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厄场:请帮帮我(一)
道尔先生,展信佳。
我知道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侦探。
好吧,实话说,我之所以能知道您还是来源于我亲爱的朋友克兰茜的推荐。她说您是她遇到的最靠谱的侦探,为了找出她老公出轨的证据,不畏风雪和严寒的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夜晚不眠不休的蹲守,终于让她成功摆脱了她嗜酒赌博的混蛋老公。
我现在真的非常需要像您这样敬业的侦探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约您下午四点到莱克西大道23号银色子弹咖啡厅见面详谈。
林远目光呆滞的盯着手里的信纸。有些发黄老旧的牛皮纸,右上角留有浅褐色的咖啡印子。这并非源于寄信人的不讲究。
而是因为这位道尔先生,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垃圾场中。
如果不是这张信纸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拿在手里,林远可能真没法从桌上的一堆垃圾废纸里发现它。
头还是很疼。
林远直眉瞪眼地坐在椅子上,想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思索半天之后没能得出结果,也许他该将注意力放在时隔多日的厄场试炼上。
这里应该是一个昏暗的工作间,厚重的窗帘拉着,只留下了一条缝隙。狭窄的阳光漏进来,在地板上印下一道细线。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开始腐烂的怪异气味。
红木西洋桌上除了废纸之外,还堆了很多的盘盘碗碗,大多纸张上都有咖啡的印记。能看出来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喜欢喝咖啡,但手可能不太稳。
林远将手上拿着的这张纸叠好装到兜里,搜索了一遍这间屋子。
没有新的线索,没找到手机,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男人鹅蛋脸,蓄着胡子,有一头金红色的短发,眼睛呈现轻微的蓝绿色。标准的外国人长相。
镜子里的人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也足够让林远惊愕的伸手扯了扯自己脸上的皮肤。他确认镜子里的影子不是什么阴灵在冒充他自己。
厄场世界现在对细节也开始苛求了么。
林远总有种,无论是神场还是厄场都在不断进化的感觉。甚至于他感觉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试炼场。这同时是脸大的一种体现。
林远苦笑一下,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出门穿的大衣。
侦探该有的装扮衣柜里倒是齐全。
衣物的整洁跟杂乱的房间仿佛不属于一个人,林远将帽子扣在头顶,将在抽屉里发现的零钱揣到大衣兜里。
由于这对他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林远也没从房间中找到地图。他只能一边走一边跟人打听莱克西大道在哪儿。
估计整个城市里都找不到比他更不靠谱的侦探了。
幸运的是,在石英手表走到四点之前,他成功找到了银色子弹这家咖啡馆。
咖啡厅里有五张桌子上都单独坐了人,四位男士分别在读报纸、盯着手表发呆、看着窗外匆匆来往的行人慢慢品味咖啡、在稿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唯一的一位女士是在把玩着一条看上去就很名贵的钻石项链。
现在是让他以侦探的专业性从中挑选出谁才是他今天的赴约对象吗。
林远直觉是那位女士。
以他的专业程度,当然不是觉得那名女士长得好看。毕竟他是因为完成了搜集出轨证据的任务才被介绍去的。所以是女性的化才更合理。
可是那位看表的先生目光焦灼,看上去才像在等人。
二选一让林远走向了那位先生身边。
虽然是女性朋友推荐的,但林远觉得写信人更像是一位男士。
林远坐到了男人对面,“您是在等我吗?”
“抱歉,您在信中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您。”迎着男人疑惑的眼神,林远强装着淡定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位绅士是不会在对方允许之前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去的。
林远明显不懂这个世界的社交礼仪。
对面的男人在明白林远的身份之后显然也没有纠结他的不礼貌。
“您可算来了,抱歉,忘记署名是我的失误......不过信封上不是应该......”
谢天谢地,男人并未将这个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
“恩斯特·米登多,道尔先生,我可算把您盼来了。”米登多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的焦灼却没有半分减少。
“我真得很需要您的帮助,我感觉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进了我的房子。”
当初林远看电影的时候,对于国外的房子就很感慨。那屋子们和院子里的门仿佛形同虚设,想怎么翻怎么翻,简直在方便凶手行凶。
说实话,米登多先生的房子被别人潜入这一点他并不怀疑。
于是林远平和的给他提出了建议,“在这一点上,我更觉得您应该去平安所报案。”
“行不通!那是行不通的!”米登多的反应很激烈,“抱歉,我真是被这段时间的异状折磨的有些神经衰弱了。”男人摩挲着咖啡杯的握把,棱角分明的瓷物将他的手指磨出了血都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似乎只有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早晨的时候,明明将茶杯端到长桌上,使用完之后没有洗就直接上班了。”
“可等到我晚上回家的时候,茶杯却是被洗好了的,倒置着放在橱柜里,就像它们原本就好好的呆在那里一样!”
“只是这样吗?”林远抽了抽嘴角,“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不止是这样,我早晨从来没有叠被子的习惯,我更乐于让它们有氧呼吸,平摊在床上。但每天晚上,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的被子也会被叠起来!”
“类似的状况还有很多,每当我呆在家里的时候,我会莫名的感觉手脚冰冷,像是有冰块盖在身上。”
“您的意思是,有人潜入您家,就是为了帮您做一些家务?”林远觉得匪夷所思。哪儿有这么热心的保洁阿姨,麻烦给他发一沓。
“这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我绝对没有在开玩笑!”米登多生气地强调着这一点。
说不准某个阴灵会有这样的怪癖。
林远也变得严肃起来。
毕竟这是一个厄场试炼,他不应该质疑对方讲话的真实性,不然就是在给自己增添麻烦。林远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询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对,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您一个人吗?”林远不放心的又确定了一遍。
米登多拧着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家人和您不住在一起吗?老实说,到了您这个年纪,应该多陪陪家人。”这人看上去都四五十岁了,孩子都该能满街跑的年纪,不跟老婆住在一起。
啧。
对方没有察觉出林远丰富的内心戏。
“在结婚之后我和太太就从父母家搬了出来,购买了休尔顿的房子。从太太过世之后,房子就只剩我一个人在住了。”
“我最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又被房子里频繁发生的怪事搅得心神不宁。妻子死后,家里的备用钥匙也跟着丢了,我之前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被那个藏在暗中的家伙给偷走了!”
“我真心建议您和平安所联系一下。”
“该死的,那个暗中的家伙太狡猾了!”米登多不得不在自己找来的侦探先生面前反复强调着这一点,“我请了平安所的督查官来,他们仔细的检查了玻璃杯,门把手,我房间里一切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最终只有我自己的指纹。”
“他们说我是因为妻子过世而发生了癔症,并建议我去精神病院看看!”
“......这可真是个令人郁闷的消息。”林远漫不经心的附和着他。
米登多猛地抬起玻璃杯,咕咚咕咚地将咖啡全部喝掉,“我希望你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盯紧我的房子,在发现潜入我家的陌生人的时候,及时联系我和平安所的人。”
于是林远获得了一个新的地址,以及米登多公司的电话号码。
平安所的电话林远没好意思直接问,这样未免显得他太不专业。
一个专业的侦探是否应该先谈论报酬?林远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主动提一下这件事。
在门口蹲点想来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身上却只有5卢布,看那只是几个硬币,林远用猜的也能知道,它们可能只买得起一个面包。
“道尔先生,您知道的,我不是不相信您的专业程度。但我还是会在您帮我解决这件事后再支付给您报酬......先前为了我太太的葬礼,我有了不小的花销,最起码也要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之后。”
林远对米登多先生表示了谅解。
这份谅解将以他自己饿肚子为基础。
林远拿5卢布在超市买了两瓶水和一个又长又硬的面包,实际上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已经足够出乎他的预料了。
甚至他还剩下了20几分的硬币能够支持他在有所发现后打上一个公共电话。
这种老式电话亭只在林远小时候的记忆里出现过,而在这里的大街上,林远每走出几十步就能看见一个。
找到米登多先生在休尔顿大街上的豪华复式住宅,比找到银色子弹要容易的多。
林远一点点慢慢含化干硬的面包,感觉肚子慢慢充实起来。
事实上,刚才从咖啡馆出来之后,林远本想蹭米登多先生的顺风车过来,但对方说自己还要去公司一趟。
林远更想明天再开始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人的蹲点行动。
米登多却跟他说现在林远去没准儿能刚好碰上那个偷偷潜入他家的人。林远很尊重npc的说法,于是他没回自己那个充满异味的小家。
事实证明,他今天就过来也没什么用。林远蹲在对面拐角处的一棵人粗的松叶树后面,确保大树能够完美遮掩他的身形,又让他能够随时监视到别墅门口的情况。
老实说,那铁栅栏真得形同虚设,稍微瘦点儿的人甚至能够直接从缝隙里进去。胖一点儿的也完全可以翻进去。设计师甚至十分贴心的没在上面设计出尖刺。
天渐渐黑了,休尔顿大街上没什么人,路灯彼此间的距离也隔得很远,整条街陷入大段大段的黑暗里。
林远找到电话亭给休尔顿打了个电话,“麻烦问一下,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您这会儿应该下班了吧?”
“抱歉,今天因为下午耽误了一些时间。我现在不得不为这该死的工作加班了!”米登多不断咒骂着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要麻烦您多盯一会儿了。”
林远满口答应下来,有些困倦的将话筒挂上去。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他之前一直盯着的那栋别墅,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不是门口亮起了一盏小夜灯,而是整栋别墅突然间亮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回家了。
真的有人进去了?就在他刚才拨打电话的时候,林远确定现在还没有这么精密的定时装置,能够让一间房子所有的灯同时点亮。尤其是在屋主不确定回家时间的情况下。
林远没能拿到米登多先生的屋门钥匙,他获得的权利只是在发现有人进入米登多家里之后及时给对方拨打电话通知。
实际上,林远觉得谁都能来做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米登多许诺高昂的代价去雇佣一个侦探。
因为林远有心想要调查处试炼场的真正目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重新给米登多或平安所打电话,而是离开电话亭,慢慢向着那栋别墅走过去。
也许他应该翻过栏杆,进去看看,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黑暗中亮起的别墅像是夏娃的禁果,充满着诱惑力,至少它看上去比这条街道上的任何地方都更让人感觉安全。
林远走到了铁栅栏跟前。
发现铁栅栏并未闭合,两道门之间错开了一道缝隙。可能是主人离开时候忘记将它关死了,也可能是有人潜入的时候马虎地没有带牢。
现在方便了林远,他可以更方便的摸进去。
林远爬了一楼的窗户,很轻巧的翻进了屋子。
正在厨房忙碌晚餐的女人听见响动回头,看见站在窗边的林远,手上的盘子啪嚓一声碎在地上,爆发出了尖叫。
198 厄场:请帮帮我(二)
“你是谁?”女人嗓音尖利的询问着,同时手指戳上了厨房墙壁旁边的警报铃。
林远感到尴尬和为难。
这个女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活人,甚至于她正在精心烹饪晚餐这一点也能证实她存在的真实性。
林远摊开双手,“这可能是个误会,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没有哪个人会想要跟闯入私人空间的强盗、抢劫犯、坏蛋聊聊。
现在林远在女人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林远想到自己可能是盯错了屋子,虽然他跟五个人确认过米登多先生所写下的地址就是这个地方。眼下发生的一切让林远后悔自己在进来之前没有先给平安所打一个电话。
他现在也许应该想一个好一点儿的解释。
房间内的电话突然铃铃铃响了起来。
“您好,平安所休尔顿街道,请问是否误触?您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助吗?”
让林远有些奇怪的是,女人只是表情惊恐的望着林远,没有去接那个电话,也没有发出回应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还在吗?”
“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林远在对方挂断前抢着接到了电话,也许他应该先试试能不能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解释清楚。
“这其实是一个误会,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接受了屋主的雇佣才会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林远有些拗口的解释着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隔了很久对面才传来回应的声音。
“先生,方便提供一下您的真实姓名和信息吗。”林远坦率并且只能提供自己道尔这个名字,以及他下午离开的那个猪窝位置。
“如果没有别的情况,希望您能在稍后主动来休尔顿街道的平安所办事处一趟,我想有一些情况您应该知道。”接线员的声音一言难尽。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女人的态度也很奇怪。明明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明明是她按的警报,却在对方打来电话之后一言不发。
林远长出了一口气。
至少平安所的人现在不打算过来。
“您是稍微冷静下来了,所以打算跟我谈谈吗。”
女人手颤抖着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菜刀,朝向林远的方向,“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里说吧。”
“抱歉,现在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场误会。我受到米登多先生的雇佣,监督他住房是否有他人潜入的,但我好像找错了地址。”
并不是一个侦探的林远在说出雇主姓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办了件错事。
如果邻里关系因此而不和睦,不知道会不会算到他头上。林远疲倦地抹了一把脸。
女人的表情愈发惊恐了,她吃惊的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就算编谎话也应该选个靠谱的把。米登多......恩斯特他明明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女人的话让林远一头雾水。
这意思是在白天的下午四点,有一个幽灵光明正大的约他在咖啡厅碰面。
“抱歉,您方便详细讲一下吗。”
林远从怀中取出皱巴巴的信纸,还有男人下午写的地址的字条,放到长桌上,然后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伸手将字条翻转过来。
手里的菜刀咣当一声掉在桌面上,又弹在地上,女人惊慌地往后跳了几步。
“天啊,这真的是米登多的笔迹......这竟然真的是......”
“可是他已经失踪很久了。”女人眼眶通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白皙带着雀斑的皮肤因此而变得潮红。
“一年以前机械厂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火灾,我男人也死在那场火灾里......实际上当时从机械厂的一片废墟里,拉出来了几十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我是通过我们结婚时候买的一对手表确认的他的身份。”
也没人对几十个死者再特殊做检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机械厂因为意外而失火,又没有很好的防火预案,当危机来临的时候,大部分人能想到的只有慌乱逃跑而已。
如果当时那具尸体......不是米登多的,对于女人而言似乎是更好的结果。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又找你来调查我呢?”女人不解的自语着。
林远也无法给出她合适的回答。
在女人口中的故事里,她接受了因为丈夫死亡而拿到的保险金,一个人继续生活在他们曾经的爱巢里。她时常感到孤独,但从未不忠贞。但她对于男人一年没有回家,却以这样的形式再度出现而感到耿耿于怀。
“你可以帮帮我吗?”自称为格蕾丝的女士表情严肃的看着林远的眼睛。
“道尔先生,我想知道他失踪的这一年时间都去做了些什么。是不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新的感情,又舍不得我们曾经赚到的钱,这才像要派人过来踩点。好方便看看什么时候好偷?”
有理有据。
被贴上了帮凶的林远离开时候觉得面上臊得慌。
踩着浓重的夜色,林远慢吞吞地走向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的平安所。也许他在想好到底帮哪边之前,应该先了解一下休尔顿23号住宅的拥有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巧的是。
林远走到平安所的时候,让他过来的那位接线员已经下班了。
而值夜班的几个人都各自有事情在忙碌,这让林远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们。
困意渐渐上涌,林远找了一张桌子,趴着讲究了一碗。
第二天睡醒之后得到了一位金发女郎一杯白开水的慰问。
“早上刚起来,补充点儿水分。”女人语气熟稔,还十分大胆的在放下水杯后在林远脸上摸了一把。
林远先是皱眉想要拒绝,紧接着反应过来认识女人的应该是原本的道尔侦探。
老实讲,一直到现在,林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个试炼场看上去毫无目的性。
“昨天听见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又被那些怪事缠上了。”女人夸张的语气里透着关心,“都跟你说了,不要什么案子都接。”
“那些塞到你邮筒里的廉价邮件,根本不值得你为之头脑发热。”
“你居然跑到休尔顿二十三号去调查,你不知道那栋房子,一家三口全部被灭门分尸的惨案吗?当初明明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居然连这样基础的信息都忘记了。”
他根本不可能记住好吗?
所以,此刻这个女人的意思是,他昨天先后见到的两个人其实都不是活人?
这个与林远看似无关的案件,此刻却与他紧密的联系在了一切。跟他有过交流的三个人,当中一定有人在说谎。
甚至每个人都在说谎。
不同的是,这位金发女郎还有证人。
“二十三号的房屋因为没有继承人,所以一直没有屋主。你说你接受屋主雇佣,真是我听过最夸张的回答。”
“再说,房门和窗户上钉死的那么多木板,你是怎么拆开潜入进去的?亲爱的道尔,难道你现在还兼职做飞贼了吗?”女人腻歪歪的贴到林远身边,被后者不自在地按着肩膀推开一段距离。
他不习惯跟女人离得这么近。
更何况,公职人员,不应该注意一点儿影响吗?
事实上,休尔顿大街的办事处更像是女人的们下午茶的场所,真有什么危险她们也是再将电话转接到能够出动武力的地方。
这些人对在桌子上睡了一宿的男人被雇佣调查23号的事情明显哥哥感兴趣。
体态肥胖的妇人笑得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我没听错吧,居然有傻蛋会去那间被搬空的屋子。”
事实上,林远觉得那房间并不空旷。
最起码该有的都很齐全,光刀具他就看到了至少十几把不同的。
金发女人叫艾薇儿,这个跟双胞胎过分相似的名字让林远听出了些许亲切感。不过这个过分的女人让林远难以对她生出好感。
尤其在知道这份热情是冲着道尔的情况下,更让林远觉得膈应。
在这个女人口中,他了解到的事实是。
休尔顿大街二十三号在一个雨夜被一个疯狂的杀人犯闯入,对方先是一刀捅入了开门的男人身上,一连捅了十八刀。
听到声响走出卧室的女主人惊慌失措地按响了警铃,这也惊动了匪徒直接捅死了女人。
接线员只来得及听到女人的惊叫和惨叫。
小孩子的哭闹声也很快静默下去。
凶手甚至在杀人之后很冷静地将他们分尸,似乎对方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
房间里没有丢失任何值钱的物品,哪怕是摆放在桌面上的一只金表。
最后那些财产都被银行以无明确继承人的缘由直接拉走了。
明明已经睡醒了,听完这个故事,林远感觉自己还在梦里。每一个人的故事都讲得有理有据。对于林远,艾薇儿的态度是劝他收收心,不要再接一些不着边际的案子。
与其相信邮筒里那些不知道是谁写的发黄信纸,不如正经找个工作。
金发美女在门口深情地朝着林远摆手,“等你找到稳定的工作,我们就重新在一起吧。”
林远牵强的笑笑。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道尔这个身份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他应该回家去找找答案。
那堆为他所不齿的废纸团里也许有他这么久都无法触及的线索。
林远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微风拂过他的额头。林远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忧伤的叹了口气。
出门的时候,他忘带钥匙了。
林远没想到自己在厄场里还要溜门撬锁。但无聊时候跟钟天明特意学的小把戏派上了用场,开这种古旧的锁至少没废太大功夫。
考虑到这次在屋里呆着的时间会比较长,林远打开窗帘后,又开着门窗通风。
翻垃圾的感觉不太美妙。
林远从废纸团中找到了笔迹潦草的记录,关于克兰茜那位出轨老公的跟踪记录。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调查结果显示,格蕾丝就是那位男士的出轨对象。
现在他至少能确认,格蕾丝没对他说实话,当然,对方究竟是人是鬼仍是一个值得考究的问题。但克兰茜的这条线索又是米登多那封信所带来的。
林远在杂物里发现了很多道尔的侦探记录。
像是想到就随意写下两笔那样。虽然没有好好保存,但纸团他也没有丢。
在塞满了几个抽屉之后,又开始朝着柜子蔓延。这似乎是道尔保存自己曾经工作成果的特殊方式。林远看不出它们跟废纸篓里的垃圾有丝毫区别。
只能看出来,道尔应该是个懒惰、孤僻又自傲的人。
林远不觉得这种发现对他成功搞定这个厄场试炼能有任何帮助。他现在感觉这个试炼场里所有出现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包括超市的老板!
