生了一副石头心肠。

    曾蓬非常庆幸自己刚才足够的“虚心”,没有真的端着金丹真人的臭架子。

    吸了吸鼻子,他嗡声说道:“余老弟,如果这是你的任务,明天,你就把我带回你们的门派里去吧。我投降。”

    先前他说将来必去“拜会”,字面上的意思也是有的。但更多的其实是小人之心。他在委婉的告诉余队副,他不会去告发,对余队副和青木派,都没有半点敌意。是以,脱险之后,他们俩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方。谁也不用提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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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手足

    “带你回我们的门派?”余队副愣了一下,不禁笑出声来,“大人,您想多了。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任务。”

    “那你,你为什么潜藏进来?”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尖锐了,曾蓬赶紧为自己打圆场,“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

    余队副敛住笑,正色道:“大人,我们青木派也是祝融大陆上的修真门派。和你们一样,祝融大陆也是我们的祖地。保护祖地,抵抗外敌,大人,我们青木派也是人人有责,义不容辞。”

    道理是没错。可是,隐名埋姓的混进修士同盟军里……曾蓬还是无法相信这是余队副唯一的动机。

    余队副又道:“大人肯定会问,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正大光明的申请加入,而是要这般遮头藏脸的,偷偷摸摸混进修士同盟军?分明是奸细行为。”

    一个“混”字,完全道尽了曾蓬的心语。被当面点破,尴尬之余,他唯有讪笑。

    “大人,我们现在还戴着一顶‘魔’的帽子呢。所以,我们不要说正大光明的申请加入,便是表明身份,站在明处,都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危险之境。”余队副又是呵呵轻笑,“大人,我们确实是用性命去爱护祝融大陆,守护我们共同的祖地,但是,我们也不傻,并且还很惜命,不会做无畏的牺牲。”

    最后那句话,字字如刀似剑,刺得曾蓬面无血色。

    同时,他想起了许多。

    比如说,野鸡岭的围剿;

    又比如说,跨越凡人界与仙山的大除魔……

    虽说这些行动,他都没有加入。但并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他没有受命。

    他很清楚,如果受命的话,他肯定会听命去执行。

    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也一样的对青木派充满了偏见与傲慢。在这一点上,他也会和大多数的参与“大除魔”的同盟军将士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他更过分。

    余队副救了他三次性命。自己身负重伤,也竭尽全力的为他疗伤。在疗伤的过程中,还想法设法的为他减轻痛苦……

    曾蓬不敢再往下想:“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

    余队副打了个呵欠,淡声说道:“大人,一小截香棍只能燃半刻钟。抓紧时间睡吧。”

    说完,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套粗棉布的老蓝色枕头、被褥等,转眼间在身边铺好,倒头拉上被子,仅余那只捏着香棍的手在外头,呼呼大睡起来。

    曾蓬不由怔住。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道歉,在余队副的眼里,是多么的苍白。

    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接受。

    那么,我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吧!

    在打定主意的这一瞬间,他的倦意也翻滚而上,顿时呵欠连连。

    再看了一眼舒舒服服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某人,曾蓬只有艳羡的份——他从来没有随身带被窝的习惯。哪怕是少时初入师门之时。

    好吧,在仙山里,只有凡人外出时才会带铺盖卷。修士没这么“俗气”。

    然而,此时此刻,不“俗气”的他不想打座,也想睡觉,便只能合衣枕地而眠。

    突然间,曾蓬觉得,象余队副这般,饿了吃,困了睡,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打小接受的那些专属于修士的条条框框产生了怀疑。

    只是,他实在是太困了。此念仅仅是象一道流星匆匆擦过天际一般,在他的心底里飞闪而逝。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它,更不用说多想、细想。

    后来,当他再一次生出此念时,突然忆起这个头一次被“俗气”打击得威风扫地的夜晚,好不遗憾——就这样,他生生的和一次顿悟的机会擦肩而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自从突破金丹之后,曾蓬如绝大多数的金丹真人一样,对睡眠的要求大幅度降低。偶有小睡,皆是浅眠。甚至打个座就能应付过去。

    他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

    结果,他竟是被余队副推醒的。

    “有情况?”他才睁开眼睛,两眼还没来得及对焦,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没有。”余队副在他跟前解释道,“是天将亮了。我们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到底是落桑族人的屁股后边。大摇大摆的睡到天色大亮再离开,这心也太大了吧。

    说话间,曾蓬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余队副是半蹲在自己面前。

    “你的腿……”目光直接了断的落在后者的一双腿上,他惊呼,“全好了?”

    余队副说道:“我这叫做天赋禀异。在小的时候,手上拉道口子,就会比其他的孩子要恢复得快些。”

    肯定是假话。

    因为这是体内治愈术的效果。

    睡了三小截香棍后,他恢复了大半的精神,便没有再睡,而是起来疗伤。

    走了两趟体内治愈术,共耗时一个半时辰。他的两条腿终于能走能跑了。

    但也仅限于能走能跑。

    再更费力的,一概不能。

    如果再走一到两趟体内治愈术,应该能够痊愈。

    可是时间不允许。

    三言两语的,他跟曾队长解释不清。搞不好还会令曾队长以为是“魔功了得”。故而索性编个理由先糊弄过去。

    曾蓬想到了自己的一双胳膊。

    它们不痛不痒了!

    他大喜,右手迫不及待的结印……

    “大人的胳膊还是以静养为好,莫费力。”余队副见状,赶紧叫停。

    却还是晚了一步!

    曾蓬闷哼一声,面现痛苦之色。

    “是我太莽撞。”他吸气,接着徐徐吐气,“还好余老弟及时叫住了我。”

    有一种直觉,余队副待他要冷淡一些了。

    好吧,是他活该。

    若是反过来,换成是他的话,定是早早走人。

    是以,话锋一转,他主动问道:“接下来,余老弟有何打算?”

    余队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那要看大人了。如果大人还乐意继续赏卑职一碗饭吃,卑职自当继续效劳……”

    “乐意!乐意的……”曾蓬连忙应下。话一出口,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马上改口,“余老弟万不可这么说。你我生死兄弟,承蒙贤弟不弃,愚兄是荣幸之极!”

    余队副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我自然是信大人的。”说着,轻摸膝头,“我的腿眼下也就能走个十几二十里。所以要离开这里,还得依仗大人呢。”

    曾蓬哈哈大笑,摊开一双手:“正好我的一双手也用不上劲。这一路的防卫只能多依仗余老弟了。”

    “好说!”余队副亦大笑。

    曾蓬叹道:“这就是手足哇!”

第四十八章 真香啊

    走之前,余队副清了场。

    曾蓬在洞口看着,心里又是一番感慨——怪不得轻易抓不到青木派的弟子。瞧这首尾收拾得!又快又干净!

    少顷,余队副清完场了。

    曾蓬再度祭起飞梭,载着余队副迅速离开山洞。

    此时天色未亮,谷中夜雾正浓。以两人的修为,又没有衬手的法宝相助,无法看到远处落桑族后营的情况。他们只能麻着胆子,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无边的迷雾里。

    继而出谷。

    顿时,雾气淡了许多。

    “往左前方。”余队副在上飞梭之后便祭起“破阵八式”。这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此行的目的地是汇合点。沿途由余队副来确定方位。

    曾蓬遂御起飞梭,载着两人,象一道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左前方的雾气之中。犹如沉睡之中的山谷,转眼间,被他们远远的抛在了脑后头。

    事实证明,曾蓬只把地图当参考,让余队副一路校对方向,是很明智的行为。

    因为飞出不到百里,曾蓬就发现沿途的地貌与前些天他过来刺探时大不相同了。原本平坦的地势竟然变成了低矮起伏的丘陵。

    甚至连同四象都有很大的偏差。

    此时,“破阵八式”的优势充分体现了出来——此法不受四象偏差的影响,甚至能校验四象。而罗盘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如果四象偏移,罗盘因为无法校验四象,其指向势必混乱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严格按地图或者罗盘走,那是没法去汇合点了。

    “发生什么事了?”曾蓬还来不及庆幸,深深的忧伤上了——他的部下们可没有他的老道,兵荒马乱之中,怕是想不到这一层。再者,就算是想到了,他们也没有“破阵八式”啊。最多就是用罗盘。可是,罗盘已经不准了。

    如此一来,大伙儿还能找到汇合地吗?

