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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那个冬天

作者:zhangzi     不轻易言弃txt下载     不轻易言弃全文阅读
    灰色的天,模糊的时间,前沙峪村村口巍峨的牌坊下人影憧憧,摇曳不定。张哲源踽踽独行在人海,心中一片空白。他扫视着每个行人的面孔,仿佛每个人的面容都是灰色的,模糊不清。隔着村口的马路,他猛然看到王若华就站在古老的牌坊下,在人海中时隐时现。

    “若华!”

    张哲源叫王若华的名字,却发觉叫不出声来,只有心里能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胸口犹如被石头堵住了,怎么喊也喊不出声来。

    穿过人群,张哲源匆忙来到牌坊下,只是已经不见了王若华的身影。他落魄地向村内走去,刚走了几步,街道上突然变得冷落了,阒无一人,人海从他的视线中竟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孤零零的街道。再走了几步,哪还有街道,他发现自己竟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一片废墟中——到处都是颓垣断壁,干枯的荒草,昔日人声鼎沸的前沙峪村已经衰败得糜烂不堪,渺无人烟。

    死气沉沉的废墟中,张哲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在废墟中,他猛然看到了王若华,似乎在等着自己走来,还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所穿的那件黑色的外套,只是整个人已经形销骨立,面容憔悴。

    张哲源停住脚步,怔了一下转身要走,却被王若华一声呵住。

    “张哲源。”

    王若华的声音充满苦涩,听着让人心如刀割。

    张哲源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凝聚着沉重的悲伤。看着王若华泪流满面一步一步走来,一往情深地看着自己说:“你为什么总是要逃,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呀?”

    张哲源哭丧着脸,悲伤地说:“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看着形销骨立,悲痛欲绝的王若华,张哲源也是痛心疾首,肝胆若裂,不由得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但是在触及到王若华脸颊的一刹那,他的手却突然僵住了,身心一颤。眼前哪里是王若华的脸颊,明明是一张毫无生气、灰色的陌生面孔。

    月已西沉,残照在邯市某村庄院落的窗户上。

    张哲源猛然醒来,倒抽了一口凉气,渐渐明白刚才心惊胆战的一幕原来是一场梦。可是梦中的情景是那样的真切,让他心如刀割,悲不自胜。他欲哭无泪,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原来,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自己。”

    此时,张哲源已经彻底醒悟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活在一种美好的感觉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自己,以至于到最后功亏一篑,落得一败涂地。

    “原来,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一句话,张哲源在心里默记了七年,一句话也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今天的看法。

    张哲源醒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遗失的快乐和美好又一幕幕浮上心头。他自怨自艾,沉浸在悲伤中苦苦挣扎,内心一次次被残酷的现实撕碎。

    相思在无边的黑夜中进行着,无声无息的,最后沦为失眠。

    黑夜里,张哲源什么都看不到,眼睛怎么也合不上,等到疲惫得失去知觉,才沉沉地睡去。可美梦不长,不多久,他又再次醒来,融入眼帘的还是无边的黑夜。就这样,他醒醒睡睡,睡睡醒醒,一直熬到天亮。

    后来,张哲源又多次梦到王若华,可是每次都是从悲伤中醒来。

    他梦到王若华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去机场工地找自己,梦到王若华和别人结婚。他发疯地想在婚礼上抢走本属于自己的新娘,甚至天真的以为王若华还会来找自己。

    冬日午后,温和的日光孕育着安宁的村庄。一群鸽子带着玎玲的哨声盘旋在村庄上空,最后落在一家农户的房顶上。

    这家农户的院落内生长着一颗挺拔的杨树,只是败叶早已落尽,几只麻雀在枝头自由地跃来跃去,咻咻地叫着。一只黄色的猫咪轻轻踮着脚尖来到杨树下,炯炯有神地盯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猎物。一只小奶狗高兴地跑过去跟猫咪打招呼,却被猫咪在脑门儿上狠狠拍了几下,然后嗷嗷叫着走开。墙角有五六只鸡在刨土觅食,一只公鸡在寻找到食物后,马上啯啯地叫着向其他母鸡献殷勤。