因为他收走了林远手里唯一有的五卢布。
垃圾堆里除了黑色的细小爬虫之外也没什么新的发现,这个房间着实应该被打包后一并扔了。林远拎起餐盒,感到头皮发麻的同时忍不住这样想。
他的吐槽对现实不会有丝毫改变。
从废纸堆里找到的新线索,通往克兰茜女士的家。
林远不得不顺继续跟着地点走。
在克兰茜嘴里,他听到了第四个版本的故事。
克兰茜和格蕾丝是一对好姐妹,整天夜不归宿的丈夫让克兰茜十分羡慕格蕾丝的和睦家庭。之后丈夫出轨的对象居然是自己好姐妹这件事让克兰茜一度崩溃,两人关系瞬间破裂。
“但我想着,米登多那个家伙跟我一样惨。我们都是婚姻关系中的受害者,现在也保有着不错的联系。”克兰茜眼神里多了点儿男人都懂的暧昧。
林远低头摸了下鼻子,“所以是您向米登多先生推荐的我帮他来调查房屋被陌生人入侵这件事吗?”
“推荐?”克兰茜摇摇头,“我是有跟他提起过是道尔先生帮忙拿到了我前夫出轨的证据。但米登多好像没有你说的那种困扰,他现在和他父母住在米乔镇,正在享受乡村生活。”
“我也在考虑什么时候也去玩玩。”克兰茜展颜一笑,“如果可以的话,前夫存在的痕迹已经彻底从我生命中抹掉了,希望道尔先生也能够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199 厄场:请帮帮我(三)
在克兰茜所提供的故事中,格蕾丝和米登多两个人还活的好好的。
如果这四个版本的故事中非要找出什么契合点的话。
那就是后两个故事里主人公是一家三口。
林远颓唐的回到侦探的家里。
也许他真应该躺在垃圾堆里好好休息一下,也许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厄场试炼,而只是他的一场无厘头梦境。
林远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上了角落那张床单和被子都有些脏黑的床。十分嫌弃的穿着外衣躺在被子上面。
油泥的味道令人反胃,林远也只是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好方便深入思考,没想到自己真得居然又睡了过去。
门口富有韵律与节奏的敲门声将林远唤醒。三下又三下,扰得他不得不下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对方虽然坚持,但并不显得急促。
林远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位身穿一身绿色正装的年轻人。他望着林远撇了撇嘴,“您就是道尔先生吧。”
“我是......”林远抓了一把头发,头疼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带来什么消息。
“这是一封三周前来自休尔顿大街的信件,由于您的邮筒已经塞满了信件,使我不得不跑这一趟。”
关于国外邮政速度非常慢这一点,林远闲的时候拿手机刷段子,见证过早晨下单赶着吃晚饭的速度。
没想到仅仅几条大街之隔的一封信,居然要三个礼拜的时间才能送到他手上。这邮政的速度令人心惊。而绿衣小哥对道尔先生很长时间不去邮筒里取信这一点耿耿于怀,“那些信件里说不准有很重要的亲人朋友寄来的,为了不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先生您还是应该定时去清理一下邮筒。”
林远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有脸反过来要求自己的。
先在不是应该他来责怪对方没有尽早将信件送过来吗?
对当地生活具体情况并不了解的林远能做的只是将信接过来的同时讪讪点头。
邮筒是满的?也许他应该找找邮筒的钥匙,看看信箱里有什么线索。
林远关上门,随手拆开了黄色的信封。信纸打开。
让他感到非常熟悉的一封信。
“道尔先生,展信佳......”
林远此刻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因为这封信无论是字迹、信纸还是内容都跟他昨天看到的那封一模一样!甚至连每一个标点都没有差错。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没有咖啡留下的污渍。
就像是,这封信今天才刚到他手里一样。
林远快被这个古怪的梦境折腾疯了,他在心中呼叫着系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说起来,这次进入试炼场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任何提示。
一个人的独角戏很难唱下去,尤其在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的情况下。
信纸上仍旧是约他下午四点去咖啡厅会面的内容。
总不可能从信件寄出之后,米登多每天下午四点都在咖啡厅等人吧。
林远坐在椅子上,墙边的钟表嘀嗒嘀嗒地走着,一直到三点的时候,林远站起了身。他从桌上拿起了昨天已经被他花掉的五卢布,又一次走出了屋子。
咖啡厅里坐着的仍旧是那几个人。
林远坐在了那个看着珠宝的女士对面。
女人惊讶地抬眼看向他,“你是......”
林远此刻的打扮看上去很潦倒,因为穿着风衣躺在床上尽心了午睡,此刻他的大衣上满是褶皱,头发也乱糟糟的。
幸运的是,道尔的长相至少能算得上是帅气和善。
女人并没有厌烦地赶他。
“你好,我是道尔,一名侦探。”
女人眼睛一亮,疑惑的眼神瞬间一遍,“可算把您给等来了。”
她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松开一直把玩着项链的手指,将手规规矩矩地搁在了桌面上。“道尔先生,很抱歉还要麻烦您出来跑一趟。克兰茜将您介绍给我的时候,特意叮嘱过我,最好不要去您的事务所,那里的环境可能不太适合久呆......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格瑞,恩斯特·格瑞。”
过于熟悉的姓氏让林远眉头一跳。
他现在不是很想再跟恩斯特一家再扯上任何关系,四个人完全不同的证词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现在来看,他可能触发了什么,导致了这个世界又重新开始了循环。
当然,也可能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
林远叹了口气。
“您认识我?”林远的态度让格瑞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感觉心情不太美妙。“克兰茜将您介绍给我的时候,说您是一位非常尊重女士的绅士。但说实在的,在跟您的接触中,我只感觉到了您的轻视。”
林远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
女士如果有任何不满意可以直接当面怼他一个男人。
林远顿时臊的脸觉得有点儿没处搁,毕竟这是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女人说话又没有刻意压抑着嗓音,林远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转念林远又想到,反正现在他丢的又不是自己的脸。
于是林远安心了。
“抱歉,之前是我失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干了更失礼的事情。
他拉过了女士面前那杯还没动过的咖啡,用汤匙搅了搅之后喝了一口,“我太困了,需要一点提神的东西。”
“之前为了另一件委托忙碌了整夜,又在收到信件之后赶来银色子弹这里,如果我有什么举动让您感到不舒服的话,那我在这里道句抱歉。”林远话语诚恳。
如果忽略他从进入这里已经睡足超过十二个小时,脸上没有一点黑眼圈,鸡窝一样的头发也不像一夜没睡的人该有的样子这些特点的话。
一个会想到雇佣侦探来解决问题的女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对方给了自己合理的解释,难看的表情也稍显缓和。
“我确实很需要您的帮忙。”
“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孤儿。”
林远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先问您几个问题吗?”
被打断的格瑞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向他,“当然可以。”
“您的父母,应该是格蕾丝太太和米登多先生吧?”
“你怎么知道!”格瑞眼睛亮亮的,“您果然跟克兰茜说得一样,是一位厉害的侦探。”
林远又喝了口咖啡,长出了一口气,用碰过杯壁的汤匙指向自己之前找过的那个男人,“你看,那个人不正式米登多先生吗。”
格瑞虽然不可置信,但顺着林远指着的位置回了头。
紧接着莫名其妙的转回来,“我不觉得我父亲是您可以开玩笑的对象。”她语气严厉,眼里闪现出怒色。
林远迷惑了。
“那个一直盯着手表看的男人,你不认识吗?”
“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不知道在等什么人的老男人。”格瑞吐出了一口气,“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
林远觉得还有必要。
眼下发生的一幕很神奇。
促使他不得不再次用尽自己的销售技巧以平息格瑞的怒火,让她能够重新坐下来讲出她的需求。
“抱歉,因为我最近接触了一些很匪夷所思的委托。”林远舔了舔嘴唇,将昨天所遭遇的现成案例捡了两条讲了出来。
“天呐,原来大家也跟我有着一样的困扰。”
林远赌对了。
格瑞没有朝他露出看神经病的眼神,相反眼神里充满着认同感。
“其实......在我身边发生的异常,也许是件好事?”格瑞的声音里存在着不确定。
“我是福利院长大的,三岁的时候,家里便发生了惨烈的谋杀案......当然,这也是听院长后来告诉我的。”格瑞眨了眨眼睛。
实际上,看她光鲜亮丽的打扮,林远确实无法将她和孤儿身份联系起来。
而且他总不可能在同一天既能见到格瑞又能见到米登多,而且他们之间的时间至少相差二十年。
“事情是从我十八岁成人礼之后开始不对劲的。”
“老实讲,小时候我对父母也有所期待。但他们留给我的只有一栋被称作凶宅的房子,从院长口中得知她们死讯后,我知道她们也很无奈。”
“在凶犯闯入家门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住我,他们也做到了。虽然我已经忘记了他们的长相,只能通过照片来怀念他们,但我感觉心里暖暖的。”
“怀揣着感恩于怀念的想法,我搬回了休尔顿23号的房子,那里是我们一家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许欧文潜意识里还记得他们......”
“我考上了大学,又在假期打工,生活看上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第一个夜晚过后,我在枕头旁边收到了装在礼物盒里的成人礼物。”
格瑞翘着小指捏起来身上的钻石项链。
“我感到惊恐,有人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将礼物盒子放到了我的枕边。而我什么都没感觉到,甚至直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幸运同时也不幸的是,我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是爱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你知道的,在那场雨夜里,他们死的很惨。镇子上的人应该都还记得当时的那场惨剧,即使凶犯最终落网,但仍然是大部分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这个故事,很像艾薇儿提供的故事。
不同的是小女儿活了下来,还收到父母送给他的礼物。
这目标可比昨天让调查偷偷潜入房间的人要清晰得多,林远却没感到半点儿轻松。即使他能从这些完全不同的证词中找到一或两点相似的部分。
但这些人讲出这些故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们故事里的内容对她们本身有什么好处?证明休尔顿23号到底谁才是最后的幸存者,又或者想让他找出到底谁才是真正死掉的那个人?
“也许是你父母的某个很亲近的朋友,曾经答应他们在你成人礼的那天送出一份惊喜。于是偷偷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也是这么想的。”格瑞点点头,神情有些萎靡,“我为此特意找到了院长,还有经手当时我家案子的调解员。”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少数知道我存在的人见面后也会很尴尬,这份贵重的礼物绝不会是那些人送的。”
“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说到这儿,格瑞显得更紧张了。“我发现,这条钻石项链会跟着我。”
“难道它还会长腿跟着你走吗?”
林远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事实上,这一点也不好笑。
格瑞为此瞪了他一眼。
“不,这东西总是突然出现,比如说我证在打工的汉堡店做着一份三明治,这条项链却会突然从我家的首饰盒里出现在工作台上。”
“走夜路的时候,身后有时候会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的脚步声。虽然是一条小巷,但我确定那里不会出现回声。你懂那种迈出一步却会有三个声音同时出现的感觉吗!!”这些回忆显然并不美好,格瑞的眼神里带着惊恐。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
“我回头了。”
“那种时候,人真不应该回头。可是看不见让我感觉更害怕。”
“于是我又看见了躺在昏暗灯泡附近的熟悉钻石项链。因为害怕,我将它留在了工作地方的储物柜里,它却又跟着我出来了。”
“我不敢再去捡它,转头疯了一样的跑。不到一百米的小巷我跑了很久却没有跑出去,甚至就像站在原地一样。”
“我一回头就是那条项链,我一跑起来就是不断重叠的脚步声。”
“直到我拿起了那条项链,直到我把它握到手心里,脚步声才消失了,我才能从那条巷子里走出来。”
格瑞的故事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她跟钻石项链展开了相当长的拉锯战,对方会出人预料的出现在任何地方,甚至包括在她上厕所按下冲水键后突然堵塞马桶。
只有她时刻拿着这条项链,怪异的事情才不会出现。
格瑞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得不将它戴在脖子上,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那些怪事缠上。”
“可是现在,这条钻石项链越来越沉了,沉重到让我总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挂了一块砖......”
200 厄场:请帮帮我(四)
格瑞脸色难看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骑在我的脖子上。”
“兴许就是那个跟着我,将项链放到我身边的人。”
虽然格瑞仍旧坚持将对方称之为人。
林远能够看出她在逞强中表露出的那点儿自我安慰的意思。
他无心在这个故事上多做纠缠,只安慰了格瑞一下,答应帮她跟进这个案件,并接过了她毫无留恋地摘下来递给自己的钻石项链。
“我保证,这条项链会一直呆在我手里,就算是睡觉我也不会松开拿着它的手。”
格瑞得到保证后稍显安心,又递给了林远一把钥匙。
“这段时间我会回孤儿院看看,大概有五六天的时间。麻烦你多关注一下休尔顿大街上的房子,看看它有什么异状。”
“最好能够抓到那个躲在背后搞古怪的人。”
林远有诚意地点头应承,看着卸下项链后一身轻松的女人欢快的出了咖啡店大门。
手上的项链暂时没什么异状。
林远换了一个位置,坐回了昨天他遇到的‘恩斯特·米登多’先生身边,“您好,请问您是在等我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道尔,一名侦探。”
男人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这里那么多作为,你一个陌生人为什么非要坐到我的对面。没看到我在等人吗?”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挥着手要将林远赶走。
眼下发生的事情倒没有出乎林远预料。
毕竟目前为止也没什么符合常理的事情出现。
比如说一栋二十年前死过人的凶宅仍旧好好的保存在那里,且仍旧被称为凶宅。这点就很匪夷所思了。
毕竟那条街上不缺少人气。
林远照着记忆里的位置找过去,发现自己想错了。
明明是同一幢房子,此刻门口的铁栅栏上却布满了斑斑锈迹,别墅相比他之前看到的样子确实饱经风霜。
林远推开生锈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滋拉声,旁边的槐树应景地掉了几片叶子下来,绿色的毛虫吐着丝吊在半空中。
林远知道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虫名字:吊死鬼(吊丝滚)。
一个跟这栋凶宅十分相配的名字。
房间里倒是被打扫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久没有住人的原因,林远走在房间里,总觉得光线很暗,像是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一样。
林远朝窗外看了眼。
天已经快全黑了,屋子里光线能不暗才怪,感谢爱迪生让灯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林远按下了电灯开关,灯泡闪烁了几下灭掉了。
他的运气也不太好。
厨房的桌案上放着一筐面包,旁边还摆了几个苹果,看日期还新鲜。林远从抽屉里找出烛台,在餐桌上点燃。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周围,林远吃了一条干硬的面包。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如果这一切真是一场梦该多好。林远头疼的叹了口气,转眼却发现他刚才找烛台时候随手放在桌面上的钻石项链不见了。
“靠。”
林远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
“如果你在这里的话,我们谈谈可以吗?”林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建筑中回荡。
愈来愈小的同时似乎又夹杂了其它音色。
像是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低低地叹息。
忽地刮起了一股风,直接吹灭了此刻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林远这才发现,现在的黑夜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傍晚的时候就有了些阴天的征兆,此刻大概外面连月光也没有,窗户才透不进来半点儿光亮。
“被斧头劈砍到身上的瞬间,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那一瞬间,我只是想着,别让他伤害到我的妻子和孩子。”男人沙哑的嗓音从林远对面传来。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林远也确信了自己这次的聊天对象是特殊的。
“可我没能力保护她们。”男人的声音里隐隐掺杂着哭腔,那是长久以来的悔恨对他的折磨,“第二斧子很快就来了,一下接一下,疼痛后知后觉地在我脑子里叫嚣,温热的血染湿了我的衣服,那很难受,我没有力气再站住,像是死人一样地倒在地上。”
“我看着妻子走出卧室,一边询问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那么慢。”
“该死的!雨声!!该死的雨天!!让她没有办法得知门口发生的事情。我也没能及时预警。”男人的声音开始懊丧的大喊,低声地咒骂,蹦出一系列污耳的词汇。
林远唯有保持沉默,同时手默默向刚才他放置在桌面上的水果刀摸过去。
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有效防身,但握在手里,好歹能求一个心里安慰。
林远现在也就这点儿追求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我妻子,然后从房间里拖出了我六岁的儿子。”
“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而在行凶之后,我看着他将我们的尸体切割的四分五裂,我们的血流淌了满地,汇合在一起。他不紧不慢地丢掉了斧头,搜罗这间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最后,不紧不慢地取走了钥匙。”
男人的故事越讲,声音便越发阴森。
林远听到钥匙两个字就是一个激灵,直觉让他直接开口喊出了声,“等等,米登多先生,我们应该再多聊聊!”