    余队副没法回答。为什么在短短的小半个月时间里,四象发生如此大的偏移?这个问题已经严重的超出了他的见识。只能提议道:“离得也不远了。我们多注意着点,看到弟兄们,便叫上他们。”

    “也只能这样了。”曾蓬叹了一口气,稍微放缓速度。

    结果,两人一直走到了三十多里之外的汇合地,沿途没有看到一个弟兄。

    “山上也没有。”余队副先用神识搜寻过了。

    曾蓬拧眉应道:“兴许是走岔了路。我们在周边的山里也找找。”

    汇合地是一座不显眼的无名小山。曾蓬之所以选这里做为汇合地,首先是考虑到这一带地势平坦。唯有这一片群山。所以,很容易找;而选取这一座无名小山,则是因为它位于群山之中,不显眼。更重要的是,如果出现险情,他们呼啦一下,就能钻进周边的群山之中。

    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地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四象偏移,当初的考虑如今似乎给弟兄们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先前唯一的那一片山地,在丘陵地貌之中,竟跟一杯水藏进了一桶水里似的。原本很容易找的汇合地,一下子变得目标难寻。

    好在此时,天边现出了第一道霞光。天将大亮。而天亮之后,两人的目视范围都会放大许多。

    “咕噜咕噜……”余队副的肚子又叫开来。

    “大人,先下去找点东西把肚子填饱吧。”他提议道。

    其实在启程的时候,他就已经饿了。肚子能忍到现在才出声“抗议”,也真是给他长了脸。但也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即,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进食。

    啊呀,他都快要饿疯了。

    殊不知曾蓬也早就饿了。

    昨晚肚子饿得叫了一声,似乎意味着一个变化——多年的辟谷生涯从此将被打破。

    都记不得上一次服用辟谷丹的他,竟然又发现自己对辟谷丹的依赖感在迅速恢复之中。

    可是,他手里头没有辟谷丹。

    凡俗的食物?

    不知道吃下去后会不会吐出来……

    正思量着,肚子更饿了。险些失控,闹出动静来。

    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连忙应道:“行。”

    此时,余队副已经发现了猎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大人,那边!这里近来下过雨,树林里头应该有山菇捡。”

    曾蓬以为自己会嫌弃的。没有想到的是,身体很务实,听到“山菇”二字,立刻已经采取了行动。

    当即,飞梭已经载着两人冲向了那片树林……

    没过多久,某人再次被打脸。

    “真香啊!”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土瓷碗,他迫不及待的吃了一筷子山菇,只差没有把舌头也一并吞落。

    事实证明,凡俗的食物根本不是致吐的原由。

    不但丝毫没有吐的迹象,而且食物的热量在体内瞬间扩散到全身,他有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辟谷丹?

    那是什么?本座不认得它!

    余队副真的是饿坏了,根本顾不上回应他,呼噜呼噜的,埋头苦吃……

    很快,一大锅山菇汤见了底。

    吃饱了的两人,气色皆明显好转。

    曾蓬一边往手中的空碗里打去尘术,一边问道:“你们随身都是带得这么齐全吗?”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不论走到哪里,只要垒个灶台,就是一个完整的厨房。

    而仙山的修士们,只要引气入体,进入先天境,就不会配置这些“俗物”——一枚辟谷丹能解决的事,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

    当然,现在他觉得这种想法是极其错误的。

    因为辟谷丹实在是太难吃了。

    食物带给人的好处,并不是填饱肚子这么简单。

    反过来,人对食物的渴望,也不仅仅是因为饥饿。

    啊啊啊,两百多年不曾有过的感受,仅仅是因为一碗半的山菇汤,他全部体会到了。这一刻,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青木派的弟子一不辟谷,二不服用辟谷丹了。

    前者绝不是因为“魔念”难消。后者也不是因为穷得吃不起辟谷丹。

    而是人家从来就没有刻意追求辟谷。

    道法自然,难道不应该追求这种鲜活吗?

    曾蓬又一次的觉得神清气爽,眼前一片明亮。

    当中,有一部分是填饱了肚子,精气神起来了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对“辟谷”的误解与执念在顷刻间消除了,他的心境又涨了一些,不由得心旷神怡。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体验了。先前没有找到弟兄们的沮丧与焦虑皆一扫而光。

第四十九章 暗桩

    吃罢饭,两人还始巡山。

    一个双腿尚未完全恢复,走不得远路;另一个则双手费不得力,战力大减。所以,他们没有分开行动,依旧一起以飞梭代步。

    不到一个时辰,方圆五十里的山头都转遍了。

    仍然没有发现其他弟兄的影踪。

    再往外扩大搜索范围,那就完全超出了原来的群山。

    曾蓬跟余队副商量:“先往东南边看看。那边是我们原来的驻地方向。兴许有弟兄找来找去也找不到这片山地,索性决定返回驻地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余队副赞同的点头——真要背丢失东线的罪名,首先是曾队长背。一般来说,不会清算到底下的士卒头上去。所以,驻地那边,曾队长不可轻易回去,但寻常的士卒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到了驻地附近时,我先去探一探。”

    曾蓬懂的,笑道:“好。到时候再说。”他很感激余老弟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但是,他自己是不惧‘上头’扣黑锅——黑鹰队至始至终都没有投降,也没有放弃。他们确实是坚守到了防御阵爆破的最后一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便是到了大统领座前,他也敢这么说。

    也正因为如此,他已经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之前,他是打算把弟兄们聚拢来后,丑话说清楚:愿意继续跟着他的,留下来;不愿意的,则兄弟一场,好合好散。然后,他带着留下来的弟兄,一起去投奔青木派,大家一起找一条活路。

    而现在,他有了底气,觉得自己是超额完成了此次任务,自然不会再白白的背黑锅。是以,聚拢弟兄们后,他会带着大家正大光明的撤回驻地。

    余老弟还是继续留在黑鹰队里做队副。明面上可能不会有什么改变,但他心底里清楚,这是自己共用一条命的生死弟兄。从今往后,有他曾某在黑鹰队一天,就会罩住余老弟一日。谁也不能用“魔”这种肮脏的手段来对付余老弟。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不行。

    除此之外,他会通过余老弟,积极与青木派接触,共同对付落桑族人。

    这些,他心底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章程。在没有实际行动之前,他不会对余老弟说的。因为说出来的话,太过空洞苍白。说一千道一万的,远不如一次实际行动可信。

    于是,两人再度启程,返回驻地。

    这次算是猜对了。

    走出去不到二十里,他们终于发现了十来名弟兄。

    “大人,是老齐!”余队副指着远远的地面上的那一串“黑点”,禁不住欢呼。

    曾蓬顺着他的手指头看清楚后,却皱了皱眉头:“他们怎么是往回走?”

    首先是方向不对。

    老齐他们要是返回驻地的话,应该是和他们俩一样,往前走才是。怎么是往这边走呢?

    其次,十三人的穿戴不对。

    从落桑族的阵地上撤出来后,他们不得有如惊弓之鸟?就象他和余老弟两个!扒了落桑族士卒的那身皮之后,换上便服,伪装成凡人,迅速撤回驻点。怎么可能立刻堂而皇之的穿上修士同盟军的战袍?

    好吧,就算退一步讲,他们不怕招来落桑族人的追击,觉得形象比性命更为重要,所以,勇敢的换上了战袍。但是他们身上干干爽爽的,一点连夜撤离的迹象也没落下来,就很不对了。

    曾蓬真的是疑心大起。本来他想立刻拐个弯,降落在脚下的那片树林里,再悄悄的摸过去,探一探老齐他们的底细。可惜的是,老齐他们居然眼睛这么尖,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他们两个。

    “大人!余大人……”

    十几个人欢呼雀跃,挥舞着两条胳膊,向他们飞奔而来。

    曾蓬只能硬着头皮御使飞梭过去,在心底里哼哼:小兔崽子们的眼睛怎么变得这么好使了?

    不一会儿,双方相遇了。

    他的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

    老齐手里头有一块搜索镜。

    同款的法宝,曾蓬也有。这是一种新式法宝。用灵石或金银都可以驱动。可惜的是,他的那块可能是被大爆炸掀起的气浪给震坏了,没法用。

    而在修士同盟军里,只有一队之主官才配备有。是以,老齐不可能有搜索镜。

    这块搜索镜要么是老齐幸运的捡到的,要么就是‘上头’发放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意味着老齐已经跟‘上头’联系上了。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们的行进方向是反的。

    曾蓬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没有透出一点点来,而是故作惊讶的指着搜索镜问道:“老齐,你这宝贝是从哪里来的?”

    老齐笑眯眯的回答:“王长官发的。专门为寻找失散的弟兄们破例,配发给我们的。”

    接下来,他飞快的禀报了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这一队运气不错。出医帐没多远,就碰到了一个落单的落桑族小队长。

    他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哪里想到,对方竟然用祝融话先和他们打上了招呼。

    并且还是很正宗的老仙都腔。

    那人声称自己也是祝融人,是奉命潜伏的暗桩。但是,他不会向老齐他们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老齐他们信得过他,他可以给他们带路,助他们离开。

    老齐纳闷了:“你既是暗桩,为什么不一把火烧掉这里?”

    那人瞅着他冷笑:“你能,你来啊!”

    老齐立刻没声了。

    因为这是没过脑的外行话。正规的军营岂是一把火就能轻易烧掉的?搁在修士同盟军里,不管是哪里,刚起一点青烟,都立时会招来附近的巡逻队查看。而落桑族人的军营,他这一路瞅着,比修士同盟军还要防范严密。

    也正因为如此,弟兄们彼此打了个眼色后,迅速决定赌一把。

    结果赌对了!

    那人真的一直将他们带到了安全地带。

    他们要道谢来着,对方却转过身,挥挥手,匆匆回去了。

    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来。

    接着,好运气一直伴随着他们。

    走出不到十里地,他们碰到了驰援而来的王长官。

第五十章 运气

    “驰援?”曾蓬冷笑,“他要驰援哪个?”

    “这个卑职不敢问。”老齐老实答道。

    “你继续说。”曾蓬没有追问。因为修士同盟军里等级分明,以老齐的阶职,确实不能问这种问题。

    “是。”老齐又接着说了起来。

    王长官没有先问黑鹰队的情况,而是问他们知道昨晚的那声大爆炸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齐他们也是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当时,他们周边警笛声四起。目之所及,落桑族人全冲到了空地上。有些人甚至来不及穿衣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兜裆布。但是,所有的落桑族人手里头都拿着武器。

    老齐他们幸亏有暗桩领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竟被演化为了“可乘之机”。

    “快走!”暗桩带着他们,快速的穿插于各种混乱之中。

    于是,他们反而更快的撤离了出来。

    在撤到安全地带后,暗桩告诉他们,那声爆炸听着应该是从东线传过来的。很有可能东线被攻破了。

    “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要赶紧回去看看。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他给老齐他们指了方向,便匆匆转身跑了回去。

    老齐他们就是从东线撤下来的。闻言,个个面如死灰。

    “余大人……”有人禁不住涰泣起来。

    在这种时候,老齐站了出来。他劝说众人,先撤离这里。不然的话,他们要是被落桑族人抓回去了,首先就辜负了余大人的牺牲。其次,难保不会暴露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的暗桩。

    他成功的说服了众人。就这样,他们急急的再度出发。

    没过多久就遇上了王长官派出来打先锋的斥侯们。

    得知他们的身份后,斥侯们立刻将他们带到了王长官面前。

    驰援一说,也是王长官先告诉他们的。

    接着,王长官话锋一转,不问他们的具体情况,而是问起了那声大爆炸。

    众人有点蒙。

    老齐最先反应过来。他流着泪禀报:“回禀大人,那声大爆炸是从我们东线传过来的……应该是余大人证道了。”

    修士之死,通常是说“殒落”。但老齐以为,余队副独自留下来守阵,掩护弟兄们撤离,绝对是义举。象这样的牺牲,不是“证道”,那什么才能称得上“证道”?

    王长官大惊失色,当场“啊呀”轻呼出口。

    不过,他的修为到底高深许多,很快恢复如常,转而询问他们是哪一部分的,主官是谁,以及他们撤离的详情等等问题。

    这时,众人都回过神来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不敢胡乱应话,越发的依赖老齐。老齐也没有令他们失望,一方面用简单的话语恰当的道出了黑鹰队的忠贞与悲壮,另一方面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有说。象暗桩这桩事,他就遮掩得十分自然。哪怕王长官连问了两次,他都咬死了,他们是乘着大爆炸造成的混乱撤离出来的。

    王长官问完话后,高度肯定了黑鹰队的战绩和牺牲,同时,也非常怜悯他们眼下的状态,除了下令给他们补足配置外,还私人拿出一块搜索镜,赐与老齐,助他寻找失散的弟兄们。

    最后,王长官因军令在身,耽搁不得,带着队伍离开了。

    “卑职留意了一下,他们确实是往我们东线去的。”老齐补充道。

    曾蓬又是冷笑连连:“东线的防御阵都自爆完了。他那会儿再带人赶过去是给我们捡尸吗?哼,捡尸都晚了!”

    这种话,在场之人自然没谁敢接。是以,他们一个个垂下眼皮子,没有做声。

    “算了,不说他们了。”曾蓬自己挥挥手,又问老齐他们怎么找到了这里。还有,这一路上有没有找到其他的弟兄们。

    老齐都一一回答。

    他们拿到补给之后,立刻都换上了。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他们一致决定就近寻个安全之地暂且歇一晚,明早再另做打算。

    这一夜倒也平安无事。

    然而,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他们骇然发现,周边完全不同了。

    明明是在一条小河边,结果小河不见了。他们眼前只有连绵的群山。

    而队长大人明明告诉过他们,汇合地就在这一带唯一的群山里。

    “难道就是这里?”有人小声询问。

    为什么要“小声”?那是因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明明昨晚,这里还有一条小河,周边也全是平地。

    补给里一人配有一块巴掌大的小罗盘。有人一拍脑门,连忙拿出来。

    哪知,罗盘竟然失灵了,正中的小指针只管自顾自的打转玩,眼瞅着没有消停的时候。

    老齐拧眉拿出自己的小罗盘来,一看,也是如此。

    “是四象生乱。这罗盘做不得用了。”略作沉吟,他提出一个方案来——汇合地肯定是找不到了。眼下,他们最熟悉的是驻地,有神识为引,应该不会迷路。不如先回驻地。

    就这样,他们再度全速启程,千里奔袭。

    于当天晚上,他们成功的回到了驻地。

    在驻地,他们碰到了“上头”派下来的崔长官。

    原来,王长官已经上报了东线和黑鹰队的情况。“上头”甚为感动,当即全军嘉奖黑鹰队。因队长曾蓬尚在失联之中,遂派了崔长官过来代为收拢黑鹰队之余部。

    本来,老齐他们是可以呆在驻地里休整。

    但是他们一个个的都记挂着队长大人和众弟兄的安危,主动请命也一并参与搜寻和接应。

    崔长官很好说话,一口就应了下来。

    “天可怜见的,终于接到了两位大人。”老齐满心欢喜。

    曾蓬点点头。老齐所说之形势,与他先前的分析差不多。这就意味着,黑鹰队和他都不用背黑锅了。他放弃在汇合地等待,而选择返回驻地是对的。

    “其他弟兄们呢?你们找到了哪些人?”

    老齐摇头:“我们早上才出来,暂且没有找到其他弟兄。”

    “这都两天一夜了……”曾蓬的心又揪了起来,“汇合地那边也没有……”

    余队副在一旁说道:“弟兄们苦战那么多,如果没有得到补给的话,行动缓慢,也在常理之中。”

    “是啊。卑职等全是因为接连的得了运气。一路上没惊没害的,尽遇着了人呢。”老齐也附和道。他看向其他弟兄,“大伙儿说是不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应:“是的呢!”

    “活了几十年,就从来没有这么走运过!”

    “多谢大人,多谢余大人……”

第五十一章 过关了

    了解基本形势之后,曾蓬和余队副最关心的都是:守护大阵如何了?

    “不知道。崔长官没跟卑职等提守护大阵的情况。”老齐如实回答。

    其余的弟兄也纷纷点头。

    曾蓬想了想,看向余队副:“老余,看来我们得先回一趟驻地。搜寻其他弟兄的事,只能交给老齐他们了。”

    虽说‘上头’很高调的嘉奖了他和黑鹰队,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趟回去,未必尽是好事。

    比如说,崔长官势必会详细询问他们俩突围脱险的经过。

    而在这个过程里,余队副是完全没有遮掩的。只要细细一问,便不能发现他是青木派弟子的事实。

    是以,曾蓬想到,单独与他返回驻地。一边赶路,一边对词,好在崔长官面前能遮掩耳过去。

    “是。”余队副应道。

    老齐看着他们俩风尘仆仆的样子,关切的提议道:“大人,这一带时常有小股的落桑族人出没,不是很安生。还是由弟兄们护卫……”

    曾蓬摆手打断他:“寻找失散的弟兄们更重要。”

    老齐便没有再坚持,接着硬要分一些丹药给他们——最后那天,大伙儿将身上的丹药等个人物资都集中了起来,统一保管,统一分配。他是负责保管的。所以,两位大人身上有没有丹药、法宝等,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也被曾蓬拒绝了。理由是他们俩回到驻地,要什么补给没有?