刮到他面前的冷风停住,林远感觉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
“聊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在二十年后用当年你偷走的那把钥匙故地重游。”
为什么,你当年明明变成了鬼,不直接找凶手报仇,现在跟他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林远深觉如果明天还是这样的话,他不应该再来这里。
“从23号发生凶案之后,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您可能不知道,当年的凶犯已经被抓到了。”
“而这把钥匙,老实说,我是收到了一位女孩儿的委托来这里调查这栋房子的。”林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真假参半地说着。
这位米登多先生的孩子当年是个六岁大的儿子!他无法将格瑞的故事完全复述出来,除非格瑞本人是一个女装大佬!
林远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他莫名其妙的得到一条古怪的钻石项链,他绝不会去找侦探,而是会光顾各个当铺,总有一个保险箱能关住那条古怪的项链,就算关不住,他也能靠着项链大发一笔。
为什么遇事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呢!
林远叹了口气,“有个姑娘从小是个孤儿,在外面挺不容易的,从银行低价买了这栋房子。但是她有点儿害怕,委托我这个侦探先来看看。”
“她是个好女孩儿,遭遇也很悲惨。”林远觉得全场最惨明明是他!
米登多最后的反应是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悲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远在这句话说道一半的时候便条件反射性地扬起了手,可他只切割到了空气。对方的攻击却实打实地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如果不是林远及时朝后仰头,他毫不怀疑对方的攻击能够捅到他脑子里。实际上,他只感觉到了冰冷的触感,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攻击的。
林远重重摔在地上。
脸颊开始剧烈地抽痛,可此刻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慌忙朝旁边翻身过去。
令他稍敢庆幸的是,他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麻痒。这是伤口在快速复原的感觉。
林远不敢去赌,在这里挂掉他是会现实里死了还是醒过来,又或者直接重复这一天。现在他唯一知道的是刀子对对方无效,对方可能没有身体。
既然这样。
这个房间里能克制对方的东西会是什么。
林远扶着柜子站起身,脚步略显慌乱地躲避着阴寒的风,衣物不断被割裂,身上带出新的伤口。
他的脑子却飞快地转着。
也许,是光。
外面没有月亮,坏掉的灯泡,被故意吹灭的蜡烛。
好消息是,道尔还有抽烟的臭毛病,他裤兜里装着一只打火机。
林远慌忙摸出打火机,在他点亮的瞬间,世界也跟着安静下来。
但没隔太久,又是一道阴风吹过。
打火机比蜡烛好操控,但不能点太久。林远也害怕这只打火机会突然坏掉,他准备先离开这栋凶宅再做打算。
可天公不作美。
就在他打着打火机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轰咔一声打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僵直着身子站在门口的人影。
叮铃铃——叮铃铃——
门铃被按响制造了巨大的响声,在房间之中回荡。
哗啦啦地大雨倾盆而下。
林远背靠着墙壁喘着粗气。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他看见那道魁梧凶悍的身影不久,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一个正常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着一**远倍感陌生的脸,一头很纯粹的金色头发,即使在昏暗的雨夜里也能依稀辨出些颜色。
毕竟现在的雷声像是鼓点一样密集,闪电接连不断,此刻不介意林远能将周围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也有了些变化,比如窗户上贴的花式还是崭新的,而不像是他进来时候看到的,缝隙里塞满了清除不尽污泥的样子。
也许他的出现就是要改变这一切的。
在所有人口中,雨夜的休尔顿23号都和惨案相关,其中频率最高的就是雨夜的行凶人。不管对方究竟伤害了多少人,只要阻止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一切会回到正轨。
于是林远拦到了那个准备走过来开门的男人面前。
“不要开门!”
“是谁?”米登多先是疑惑地低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道闪电让还没彻底清醒的男人看清了林远的长相。
“该死的,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米登多显得有些惊慌,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林远推出屋子。
这是什么情况。
道尔和米登多是认识的?
在新的故事里他们是认识的?
林远僵硬地跟米登多在原地拉扯着。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出去,凶手还在外面虎视眈眈,此刻开门无异于送菜。
但门口不断响起的门铃声却在紧迫地催促着屋内的人,屋外的人似乎变得急不可耐。甚至开始砰砰砰地不断敲门。
“米登多!你到底在搞什么!让你去开门看看还那么磨蹭。”脾气暴躁的女人直接一脚踢开门了门,穿着丝绸睡衣出现在了客厅里。
“家里近了一个小偷!”米登多迅速甩锅给林远。这让林远直接瞪大了眼睛,刚刚男人的表现,明明是认识自己的。
他这也是第一次同时接触到两口子。
而且,他还发现了奇怪的一点,格蕾丝在回避跟他眼神接触。
这证明,格蕾丝很有可能也认识道尔?林远为此刻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而感到深深的迷惑。
门口不间断叫嚣的门铃像是领悟到了屋内的状况,戛然而止。
安静的里屋只剩下了三个人静默的站着。
“看好这个小偷!我先看看是谁在大晚上不停敲门。”格蕾丝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
林远赶忙拦在她身前,“不要去开门!有人要杀你们!”
格蕾丝撇撇嘴,“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得是真的。还有,你们两个,明明都认识我这个侦探,有必要在那里装吗!”看两人不自觉避让的眼神,林远总有种,他们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不会......格蕾丝真的出轨了克兰茜的老公,而米登多也有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瞒着格蕾丝......
林远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揉了把脸。
“总之,现在不要开门。”
“相信我,这是对大家都好的情况。”
“如果我非要开门呢。”格蕾丝对于林远的话仅仅惊慌了一小下,但听到两个人都认识道尔,这就是很值得考究的一个问题了。
她也想知道米登多为什么会找上一个侦探。
“那至少我们也应该做足准备。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林远表情严肃。
格蕾丝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盆子站在远处,米登多手里攥着棒球棍,林远手里拿着的则是被分配剩下的钓鱼竿。
他们同时紧张地盯向门口。
201 厄场:请帮帮我(五)
格蕾丝在门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忍不住开始呼吸急促。
窗外轰咔一声巨响。
闪电透过拉开的那道门缝更显刺眼。
冷风呼地从屋外灌进来,带入林远仿佛被亡灵追杀时候所曾感受到的寒意。
大敞的屋门外空空荡荡,哗啦啦的暴雨冲刷着地面,渐进屋里。门口的风铃在风雨中无助的摇晃着,底部的羽毛变成湿乎乎的一坨,无法再发出清脆声响。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狂乱的雨夜。
“外面根本没有人。”格蕾丝将锅盖和菜刀放到一旁,语气不悦。
“刚才你们都听到了,有人在外面不断地按门铃。”林远表情并不轻松,“如果要放下武器,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将门关上。”
“够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里,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林远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头发,“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的这里的......你们会相信我吗。”
林远自己都感到了话语的苍白无力。
凶犯却已经趁着屋内人分散注意的同时拎着斧头闯了进来。
林远是第一个被攻击的,后脑被重重砸了一下,他直接趴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没再能站起来。
眼前的世界也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耳畔男人和女人的惊叫。最后连这些声音也变得模糊。
林远大汗淋漓地从书桌上弹起来。
入眼的是熟悉的西洋桌,垃圾的气味仍旧像记忆里那样难闻,但也比血的腥气更让人舒服。
林远长出一口气,又一次趴到了桌面上。
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看出这个试炼场的真实意图。他唯一能够探知的就是这个试炼场里发生的一切都与米登多一家相关,无论他通过哪种渠道,最后故事都会讲到休尔顿23号那里去。
难道这次的试炼需要他超度凶宅?
林远从垃圾堆里翻出了干瘪的烟盒。他不喜欢抽烟,但这种烦闷的时候他很需要借助外物稳定一下心神。
毕竟他刚刚被杀死过。
心理上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又一次的收到了那封信,送信的小哥仍旧是那副熟悉的面孔,林远懒得听他继续逼逼,直接将门拍上。
这惹得对方咚咚踹了门两脚,附带门口的一连串叫骂。
等到门口彻底安静下来,林远随手将信封丢到一边,靠着墙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然后他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钥匙,总算找到了一把像是能开邮筒锁的要是。
但是......邮筒在什么地方。
林远不得不敲了邻居的门。
开门的棕色胡子大汉虽然表情很不耐烦,到底回答了林远的问题。
谢过不好招惹的邻居,林远转着钥匙找到了社区邮筒的位置,又找到了和钥匙编号一样的邮筒。他把钥匙插进去一转,被塞满的邮筒门瞬间被顶开,信封雪花一样散了一地。
林远坐在地上从废纸堆里扒拉有用的信息。
他找到了两封奇怪的信。
上面标注的邮寄地址是从休尔顿23号发出来的。
这两封信,内容毫不相关,看笔迹也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男人和女人的字体在这两封信中很容易能比较出来,而这两封信上的字体都跟他之前看到的那封不同。
男人的那封信拜托道尔先生调查关于一位妓女的信息。
而女人的那封信则相当值得考究,似乎是在拒绝道尔先生的某种要求。格蕾丝在信中言辞激烈。
“如果你要钱的话,我最多能给你5000卢布,我想我家的状况你已经很清楚了。但你的变态要求,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你看着办吧,大不了你将我的事情抖落出来,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怎么就变态要求了。
林远感觉更困惑了。
但他现在有一个想法需要证实。他拿着两封信回了目前的家,拆开前不久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信件。这次,信件上的内容变了。
这封匿名信像是单纯只为讲一个故事。
一个休尔顿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故事。
没有背叛,没有猜忌,没有谋杀,没有牺牲。信里还附赠了一张黑白照片,男人和女人眼神温柔的看向镜头,小女孩儿兴奋地张开双手站在最前面,像是在拥抱什么。
又是三张陌生的脸。
照片的背面写着,“感谢我们的恩人,道尔侦探,欢迎您今晚来我家作客”。
这个世界到底是想要他干什么!或者说,他要寻找的根本就是这样一个答案。
米登多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远无法从此刻身处的怪圈中跳出去。他像是被抓死在这个封闭的试炼场里,深入思考只会感到更深重的迷茫和窒息。
每个人的说辞都形成了一条将世界将串联起来的链子,但这些链子并没有串向同一个轨迹,而是胡乱地交叉。这样自说自话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林远眼睛猛地一亮。
在没有邀约的情况下,他又一次去了银色子弹咖啡馆。
这次的五个人都对林远的出现呈现拒绝交流的态度,包括之前的米登多先生和格瑞。林远在超市老板那里买了一根棒棒糖衔在嘴里。
甜度让他的大脑稍稍恢复兴奋。
“休尔顿23号发生的事情,您知道吗?”他靠在柜子旁边跟老板开始搭讪。
老板是个老太太,过于邋遢的小卖铺环境让老太太对于一个同样邋遢的年轻人没什么恶感,只是眯着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休尔顿出了什么事情吗?”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林远,“休尔顿住的可都是些有钱人,但那些有钱人也未必快活。”
“那边平时人太少了,唠嗑都找不到伴儿。”
“我听人说休尔顿出了杀人案,有一家人死的很惨。”
老太太讶异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胡话,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镇子上恐怕早就吵翻天了。”
林远摸摸鼻尖,“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摆了摆手,手抄进兜里,朝休尔顿23号走去。
这次约定的地点是那家人的邀约,正式开始也应该在见到那一家人以后,看来,在某个时间段内,他所接触到的信息指代的会是这个世界里的现实。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出现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个世界也不是剧情向的游戏,能够打开不同的支线。在同一个时间维度的世界里,只能发生一件事,只能有一种结果。
基于这样的前提,那这种不合理存在的原因会是什么。
林远感觉自己这种试图在试炼场里找到合情合理逻辑的想法十分可笑,但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远站在门口,拍响了门。
门口的风铃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据说这种东西是不祥的,它响起的声音能够给亡灵引路。白色的羽毛在半空中飘荡着。
在林远还没摸透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大门就被打开了。
男人带着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这是新的米登多先生,看上去还挺阳光的。已经有十岁大的小姑娘站在后面不远处,好奇地望向门口。
林远跟小姑娘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对方受惊一样地突然转头,藏到了里屋。
“丫头有点儿认生,一会儿就好了。”米登多热情地邀请林远进屋,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零食。
“好久没见了,侦探先生。我们能有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您是我的大恩人。”
打扮温婉的女人端着水果从厨房走过来,“可不是,如果当初您说出了我们隐藏的秘密,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
“要被拆穿的那一刻,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是不舍得这样的生活的。”
林远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讨论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能与他在邮筒里看到的那两封信有关?
这两个人都曾经委托道尔调查过对方,甚至都有把柄拿在道尔的手上?但道尔当时什么都没说,或者给了他们某种能够促进感情的错误认知。
这才让数年之后的今天,这一家人感激地再度邀请到他们家中作客?
林远头疼的按着太阳穴。
“你身体上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女人担忧的开口问着。
“我只是有些累。”林远闭了下眼睛,扯开嘴角,“见笑了,我实在不应该这种状态登门拜访。”
从米登多家里出来,林远直奔记忆中克兰茜的住址。万幸,这个女人没有变,虽然她口中的故事有了些改变。
但她男人的出轨对象仍旧是格蕾丝。
而对于那对夫妇仍旧在一起这一点,克兰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于是林远大致理清了这个试炼场目前所传达给他的信息。
道尔曾受邀调查过关于米登多一家的事情,不知道他在调查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他所参与的委托在林远介入的时间线上已经到了能够接触结果以后的事情。
关键在于,林远所不了解的时间线上。道尔在接受了委托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才影响到了这家子人。
才影响到他现在能面临无数种结局。
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雨夜。
破败的房屋。
手持斧子的凶手,身穿着黑色的雨披,无论打过多少次闪电,都无法看清那张脸。
......斧子?
林远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了几个画面。
一是他当初打开衣柜时候,看到里面撑着的一件黑色雨衣。
另外则是,他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手里并没有拿着斧子,天太暗了,他只是因为那些混乱的证词产生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如果。
如果那个人,就是道尔呢。
林远站在镜子面前,身上穿着柜子里的那件雨衣,他将脑袋也罩住,因为硬塑胶而向外自动撑开的雨衣,使得道尔整个身形拔高撑大,看上去十分魁梧。
像极了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影。
是道尔杀了人?
自己取代的就是凶手,上一个厄场试炼林远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可试炼场让他陷入这种混乱的局面又是为了什么。明明可以像是上一个试炼场一样,留下证据,等他找到,帮受害人平凡,让死者的亡魂得到安息。
除非......
除非是什么呢?
林远僵直着身子站在镜子前面,镜子中是一张年轻的脸。
脸上带着属于少年人的阳光,酒红色的短发透着活力,也让他精致立体的五官更为凸显。
道尔这个年轻的侦探,因为是一个毛头小子,所以才什么案子都接,因为长相讨喜,所以会受到女士们的欢迎,甚至跟平安所的接线员都有所交集。
他的生活可能是颓唐潦倒的,像是每个年轻人一样,他存不上什么钱。
但他对生活充满热情,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自己探案的日常,会将自己的装备收整好,在面对外人时候不会体现出不专业。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凶手的话。
他可能是被害人!
林远为自己大胆的想法感到呼吸困难。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此刻的猜测。
但在这个猜测的基础上,再重新回忆自己接触到的人,林远有了新的想法。
休尔顿23号确实发生过惨案,但死的人其实是道尔本人。他接手了关于那对夫妇的委托,痛下杀手的原因很可能是他调查出了什么,但由于同时接受了双方的委托,道尔提出了提价或是别的什么要求。
他的要求不被委托人接受,又因为某种契机而被两位委托人联合杀害。
而林远此刻所处于的空间,根本无法找出能够证明这一切的逻辑链,因为这个世界的存在本就是不完整的。
这更像是,死者不甘心的记忆空间。
他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后悔自己曾接受过来自休尔顿23号的委托,所以他才会不断地重新回到这一天,他做出不同的选择,遭遇着来自熟人代表的善良规劝,也面对着现实发生的一切不可抹杀的影响,却永远无法逃脱休尔顿23号。
“你是在跟自己为敌吗?”林远目光平和地望着镜子里的人影。
镜子里的人低下头,手指抬起,慢慢拉下了雨披的遮帽。
202 安平:毁掉玉坑
“这个世界不存在救世的神。”代表光明的神女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芒,叫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庞。但她的声音是柔和的,仿佛春日扶柳的微风,心爱之人伏在耳畔的呢喃。
“那我们在做什么。”
说话的男人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他明明站在那里,却让人难以感知。
林远伸手触碰着面前的空间。
在他身前有无形的屏障阻拦了他的行动,指尖仿佛触在了冰冷光滑的电子屏幕上。
在林远和镜子里的死者达成共识之后,整个人就被吸进了镜子里。眼前的一幕让林远觉得烦躁。他不想继续看某些人的回忆,或者直接进入下一个试炼场。
尸城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回去。
“嗯,只是看着他们在痛苦里挣扎,顺便找点儿乐子?”神女眯了眯眼睛,右手搭在左肩锁骨的位置,慵懒的卷着她漂亮的金色长发。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要在试炼场里设置克制阴灵的存在。”
“一个充满绝望的世界,我不喜欢。”她任性地挥挥手,打断男人的聒噪。“但无论哪个世界,从来都不存在单纯的光明。不如我们联手吧。”
她歪了下脑袋,似是转头专注地看向了那个男人。
等了很久,才响起男人嗓音低沉的回应。
“你想要怎么合作。”
后面的声音林远听不到了。紧跟着整个世界被迅速推远,大量的片段式画面在林远眼前快速掠过。这是......一个个试炼场。
虽然无法看清那些片段到底有什么样的记忆,但从红黑为主色调的世界里,林远能够看出这是试炼场的世界。
正当他想看清什么的时候,却被再一次从世界里推了出来。
林远大喘着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面前是一根根铁柱,仿佛回到了古代的牢狱,林远捂着头,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我们这是......被关起来了?”