    老齐又只好做罢,带着众弟兄目送两人又搭乘飞梭离开。

    “发生了那么大的爆作,整个落桑族的营地都被震动了。余队副能毫发无伤,真的是太厉害了!”待两人连同飞梭化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有人忍不住说出来。

    老齐扭头看向他,冷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余大人毫发无伤?”

    另一人出声道:“余大人的腿肯定伤得不轻。而大人应该是伤到了一双胳膊。”

    “你怎么知道?”包括老齐在内,其他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他。

    “很容易看出来啊。”这人答道,“余大人是什么性子?他是个轻易麻烦旁人的人吗?如果不是腿费不得力,他会搭乘大人的飞梭吗?我觉得,他便是再苦再累,也是宁愿意自己御剑吧。还有,我们大人是个很体贴的,会照料人的人吗?可这回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大人祭出飞梭时,那飞梭压得低低的,余队副只要抬腿就能上去。换平地,大人是这样吗?”

    听他这么一点破,大家都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那大人的一双胳膊都受了伤,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有人再度问道。

    这回,不等他回答,老齐先出声:“怪不得我觉得大人怪怪的。原来是胳膊受了伤,从头到尾,也没见怎么动呢。”

    “是啊。尤其是祭出飞梭时,身法明显看着僵硬。”

    “没办法,一双胳膊都受了伤嘛……”

    他们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时,曾蓬也在和余队副就疗伤一事打商量:“别的还好解释,就是这个!”他抬起一双胳膊,“届时,他们只要稍微有点心,一查就能发现,这两条胳膊先前是碎成了碴。结果,无丹无药的,你我都不是医修,却这么快就给治得七七八八了。我担心他们会从中瞧出什么来。”

    余队副满不在意:“大人出自一流的修真巨阀。据卑职所知,大人还深得令师生前的看中。身上藏着点保命的秘药,很稀奇吗?”

    曾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把我的老底早就摸得透透的。”

    “不敢。”余队副连忙低头。

    曾蓬没有再多问,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还有那张瞬移符,也一并归到我这边。我因为有这张瞬移符护持,所以,才敢又折回去接应你。”

    这是已经开始统一口径了。余队副点头:“是,卑职知晓了。”

    曾蓬本来想再一次提出来,私底下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不要一口一个“卑职”的。想了想,没有说出口——罢了。只是一个自称而已。

    就这样,两人一边商议,一边赶路。过了正午的时候,离驻地还有十余里。

    “大人,前方五里的长亭里有人。”余队副突然示警,“卑职看不太清楚,不知是敌是友。”

    如今曾蓬已经完全习惯了余队副比自己看得略远一点——说起来,他挺郁闷的。他知道自己战力不佳,在同阶之中,说是中等偏下,那都是客气话。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还有被比自己足足低了一重大境界的后辈越阶比下去的一天。也幸亏余队副是青木派弟子,他们的修行法门如今在仙山里是出了名的邪乎,战力也是一顶一的强。不然的话,他这张老脸真挂不住了。

    飞梭飞得不慢,一句话的工夫又飞近了一些。这回,他也能看到长亭里有一坨黑影:“只有一个,是吗?”

    “是三个。”余队副继续看着,眼睛都快眯成了一道缝,“一个坐着,另外两个站在他的身后。好象是面对着我们这边……咦,他们都动了。是发现了我们吗?”

    曾蓬也看到了:“应该是。”

    两人很默契的提高了戒备。尤其是齐队副。他紧了紧手里的剑柄,凝神以对。

    几息之后,两人都放松下来。

    一来,飞得更近了。他们都能看清楚对方的服饰。三人都是修士同盟军的官服。其中,为首之人是偏将模样。

    联系老齐所说的情况,他们两个惊讶的相对一视,都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答案——崔长官竟然亲自出驻地五里来迎接他们了?

    二来,对方走出长亭,举目远眺他们这边,没有任何的攻击举动。也暂且表明,他们并非敌人。

    再飞得近一些,连眉毛眼睛都能看得清了。

    曾蓬喜道:“是自己人!”

    他认出来了站在偏将左后面的那名校尉。

    那人也是运天演武堂的弟子。比他低一届。师门比他得力,所以,在主部就职。他们俩的私交不错,平素里对他颇为照顾。

    见到老友皆师弟,曾蓬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上头’能派这样一个人过来,说明是真的信任他。崔长官的郊迎,也确实是向他这一次的战功致敬。

    他应该是过关了。

    事实也是如此。会合之后,崔长官非常的热忱,不等他见礼,亲热的唤他道号“墨白”,并扶住了他的一双拳头。然后,眉头轻皱,关切的问道:“你的一双胳膊……墨白,你受伤了?”

第五十二章 天劫真的来了

    “主公!有新消息了!”

    云景道长才走到影壁前,便兴奋的大声通报起来。

    对于他来说,是从未有过之举。

    太反常了。

    是以,他的声音刚落,沈云已经从正屋里头出来,现身于门廊上,嘴里问道:“是东海那边的战事吗?”

    “是的!”云景道长手里拿着一份密报,冲他一扬,“伯堂刚刚传回来的。”

    脚下也不慢。刚说完,人已经到了台阶下。

    接着,噌噌噌的上了台阶,走到了沈云跟前,将手里的密件奉上。

    “伯堂他们终于和凡人界那边联系上了·”沈云也很高兴,接过密件,还没有看,眉眼里已经带了笑。

    待一目十行的浏览完密件,眼里的笑意更是流淌得满脸都是。

    “好啊!”目光又回到最前面,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逐字逐句的看着,“他们打得异乎寻常的顽强,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是啊。”云景道长感概之极,“在开战之前,落桑族高层不可一切,竟然公开宣称只要三天就能攻破守护大阵。嚣张得很呢!”

    沈云指着密报里的相关文字,笑道:“对,是这个叫田上的家伙说的。还说撕着守护大阵玩。结果呢!他全力攻打了七天,连第三道防线也没能攻破。守护大阵更是边都没有摸到。所以,落桑族人的王部面子挂不住了,叫他玉碎喽。”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满脸的幸灾乐祸,进一步分析道:“我看这个叫田上的家伙也不全是吹牛皮。他还是有两把刷子。一上来就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一顿子猛攻重击,冲着目标速战速决。这个策略是对的。很显然,从一开始,守卫东海的修士同盟军就被他打得手忙脚乱,顾东不顾西。第一和第二防线迅速瓦解了。他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守军会异乎寻常的顽强。所以,他失败了。”

    云景道长听着,笑容飞快的淡了下去:“是的。”

    说话间,沈云第二遍也看完了。他请云景道长进屋细品这份密报。

    后者的神色更加凝重。因为他家主公说的“细品”,肯定不是再说高兴的事,而是掩藏在“好消息”之下的“坏消息”。

    其实,他也想到了很多。只是近来局势太过危急,终于接到了一点好消息,足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心情陡然变得好起来。

    也仅此而已。

    因为基本面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所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并且还必须全方面的积极面对。

    只有这样,才能在后续发展中尽可能的不那么被动。

    很快,两人都在自己坐惯的圈椅里落了座。

    沈云和往常一样,提起大肚子白瓷茶壶先倒了两碗白开水。一碗递给云景道长,一碗留给自己,说道:“老规矩。道长你先来说说,这份密报怎么看。”

    “好。”云景道长单手扶着茶碗的边缘,抿抿嘴,缓缓道来。

    他首先充分肯定这份密报的积极意义。

    于抗击落桑族人的疯狂进攻来说,说是第一份捷报,也不为过,意义重大。

    于青木派来说,也是非常之重要。自守护大阵全面封锁之后,便断绝了凡人界那边的一切消息。这份密报能迅速的安全传过来,充分说明了听风堂的相关消息渠道在全面恢复。

    以上他说得比较简单。

    “主公,我想着重说说的是坏的方面。”他吐出一口浊气。

    沈云点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要他继续。

    云景道长的语气为之一变,变得沉重起来:“我认为,形势并没有发生改变。是以,我继续坚持先前对形势的预判。”

    那就意味着,他认为,守护大阵还是会被攻破;仙山解体的风险并没有降低。

    一一仔细论述之后,末了,他总结道:“这份密报更象是一个明确的警示,天劫真的来了。”

    “天劫论”在仙山已经兴起了好些年。但至今,人们说的都是“天劫将至”。云景道长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将“将”字去掉了。

    因为天劫肯定是真的来了。

    眼下,别看仙山还算安稳,但是,云景道长可以负责的说,所谓的安稳,不过是东海将士们浴血奋战,用性命和鲜血换来的片刻宁静。

    却也是仙山众生应对天劫的最后的准备时间。

    “主公,留给我们的准备不多了。”云景道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沈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两根手指头轻叩手边的密报:“这份密报写得很详细。从中可以大致窥见落桑族人的整体实力。我觉得,守护大阵被破,就是这三两个月之内的事。”

    “还能守这么久?”云景道长讶然。

    沈云摆手:“不是说东海那边的防线能坚持这么久。”

    云景道长听明白了:“主公是说落桑族人其实还没有找到破阵之真正法门?”

    “这个法门,谁有?”沈云反问他。

    云景道长呵呵一笑:“我肯定是没有。”

    “我也没有。”沈云答道,“以前在石头岛时,我与清尘只要有时间就去守护大阵里观阵。大阵之深奥,令人叹而观止。我想,仙山之内,都没有人有破阵之法门。一代代留传下来的,主要应该是进出大阵的法门,还有一些简单的应用法门。”

    云景道长心思一转,赞同道:“是的。从密报上来,落桑族人也已成功的渗透进了修士同盟军。如果真有破阵的法门,他们怕是真能得手。”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他们竟如此相信那头孽畜。这么大的行动,可以说是押上了全族之运道与命运,落桑族人竟然真的孤注一掷。”

    “要不说他们是疯狂呢!”沈云叹道,“这是一群可怕的疯子。”

    云景道长越想越是后怕:“多亏先解决了孽畜。”

    提起这档子事,沈云的眼底现出一道黯然。

    是啊,多亏解决了混沌兽。

    混沌兽未必真的有破阵之法门。但是,它从仙山这边,而落桑族人从东海那边,两面夹攻的话,守护大阵被破的时限必定大幅度缩短。哪里还撑得上三两个月?

    但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之沉重的。

    囡囡、火姬,以及阴军,和近段先后转修鬼道的弟子们,到目前为止,还是处于失联之中,生死不明。

第五十三章 又一好消息

    就在这时,沈云突然发现王长老喜气洋洋的一溜烟的往主院这边跑来。

    他看了一眼云景道长,问道:“这份密报都有谁知道?”

    后者目光一转,如实答道:“目前只有我们两个。我还没有向长老会报备。”

    沈云“哦”了一眼,说道:“老王也过来了。跟你刚刚进院子的神情差不多,看上去也很高兴。”

    公的神通,知道主院周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没有什么稀奇的。并且早已是本部之中,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是以,云景道长闻言,并不惊讶。他立刻明白了主公刚才询问之原由,笑道:“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份密报。看来是有别的好消息要告诉主公。”以主

    “我也觉得是。”

    话音刚落,从外面的大门口传进来王长老亢奋的声音:

    “主公,好消息!”

    云景道长笑出声来:“和我先前还真是一样。”

    “走,我们出去看看。”沈云说着已经起了身。

    少顷,两人一道到了外面的门廊上。

    王长老已经噌噌噌的跑了过来:“主公!道长!好消息呀!我家小五有消息了!”

    “当真?”沈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他人呢?在哪里?”

    王长老说的他家小五,其实是他的一个族孙。

    王家是个大家族,至今仍保留着各房子弟统一序齿的传统。现在,王长老是族中资格最老的一辈。他们唤子侄辈都是在序号前加个“老”字。比如说,王长老的长子是族中行二,则是被唤作“老二”。到了孙辈,则是在序号前加个“小”字。象这位“小五”,则是在孙辈里行五。

    以前,这种大排行仅限于族中男丁。各房所出之女儿们则是没有统一的排行,平素里也不称闺名。其父是谁,则直接唤成谁的姑娘。比如说,王长老的长子膝下有两女,在家里是唤其闺名“宁宁”、“音音”。族里提及时,则是王老二的大丫头、二丫头。

    在举族加入青木派后,王家的很多观念和传统都在改变。其中也包括了对族中女孩们的态度上。很多区别男丁与女子的规矩、做法,在迅速的消失。

    早在十年前,王家就对族中子弟重新做了排行,将一直被排除在外的女子都加入了进来。

    比如说,因为头上还有一个堂姐,所以,王长老的长子就由族中行首,变成了行二。王长老和他的兄弟们都一次全改了过来,从此唤他“老二”。而“老大”则变成了那位堂姐。

    在改族谱的时候,一位枯瘦的白发老太太哭得稀里哗啦,令在场之所有人皆动容。

    这位老太太就是新鲜出炉的“王老大”的母亲。

    她的丈夫是王长老的一名族弟,行七。在王长老他们都升了“老太爷”之后,他们的夫人们也跟着升级为“老太太”。象这位老太太便被族人们称为“七老太太”。

    按以前的说话,七老太太是个苦命的女人。

    七老太爷不到三十便撒下妻女病逝了。

    七老太太将女儿拉扯大。然而,按照王家的族规,女儿是“外人”,连上族谱、排序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实有一女,而在族谱上却是名下一片空白。

    女儿也是个命苦的。出嫁后,不出五年,夫亡。因为只生有两个女儿,而小妾却生有一子。所以,母女三个竟霸道的婆婆寻了个错,一并赶了出来。

    当时,王长老身为族长,还带着一干子侄过去交涉过。

    却扛不住那恶婆婆蛮横不讲理。一气之下,王长老索性做主让两家断了亲,将可怜的母女三个接回族里。

    人是接回来了,然而,问题和麻烦也接踵而来。

    按照族规,女儿是“外人”,出嫁的女儿更是。因为她们连姓氏都改了,冠的是夫姓。所以,母女三人住在族里,名不正、言不顺。族里所有的扶持、补贴,都不可能给她们。

    这也罢了。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事的动静不小,王家因此而备受非议。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几位正在议亲的族中姑娘。

    所以,那些姑娘的父兄都跑到王长老那里吵闹,非要把母女三个也赶出去不可。

    另一方面,得到风声的七老太太也急了眼。大太阳的,她一身缟素的跑去了宗祠,坐在门坎上,哭死去的七老太爷。

    任谁也劝不起。

    她的女儿带着一双幼女跟过来后。母女三个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王长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本来就被搓磨得病歪歪的七老太太的女儿,一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二则是受不住大太阳的暴晒,竟连两个幼女都比不过,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场面更加混乱了。

    王长老见状,心中大恸,立刻指挥女眷们喊郎中救人。

    还有人要出来阻拦,被他一记凌厉的眼刀瞪了回去。

    当时,他真的是气疯了。

    指着那些在不远处袖手围观的男丁们大骂:“假如有一天,你们的妻女落在这一境,你们在里头能睡得安生?”

    “我王家的女儿在外头被欺负,回家来,还要被欺负,你们脸上很有光?你们还生什么女儿?不如一生下来,就直接掐死!”

    气愤之极的他,当即公开表示收留母女三人。并且以族长的身份宣布,以后出嫁的女儿只要品行无错,不管因什么原因大归,也不论是和离,还是被婆家休弃,只要做爹娘的愿意收容,族里一概不追究。并且谁也不准就此说三道四。

    闻言,七老太太已经再满意不过了。她顾不得先去看一看昏迷之中的女儿,带着一双年幼的外孙女去给他叩头。

    王长老哪里敢受?

    出嫁女受尽委屈,他身为族长,无力为之讨个公道。还只能让她们没名没分的住在族里。他没脸见先人啊。当即用一只袍袖掩着脸,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从此,七老太太祖孙三代就象“隐居人”一样,悄没声息的住在族里。

    没两年,女儿病逝。族里都没公开派人来帮忙。只有族长夫人带着儿媳们在晚上的时候过来张罗了一番。丧事之后,七老太太与一双幼孙更加的低调了。

    这种情形一直到王家举族加入青木派,才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宣布决定的那个晚上,七老太太悄悄的去敲王长老家的门,问她的一双外孙女可不可以参加女营。

    王长老的答复是:自己决定。族里不干涉。

    七老太太回去之后,便鼓励两个外孙女第二天赶紧去报考女营。

    她们以为会很难。大的已经十三岁了,兴许还能成,但小的才十岁出头,肯定成不了。

    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女娃都一考即中,成为了女营的第二批弟子。

    也因为她们成功了,没多久,王家修族谱,重新排行。王长老问两个女孩愿不愿意改姓王,上王家的族谱。

    七老太太在一旁想都没想,就代两个外孙女满口答应了下来。

    在族谱那天,七老太太穿戴一新,看着族谱上,自己的膝下有女王容,行一,女又有女王能,王行,分别行三、行五。不再是空白一片的绝户。她再也控制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而王长老说的“小五”就是七老太太最小的孙女五行。加入女营时,两姐妹给自己改了名字,一个名“能”,一个名“行”,意思是,女子不比男的差,男人能做的事,女子也能行。

    在大撤离时,王行病伤不治,改修鬼道,从此入钱正君部下。

    王长老说,她有消息了!