“我昏迷了多久。”林远在厄场试炼一直都很紧迫地想要寻找到答案,就是怕现实世界出现什么变故。
他还以为他们两个杀人凶手会被直接处决。
事实上胡立长老当时确实想直接弄死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幸好他们辛辛苦苦请来的玉灵硬是没选择他们中间的人,而是上了林远的身。
两个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把两个人关起来。
而在林远昏迷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被玉灵所占据。
钟天明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在玉灵进入林远身体之前,他看到了发生变化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而寄体对象和本体之间会存在的关联他很清楚。
刚才那个姑娘很好奇的用林远的身体在摸来摸去。
这也让他此刻无法直视林远。
“你怎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林远后知后觉。
他问了三个问题,钟天明一个都没回他。
“咱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关起来了。”钟天明总算愿意回他一句。
“不是,你臭着个脸干什么呢?我会来这里不还是因为你。”林远抓了把头发,开始有些暴躁。
“我们暴露的太快了,没能让那伙人替我们背锅。那些人好像是你之前提过的m里的人。”
“m?不能吧......”林远摸摸鼻子,“韩林儿说m不相信超自然力量,他们组织一直相信试炼场背后其实存在推手,而整个试炼场也是受到特殊频率电波影响的。”
“确实有办法实现他们所说的那种状态。”提到科技话题,钟天明懂的明显更多些。“听说过控梦手环么?纳斯塔机为了提高人们的睡眠质量,让人的夜晚能够得到更有效的休息而研究出了一种科技产品。产品能够激发人们的潜意识,从而达到定向做梦的效果。”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吧。”林远叹口气,“你还没告诉我,咱俩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还要托你的福。”钟天明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化妆也没能挡住你的烂桃花。”
林远紧张地一拽衣领子,“你在说什么?!难道长老想要把他女儿嫁给我?”
“艹,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钟天明爆了一句粗口,抓起一把草朝着林远脸上甩过去。
都被关到这种地方了,他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了。
“不是,又不是我把你关这儿的,你跟我神气什么。”林远也来气了。
怎么他刚醒就这么阴阳怪气的。
试炼场里面被阴灵给气受,好容易出来了难兄难弟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那帮人还说什么了?就一直把咱们关在这里?”林远皱着眉头,又开始起话问问题。
钟天明不再搭理他,甚至站起身离林远又远了点儿,靠着墙壁坐了下去。
“玉灵是绝不可能被处死的,被玉灵附体的人可以徒手触碰阴玉,甚至能够释放被阴玉困住的灵魂。你是新的继任者,按理来说能够继任长老位,成为第三名长老,直到五年后玉灵重入轮回,玉坑才会诞生新的玉灵。”
在林远脑子里响起的声音使他忍不住四处张望。
那个声音咯咯咯地笑开了,“你看不见我的。”
“我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
“你的眼睛是我的眼睛,你的耳朵是我的耳朵,我能听见你听见的声音,看见你眼中的世界......我现在有点儿饿了,你能带我吃点儿东西吗。”
林远脑子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这姑娘什么都看他看的,他该怎么洗澡!!
这tm就尴尬了啊。
“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宿主?”林远小心翼翼的提议。
“你以为没有本姑娘你还能活到现在?就你的体质,只要碰到阴玉绝对难逃一死,你这样天生的灵体,怎么可能是活人。”她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解。
“什么灵体?”林远舔舔嘴唇,“我怎么就不是活人了。”这话他就不爱听了。
“灵体是阴灵中最高等级的存在,但也只有死去之后的人能化作灵体,你这样的状态还真是奇怪。你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啊?谁帮你捏的啊?还挺好看的。”小姑娘的声音叭叭叭地聒噪不停。
林远也总结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有用的大概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锦凌。
那边钟天明却有了发现。
他看林远在发呆,自己开始研究起身后凹凸不平的墙壁。
接着他就发现了那些划痕像是某种文字,它们存在一定的规律。只是钟天明无法认出上面到底写得是什么。
就算他再天才,也无法凭着一堆完全陌生的划痕解读出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天明能做的也只是将刻痕中间碾碎的枯草清理出来,让这些字迹显得更清晰些。
“林远,你过来看一下。”等他完成了这项工作,主动开口叫人。
跟那个姑娘半天掰扯不清,没法让人家离开,也没法叫对方屏蔽感知的林远无奈地抬腿走过来。
“刚才还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是想干什么。”
“这上面的字,你看得懂吗。”钟天明还是抱了万一的希望。毕竟曾经的那个家伙,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林远是看不懂。
他也对不起钟天明那么高的期待值。
但他身体里住着个懂的。
“一个坏透了的老家伙。”锦凌语气气愤,听得林远眉头一跳。
“你能看懂上面的字?”
“能看懂我就不用叫你过来了!”
“当然了,这可是一千年前就在使用的通用文字。”
林远一个提问,同时得到了两个答案。
怎么他刚醒的时候问问题这两个人都没那么积极的?半天搞得像是他在自说自话。
却不知道他突然回来,将锦凌重新打回身体关禁闭,对方自然高兴不起来。
“我在跟上我身的阴灵说话,她名字叫锦凌。”林远给钟天明解释了一下,“她能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让她念念。”
林远表情难看,“她想出来。”
钟天明皱了一下眉,“答应她。”
“那我要怎么做?”林远有点儿忐忑。
“你把思想放空,不要反抗,不要拒绝所感受到的一切......”锦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钟天明已经发话了,林远只能按照锦凌的要求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像是睡前一样什么都不想。
又是那种他万分讨厌的灵魂被拉扯的感觉,失重的异样感瞬间蔓延到全身,林远发现自己又能看到东西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睁开眼睛。
他‘听’见了自己在说话,事实上他根本没开口。
林远现在的感觉是自己被关到了一个机器壳子里,他能看见的主体在做什么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了。
“如果你们能看见这封信,灾难恐怕已经来临了,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什么,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叫埃塞维,出生在神女宫。我的母亲是神女宫的天女。
没错,神女宫的天女是罕见的,不需要保持纯洁的领导者。虽然我们很少出去,但总有外面的消息能够传进来。
最尊贵的存在应该保持圣洁的灵魂与身体,而神女宫不一样,神女宫需要保留最纯粹的血统。天女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她们的血液是神祇的恩赐,能够哺育亡灵,她们的眼睛是尊贵的神之眼,能够堪破黑暗与未来。
这牛皮真都吹爆了。
被困在身体里听别人讲故事的林远不得不为对方开篇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而感到叹服。
钟天明倒是靠在一边,听得很认真。
天女必须和黑河水神交配,才能生出真正的下一任天女。
没人真正见过黑河水神的样子,也许只有天女见过。我的诞生让母亲备受非议,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母亲不忠贞,没有按照天女的方式将自己献给河神,所以河神发怒了,要断绝神女宫的传承。
我的血和眼睛继承了母亲的能力。
但我不再有孕育子嗣的能力,于是,我这一代,也被称为神女宫的最后一代。为了改变势必没落的结局,神女宫的长老们试图让我母亲再度怀孕,而无论是献祭还是......都没办法让她再怀有第二胎。
在我成年的那天,长老们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我被强迫和姑娘们在一起,那是一段让我感到万分痛苦的时光。这整个世界于我而言,都形同人间炼狱。我厌恶神女宫,但这里到底是我的家。
我的母亲因为我而吃了很多苦,但对于神女宫,她感到愧疚自责,认为是自己的不诚心才导致了我的降生。其实我能感觉到,她是厌恶我的。但她对我很好,她从来都很温柔,在我受伤时也会耐心地开导我。
她是我还愿意生活在神女宫里唯一的温情。
她怀了我的孩子。
一直不动声色听着的钟天明在这会儿露出了明显反胃的表情,“够了,这后面都是这样无聊的故事吗?”
他需要的是关于神女宫的事情,而不是毁三观的滥情故事。
倒是钟天明反应这么大有点儿出乎林远预料,毕竟他一直都以为钟天明是个花花公子,换女朋友像是换衣服一样,没想到他还这么纯情,听听都不乐意。
“大部分都是讲他的感情史。”锦凌讲话时候的嫌弃不比钟天明的少。
“不过他们两个人生出的孩子是畸形的怪胎,且并没有保留他们神圣的能力。于是天女和孩子被一同绑到了火刑架上处死。”
“近亲结婚本身就会导致这种状况,真是蒙昧无知的族群。”钟天明叹了口气。
“男人决定报复,于是在神女宫的水源里下了毒,很多人在饮用了毒水后暴亡。”
我没有逃走,在我能看见的未来里,我知道,我无法逃离这里。
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困在这里,拆开新的潘多拉魔盒。盒子被盖上的那一刻,没有新的魔鬼跑出来,但希望同样可能被扣死在里面。
也许这样的传承不应该存在,没有人的神女宫,黑河水仍旧孕育出了新的魔灵。
也许它们会更加强大残忍,但也有可能它们有着连人类都缺失的柔软与温柔。那样的未来太过久远,我能做的只有现在。
毒药会将神女宫变作死域,石牢有一块砖只需用特殊的手法就能推出去。祝你好运。
203 安平:毁掉玉坑(二)
这个故事的结尾太仓促,让人有种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停下的感觉。
具体哪块石头能推开也没写。
锦凌念完信之后没有占用林远的身体太长时间就将他放了出来。
林远跟钟天明两个人开始推石头,这些巨大且兼顾的白色玉石没有哪块是容易被推动的。对方似乎真的预言出有人在他之后被关到这里。
也可能他认定未来一定会有人来到这个地方。
没有哪里是能够被真正掩埋的,真相只要根植在土壤中,总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那个家伙是不是在骗我们。”钟天明吐出一口气。
林远眼睛四处看着,最后看向头顶,那是一整块石板,天知道在建造的时候,古人是怎么把它盖上去的。
“你试过刻字的那块石头吗?”林远突然问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朝着那块石头同时伸了手。
将石头压进去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但并非纹丝不动。
就在石头被推进大概一指深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那块石头没有被推下去!林远他们脚下的石头却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瞬间掉了下去。
骤然下落使两个人都没能及时调整好姿势,灰头土脸的磕在一地碎石里。林远还好,他摔出来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钟天明反应虽然更快,但手掌心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不停往外渗着血。
他们掉进了大概十米多高的地穴里,除了头顶透进的光之外,四周都很黑。
这样的环境刚好适合现在换了鬼眼的林远行动,他现在在这种环境中毫无压力。
“好恶心,那么多虫。”锦凌在林远的脑子里不停制造着噪音,让林远不得不在照顾钟天明的时候还被迫分散着注意力。
“你别的地方没事吧?”林远在自己衣服下面撕开一条,把钟天明受伤的手裹起来。这里虫子太多,这玩意儿一般对血腥和热度都很敏感。
林远看着土石飞扬过后,好多长相怪异且分节的黑虫子都朝着两人方向来了,动作不自觉快了几分。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钟天明抬头看了眼上面。
漏光的口子他们站着这块石头明显是上不去的。
刚没摔瘸就算他运气好了,毕竟钟天明跟林远不一样。他可没有让伤口自己长好的能耐,但在黑暗中行走,他也有自己的方法。
钟天明挣开林远的搀扶,“我没事,谁走前面?”
林远一耸肩,直接往深处走了,还有两分舍我其谁的意思。
钟天明闭了闭眼睛,跟着他走进去。瞳孔里的血色蔓延至整只眼球,被用小型工具磋磨出来的圆筒状通道清晰地出现在钟天明眼里。
“让锦凌看看两侧的石壁上写的是什么。”
钟天明注意到糊了很多黑色虫子粪便的石壁上应该也是刻字的。
“嗨呀,这怎么能。”林远语气烦躁,他挠了下头发,干脆脱了上衣在上面蹭。钟天明表情变化了一瞬,到底什么也没说。
“刚咱们不是在上面觉得他话没说完么。锦凌说这里是后半段,他所预知的未来了,会有人为了神谕再来到这个地方。”
“神谕?”
林远一边擦着石壁上那些甲壳虫,一边往深处走。
“应该就是指阴玉,这里说神谕是亡灵和活人连通的桥梁,能够保存灵魂至永垂不朽。”
林远为自己在试炼场曾用掉的亡灵默哀了两秒钟。
“但同时这种力量也会为使用者带来灾厄,稍有不慎就会害死身边亲近的人。灵魂即使能够永远存在,但二者之间还是没有对话的权利,一但离开神女宫范围,那些灵魂还会失去灵智......”
写下的很多字都是在解释阴玉的利害关系。
也得亏这字只刻了一排,还是伸手就能够到的高度,不然林远这一路擦过去整个人都得废了。他把脏兮兮的衣服往旁边一扔,踢了两下地上一堆的黑丸子。
“上面写这玩意儿是炸药......能够高度超过二十米落地就能炸开,用这玩意儿能毁了玉坑。”
玉坑出现的缘由没写,毁掉的方法写得倒是清楚。
锦凌倒是给他们翻译的尽心尽力,丝毫没有想阻力他们毁掉玉坑的意思。
“还是活人的时候,不就有轮回的这种说法吗。实际上我们能够从玉坑里脱离出来,才相当于重入轮回。像是这种物理方法,根本不会对灵魂造成损伤,反而能解救我们这些被困住的灵魂。”
林远将锦凌的话转述给钟天明。
“我怎么觉着,那么奇怪呢。”从厄场醒来之后,林远就觉得特别奇怪。
换句话说,是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
厄场试炼从开始到最后结束,他都没收到过一次提示。可能是这次的试炼提供给了林远新的思考角度,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此刻所处的现实奇怪。
现实世界里真能有人跟鬼沟通,还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就算他们有办法,能沟通,也不能每个外来人都能看见吧。
更何况这些人还能改变天象。
“你在质疑我的存在?”锦凌似乎能察觉出林远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醒来之后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似乎从找到沙鼠之后,不是他们在主动找线索,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既然这些炸药都送到我们面前了,不好好利用怎么行。”钟天明弯腰抱起来了几个,虽然超过二十米高度才会爆炸,但这种高危性且放了几百年的东西,他拿的还是小心翼翼地。
林远将想法放在一边,又哒哒跑着把在自己那件脏衣服捡回来,“没个包还真是不方便。”
地道的尽头直接通到一个排水沟里,这边也不知道多少个月没下过雨了,两个人上来时候倒不至于被水淹着。
“不知道那伙人发现咱俩失踪了没有。”
“总之,可以试试。”直接毁掉玉坑,让这种阴玉不再出现也是件好事。
至于玉坑底下到底有什么,直接问锦凌会比他们下去看更清楚。
两人并肩站在深不见底的玉坑边缘,发白的天空上没有云彩,只有头顶的烈日照着光裸的黄土地,照着白色的玉石之城。
这样的环境,林远却觉得有些手脚冰凉。
204 安平:真相是假
在这里始终都被一种阴冷的感觉缠绕着。即使此刻是白天,站在大太阳底下,林远也没觉得这种寒冷有所懈怠。
也可能是因为他此刻单纯光着膀子站在外面,心理上的不适压垮了天气的燥热。
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年轻人,林远实在无法适应这种外出方式。可惜现在条件也不能多给他分配一件衣服。
林远跟自己那件又脏又破的短袖做了最后的道别,直接连衣服带炸药扔了下去。
钟天明也一样。
扔完之后两人撒丫子就跑。
能毁了这个地方,不知道得是多厉害的炸药。再说这个坑深不见底,人掉下去连声响都听不到就没了。
别回头这一炸来个天塌地陷,整个地方都得塌了。
没有地洞山摇,两个人因为跑的太着急了摔到地上。最尴尬的是踏马一抬起头来,哪儿有什么白石城神女宫,哪儿来的玉坑。
面前就是汹涌澎拜的黑河水。
水上还漂着枯树的枝丫。
两个人头对着头躺在地上,顶头是**的大太阳。林远舔了下嘴唇,开裂的唇角能尝到些带着甜味的血。
“艹。”林远手腕撑着地面,费劲地从地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蹭了一手的沙子。
“醒醒。”他推推旁边同样处于昏迷状态的钟天明。
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他心里咯噔一声,伸手到钟天明鼻翼前试探。
人还有呼吸。
林远面色难看地盯着黑河的水,早他妈看见里面全是腐烂生物和垃圾,这水根本就是有毒的!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真的去喝这玩意儿。
钟天明到底是怎么想不开了也喝了。
因为身体超强的复原能力,林远的状态不算太差。
但因为时间过长,有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林远现在被晒出来的一些小裂口也得不到有效的修复。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水源和食物。他们两个被扔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多久了。
林远也佩服试炼场,在他被毒晕的时候还能强行塞个调解任务进去。
但也是那个调节任务救了他,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才能真正醒过来。不然再等个几十天,按照能量守恒定律,他再能复原指定也活不下去。
他和钟天明的包早就没了。
手机倒是在林远身上,上面显示了调解任务完成以及任务奖励结算。
奖励那里很诡异的显示是一段神明的记忆。
林远估计就是自己在两个相连梦境之间看到的那一段。
他是没感觉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告诉自己试炼场幕后有推手,是一男一女?那能有什么用。
林远确认手机没信号,无法跟试炼场以外的地方联系之后就揣回了兜里。他吃力地将钟天明背在背上。
身后的人显得过分柔软,重量也轻飘飘的,林远感觉自己像是背了一团棉花。
很快林远就将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归类于天气太热,由于中暑导致的胡思乱想。他背着钟天明,由于没有辨别方向的参照物,自己又不认路。
只能凭借直觉一直朝前走。
总之,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停下来就真的没救了。
走的越久,抬起下一步就越吃力。林远近乎机械本能地抬起双腿,下唇被他因为用力而咬的血迹斑斑,沙丘绵软,脚陷进去了,林远挣扎了两次,却再也拔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行了。
正午的太阳走到日头西垂。
天边染上了成片的红色,像是他此刻渴望的血。
饮鸩止渴。
林远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地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被他背着的人突然动了动,钟天明是受到血味刺激才醒过来的。
他比林远先喝的水,钟天明不光被毒倒了,他契约的阴灵也跟他断了联系。这让他一直无法清醒过来,直到此刻血的气味惊醒了阴灵,钟天明这才跟着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喝我的血吧......你咬你自己是没用的。”钟天明唇瓣苍白,一只眼睛呈现血红色。
“你走出去了,我们才能活着。我把我的命交给你,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愧疚情绪。我只是在自救而已。”
一直无力耷拉着的手臂,此刻送到了林远面前,手掌虚虚地捏住林远的手腕。
“这次真是失算,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算计的这么惨。”钟天明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又带着些微嘲。
林远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他也没有去咬钟天明放到自己嘴边的手臂。
“我会带着你走出去的。”
“你的能力能让你快速复原,只要你能补充足够的养分。喝我的血是最好的选择。”
“你总不能指望我带你出去。”林远的沉默让钟天明忍不住再度开口催促。
“在多耽搁一会儿,我们可能真就出不去了......你真想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吗。”钟天明嗓子又干又疼,说话太多禁不住轻咳起来。
林远的嘴唇在他手臂上轻轻碰了碰。
钟天明听到他开口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留在这里。”
这句话之后,林远咬住了钟天明的手臂。
跟咬自己之后体力的削减不同,钟天明的血很快让林远恢复了行动能力,甚至比他刚醒来时候的状态还要好一些。
他很快就松开了牙齿,将伤口周围的血舔干净,重新朝着自己之前认准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
一定。
夜里至少不会感受到身体水分被**的太阳快速蒸发,手脚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林远觉得更冷了,但都比不过身后体温已经低到像是冰块一样的人。
钟天明又昏迷了。
但手腕能感受到的微弱脉搏证明着他还能活着。
在林远近乎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只骆驼队。
林远艰难的跟驼队的向导沟通,对方只会说本地话,林远跟他基本上是鸡同鸭讲。
但看清林远背着的人此刻的状态,对方还是友善的提供了食物和水。林远吃了一点儿东西之后开始执着于喂给钟天明食物。
但很难撬开昏迷着的人的嘴巴。
林远盯着对方还没彻底好全的手臂。
靠!