    真的是大好消息啊!

第五十四章 容易

    沈云感觉自己的心都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里,顾不上将人请进屋里,失态的急声问道:“人呢,在哪里?”

    王长老指着外头:“在白羊镇。刚才那边传讯过来,说她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沈云和云景道长几乎是同时问道。

    “她的魂力消耗很大,魂魄有些不稳,情况不是很好。”王长老见两人的脸色都刷的变了,赶紧又道,“我跟她通话了。她说只是看着凶险,休养一些时候就能恢复。”

    “那就好。”沈云面色稍缓,关切的问道,“她有说现在方便我们过去探望吗?”

    王长老使劲的点头:“她说了。我跑得急,就是听她说,有重要情况要禀报。她还说,很想睡,撑不了多久了。”

    云景道长对转修鬼道了解不多,但是他抓的鬼不少。对鬼魂的习魂了解不可谓不深。听到这里,他了然的说道:“主公,这是魂力消耗太多,要陷入深眠的迹象。”

    沈云问道:“陷入深眠的话,一般会持续多久?”

    云景道长轻叹:“那就说不准了。长的话,可能一百年、几百年……没个定数。短的话,往往也得几十年。”

    几十年!

    过几十年再禀报重要情况,黄花菜都凉了!

    沈云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理解了王行为什么会如此之急切,当机立断道:“来不及召集其他的长老了,所以,就我们三人吧。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是。”云景道长提议道,“我的建议是用瞬移符。因为每多拖一息,于王行来说,都是煎熬。对她的伤害也很大。”

    王长老立刻说道:“我已经紧急通知‘吞金兽’去码头了。”

    白羊镇在云雾山脉的外面,是个散修小镇。离着云雾山脉的外围且有千余里远。那里不是青木派的势力控制范围。只是青木派在镇子里有一个成立时间较早的秘密据点。

    乘坐‘吞金兽’去白羊镇,目标太大了,显然不合适。但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快赶过去的法门。

    果不其然,云景道长听着,眉头不由轻皱。

    沈云则直接摆手:“搞不得。‘吞金兽’去那边的话,太招摇了。一路上,人人尽知。而且它起码要走四个时辰,太慢了。”

    还太慢?王长老已经没有更快的法门了。

    云景道长心中一动,轻甩拂尘,对他笑道:“看来今天我们两个有福了。”

    什么福……等等!电光石火间,王长老的眼睛刷的被点亮,无限期待的看向沈云。

    后者轻笑:“我带你们俩一起过去。”

    云景道长和王长老欣喜的相对一视,齐道“有劳”。

    说走就走。

    沈云右手轻挥,祭出一个金色小圆圈,打开虚空:“你们跟在我的后头。”

    这是……虚空!·云景道长看清楚小圆圈后面的情形,一双眼睛禁不住变成了星星眼——真正的瞬移术啊!

    据他所知,这种瞬移术是化虚真君及以上的大能们才有的神通。所以,这又是一道有力的证明,主公确实有化虚境,甚至更高深的修为。

    可是主公才多大的年岁……

    他在心里惊叹不已,但是一点儿也不耽搁眼睛上的活。

    只见他家主公跟跨过一道门坎一些,轻轻松松的跨进了金色的小圆圈里。瞬间,身形消失了。

    “快,老王!”他拉着看得目瞪口呆的王长老,赶紧的跟了上去。

    跨过小圆圈后,眼前一花,他们被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吸引住了。

    太美了!

    我的天爷啊,触目所及的亮团,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是星星吗?

    “这,这是天上吧……”王长老哆哆嗦嗦的问道。

    沈云回过头来,提醒道:“踩着金色小圆,跟着我走,莫停。我的修为有限,这些小圆凝实不了多久,很快会自行消散。”

    两人连忙敛神,齐齐看向脚下。

    脚下向前一字排开着四个比海碗的碗口大不了多少的金色小圆。每个小圆之间隔着丈许的距离。

    而主公则站在最前方的那个小圆之上。

    该怎么走,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是换在实地上,甚至是水面上,才隔着这么一点远,闭着眼睛走,也没问题。可是……这些金色小圆都是悬浮着。上下左右,什么也没有。

    王长老只觉得两个膝盖一软,身形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还好道长一直抓着他的一只手。感觉不对,一把将他稳住。

    “道长,带我……”王长老哑着嗓子请求道。

    这个时候,修为和见识就是修士的底气了。云景道长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阵势,心里的紧张和惧意,一点儿也不下于王长老。但他在一瞬之间便自己稳住了。

    “好!”手上略微再多用一点力,他半拖半拉着王长老,大喝道,“走!”

    两人一道,纵身一跃,准确的落在了第二个金色小圆上。

    脚尖踩实的感觉传过来,刹那间,王长老的心也落在了实处。

    不难呢!

    他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再让道长带一回。如果还是不难的话,我一定要自己走!

    修行二十几年了,他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是以深知象这样的机会难得。错过了的话,他绝对会后悔死的。

    又是一跳。

    真的不难!

    王长老鼓足勇气,直接对道长说道:“道长,我想自己试试。”

    “好啊。”此时道长也是信心满满,笑道,“那我放手了?”

    “好咧!”王长老大声应道。

    云景道长这才松开手:“我先行。老王,你跟上!坚持不住的话,唤我一声。我马上就能拉住你的手。”

    “好。”

    云景道长又是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前方的那个金色小圆上。

    王长老提气,努力将金色小圆想象成一个木桩,然后抬腿用力一跨。

    力度把握得不错!

    脚尖成功的踩在了金色小圆上。

    其实,很容易呢……他咧着嘴笑了,脚下越发的从容。

    就这样,他们俩一前一后,紧跟在沈云的后面,飞快的前行。

    踏过了一百二十三个金色小圆,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和先前一样的金色小圆圈,沈云说了句“出去了”,头一低,探身钻入其中,整个人不见了。

    云景道长仅落后他两个金色小圆,噌噌的两下,也到了金色小圆圈前。

    他转过身来,对接踵而来的王长老说道:“老王,你看后头。”

    王长老回头一看。

    妈呀!他刚刚踩过来的那个金色小圆象个气泡一样,无声的破掉,转眼就散掉了。

    所以,他们的后面,一个金色小圆也没有。

    当即一颗心又猛的蹦向嗓子眼,脚下大乱……

    还好云景道长早有准备,一把又拉住他,道了声“走也”。两人一道出了金色小圆圈。

第五十五章 不是一般的糟糕

    待出了小圆圈,眼前又是一晃,属于人世间的烟火气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再加上两脚都踩在了实地上。两人都有一种瞬间回魂之感。

    云景道长手上一抖。手里的拂尘松开了王长老的腰。

    “妈呀——”后者大呼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过,用两个掌心拍了拍结实的地面,他自个儿先笑出声来,“道长,你太坏了。刚刚差点没把我吓死!”

    云景道长也笑眯了眼:“我自己先回头看了。觉得颇有收益,怕你没看会吃亏,才好心提心你的。”

    这份好心绝对是比真金还要真。只是王长老的修为、见识和心境等,都还没达到足够高的层次,暂时无法体会个中的玄妙。但是没有关系。修士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这回头看的一眼,必定是牢记于心的。这就象将明珠盛于密匣之内,只等时机成熟,密匣一打开,明珠的光芒必定满室生辉。

    王长老还要回应来着,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右前方的月亮门里传了出来。他也忍不住看过去。

    少顷,从圆圆的门洞里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他的幺子,又是哪个!

    “哇,爹,你怎么坐地上?”亲亲儿子一点脸面也没给自家老爹留,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真当自己是个十**岁的小青年一般不懂人情世故,‘天真无邪’的问道。

    王长老不由牙痛,呲着牙没好气的斥道:“臭小子尽操着一张嘴!你爹吓软了腿,还不过来扶一把。”

    “哦。”小儿子连忙上前来,双手将人扶起来。然后,还很体贴的给老爹打了个去尘术。如果大大的桃花眼不是笑成了月牙儿,绝对是乖乖好儿子一枚。

    王长老记着此行的正事,故而只是瞪了小儿子一眼,问道:“小五呢?她在哪里?”他家小儿子是这个秘密据点的总掌事。并且,白羊镇的这个秘密据点也是钱正君与本部的渠道之一。所以,小五才会出现在这里。

    “在左跨院的屋里。”提起正事,小儿子也立刻恢复了正行,向沈云和云景道长见礼。

    “我们这次是专程过来探望她。”沈云拦住了,直接道明来意,“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是。”

    一行人过了月亮门,经过一道抄手游廊,前方出现一堵青砖墙,绕过这道墙,现出一扇黑油小门。

    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

    见到他们,两人连忙要见礼。同样的被沈云挥手止住了。

    小儿子上前把紧闭的小门轻轻的打开,嘴里轻声解释道:“小五现在的情形不是很好,受不得一丁点的吵闹。这院里是我们这里最安静的。还是怕冲撞到了她,我就让他们两个守在门口。”

    云景道长听着,脸上的担忧更甚,轻声说道:“竟是这么严重了!”然后跟沈云和王长老两个解释,“鬼魂的魂魄越是不稳,魂力越弱。寻常的声响,我们听着没什么。于他们来说,每一下,都是惊雷,会加剧魂魄的动荡。”

    沈云便提议道:“那么,我们进院子后,都把脚步放轻了。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是。”

    小儿子依旧让两名年轻人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他则带着三人进了门。

    里头果然是一个幽静的小院子。

    小儿子指着西屋示意,用唇语介绍道:小五在西屋里。那屋相对阴凉一些,是小五自己选的。屋子的门和窗都按她的要求,用厚实的棉被遮住了。

    云景道长听着,更加的不安了。

    沈云不用他解释,也知道小五的情况有多糟糕——刚刚转修鬼道时,也没见鬼修弟子们要遮门遮窗。现在修了一段时间,反而更加畏光了。只能说明王行现在的情况非常之糟糕,竟还远不如刚刚转修之时。

    他不由的抿紧了双唇。心思电转,转过脸,用唇语问云景道长:有没有办法帮王行巩固魂魄?

    真的好担心伤到王行,他甚至都不敢用道力传音。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因为云景道长也是用唇语回答他:只能暂且帮她一臂之力,让她好受一些。真正的治本,还是只能沉睡。

    沈云点头,表示明白了,并用唇语吩咐道:等进屋后,我们尽量不要插话,先听王行汇报。

    几人皆点头。

    王长老的小儿子指着自己的嘴巴,用唇语提出来:门主大人,我就不进屋了。我在外头,防着万一有异常情况发生呢。

    这只是一种情况。并且是微乎其微的。因为这院子在整个据点的最里层。小五过来后,他更是加重了防卫。要从外面冲到这院里来,至少要经过五道明岗。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五很有可能要汇报一些很机密的情况。而他又不是长老,还没达到听相关内容的保密级别。

    沈云也想到了这一层,点头同意。

    于是,只有云景道长和王长老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子。

    屋子里漆黑一片。鬼气无处不在,在黑暗中,有如水草般左摇右晃。

    果然,王行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

    云景道长心疼的握紧了手里的拂尘——换成是寻常的鬼魂,恐怕早就陷入了沉眠。然而,王行还在燃烧着魂力强挺。为的是要汇报重要情报。

    “见过门主大人,秦长老、王长老。”正对着门,低垂的白色帷幕被轻轻掀起来。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就是王行。

    与刚转修鬼道时一样,她仍然是披着长发,身着白袍。

    但又不一样。

    沈云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身体边缘已经呈近透明状。肉眼可见的,三魂六魄在不停的摇晃,好象马上能挣脱无形的束缚,下一息就会四下里散开一般。

    她的声音也是时远时近,听着如云雾般飘渺。

    云景道长手疾,拂尘一甩,抬起右手飞快的结印,旋即,从指尖弹出一道白色的亮光。

    嗖——

    亮光钻进王行的眉心。

    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王行的魂魄没有再左摇右晃。近透明状的身体边缘顿时重新凝实。

    便是完全不懂鬼魂习性的凡人,只要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王行的魂魄稳了!

    王长老感激的冲云景道长抱拳致谢。

    后者摆摆手,出声道:“王行,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多谢秦长老。”王行感激的应道。

    声音又变得清脆起来,象山泉水一般好听。

    沈云知道这是听得了寻常的声音了,也道:“王行,你有什么情况要汇报?长话短说罢。”

    “是。”

第五十六章 通天塔

    云景道长和王行都没有提点灯的事,沈云和王长老便也没有。

    一来是鬼魂惧光是修真基本常识。王行实在是太虚弱了。两人不忍她再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

    二来,他们三个都可以夜视。以这间屋子的状况为例,点不点灯,对于他们都没有一点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如云景道长所言,王行现在的状态只能维持一刻钟。如果把时间花在了这些鸡毛蒜皮上,哪怕是浪费一息半息的时间,两人都觉得对不起王行的这番拼死努力。

    于是,就这样,大家黑灯瞎火的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说话。

    王行真的给他们带来了一直迫切想要的诸多真相。

    首先,北海之底的古阵确实是一座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界面传送阵。

    它也是鸿蒙界与其他界面的唯一联络。

    因此,在上古的时候,它被唤作“通天塔”。

    通天塔有两只守护神兽,一为双头黑蛟;另一为金翅云鹏。

    在上古的时候,发生了一场仙魔大战。通天塔成为了双方争夺的重要目标之一。在一场大战中,守护通天塔的两只神兽,一重伤一失踪。

    受重伤的是双头黑蛟。它被砍掉一个头,修为止不住的下降,眼见着时日不多。

    为了能继续守护通天塔,保卫得不之易的胜利,双头黑蛟用它们蛟族的秘法,不惜献祭了一半的蛟族血脉,强行延长天寿。

    后来,它还娶妻生子。在百年里,共生育了十子。它死后,十子据守北海,继续守护通天塔。

    黑海蟒一族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消失的另一头守护神兽,传言它其实是在那场大战里战死了,也有传言说,它还活着,是与双头黑蛟商量好了,一明一暗,继续守护通天塔。

    具体的真相如何,钱柳也不是很清楚。她从秘境回来的时间太短,还没能查明。但是,从她已经查出来的一些事实来看,认为后一种传言更加可信。

    理由有二:

    其一,虽说在那场大战里,知道通天塔秘密的大能们都殒落了,但是北海那块地盘还是很馋人的。双头黑蛟活着的时候,能霸着北海,自封‘北海王’,是很寻常的事。可它死后,十子皆年幼,按理说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家业。然而事实却是前去抢占的各方势力,无不铩羽而归。钱柳的分析是,必定有高人暗中相助。最有可能的,就是失踪的那头金翅云鹏。

    其二,钱柳查到,黑海蟒一族有个‘圣堂’,里头一直供奉着两块古老的灵牌。她亲自潜进去看过。一灵牌写明了是双头黑蛟。但是另一灵牌却是空白的无字牌。她猜测极有可能是金翅云鹏的灵牌。

    不可能是双头黑蛟的妻子。因为在‘圣堂’的旁边,有一座规模要小得多的祭亭,名‘萱亭’。那里头也供奉着一块古旧灵牌。钱柳也进去查看过。正是双头黑蛟妻子的灵位。

    其次,混沌兽确实是死了。

    钱柳率领阴军彻底消失了它。

    所谓“彻底”是斩其肉身,诛其魂魄,永远消失于三界之中。

    第三,经此一战,钱柳和阴军也损耗不小。以鸿蒙界之资源,无法让他们真正的休养生息。幸运的是,混沌兽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通天塔的秘密,死前做了周密的计划,试图从通天塔离开鸿蒙界。它死了,没能得逞。但是,它成功的打开了通天塔的底座。

    随后,火姬带着黑海蟒一族赶到。

    原来,黑海蟒一族里,不论男女,只要觉醒了蛟龙血脉,就会传承双头黑蛟的传承,成为了通天塔的守护兽。

    可惜的是,因为双头黑蛟当年是守护通天塔上座的。而守护底座的是金翅云鹏。所以,火姬就算得了先祖的传承,也只能打开通天塔的上座,无法打开底座大门。

    混沌兽歪打正着,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然而,火姬打开通往上座的大门后,发现了置于其中的主石已经只能发出微弱的亮光。

    这时因为经历了十数万年之久,主石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主石的亮光是通天塔的全部能量来源。也就是说,当主石消耗殆尽,不再能发出亮光时,通天塔就失去了能量供给。其后果是,它在顷刻之间,整体塌陷,不出半刻钟,便能消失于无形。

    值得庆幸的是,火姬通过严密的计算,主石里剩下的最后一点能量,恰好还能进行一次界面传送。

    传送完成后,通天塔会永远消失掉。

    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再通过通天塔回归鸿蒙界。

    另一方面,如果不进行这一次的传送,主石剩余的能量还能让通天塔维持百来年的光景。不过,双头黑蛟的传承里,也没有离开鸿蒙界的第二个法门。

    该怎么选?