纠结个屁啊。
仰头灌了一口水,嘴对嘴喂过去。
205 安平:那个骗子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神踏马嘴对嘴就能给水喂进去。
林远一筹莫展的蹲在钟天明旁边,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使个什么法子才能叫人醒过来。
还是那个当地人更懂一点儿,拉扯着林远上了他们休息搭起的帐篷里。一进去果然凉快了许多。
钟天明此刻仍旧发着高热,被林远背到帐篷里也没什么明显的改观。
那个跟林远语言不通的领队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管脏兮兮的针剂。
看针管内容物的浑浊程度,林远就觉着头皮发麻,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透过他为数不多能听懂的几个数字,林远了解到从这儿回到玉城还要很长时间。至少今天他们是走不回去了。
看那领队连连摇头的架势,林远觉着自己可能走错了路。
林远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看对方把药给钟天明注射进去。要说还是当地人有法子,这针下去之后,钟天明的呼吸平顺了许多,也能给她灌水进去了。
一到语言不通的时候,会点儿简笔画算是帮了大忙了。
林远吃着干粮在帐篷外面跟那个领队问路,两个人就在沙地上画线路。
至于林远领悟的到底到不到位,对方画的准不准,那还得另外琢磨。
总之能多个心理上的安慰。
林远跟领队还没聊明白呢,帐篷帘子又被掀开,脸色惨白的钟天明从中走了出来。胳膊上的伤口还捆着黑色的布条,整个人显得惨兮兮的。
“你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会儿?”
钟天明嗓子有点儿哑,“我再不出来,等会儿你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然后就变成了钟天明用当地话跟领队沟通。
刚跟林远鸡同鸭讲半天,语气变得不耐烦的领队很快神情就放松下来。
钟天明问清状况之后同对方道谢。
“我们叫人给骗了。”钟天明拉着林远回到帐篷里,面色一变,眼神多了狠戾。
“?”钟天明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吗?
钟天明瞥他一眼就看出了林远脑子里的疑问。
“不光是沙鼠,从那个客栈开始,咱们就踩到别人套子里了。他们一环接着一环,就是为了坑外地人。刚才那个向导说了,这边是有一条黑河,不过不是什么指路的明灯,而是一跳毒河。”
“黑河的水明明是死水,没有源头没有终点,却不会干涸。早前中屠没有沙漠化的时候,黑河水域附近方圆百里鸟兽俱绝。现在整个都沙漠化了,倒是看不出异常来。他们本地人都知道黑河水有毒,不光不能喝,甚至不能用手去碰。”
“咱们两个喝了那个水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受到蒙图尔特的保佑了。”
林远扯了扯嘴角,“蒙图尔特又是谁。”
“当地人的图腾。”钟天明烦躁的抓了下头发,“花钱买到的消息还是不靠谱,从最开始对方就设好了陷阱等着老子跳,等回去我非弄死那条消息线。”
一口气说的话有些多,钟天明坐在那边喘了半天才将呼吸平复回来。
没有参与到钟天明提前准备工作中的林远没听明白他半天在说什么。
总之跑不了是在抱怨现状。
“其实调查阴玉来源也没什么意义,要我说咱们就直接把那玩意儿登报。反正阴玉的作用也就跟毒药似的,虽然阴狠,但你只要不碰它,再厉害对人也没什么用。”
“防范方式也简单,带个手套什么不能碰啊。那些人也不能拿着玉石朝人脸上砸吧。”
“对了,你之前昏迷的时候有做梦什么的吗?”林远又想着自己那感觉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梦境,神女宫,石牢,地道,玉坑,当然还有个上了他身的阴灵。
钟天明偏头思考了一会儿,“想不起来了,只模模糊糊的记得,见到了一个不见底的深坑。”她记忆一向很好,即使是做梦也不会忘掉什么东西,这次委实奇怪。
“我也是!”林远激动了。
“咱俩会不会梦到一起去了。”
“当然会了。”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林远一跳。
仔细听听,这声音还令人觉着十分熟悉。
“你最好不要将这个梦讲给你朋友听,他没有被选中,知道的多了对他没有好处。”
“诶,别开口,我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钟天明被林远问愣了,拿着水囊喝了两口水解渴,才回的他,“应该不会吧。如果是试炼场的话,我的记忆不会出现任何遗漏。”
“喝了有毒的水身体进入眩晕状态,除非这种河水毒素对人体机能的影响是固定的。比方说有一种毒蘑菇,人吃了之后就会见小人......”
钟天明又开始在那边科普。
林远忙着跟锦凌交流。
这个玉灵的存在,让林远再度难以分清现实和梦境了。也许,他现在其实还没醒过来,人还是倒在黑河河边上?
“黑河水确实是通往灵魂罪狱的桥梁,千年以来,像你们两个这样能够进入虚度空间,没有身死的只有三位,一位是刚才那个家伙所讲的中屠图腾,蒙图尔特,另外两个就是你们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林远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甚至因为锦凌的话愈发难看。
他可不想留在这个荒芜贫瘠的地方当图腾,而且,一般来说图腾不都是作了古的吗。
“没错,跟玉灵契约确实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我也没想跟你要什么,梦境都是你们意识的延伸,我作为黑河孕育的特殊存在在你们的梦境中独立存在,甚至还救了你们一命。”
“如果你稍微懂点儿知恩图报的话,就带我多吃些好吃的吧。”林远从锦凌的声音里听出了惬意。
吃东西他是没问题。
林远现在的身体需求就是要多吃。但这个家伙可是能控制自己身体的!
“喂,你发什么呆呢?”钟天明的手在林远眼前晃晃。
“被那样的针筒插了一管子,我现在觉得浑身别扭。”钟天明本身就有洁癖,刚才问清了对方是用什么东西救的自己,他脸色就一直没好起来。
“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等做好准备再过来。”钟天明语气阴沉,“做好万全的准备。”
来的时候两个人不说多积极,至少挺乐观有底气的。回去的飞机上,俩人一个比一个丧。
比着谁说话少,看上去跟冷战似的。
但林远更没人权。
一下飞机直接被钟天明塞到飞机上,拉着一块儿去医院做全套检查。幸好加急拿到结果之后,两个人验血也没出什么大问题,钟天明表情这才好看不少。
“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等回家之后,林远还没休息够,就被钟天明直接从床上薅起来。
“不是休息吗,又干嘛啊?”起床气让林远说话语气并不愉快。
“别睡那么长,先去找人出个气。”
“找谁啊?”只来得及套上衣服就被抻走的林远一脸的懵。
看着路又是朝着城郊去的。
“去桃源人间啊?”
“不是,这回去它旁边。”
“外面到底是有多少热闹地方。”开的离市区那么远,来这边玩不会觉得麻烦吗。
“这种多少带点儿颜色的娱乐场所,你还想让它开在哪儿。”
不过钟天明这次拉着林远去的则是拳击俱乐部。
这地方比桃源人间恐怖多了。
“......你想干嘛?想打我?”林远警惕的扒着车门,坐在钟天明下车的时候甚至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钟天明好笑的趴在窗边看他,“放心,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你先说来这儿干嘛。”
“当然是打人。”
“你想打谁?”林远仍旧没把门打开。
钟天明很顺手地将手塞进来,揉了下林远头发睡得支棱起来的脑袋,“那你等会儿我。”
说着还真自己进去了。
留下林远坐在那儿犯傻。
等车自动落锁,窗子不受他控制地升上去,林远才反应过来,内孙子没给他留钥匙。而且最后摸他头是怎么回事!
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很诡异了,这会儿喝过别人血的林远更觉得俩人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这踏马要是个女的还成,是个男的难道让他本身就已经找不见父母的老林家彻底绝了后吗?
被锁在车里只能思考人生的林远下一秒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思考这种脑残问题。
钟天明出来的倒是快,没让林远在车内等到窒息缺氧,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个人。由于钟天明个子矮,那个被揍到鼻青脸肿的家伙还不得不弯下身子,低眉哈腰地配合着钟天明被拎出来。
钟天明把丁志举往车头前面一扔,自己开锁坐回驾驶位。
“滚上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远舔了舔嘴唇,心里同情这被揍成猪头的哥们。
“我在中屠的信息渠道,就是丁志举给的。这家伙保证了万无一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拿他人头担保。我这都算是便宜他了。”钟天明翻了个白眼。
丁志举坐到后面车座,还得赔着笑。那嘴角一牵瞬间变得呲牙咧嘴的。
“本来还想叫你一块儿的,修理他出下气。你不愿意动换,我就替你代劳了。”见林远总是回头去看,钟天明就朝他解释了两句。
“......”
“修理一下也是帮他长长记性,这回得亏是咱俩去的,要真让他自己去查,恐怕得交代在路上。”
丁志举一边在那儿嘶嘶哈哈的忍着疼,一边连连点头称是。
“那可不,要不是姐......哥你仗义,不说去不去中屠了,就那块儿玉就能整死我。”丁志举一边轻轻碰着脸上的伤口,一边舔着脸凑到前面,“哥,你有药不?”
钟天明揍人来的,车上还能带着药?
林远脑子里刚这么想,就看见钟天明挥手扔过去了一管药膏。
丁志举拧开盖子没犹豫就往脸上抹,下一秒哭的更大声。
“哥,你拿错了吧,这他妈是芥末。”
“帮你长长记性。”钟天明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远感觉车厢里的气味变得有些难闻,默默打开了窗户。这玩意儿,他光闻着都快忍不住掉眼泪了,后面那兄弟得是什么感觉啊。
林远怀疑钟天明拉自己来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这就是在告诉自己,以后哪儿没做好,有十八酷刑等着他呢。
自己跟钟天明是怎么就变成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了呢?这家伙最近怎么干点儿什么事儿都得捞着自己一起。
“对,往南面开。”
“南郊里白头湾矛头村。”
“不是,哥,咱们仨去真成吗?”
“人家一个村子的人都互相帮衬,心可齐了。咱们要是问消息还行,你要是去找事的,咱们哥仨还不得交代在里面。”
钟天明今天又带林远过来,就很能说事儿了。
丁志举今天说话也再没防着林远的意思,而是话里话外将他归成了自己人。
林远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们咱仨。
“白天够呛,晚上人越少越方便。”
丁志举看着周围影影绰绰的行道树,心里有点儿犯嘀咕。
“哥们从车祸之后就没再敢走过夜路了,这边连个路灯都没有,就靠你这车灯,怎么感觉那么可怕啊......”
“对,开车的还是个鬼呢。”钟天明不耐烦的奚落他一句,“艹,你还是认识老子那么久的人么,你看林远坐在那儿都没像你一样问问问。”
“问个屁啊。”
他是真被问的有点儿炸毛。
林远感觉这几天钟天明的人设在他心里不断崩塌。
“再逼逼你过来开车。”
听见这句话,丁志举彻底老实了,窝在座位上自己捂住了自己嘴。
够戏精。
天色越来越晚,路也越来越黑,夜间的乡野不知不觉中拢上了一层白雾,路面能见度变得很低。
这边由于地理位置荒僻,道路上有很多碎石子,饶是钟天明的车开过去也很颠腾。
有时候大块的石头没来得及躲过去,就是砰的一声。
“要是在这儿爆胎了,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一宿绝对回不到市区里。”
“大不了今晚就住毛头村里,不急着回去。往城里走困难,能走到村子里就行。”钟天明一句话将丁志举的担忧怼回去。
后者哀怨的叹了口气。
206 安平:矛头村(一)
矛头村这名字听着就充满了攻击性。
一路上的石子也没惯着这几个远道而来的人。
总算砰的一声爆破,成全了丁志举的乌鸦嘴。
“这怎么办啊。”丁志举坐在车上,屁股像是跟车座长到一起了,不乐意下去。
“你不愿意下来走也成,坐那儿等着吧。”钟天明直接拉开车门,关上前犹豫地看着林远,“你也留在车上?”
“我跟你一起去。”
林远害怕的点跟丁志举不一样。
他倒是不觉得那些阴魂有什么可怕的,毕竟身上带的已经够多了。
这回林远出门没忘了把化妆镜带着。
没回用得着的时候都没能把姐妹俩带着,这点成了林远深深的怨念。
“不是,你们俩都走啊。”丁志举也颠颠跟过来。
“兄弟,咱俩搭伙呆车里挺好的。钟天明轮不到咱俩担心,十个咱俩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他......”丁志举喋喋不休地试图劝服林远跟他一起留在车里过夜。
“你都说了,他那么厉害,跟在他身边才最安全。”林远被叨叨的不耐烦了回他。
丁志举一琢磨,欸,有道理啊!
当下闭上了嘴,踏踏实实地跟在两人后头。
等丁志举安静下来,三个人当中就再没人说话了。土路上拢着雾气,两旁被夜色染黑的树枝像是从中伸出的枯瘦爪子,伴着一两声咕咕的喑哑鸟鸣。
“这还得走多远才能到啊。”
不说林远身体机能只要靠吃喝就能回复到完全状态,就是前头好些天荒漠上的徒步旅行就把他给磨砺出来了。
见着一成不变的两旁景色,没有半点儿焦急的意思。
“按你说的距离,快到了。”
钟天明话音落下不久,三人眼前就出现了木质的牌楼门。
上面的横匾上写着矛头村三个大字,俨然是经历了岁月风霜,红色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道道跟指甲印儿一样的痕迹留在开裂的原木上。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
“这地方怎么看着那么像**啊......”丁志举咽了口唾沫,有点儿害怕的站在钟天明身后。
“哥,能借我个衣角牵牵不。”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钟天明无奈了。
“自打那玉蛹出现之后,我还没过上两天清爽日子。现在你又想往人家老窝里找,我再不怕那我还不是傻大胆?”丁志举语气憋闷,手指已经十分自觉的跩到钟天明衣服下摆。
林远拧了下眉毛,“要不我找个人陪着你?”
反正现在天已经黑了,艾儿和薇儿行动也方便。
钟天明看了林远一眼,倒是没阻止他的想法。
于是林远就翻开镜子将好久没能跟林远一起行动的两个姑娘放出来。
丁志举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笑容甜美的外国妞,嘴角下意识的扬起,要摆出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去调戏小妹妹。
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
这荒郊野地的哪儿能凭空出现这么优质的妹子!
他捂着嘴眼神惊恐的瞬间蹦到钟天明身边,“鬼....鬼....鬼!!”
“我们有那么吓人吗?”
“艾儿明明长得很好看。”
“薇儿姐姐也是,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人呐。”
两个姑娘表情委屈地神情对视着,捧起彼此的面颊。
看着就像是中间插了一面镜子,俩姑娘在顾影自怜。
“介绍一下,喜欢站在左面的是姐姐艾儿,右面的是妹妹薇儿,她俩是一对儿双胞胎......算是......我朋友吧。”
中间也没个契约什么的,反正收了这两个阴灵之后,林远的生活里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其实挺没存在感的。
“你静心下来想想,她们真的很可怕吗?你之前的遭遇真的让你感到那么害怕吗?”钟天明让开躲到自己身后的人,让他直接面对艾薇儿。
“她们确实不太可怕......”丁志举犹豫的开口。
话还没说完,艾薇儿两姐妹突然心照不宣地变成了凶神恶煞的亡灵模样,朝着丁志举猛地一扑。
事实上她们还站在原地,并未拉近跟丁志举的距离。
丁志举被吓得惊叫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远也有点儿被吓到。
只有艾薇儿和钟天明仍旧淡定如初。
“这个新人胆子不咋样啊,前面可是一个**,我们感受到了很多很多的阴灵。”
“阴灵徘徊不散,想必这里聚集了很多人的执念。”
“艾儿也突然感觉心里有些冷了呢。”
“妹妹的怀抱始终向着姐姐敞开。”
两个姑娘重新旁若无人地抱在了一起。
林远瞄了一眼钟天明,突然感觉辣眼睛。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动辄脑子就爱往钟天明身上跑。
可能是喝了对方血的缘故,总觉着自己欠了对方什么,不还清楚就浑身都不痛快。
“怎么可能不怕!她们长得那么吓人,不怕才是见了鬼......”这个比喻有问题,他现在可不就真见了鬼。
丁志举对着钟天明喊的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
“他们有真正伤害到你吗?”
这个矛头村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钟天明不得不在进去之前给丁志举做心理建设。不然他估计这人进去说不准就走不动道儿了。
“我还指着你帮我找人,你可不能现在掉链子。”
“你越害怕,它们攻击你的能量就越大。感知无法变成有形的存在,除非你自己也坚信它们是真实的。”
丁志举倒不至于理解不了钟天明的话,问题是,这东西怎么就那么叫人难以相信呢。
“那先开始给我车都撞瘪了也只是我的幻觉,其实我车一点儿事也没有?”
“虽然在你们眼里是没事儿吧,但还真他妈邪了,就在几天前,我拿车送去车厂维修了,调出行车记录仪非说我头天晚上撞了小动物。”
“事实上从出事儿那天我就没开过自己车了。这也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我想象力要那么牛逼,早成世界首富了。”
“......你那是因为我们帮你解决了障眼法的源头。”钟天明无语地看着他,“就是暗中的那伙势力在打你玉蛹的主意。你倒是提醒了我,对方想要取走玉蛹,我们还应该再查查收货方。那两伙人可能不属于同一个势力。”
因为危险的源头一直是阴玉,钟天明难免思维一直跟着阴玉跑了。
这会儿冷不丁的一回忆,才想到对方如果就是让丁家采买了玉蛹的人,没道理再绕一大圈把东西偷回去。
想对林远下手,明显是意外发现了林远体质特殊。
“实话说了吧,我们两个都从很早之前就能看见阴灵,非但如此,我们还能借用阴灵的力量。”钟天明拍拍丁志举肩膀,“像是艾儿薇儿只是借助这种力量的一种形式,一会儿行动你只用跟着我们两个就好,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丁志举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你们能看到当初还不信我?”
“没不信啊,那块玉石不是帮你解决了。”钟天明耸耸肩,把丁志举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仍旧在发懵的人直接往矛头村里走。
林远看着他们俩人握着的手就想过去给撕开。
“突然从空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醋意。”
“哎,这让我想到了当初一通通电话全都拨到了同一个手机上的日子。”
“人类的感情太难懂了,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就是,我爱姐姐,喜欢就应该像我们一样勇敢地表达出来。”
“妹妹,我也爱你......”
看两只阴灵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感觉真的是......林远将两只阴灵重新按回了镜子里。
看现在的情况,丁志举也不需要有她们陪着了。
如果说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周围都很安静,迈进村头牌楼之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结界内部。
万籁俱寂,连一丝风声也没有,更别提虫鸣鸟鸣。
倒是雾气散开了不少,露出远处隐隐绰绰的一间间房屋。
没有一丝光亮从那些房间里透出来,看上去像是无人的鬼宅。
“我怎么感觉跟走到阴间了似的,后背上都凉飕飕的。”这样的环境里,丁志举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还有些懊恼自己进来之前的大叫。
“上回来的时候,这村里还可热闹了,家家户户的都有人。现在不光看着不像有人活动的痕迹,连门口都收拾的这么干净。”
村里都爱往房门边挂上辫子蒜干玉米之类的东西,要么也有晒好了的成串红辣椒。
现在倒好,估计只剩下落的土了。
林远和钟天明两人也没看出什么来。
目前这里就是单纯的一个村落。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走到了最近的屋子门口,林远上前直接敲了敲门。
没人理他。
他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人。
林远干脆地伸腿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丁志举藏在后头的身子跟着门开的声响忍不住抖了一下。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几个人,想进老头子的家里,干什么啊?”
那声音拖的又慢又长,像是从砂纸上滚过。
从头两个字开始,丁志举就禁不住直接往屋里扑了。钟天明反应过来想拉他却拉了个空,丁志举已经蹿到了屋子里。
不光蹿到屋子里,就在进屋的一瞬间,丁志举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靠。”钟天明猛地回头,传来声音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一路走来空空荡荡的土路。
“人呢。”林远心中惊疑不定。
要是丁志举晚进去两秒,他就走进去了。
屋子里黑洞洞的,不光刚才吞了人,还像能吸光。“丁志举,你在里面吗?”
林远朝里头喊了两嗓子,没人应他。
刚才突然作妖的苍老声音也不再响起,就像是一开始只有林远两个人来一样。
“不对劲儿,着了道了。”钟天明表情严肃,左右环顾了一番,最后猛地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现在是初八,天上挂的应该是上弦月,可此刻的天空之中,挂的却是一轮满月!
“你这表情是?”林远也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
看钟天明抬头看着天上半天,盯着那轮十五的圆月,林远也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他最近怎么老是做梦。
做梦就算了,还不做个美梦,净是些歪门邪道。
“可能是见到牌楼的时候,我们就被拉进这个梦境里来了。”钟天明回忆着雾气散开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这里有跟我们一样的人。”
“能驱驭阴灵力量的人?还是本身就会异能的人?”得亏当初没死成,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感情现在能人遍地走。
“那倒是不至于,利用具有迷惑性的阵法和毒草往往就能给人入梦的暗示。”
“别给我这儿上教育学了,怎么能从这里出去啊。”林远叹口气,“咱们现在是出于昏迷状态还是怎么回事?”
林远说着去掏镜子,只是这回打开镜子,艾儿和薇儿却没能放出来。
殊不知艾儿薇儿其实还留在外面,围着昏倒在地的三个人相当苦恼。
怎么聊着聊着天儿,还带突然昏迷的。都说了,这里很危险的。
牌楼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着整个村落内部的森森黑气,无数只黑色的爪子从当中伸出来,想要捅破薄膜将这三道生食拖进去。
艾儿和薇儿挡在前面,也没有武器,只能靠手将那些快要够到人的黑气拍散。
也幸好做这件事承受的反噬不算太大,不然她们两个指定撂挑子不干。
“明明都提示过了,这里很危险,他们怎么还同时着道了。”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薇儿吐了吐舌头,难得跟艾儿意见相左,“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进到这里面。”
“我也没想进去,如果他们一定要到这鬼地方去,我希望他们选择白天。”艾儿叹了口气。
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开口。
“希望他们白天才能醒过来。”
可惜话音刚落,丁志举就捂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
“嘶——我刚是怎么了......我怎么坐在地上......”再往旁边一看,林远和钟天明就躺在不远处,登时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他人还没缓过来,拎着一块圆滑石头的薇儿已经悄悄的飘到了他身后。
照着他的后脑勺默默挥起了石头。
207 安平:矛头村(二)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人都砸晕了,薇儿丢掉石头,有些犹豫的看向姐姐。
“......”
姐妹俩之间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其实我们也可以不把他砸晕的,毕竟他也不可能背着林远他们进去。”
“失策了。”
反应过来的姐妹俩郁闷的轻叹。
黑暗中狰狞的恶灵总不会放弃进攻的机会,即将碰到人的阴森爪子打断了她们的自怨自艾。
薇儿拍散又伸到近前的影子手臂,开始给姐姐出主意。
“要不我们把她们拖远一些吧。这些阴灵动作慢吞吞的,应该没有办法伸出来太长。”
“你说的倒是一个办法。”
说干就干。
为了能将三个死沉死沉的人挪到远处,姐妹俩耗费了大量的阴气,凝聚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有些透明了。
“这里应该还算安全吧。”
“姐姐,我有点儿累了。”薇儿应了一声,眼睛可怜巴巴的盯向姐姐。
化妆镜从林远的兜里飘出来,打开落在林远身上。
两姐妹重新回到了镜子里。
现在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可要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林远蹲在地上,不乐意再抬脚,“你说说你,都没好好让我歇两天,就又掉坑里了。”
“咱们好歹从中屠长途跋涉回来的,再怎么着也该在家里睡个完整觉吧。我这还没歇过来呢,现在脑子完全就转不动。”
“也没指望着你能想到什么。”钟天明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
“不是,合着你什么都没指望我?那你非带我来干嘛啊?”林远被钟天明看得来气,忍不住呛声。
“搁在身边踏实。”
这回答完全出乎林远预料。
他不会又是自己在胡做梦吧?大脑只是潜意识里想到了这儿是梦,实际上眼前的钟天明也不是钟天明?
“不是说好了,我会帮你解决纠缠你的那些阴灵吗。”钟天明又补了一句话,算是解释。
林远一拍脑门,“你是这个意思啊。”
“怪我,忘了跟你说了,我现在厄场的试炼也跟现实世界没什么关系。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遇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何况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时候遭遇的这些事儿比试炼场的经历糟心多了。”
那话怎么说的。
试炼场只是个试炼,跟着钟天明走这是要命啊。
“那你平时更应该多锻炼一下,试炼场里才不会手忙脚乱。”钟天明语气没有丝毫改变,站稳自己援助者的身份。
“行吧,你怎么说怎么是。”林远叹了口气,“咱们怎么从能从这儿出去啊?”
“出去简单,刚才丁志举怎么消失的,你照做就是了。”
林远听见这话就想进那个黑漆漆的屋子。
偏头却看见钟天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这里跟真正的矛头村没有丝毫差别,如果我们想找线索,探索梦境里的矛头村反而危险性更小。”
“这话怎么说。”
“意思是在梦里死一次,最多是灵魂受创后回到身体里,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消磨掉后遗症。而现实中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艹”林远低骂一声,默默将伸出去的腿收回来。
“我算是被你给坑惨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跟着你。”
这间屋子不能进去,总还有别的屋子。
钟天明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在敲门。
没有哪间屋子真正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给出什么回应。
其实他们这也不算是做梦,就像是试炼场能够将人代入不同的时空一样,这次他们也被拖入了过去的矛头村。
可能这里曾经就是这么荒凉冷落。
也可能每间屋子里其实都有人,但他们要遵循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在夜晚时候开灯出门,自然不可能应人。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林远百无聊赖的看着影子。
看着看着就觉出写不对来。
先不说月光本身就没那么亮,人的影子颜色怎么会那么深。单就看这月亮的角度,这影子也不该长过人身高啊。
而且。
他和钟天明也就隔了一步的距离,他俩一左一右的走着。
光是从一个方向打来的,他们的影子怎么还能叉着呆着。
地上交叉的两个影子,仿佛在说着悄悄话的两个人,他们一个从左至右,一个从右至左,腰身却弯成了不可置信的角度,交叠在一起。
“先别走了。”林远咽了口唾沫。
“你先看看咱俩影子......”
钟天明低头去看,没看出什么异常。
林远看到就在钟天明回身的瞬间,地上的影子刷的一下分开,该明的明该暗的暗,全都齐刷刷的朝着一个方向,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艹!这影子自己会动。”林远指着地上的影子,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没什么信服力。
地上的影子跟着他这个动作,他的手重叠在阴影里。
林远知道,黑暗中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存在,正在学着他的动作。
“靠。”林远揉了揉眼睛,“这鬼眼怎么不管用了。”
“都说了,你身体没跟过来,那些阴灵赋予你的能力又怎么到你身体里。”
“不能啊,试炼场不也是一样的。鬼眼能被从试炼场里带出来,怎么就不能再带到这里来了。”林远在那边自言自语,钟天明叹了口气。
这种囚困灵魂的阵法,布阵的人虽然特意预留了入口,但附在他们身上的阴灵力量,是绝对无法从外面带进来的。
一是阵法属性释然,再有布阵的人本身就想将人困死在里面。越是懂行的人,失去了能力便会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动才算是中了布阵的人的陷阱。
像是丁志举那样的傻子,纯粹是错有错着,再说他那种什么也不懂的人,就算真进了村子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钟天明虽然在影子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有一点,他相信林远的话。
“不管影子到底是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不要害怕。”阴灵通过恐惧强化自身的力量,这一点是通用法则。
影子单独吓唬林远,估计是先前看出了钟天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更何况也能够制造信任危机。
见不得光的弱小阴灵往往只能玩一些蛊惑人心的小把戏。
惯用的手段还有给几人行的队伍里,意志力薄弱的人制造错觉,比方登山团队留在后面的队员,突然冒出来个队友跟她讲,整条队伍突遇险情,只剩下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劝人为了安全直接下山。
结果在犹豫的时候团队的人全都下来了,又跟他说只有刚跟他讲话的那个人死了。
一般来说,鬼怪针对的核心目标会承受最深的恐慌,并在团队内部散播更大的恐慌。如果能将人影响到互相捅刀子,那准备吸收生气的恶灵就算是成功了。
察觉到此处阴灵的惑人方式,钟天明反倒觉得内心稍安。
这代表这些阴灵本身没有直接攻击人的力量。
虽然第一间屋子钟天明就有这种感觉,现在算是彻底确认了。
但一锤定音的事儿,还是在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白影时候有了变化。
那是一道实体的影子,衣服很短,小面露出死白色的一双腿。没有丝毫血色的腿,不像尸体的颜色,更像是被精心刮磨过的白蜡。
黑色的头发像是结网的稻草,乱糟糟的膨开,没有风也在呼吸一样的晃荡着。
“那是什么?”
钟天明犹豫了一下,“稻草人吧?”
虽然在村子中间放一个稻草人不符合常理,但这个村子本身就很怪异。
林远相较于尸体,更乐意接受钟天明的想法。即使那个东西看上去太像是一个人的背影了。
离那道白影越近,地上的影子变动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林远甚至看到钟天明的影子都离了脚。
不对。
林远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子了。
低头一看,他的影子抱住了他自己的脚!
钟天明那道脱离了他的影子则抱住了林远的右脚。
“唔——”林远想要喊钟天明停下帮自己想想办法,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张口,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轻哼。
靠。
刚说完这东西不厉害,转眼就给他上眼药?
林远琢磨着自己刚才也没被吓到啊,这东西怎么就变厉害了。
其实现在被扒了腿,林远心里也没多少害怕,想的更多的也是怎么能拜托这玩意儿。
他胆子早就练出来了,不然当初那一地窖的脑袋就能把他吓死在那里。
可惜这儿没有把大砍刀,不然林远还能给下面的东西来上一下子。
脚是因为被扒住了所以迈不动,嗓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受控制,又隔了两秒,林远才想起来,自己手又没被捆着。
于是他跟扯着他腿的几道黑气开始掰腕子。
还没掰出个胜负来,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林远一个愣神,发现自己身子站的笔直,手搭在冰冷的人形物体腰间。没什么东西抓着他脚。
林远惊呼一声,赶忙撒手往后跳了一步。
“艹,这怎么回事儿啊。”
“这是玉蛹?低配版的?”林远感觉自己有点儿虚,不过就刚才那种接触程度,要搁当初丁家那店里遇见的玉蛹,估计他早被吸干了。
“可能吧。”钟天明扣下了一点儿玉蛹的料子。
“里面是白蜡,外面糊了白纸,温度比这两样东西都要低很多。”
“我刚是怎么回事啊。”林远搓着手,感觉有些膈应,离那个站着的玉蛹更远了一些。
一个荒村里站着这么个玩意儿确实够能唬人的,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东西,这么轻易地就出现在眼前了,总让林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刚才突然魔怔了,我叫你你也不应,一直往前走。”钟天明表情无奈,“然后我就看着你跟这玩意儿抱上了。”
“你刚看见它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感觉?腿挺白的?”林远面色一变,“不是,我意思是这玩意儿长得挺不像个人的。”
“......”钟天明无语的看着他。
“这么看阴玉和你这样特殊体质的人应该是相互吸引的。至于这东西是升级版还是低配版,你现在损失的可是灵魂,真被它吸干了你也回不去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当个植物人,医院病床上躺上一辈子。放心,我会帮你缴交住院费的。”
“我去,你不能这么冷血无情吧。”林远默默又往远处退了几步,尽量和玉蛹拉开距离。
这东西现在其实也不该叫玉蛹,叫蜡蛹还差不多。
“这玩意儿之后能变成玉石?”虽然距离远了,林远对它的好奇不减。
钟天明伸手用了大力想要将那个白色的‘人’扳倒。
那些发丝像是触手一样突然朝钟天明脸扑了过去。
时刻对其保持高度警惕的林远条件反射地将钟天明拽开。
两个人的力气愣是没能拉动像是长在地里的东西。
“挺沉的,而且你不觉得这个玉蛹太肥了点儿吗?”比他们之前见到的那尊身体壮硕了至少一倍,腹部凸出的更多。
林远看见钟天明开始从旁边地上捡石头。
“你又想干什么啊?”林远无奈的长出一口气。
“看看他白蜡底下藏了什么。”钟天明回答的自然,“你不是也挺好奇的。”
好奇但是他要命啊!
林远挠挠头发,“要是你给它敲开,放出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咱还能回去吗?”
“应该对我没什么威胁。”钟天明照实说了。
玉蛹从来都没针对过他,所以钟天明说这话还挺有底气的。
他想了想,从扔了另外一块石头给林远,“一会儿要真放出来了厉害东西,我先缠他一会儿,你就往头上拍,照死了拍。”
“只要你死的足够快,危险就追不上你。”
林远拿着石头,突然感觉保持微笑好难。
钟天明等林远走到远处,才开始用石头凿向玉蛹的白蜡壳子,脆硬的白蜡瞬间便生出了道道裂纹。那些触手一样的头发仍旧照着钟天明的脸扑上去,像是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却被钟天明用手直接揪着靠近根部的地方一把薅掉,跟倒小黑毛一样团成团,随手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一脚。
208 安平:矛头村(三)
林远看着钟天明的动作,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个什么表情。
白蜡被敲开之后,空气中开始弥散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恶臭,其浓郁程度如果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的话,林远可以把下午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白蜡底下掉出来的是发黑的像是碎肉渣一样的东西,里面还有很多细密的肉虫,团成一个个小疙瘩,不断扭曲蠕动着。
从白蜡里掉下来像是受了凉又受了惊。
在地上滚一会儿就不再动弹。
钟天明捡了个小棍儿杵两下,看那些虫子应该是死了。
他又用棍子将蜡人下面的肉层扒掉,这才露出下面的白玉石。
林远看着钟天明的动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跟这些虫子亲密接触过,林远不停地拍打着衣服。
甭管有用没用,总能求个心理安慰。
“这些恶心的东西是什么啊。”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邪恶的祭祀方法。”钟天明扔掉手里的木棍,“村子里的用这种方法养玉。”
“这能有什么好处。”
“那些阴玉带来的好处还不够大吗。”钟天明怂下肩,“这些肉末应该来自不同的尸体,你看那些虫子,它们身上的花纹都有不同的区别。”
“你不用给我介绍了,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林远连忙打断钟天明的日常上课。
“您查完了没,查完了赶紧想想咱们怎么从这儿出去吧。”
“我总觉得这里怪瘆人的。”
钟天明这回倒是没再坚持,“矛头村应该是有活人的才对,他们还对外交易。这里找不到,是应该出去看看。”
钟天明站到林远身边,手放在了他后脑勺上。
林远一脸懵的看着他。
“听说过人撞墙资自尽吗?”
??