    几乎不用想。

    钱柳和阴军只有离开鸿蒙界,才有可能找到能供养他们养伤的理想界面;

    火姬和黑海蟒一族也必须离开。因为他们与通天塔的契约解除了。没有契约的压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蛟龙血脉会充分发挥出来,从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别的暂且不说,单单是食量大增这一条,就让他们没法在鸿蒙界这种低等级的界面立足。比如说,火姬要想填饱肚子,就得吃尽北海众妖。

    可是,在鸿蒙界里,钱柳和火姬一样,都有难以割舍的人和事。

    而通天塔仅存的能量太少了。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人和事。甚至连道别也是奢望。

    就在这时,王行站了出来。

    她说自己是被祖母一手抚养长大的。祖母一生历经苦难,伤及了根本。是以,加入青木派之后,尽管也开始修行,身体渐渐变得强壮起来,却始终无法突破先天。这使得祖母的天寿不会很长。如今,祖母已八十有三。没有修为护持的她,余下的时日不会很多了。她之所以转修鬼道,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留在世间,为祖母送终。

    转修鬼道时是要发宏愿的,否则必然不得成功。

    当时,她发的宏愿也正是留在世间,为祖母送终。

    所以,如果她现在选择了离开,便是背弃了宏愿。鬼道随即不存,她会被宏愿反噬,顷刻间魂飞魄散。

    “我反正不能走,正好可以为两位大人传话。”

    她说完,陆续又有转修鬼道的弟子站了出来。他们受宏愿限制,也无法离开此界。

第五十七章 更空了

    王行说到这里,一刻钟已经过去大半。

    她明显的又变得虚弱起来。声音越来越嘶哑,身影的边缘也开始模糊。

    是以,沈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生怕问话会打断她,从而生生的错过别的惊天秘闻。

    至于云景道长和王长老则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们俩对于上古之事知之不多,陡然闻之,心里头只剩下震惊了,根本是忘记了思考。

    王行接下来又道出一些情报。

    与上古秘闻无关了。说的是她和所有留下来的转修弟子们的情况。

    一方面,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伤,另一方面,离开钱正君和红罗宝伞庇护,他们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两相结合,他们几乎赔光了修行。与寻常的游魂相比,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拥有完整的记忆,待魂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又能继续修行。

    “所以,他们眼下还不能返回门派。”

    王行还告诉众人,她能回到白羊镇的这座秘密据点来,是因为钱柳离开之前,为她专门开辟了一条返阳路。

    “正君大人身上带着伤,而且时间也来不及,故而只为我开辟了一条返阳路……”

    说到这里,她那惨白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旋即,沈云等人都看到,她的三魂六魄开始左摇右晃。

    云景道长回过神来,连忙同时拉了一下沈云和王长老的袍袖。

    两人连忙向他看过去。

    后者用唇语说道: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必须马上沉眠。

    沈云没有犹豫,果断的点头,也用唇语吩咐道:我们能帮她做些什么?

    云景道长轻轻的摇头:我们身上的阳气重,就此离开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那还站在这里做甚?

    沈云冲王行抱了一拳,用唇语说了句“多谢你,好好保重”,转身往外走去。

    云景道长亦是如此。

    王长老看着魂魄不稳的侄孙,用唇语问道:你祖母好着呢。就是肠胃弱了些,受不住一天三顿的吃山芋饭。我早就想把她送到你叔这边来了。这边才能吃到白米饭。过些天,我让你二伯送她过来这边,好不好?

    那样的话,将来七老太太在这边过世,也算是小五为之送终,不违宏愿。

    “好,小五多谢大爷爷。”王行向他福身行礼。

    王长老强忍着泪水,匆匆一摆手,掉头跟上沈云他们俩,也离开了屋子。

    目送他们离开后,王行身形一晃,脚下打了个踉跄。不等她再度站稳身形,边缘迅速呈透明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身后低垂的帷幕无风自动,中间掀起一角。

    已经悬浮起来的王行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光团,嗖的一下,迅速钻入其中。掀起的那一角复又落下,白色帷幕再度恢复平静。

    黑漆漆的屋子里,唯有千丝万缕的鬼气在无声的摇曳。

    王长老的小儿子王掌事寸步不离的守在院子里。见沈云三人自西屋里出来,他关切的迎上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沈云,用唇语跟他说了句“先出去再说”。

    于是,一行四人皆放轻脚步,出了院子。

    因为这一次出来是临时行动,沈云等三人手里头都有一大摊子事,也没有个交代,所以,他们都急着赶回去。

    临走之前,云景道长吩咐王掌事:“王行沉眠了。不是刻意而为的话,轻易冲撞不到她。所以,那间院子只要封起来就行了,无须再派专人守卫。”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黄符纸做的人形纸片,用拂尘代笔,在空白的符纸上飞快的描画着。顷刻画完。将看着还是空白无一字的黄符纸交给他,“这道符纸,等到今晚子时正,你在那院子的角落里烧掉。烧符的时候,记得要唤三次王行。”

    “是。”王掌事一头雾水的收了人形纸片。

    王长老在一旁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问道:“道长,这符纸是做什么用呀?看着象是人形。”

    云景道长答道:“是纸符人。跟外面的纸人是一个道理。我将它送给王行,在她沉眠时,纸符人可以为她看家护院,挡阴魂作祟;等她醒来,则等于是添了一个帮手。”

    “太感谢你了,道长。你考虑得真周到。”王长老连忙道谢。小儿子和他一样,对于鬼魂的事知之不多。所以,防得了活人,还真挡不住阴魂作祟呢。

    “应该的。”

    因为急着回去,所以,待王掌事离开后,还是由沈云砸开虚空,带云景道长和王长老两个。

    王长老喜出望外。他没有想到还能有第二回的机会。

    一回生,二回熟。回去时,他从容淡定多了,甚至还能分出心来,欣赏一把虚空里的美景。此举不但让他长了见识,而且心境也提升了不少,收获可谓不少。

    云景道长就更不用说了。当天回去之后,夜静人深之际,他在自己屋里静心打座,细细梳理此番穿越虚空的经历,好几个以前参悟不透的关于空间的难题,竟是迎刃而解。然后,他再去看十二阵图,果然不复先前那般吃力。头一回将十二阵图完整的看了一遍,他的心情简直不能再好。

    话说回来。三人通过虚空,直接回到了主院里。

    沈云请云景道长和王长老去正屋里小坐。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云景道长头一回谢绝了。他如实的跟沈云说道:“主公,今日听到的,没有一桩不让我的神魂震荡。我现在乱得很,心里跟一团乱麻似的。必须静下来,仔细的捋一捋才行。所以,请主公让我缓一两天。”

    “我也是。”王长老也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感觉这里快要爆炸了。”

    如此一来,沈云也不好再坚持。三人约定,后天晚上再在主院就今天之见闻论道。

    送走他们两个后,沈云回到正屋里,在平时坐惯了的圈椅里坐了下来。

    阵基是件大工程。之前,他和魏清尘合力,搞出了十二阵图。但真正实施起来,更多细节的东西,还需要细化、细化、再细化。

    而袁峰对听风堂的情形不是很熟,使得他在边界那边的进展迟缓,严重的影响了青木派在边界,以及与边界的情报往来。

    于是,魏清尘只能扔下这边的事,赶紧回去,又将袁峰换回来。

    阵基细化的一揽子事,没有第三人能做得来,只能全堆在沈云身上。

    才十来天,这屋里的稿纸可谓堆积如山。按云景道长的话说是,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也是委婉的提议他收起一些稿纸的意思。

    沈云装着没听懂。

    因为他其实是有意而为之。

    寻找稿纸方便,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原因。

    最主要的是,囡囡失联之后,他的心里象是骤然空了一大块。堆得到处都是的稿纸显得这屋子小了许多,让他的心好象充实了许多。

    然而,如今囡囡有确切的消息了,坐在这挤挤密密的屋子里,他的心好象更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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