“我知道让你自尽可能太为难你了,我帮你。”钟天明话还没说完,就对林远下了重手。
林远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但他没感受到脑子撞墙的剧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地上。
林远从地上坐起来,化妆镜顺着他肚子一路滑到地上。
他看着远处的牌楼发了会儿呆,才从地上站起来。
钟天明不久后也醒了。
倒是最早出局的丁志举一直没动静。
“你不会是猜错了吧。”林远抓了把头发,“他不会还被困在梦里吧。”
钟天明蹲下身子摸了一把丁志举的后脑。
手上蹭到了一些干涸的血渣。
钟天明脸色不太好看,“有人在我们昏迷时候偷袭过我们。”
“真的假的。”林远警惕的看向周围,但很快就回过味来,“不对吧,要是有人偷袭怎么不打咱俩,光打他了。”
“而且咱们仨都昏迷着呢,没道理就这么把咱们放这儿吧。”
地上的拖痕倒是证明了他们是从牌楼旁边被移到外面来了。
但这怎么看都是在帮他们吧。
“也可能是你养的那两只小鬼。”钟天明又想了想补充道。
林远试着叫她们出来对峙,结果这俩姑娘这会儿又开始不搭理他了。
“没事,她们应该也是好心,怕这货乱跑吧。”钟天明盯着牌楼仔细看了一会儿,也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
对于她来说,夜晚行动会更安全这一点确实不假。
但矛头村很特殊,它圈定了一块阴灵的地盘,像是他们这种有能力的人来这里,反而会受制于人。
“今天咱们就先在外面凑合一晚,明早再进去跟他们的村民谈生意。”
钟天明当即拍板,林远自然没什么异议。
第二天是被打晕的丁志举醒的最早,他骂骂咧咧的抱怨声直接吵醒了本身就保持警戒的钟天明。
林远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候钟天明正烤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鸟。
“行啊,你还有这手艺。跟你在外面指定饿不死。”
“荒漠里这种能力也没什么用,没有生命,有什么能力都白搭。”钟天明声音冷漠地表明林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那也比我强啊。”吃人的嘴短。
林远被怼后仍旧笑嘻嘻的看着钟天明手里的烤肉,直看得钟天明叹息一声,整个都扔给林远,“你吃吧。”
丁志举登时不干了,“哎哎哎,我也想吃点儿东西呢。”
“我这都受伤了,能不能照顾一下病号。”
“还不是你蠢,胆子小不说,连被谁打晕的都没看到......”
如果说钟天明怼林远是不留情面的话,怼起丁志举简直是不给脸。臊的最后丁志举只能坐到角落里生闷气。
要说这地方也奇怪。
八点开始雾气整个消散,阳光洒满大地,积聚了整夜的阴霾一扫而空。
同样一条路,再走上去只让人觉得踏实。三个人很顺利的进了村。
跟丁志举昨晚形容的一样,村子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有早起的大婶拿着箩筐正在外面晒干菜,见到三个生人来了也不过看上一眼,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丁志举一直在前面带路,看他脚步匆匆的样子,还挺笃定自己不会带错路的。
三人一直走到后村,才见到了一个独立出来的小瓦房。
在一堆独一层的房子中,这个两层楼的砖瓦房倒叫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人帮钟家跟中屠那边搭线,干了好些年头,赚的挺多。”丁志举从鼻子里蹦出一声哼,“没想到一回就把我们家坑这么惨。”
“诶,少东家,你怎么这么早来了。”门口一个正在晒被子的老头远远瞧见三人,满面笑容的凑过来。
“老子找你算账来的!”丁志举往旁边地上吐了口唾沫,撸着袖子走上去。
老头一脸惊恐的往后连退两步。
“少东家,您可是个文化人,有话好好说.....要是真想打架的话,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老头这扯嗓子一招呼,呼啦啦出来十几号人。
“......”
这么对比一看的话,这么多口子人住一个二层小阁楼,地方也不是很富裕。
丁志举默默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我就是来跟你问问,你上次给我们的中屠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人形的玉石。”
“哎......少东家,咱们话可先得说在头里,当初进货的时候,是你们带去的专家说那块玉石是罕见的天白玉,内藏云纹,富贵天承。当然,具体啥意思,咱也不懂。但俺当初就说了,那玩意儿看着邪性的很,你们还是偏要买,出了问题怎么也不该赖在我身上吧。”
“再说了,我就一中间商,你要找也找不到我,你去找卖家啊。”
“我们就是想找卖家。”钟天明算是看出来了。
眼前这老头叫丁志举虽然一口一个少东家,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讲话,对丁志举分明是看不起的。
“你是谁啊?”
“我是想解决阴玉的人。”
“小年轻你夸什么海口呢?还解决阴......”话说一半,老头声音戛然而止,“你说什么呢,什么阴玉?”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会儿改口未免太晚了吧。”钟天明面上挂着笑,慢声道。
“去去去,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们要带够钱了,想买玉石就谈生意,想问问题你们去找别人去。”老头不耐烦的挥手赶人,顾左右而言他,明显不想搭理钟天明那茬。
被十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丁志举有点儿怂,林远默默打了个哈欠。
“看来跟你们好好说话是不行了。”钟天明略显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你叫这么多人出来,是想比划比划?”
“草,你们仨非得被教训一通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是。”老头更显不耐烦,直接从木桩上拔起了刚用来剁菜的菜刀。
钟天明两手交握着,活动了两下手腕。
“来吧,看看我能不能从你们嘴里问出点儿什么。”
“希望你们不会叫我失望。”
钟天明打鬼很厉害,打人也不弱。
每一次的攻击都能打中身体要害。
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个抗打的林远。
本来钟天明没有叫他上的意思,但那帮人往钟天明身边凑一个被踹飞一个,就有人打起了林远他们的主意。
丁志举很怂的直接跑远了。
林远则留下来跟他们硬刚。
虽然他没打过架,挥拳什么的毫无章法,打中的绝对没有挨着的攻击多。但他耐打啊。
那刀子过来他都不带眨下眼睛的。
这谁干得过他。
打急了挥刀朝林远身上砍的,见林远完全不躲闪,只能慌忙变相手劲儿,反而叫林远打个实在。
最后十几个人鼻青脸肿的站在一堆。
钟天明就额角挂上了点儿汗珠。
林远刚才脸上被揍了好几拳,本该青紫交加,事实上现在他脸皮都没破一点儿。
“不,不打了......你们想问什么,问什么我都说。”老头儿喘着粗气,摸着淤青的眼眶,招呼着林远几个人往屋里走。
“你们也该干嘛干嘛去吧。”刚才还很豪横的老头此刻显得身形佝偻了不少,“对了,老三,给客人们泡杯茶吧。”
钟天明笑眯眯的跟着老头进了屋子,林远跟在他后面。
丁志举在门口转了两圈,最后没进去,站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我就在外面等你们,有事儿招呼我。”
他可不像林远那么虎。
干什么都跟在钟天明身边。
多大能力干多大事儿。
他最早跟钟天明认识的时候,完全想不出钟家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想到跟他这样的混子成为朋友。甚至为了跟他成为朋友也开始跟他混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
但从钟天明跟他交朋友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他:有些事情,别有太大的好奇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跟演电影的似的。
但这句话确实深深地镌刻在了丁志举的脑海里,这么多年也没褪色。
从认识钟天明开始,奇怪的事情总能听见一些,以前没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深究,直接装没听见,倒是能跟钟天明相安无事。
这回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丁志举不得不麻烦兄弟帮他摆平。
但该遵守的守则还是要遵守的。
反正钟天明不会觉得他怂。
屋内。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一人一个小马扎。玻璃杯里的茶叶慢慢打开,杯口蒸腾起一圈白雾。
“你们尝尝,我们自己家种的茶叶,平时就我们自己家人喝,保管没有添加剂。”
钟天明扫了一眼,没有动茶叶。
林远倒是端起来一口闷了。
但是喝水也不顶饱啊。
“大爷,您家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啊?”林远笑的有点儿憨。
跟完全忘了大爷脸上那个紫色的眼圈就是他奉送的一样。
老头儿嘶了一声,还是叫人给林远拿来了几个窝窝头。
“凑合吃吧,也不是饭点儿,家里还没弄菜。”
“那我们一会儿能留在这儿吃个午饭不?”林远啃着窝窝头,还不忘惦记别的。
刚他消耗有点儿大,这会儿真饿的难受。
老头明显也被林远问愣了。
“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话音里还有点儿委屈。
这伙人打着问消息的旗号打了他们一顿,咋又改成蹭饭的了。
不是说一顿饭请不起,而是老头儿觉得太憋屈了。
“大爷,您放心,我们不在这儿吃。”钟天明话音一落,林远叹了口气,专注的啃起了窝头。
这谈话总算入了正题。
两人也总算知道了老头儿的名字。
老大爷叫郑兴,一家人是从中屠搬出来的采玉人,这才能和中屠那边搭上线。“不过中屠其实挺排外的,再加上十好几年没长期在中屠生活了,他们那边真有什么变化,我们也不能确定。”
“好,我比较关心的问题是,你们为什么不远万里的搬入矛头村呢?”钟天明仍旧维持着那抹得体的矜贵笑容。
实际上,有外人的时候他都是这个架势。
吃完窝头的林远在心里腓腹他了句够能装的。
“哪儿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到了这个地方,感觉村里的人挺好的,这儿空气又好,青山绿水的,离着大城市又近。还能说啥,都是缘分啊!”老大爷很是感慨的说着。
“大爷,您这是不乐意说实话了?您会在这儿定居,应该是知道,这里曾经养过阴玉吧。”
209 安平:矛头村(四)
“你这小年轻说话真奇怪了,玉石恁么还能养呢。”老大爷给林远茶水续杯的动作顿了一下。
“您就别装傻了,跟我们这儿不好使。”钟天明发动阴灵的力量,盯向郑兴的眼睛瞬时变成了一片血红。
老头被吓得啪的摔回座位上,水壶里的开水泼了一地。
老头儿抱着脚哀嚎了半天,才凉快下来。
“你们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阴玉所有炮制的方法都是一样的吗?天然的玉蛹从何处成型,如果不用尸肉封装祭祀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搬家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问的这些,我也没法回答你......我们会搬到这个地方,也都是族长的安排。”
“你们是什么族的人?”钟天明倒是听说过一些特殊的种族。
这些种族的人群都很神秘,有的会用毒草灵药,有的则能驱驭蛊虫。
“我们一族名为石族,靠种玉为生。”
“玉石能种啊?”林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刚林远还在腓腹钟天明问的是什么破问题,要是玉石有办法养,还能卖的那老贵?科学节目都讲过,玉石那是岩层积淀演变来的,一块玉恨不得能追溯到几亿年前。
这玩意儿要是能种出来,那地质学家第一个不信啊。
“不过我们虽然种玉,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能让选好的石块变成玉石,我们也不清楚。”郑兴把脚放回地上。
“我们一族虽然都有家传的种玉诀窍,但一般不会真正使用这种能力。”
“你们种玉需要用尸肉吗?”
听见钟天明又在强调这个问题,郑兴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
“这件事,在来矛头村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们几个是根据祖训搬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在十年内种出三尊玉蛹,至于玉蛹到底做什么用,我们也不太清楚。”
“现在都兴火化,也找不到尸体,我们之前用牲畜的尸体尝试过,石质却无法发生变化,眼见着时间已经过了一半,我们哥几个也在头疼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之前丁家进的那批货,为什么里面会有玉蛹。”
“你们石族明明需要玉蛹,为什么还要往市面上卖。”
“......这我就不清楚了。”郑兴再度开始摇头。
钟天明盯着郑兴看了会儿表情,直接起身招呼林远离开。
“这就不问了?昨天晚上遭了那么大罪,就问这么几个问题。你信他们说的吗?”林远有些郁闷的跟在钟天明身后。
“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郑兴应该跟之前找我们麻烦的不是一路人。”
“之前咱们去中屠被坑的事就这么算了?”
“他们石族人应该有自己特殊的联络方法。再加上从郑兴对丁志举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压根没把丁家放在心上。只要有好货,玉石不愁卖不出去。郑兴能告诉丁志举实话就怪了。”
幸好这地儿不拦手机信号。
钟天明打了个电话就叫人开车来接他们了。
丁志举后知后觉的拍着脑袋,“艹,我怎么早忘了多叫几个人过来。也不至于白白被打。”
“哎,你们问的结果怎么样啊,知道是谁昨晚上打我的吗。”
“鬼打的。”钟天明一句话把丁志举剩下的话全怼回去。
林远对这两人的沟通方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靠在车窗旁边假寐。
眼睛闭着闭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安生了有段时间的试炼场再度对林远发出了召唤。
好多次出生地都不是坟地的林远,快忘了忘忧酒吧外面还有着这么一大片荒凉落寞的地方。
旁边一半露在地上一半埋在土里的棺材内突然发出了砰砰的撞击声。
林远警惕的转头看过去。
得亏那棺材是漏洞的,林远还能听见里面请求帮忙的声音。关键是,他听着还感觉很熟悉。
“你怎么才来啊。”被救出来的锦凌抱怨道,“你一直站在旁边难道是在看戏吗?”
“我刚来好吧。”林远拧着眉毛给自己解释一句。
“你怎么也会在试炼场里。”
“你在问我?”,锦凌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尖,在这里她就跟真人没有任何分别。
至少林远看不出任何分别。
他刚才触碰到锦凌的手,将她从棺材里拉出来,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这里简直比之前黑河底下的玉坑还不如,那里至少还有蓝绿色的荧光。”
“而我刚才呆的那口棺材里,甚至还有已经变成骨头的尸体!”锦凌尖声叫喊道,像极了抓狂的泼妇,“我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住过同一个房间!”
“......”林远第一次遇到关注重点这么奇葩的鬼。
“这里是试炼场......”林远将神场大概的状况给锦凌解释了一下,至于她为什么能进来,艾儿和薇儿跟了他这么久却从没进来这一点,林远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他带着锦凌想进入忘忧酒吧,门口一直很温柔的兔装侍者却突然伸手将锦凌拦住。
“不好意思,小姐,您没有身份卡,不能进入忘忧酒吧。”
“身份卡?”锦凌有点儿懵,“我跟着他一起来的,也不行吗?”锦凌伸手指着林远。
“不可以的,安全区的身份卡都是一对一的,您这种没有经历过初试直接降临的试炼者,属于偷渡人员,是没有安全区权限的。”侍者笑眯眯地解释道。
林远还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也是第一次知道,安全区原来还有可能进不来。
“那她能去哪儿啊?”林远指着锦凌疑惑道。
“除了安全区任何地方都可以。”
除了安全区任何地方都可以?
意思是这里其实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林远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一个以黑暗为主色调的世界,从坟地到酒吧经过一条顺畅的羊肠小道,自从第一次走进酒吧,林远每次醒来都直接在安全区内。他几乎默认了这个中转场合只有酒吧!
“这里是哪儿?”
侍者很温和的回答他,“先生,这里是忘忧酒吧。”
“我的意思,这整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侍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远的问题,“这里是奥康大陆的塞西国,如果您暂时没有试炼任务的话,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逛逛。”
“但如果在试炼任务期间,还请您务必回到安全区内,要知道,即使失去意识几秒钟,也可能会在充满危险的塞西丢掉性命的。”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在塞西参与一些活动,在整个塞西王国充斥着无数的灵异事件,解决一些事件能够让您额外获得积分和一些奖励。搭乘前面十字路口的轨道列车,就能带您离开相对安全的边境之地了。”
侍者很耐心的给林远介绍着这个世界。
“塞西?”这名字很西方啊。
“喂,你在想什么?”锦凌拍了一下林远的肩膀,“你要把我扔到外面,然后自己进去吗?”她手指着酒吧,眼神里带着怒气,“如果你再敢把我一个人丢在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我发誓,等我再占据了你身体的主动权,绝对不会还给你!”
林远感到头大。
从刚才侍者的话里,林远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塞西国很危险,几秒钟失去意识就可能会没命。没有任何保命手段的林远感觉自己不需要昏迷就可能会没命。
可锦凌的威胁也是个问题。
“我可没能耐保护你。”
锦凌转了转眼珠子,拍了拍胸口,“没关系,我就是害怕没人陪我说话。我来保护你。”
一个棺材都爬不出来的人,林远不清楚她哪儿来的底气能说这话。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顺着小路一直走,有一个老旧的车站台。
风卷着旧报纸从马路旁边飞过,站台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土,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停驻过脚步。
“不知道会不会有车来。”
即使等待是件很枯燥无聊的事情,林远也不想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展开一次漫无目的的夜游。如果不是锦凌一直在旁边聒噪不停,越来越冷的环境,甚至快让林远睡过去了。
“叮铃——”昏黄色的车灯照亮了笼罩着青绿色的夜,锈迹斑斑的黑色铁皮车缓缓驶入两人视野之中。
这辆列车不光外形是黑色的,窗户上也像是蒙了一层黑色的浆糊,叫人完全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
等车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然人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叮铃——”车铃又急促的响了两声,像是在催促他们上车。
“我们上去吗?”跟林远有点儿犹豫的状态不一样,锦凌显得很兴奋。
等了这么半天,不可能真顺着铁轨走。
林远一咬牙,直接迈步走了上去。
真走进彻底的黑暗里,林远被换过的眼睛很快就适应过来。
虽然有一只眼相当于彻底瞎了,但那只鬼眼能够很清晰的看见车内的状况。
这种感觉很奇特,照理来说,没有光线就不会有反射进眼睛的色彩。但林远此刻却能感觉到这些物品原本的颜色。
车厢内是两两相对的长条型座位,符合上世纪的老式列车的样式,中段有两个漂亮的白漆圆桌,看是给有钱的客人留下的吃饭的地方。
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车窗和四壁都有着一道道的血条,边缘的铁皮甚至都有些撕裂。
像是什么怪兽留下的抓痕。
“我们找个位置坐吧?”锦凌左右转了下脑袋,看样子她也是能看清黑暗中的环境。
两个人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列车里突然回荡起了一道阴冷的声音。
“请所有乘客前往五号车厢参与车票游戏。”
“注意,只有赢得车票才能在选定区域下车,否则将被直接带至终点站。”
“......”为什么,他上车之前忘了坐车还要买票这件事。
!他那张卡根本就是一张假卡,积分啥啥的都没有,一会儿要需要刷积分他要咋办。
“这要从哪儿看车厢号啊。”锦凌踮着脚尖四处看着。
“我觉得,我们直接坐到终点站吧。”林远有点儿想直接放弃挣扎。
“为什么?”锦凌眨巴眨巴眼睛,“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还想找点儿吃的呢。”
“这可是你的地盘儿,别这么丧好不好。”锦凌拍拍林远的肩膀宽慰他,“大不了我一会儿少吃点儿。”
林远并没有被安慰道,并怀疑他们很可能会被在半路上被扔下车。
需要车票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在他们上车的时候就拦住他们告诉他。
锦凌对于找五号车厢很积极,林远也只能跟着她走。
五号车厢的整体布局跟他们之前呆的三号车厢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中间有一张长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左右两侧的座位则是竖着的长凳。
布局很像是现代的地铁座位。
跟之前冷清无人的车厢不同,这节车厢里坐了七个人。
有一个不能称之为人,最靠边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人可能刚死不久,血呈喷溅式溅了周围一地,但尸体保持着坐姿已经僵直。
其余的六个乘客也表情僵硬,只有两个人抬头看了林远一眼,剩下的都死气沉沉的盯着桌面发呆。
“距离终点站还有六十个站台,请乘客尽快选择好座位,参与游戏。”
长桌上咕噜咕噜的滚出来了一个球状人偶,它用重色颜料荧光漆漆出来的脸散发着诡异的光泽。面上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无比瘆人。
在巴掌大小的圆球脑袋上,足足有四张不同诡异表情的脸。
林远盯着滚到他面前的木头人静默了两秒钟,绕开尸体坐在了远离其他乘客的位置。
锦凌眼神里没什么惊惧,但也不再开口说话,安静地坐到了林远身边。
假人发出嘎嘎的怪笑声。
“好了,新人加入,我又要说一遍规则了。”
假人刷的一下滚到林远面前,圆滚滚的木头手臂在长桌上刷的晃过,林远面前摊开了一副扑克,“你好,乘客先生,请抽取属于你的三张牌。”
林远皱了下眉,随便抽了三张出来,并没有看自己到底拿的是什么牌。
假人又让锦凌抽了三张牌。
小姑娘有样学样的直接将扑克压到了手底下。
假人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眼睛里冒着诡异的绿光,“嘎嘎,游戏的规则很简单......”
210 神场:终点列车(一)
“其实规则很简单,每一轮列车到站前,你们都可以选择手中的一张牌猜到站人数。”
“猜的最接近的那个人能够获得车票,差得最远的人则要接受惩罚。”
“当然,也可以选择弃权,但连续弃权不能超过三次。”
人偶一边怪声说着,一边兴奋地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猜的数最远会有什么惩罚?”林远皱了皱眉。
人偶听着这个问题,在那具无头尸体面前突然一个急刹。
“哎呀呀,这个家伙怎么还留在这里。”
他圆滚滚部分手指的木头手在桌面上敲击两下。
黑暗中有两个被黑布笼罩着的人影推着一辆推车出现在车厢前端,两个黑色的人影飘过去,也没见着手,就将尸体抬起来扔到了板车上。
车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被推着再次消失在车厢里。
林远在玩偶看着尸体被搬走的时候感到了一丝丝滑稽。
他以为这样恐怖的场景,至少会出现更匪夷所思的处理尸体方式。就算桌子直接把那具尸体给吞了,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刚才那位先生的运气太差劲了。一般来说,和人数相差最多的人只需要支付一百积分就好了。”
按照一次试炼只能积攒十积分来算的话,这得是十回试炼才能保一次平安啊。
不说林远一分没有,他压根神场试炼还没参与过十次。
一张车票能卖那么贵?
林远也不知道这好几十站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着那个人偶巡逻一样滚到别人面前,掀开牌看了一下自己刚抽到的是什么数字。
七、k、四
这三张牌对于林远来说都不太友好。
林远叹口气,将扑克揣回兜里,“我还有个问题,一轮如果只有一个人猜了会怎么样?”
“算你运气好,只要人数相差在六以内,车票属于你啦。”玩偶语调怪异,猛地一仰头,诡异的笑脸对上林远。
呵,这坏事儿还能变好事儿了?
说真的,林远到现在都没闹明白,这玩意儿的三张脸是都能看见,还是只有转到某一面的时候能看见。
因为林远注意到它的身体似乎分前后,一侧为黑色,另外一侧用白色的荧光涂料涂出了一个小方块。
“决定下注的时候只要将牌面放在桌案上掀开,就相当于参与本轮下注啦。”玩偶介绍了游戏的最后一步,滚到桌面正中间,三个脑袋上的眼睛全部闭了起来,不再出声。
像是一个安静的摆件。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它会突然站起来。
五十站,如果能达成合作的话,一轮出一个全都能离开啊。
林远试探着清了清嗓子,“几位,咱能聊聊吗?”
他说话,玩偶倒是也没发声。
看样子玩偶并不阻止车厢内的玩家交流。
“这列车前头开过几站啦?你们都参与过游戏了吗?”话一问出来,林远就发现自己先前的主意里有个悖论。
每三轮必须猜一次,这就让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只有一个人猜。
前面放跑的人越多,最后一轮自己就越危险。
一轮只有一个人猜的概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正因如此,林远发出示好的谈话邀请也没人搭理他。
于是第一轮林远决定观望。
锦凌晃着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她抽出来的那三张牌就随意地放在桌面上,并没有想要收起来的打算。
甚至她都没有翻开那几张牌看过。
林远倒是有点儿紧张。
“你把牌留在桌面上,一会儿要是算你参与游戏了,我可没有一百积分帮你赔。”
“你这么小气的吗?”
“穷。”
锦凌气闷的噘下嘴,把牌拿起来抓到手里。
“我不懂啊。”
“这三张是什么?123吗?”
在林远身上这段时间,锦凌压根没有接触过扑克这种现代娱乐手段,她也就会数正中间有几个图案。
反正就是猜人数的嘛。
林远看见锦凌话音刚落,那六个姿态各异的人突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林远他们所在的方向。
投来的目光全是羡慕。
“......”看来这些人牌面都挺大的啊。
林远扯了扯嘴角,看向锦凌,“要不......这轮你猜个试试?”
“随便吧,反正本姑娘才不怕那个木头精。”锦凌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随手拿了个二拍在桌面上。
她们就是两个人上来的,要是真有人上来怎么得搭个伴吧,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也不想想这一车厢的人都是单着的。
林远看着那六个人有三个彻底变了脸色。
即使在知道锦凌的牌面会很小的情况下,这一轮还是有四个人下注。
透过他们脸上难看的表情,林远不难猜出来,这是那三个人必须下注的第三轮。
另外三个人有两个脸上但看,还有一个很淡定。
看那样子,手里应该也有小牌。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故意做出这样的表情来迷惑人。不过从介绍游戏的玩偶身上还要漆荧光涂料这一点来看,拥有夜视能力的人应该不多。
所以所谓的迷惑人应该没有太大的意义。
至于对方是否是在塞西游荡的老手?
开玩笑!
老手会蠢到上这辆列车吗?!
林远宁愿顺着大街走上个三天三夜。
就算让他睡大街上也会来参与这个垃圾游戏!
他讨厌这种需要拼运气的游戏,而且这车还不知道把他们拉到什么地方去,回忘忧酒吧也是个问题。
要是跟去厄场的安全区一样在心里默念就直接能回去就好了。
在林远内心叹息个不停的时候,列车缓缓停下。
车上的玩偶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桌面上跳了起来。
“这轮有新的玩家加入咯。猜猜到底有几个人?我们这一轮最幸运的朋友就是——”玩偶可以拖长了调子,在众人面前滚了一圈,最后唰的一下来到了锦凌面前。
“恭喜你,新人,你是这次猜人数最接近的人。她面前的2号扑克凭空消失,一张黑金色的车票掉在锦凌面前。”
“现在请将你剩余的扑克交出来吧。”
在玩偶醒来之前。
林远偷偷跟锦凌换了牌。
他把k换成了一。
这种游戏,还是拿着小牌安全。
没想到浩浩荡荡直接走进来了四个人。
那三个不得不这波参与游戏的人顿时脸色十分花里胡哨。
看样子手里拿着四的不少。
估计这些人是想省着小牌下一轮用。
林远看着那些人面前的牌也都凭空消失了,而工具人玩偶并没有给他们补牌的意思。玩偶一如既往的对新人比较感兴趣,不过轱辘到那四个人面前,林远居然看到玩偶脸上又出现了新的表情。
三张脸同时变成了失望。
“怎么又是你们四个!”
“会组队上你这破车的,除了我们还能有谁。”
走在最前头的冷峻男人冷淡的回应他一句,坐到了最外面。刚才死人坐过的位置。
林远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谁知道他屁股底下坐着的位置,之前有没有放尸体呢。
“为什么你不给他们四个发牌啊。”锦凌把玩着手里那张车票,好奇的抬眼看过去。
无论是逆天的好手气、下注还是成功赢得车票都没能让锦凌脸上出现什么波动。林远挺佩服她那种无知者无畏的强大勇气。
他是不知道锦凌到底有多厉害。
但从她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也被试炼场拽进来这一点,林远就确定她没办法跟试炼场的规则抗衡。
“我们已经拿到过十次这辆列车的车票了。”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回应了锦凌的疑问。
“十次之后再乘坐这辆列车就不用再争取车票了吗?”
双马尾女孩儿没来得及再说话,玩偶阴惨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喂喂,你们当游戏执行官不存在的吗?那可是游戏的隐藏彩蛋,你们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这是林远第一次听见它的自称。
游戏执行官?
这个世界,是那两个人的游戏吗......林远脑子里又出现那一男一女的片段,此刻他甚至回想不出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样貌。
只是直觉那个露出过脸的女人很美。
男人的惨叫声将林远的思绪拉扯回来。林远定睛一看,坐在他斜对面的人断了一条手臂。
玩偶脑袋左右摇晃了一下,发出咔啦一声轻响。
奇怪......刚才这个玩偶,白色荧光的那面是冲着自己这边的吗?
“他只有五十积分,剩下的只能拿一只手来抵账啦。”
“其实我应该砍掉他半拉脖子,但谁让我是这么仁慈的执行官呢。”玩偶啧啧出声道。
那四个新人当中的双马尾女孩儿一直跟锦凌俏皮的做着眼神交流。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靠着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困倦的眨着眼睛打哈欠。他们领头的男人看着很冷傲。抱着一根像是棒球棍一样的武器,身形坐的笔直,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另外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看上去一脸凶相,手里牵着一条黑狗。那条狗长得跟黑背有点儿像。
林远因为一只狗而对一支队伍瞬间升起好感。
“好了,亲爱的玩家们,期待下一轮游戏投注的玩家哦。”玩偶笑嘻嘻的滚回桌子最中央,再度像断电一样关闭了它身上自带的荧光。
“这个时候说话,执行官是听不到的,也是给玩家商量对策的机会。”牵着黑背的男人突然粗声开口。
“嘿,大块头,如果被人不想商量怎么办?”锦凌眯了眯眼睛朝他喊道。
“反正是你们进行游戏。”男人粗声道。
看板着脸他的表情,只会让人想到这个粗野的男人只是在说风凉话,而不会想到他是真心想别帮人。
刚才被割断手臂的男人崩溃的大哭起来,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们,让我通过吧。我家里还有两个一岁大的孩子,我不能死在这里......”
“谁没有自己的家庭?”
一直沉默的人群终于陆陆续续有人开口。
只是变成了诉苦与比惨大会。
林远一直没再开口。
就目前状况来说,那个手臂受伤的男人,确实是这个场合里最惨的人。
林远此刻有些后悔他将十三换了出去。
每一张牌都应该有意义,这会儿能直接进来四个人,一会儿怎么就不能上来十三个人呢!那个壮汉的话已经表明了,这个游戏其实存在很多隐藏的规则,他们甚至参与超过十次。
林远开始感觉有些烦躁的松了松领口。
“嘿,那个小哥哥是跟你一起的吗?”双马尾女孩儿朝着林远挑眉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号。
话却是朝着锦凌问的。
“小哥哥?”锦凌晃着脑袋拧着眉毛,“这么个糟老头子你叫他小哥哥?”
“......”林远不知道锦凌在抽什么疯。
怎么他就老头了!诋毁自己对于这个万年老妖婆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你就别开玩笑了!”双马尾明显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帅哥,你放心投,输了我帮你补偿积分。”
“你陪我一夜就行。”双马尾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林远暧昧的抛了个媚眼。
林远倒是没料到,自己还能叫个女人给看上。
双马尾说了这句话之后,另外几个比惨的人瞬间忌惮的看向林远和女人。
那个手断了的人忐忑的朝着女人开口,“姑娘,你可不可以也帮帮我,我还不想死......”
“对啊,如果你积分富裕的话,你帮帮我们吧......只要有积分,我们其实都可以活下去。”
一堆人顿时转移了话锋,全都希望女人能拿出积分来帮助他们。
双马尾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轻佻,“我是有几万个积分,可我为什么帮你们?”
“我看上小哥哥了,想帮他。至于你们,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话很难听,但就是试炼场的现实。
一群人脸色难看。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静默。
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双眼,“铃铛,你怎么又在乱说话。”
“本姑娘就是实话实说嘛。”
“你看对面那兄妹俩,是不是也能加入我们啊。”双马尾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们的视力还挺不错的。”
“长得也好看,带在身边也养眼是不是~”
211 神场:终点列车(二)
双马尾女人轻佻的语气并没有对林远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也没打算接受女人提供的援助。
拿自己交易什么的......他搞销售时候面对多大单子都诱惑时候都没想过,这会儿林远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才能顺利地靠自己拿到车票。
这一轮上轮参与过游戏的三个人可以选择不加入。
这样,算上林远自己在内,这一轮可能参与游戏的有四个人。这其中应该有不得不参与了。
连对方究竟剩下几张牌都不知道的感觉简直太令人难受了。
“你们都还有几张牌啊?”林远没抱太大希望问了一句。
得到的回应果真没愧对他的期望。
“六张。”
“哥们手里十张牌。”
“四张。”
“你觉得有几张我就有几张。”
一个个因为刚才双马尾女人的态度,心里都憋着气呢。
这回答,一听就是在忽悠自己。
林远捏下鼻梁,垂眸不再试图跟这些人交流。
其实他现在的牌不差。
如果能有一轮轮空的话,七就是最安全的一张牌,意味着上六下六,除了一个人都没上来,基本稳过。
但要问林远十三和零的概率哪个能更大些......他还是觉得零概率更大。
玩偶在此睁开了眼睛,“新的一轮又要开始了,让我看看这次都有哪几个朋友要参与下注呢?”
林远看着大家都在打量着周围其他的人。
看来那三个人这轮也不是太紧迫。
等等,刚才他们上来时候有一个死掉的,证明有一个人是拿到车票的。也就是说,他现在只用跟五个人竞争。
林远看了眼刚才没参与投注也没说话的那个男人。
对方似乎在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远扣了四。
这张牌相对稳妥。
他觉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刚才上来了四个人所以才拿了自己刚好有的数字。
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男人跟着猜牌了。
那个男人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第三个人,脸色难看的把扑克又从桌面上拿下去了。
这回换林远脸色难看了。
他刚想把桌面上的牌换成七,玩偶已经滚到了林远身前,用自己的木头身子压住了扑克的背面。诡异的花脸像是要贴到林远脸上。
“时间到了,不能换牌咯。”
列车已经彻底停下了。
这一刻,林远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身上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懊丧、烦躁等种种负面情绪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为什么他的动作就没快上那一秒,只需要一秒他就能万无一失的通过了。
现在他只能祈祷不会上来太多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到十个人。
数字四的扑克被翻开,扑克消失,一张黑底金边的车票掉在林远面前,“恭喜你新人,运气不错哦~本轮没有乘客上车。”
“......”
林远看着玩偶的眼神顿时多了点儿感激。
“哎呀呀,虽然我长得好看,但你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玩偶怪笑着在林远面前滚了两滚,“新人,把你多余的扑克上交吧。”
一轮其乐融融的平安局。
除了林远和锦凌却没人表示出开心,那个被断了手的人甚至对林远露出了明显仇视的目光。
林远将车票小心的装到兜里。
实际上,他现在并没觉得最危险的关头过去了。因为他看见那四个列车常客,领头人的手始终握着棒球棍,那个双马尾女也在有意无意的摸过腰间的短刀。
她们正处于戒备状态之中。
即使是那条黑背犬,也端正而警惕的坐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执行官,我们现在手里只剩下一张牌了,如果下一轮还是没有猜对要怎么办?”
玩偶嬉笑起来,“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反正我不会给你们再发牌了——至于其他的办法,哎呀呀,我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扑克了,三轮之内必须下注这条规则仍然存在吗?”断了手臂的男人脸色难看,嘴唇泛白。
玩偶晃了晃脑袋,发出咔啦啦的碎响,“当然,规则是永远不会变的。”
“哎呀呀,没有新乘客也不需要介绍规则,我先歇了,一会儿见,我亲爱的乘客们!”
这大概是玩偶聒噪时间最短的一次。
两个新来的人反而率先接连通过了游戏,这让林远二人成为众矢之的。
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用厌恶和充满攻击性的目光看向他们。
除了那个事不关己,已经拿到车票的乘客。
“嘿,小哥,想好一会儿去哪儿了嘛?”双马尾叫他的语气更显亲昵了,挥舞着长臂努力地吸引着林远的注意力。
如果面前没有桌子拦着,她恨不得要飞到林远身边去。
“......”他哪儿哪儿都不认识,还用想好去哪儿吗?
“小哥,实在想不出来你们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哦。”
“铃铛姐,哥哥还没有发话呢。”小丫头打着哈欠,不满的开口。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在招呼小哥哥的同时,也没忘了给你哥争取福利啊。”
“你看看那个姐姐,多养眼!”
“我看你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之外装不下别的人什么东西了。”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铃铛一挑眉,凑到小姑娘面前伸手扯了扯她肉嘟嘟的小脸,“你懂什么叫黄色废料吗?”
“只有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被捏着脸,小姑娘说话有些含混不清的。
但她一双眼睛里还是透着了然的鄙夷。
“就你刚才那么热情的招呼人家跟你一队的时候,色女本质已经暴露无遗了。”
“睡觉都堵不住你嘴巴是吧。”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前的护甲里摸出来了一个小苹果塞到小姑娘嘴里。
小姑娘嫌弃的把水果吐出来。
“你的飞机场平到需要用水果来支撑了吗?”
铃铛的脸瞬间青红交加。
她现在非常想弄死这丫头怎么办!
“可儿。”男人发出冷清的低喝。
小女孩儿往他怀里蹭了蹭,一脸的委屈,“哥,是她先找事的。”
“在旁边吵吵吵个不停,害我完全没法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