    房檐下,张哲源微微眯缝着眼,坐在板凳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对院内和谐的情景似乎有些漠然不动。自从北市铩羽而归,他一直显得萎靡不振,形如槁木死灰,对一切事物都心灰意懒,漠然置之。他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天天将自己关在屋里,不与外界联系,不与他人接触,完全将自己孤立,甚至是与世隔绝。有时,他会听些歌曲让音乐为自己疗伤,试图让自己好受些,可是听到伤感的歌曲则会让他更忧伤。有时,他也会用笔记下自己的心情,描述对现实的无奈,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心里凭添了太多的不甘。

    吱呀——

    街门响动了一声,有轻微的脚步声步入。一直卧在张哲源身旁的大黄狗轻轻地呜叫了两声,并警惕地盯着街门方向。

    张哲源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已经进入院中。他忙站起来招呼,这个老妇却先开口了。跟他说:“三源,你娘在家没有?”

    张哲源点头应声:“在,在东里屋呢!”说着,他将这个老妇引入屋内。

    屋内有位白发苍苍的乡村医生在给一位妇人扎针输液,旁边守护着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不时地还给医生帮把手。生病的妇人和该男子年龄相仿,正是张哲源的父母。

    乡村医生收拾好医药箱,临走谆谆告诫:“按时吃药,忌食生冷,多休息,如果还不见轻,该上医院看看就去医院看看。”

    张父将大夫送到院内,又说了一些话才回到屋里。

    张哲源坐到母亲身旁,满眼都是困惑的目光。他担心地问:“娘,你咋了,怎么输起液来了?”

    张母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可能是着凉感冒了,输两天液就好了。”随后张母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又招呼进屋的那个妇人,“他大奶,坐吧!”

    这个辈份为大奶的老妇不急着坐,倒是数落起张哲源。又批评他说:“三源,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你娘输液你都不知道?”

    张哲源无地自容,非常惭愧,想着自己回家一月有余,母亲几次为自己添衣加被,生怕自己受了风寒,自己却从不知问候母亲康健,甚至忽视了整个家庭。

    这位张大奶无事不登三宝殿,先和张母说了一些家常话,然后才说出来访的目的,原来是来给张哲源说媒保亲的。

    张大奶问:“源娘,你家三源定亲没有?”

    张母看似有些忧愁,有些气喘吁吁地说:“一直没定,他大奶操点心,给打着点这个茬。”

    张大奶不由得笑了一下说:“我也没说过媒,这事我还得现学。王庄倒是有个小妮子,也还没定呢,二十出头,和你家三源大小差不多。”

    在农村,大多数男孩儿女孩儿到了十七八岁,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定了亲,过了二十岁就属困难户了。

    张母喜上眉梢,又虔诚地说:“那他大奶多费心,跑下这事儿。”

    张大奶猝然笑了一下,然后又略微叹了口气说:“头一回跑这个差事,我也不知道办成办不成。我和人家女方先说说,看人家有意没有,如果人家有意,过几天,我带着三源去见见。”

    “中,中,行,”张母忙不迭地答应着,“一切听他大奶安排。”

    “要是成不了,源娘也别怪我呀!”

    “他大奶,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谢你还来不及呢!不是一家人,也不进一家门哪!”

    张大奶来说亲,张哲源显得倒很平静,脸上却找不到一点喜色。现在惟一能将他从消沉中唤醒的事——或许只有母亲的健康和笑脸了。

    几天下来,张母还是咳嗽不止,并且持续低热,看来并不是简单的感冒。张哲源和父亲先后劝其到医院检查一下,可张母执意不肯。说:“谁没个大病小灾的,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花那冤枉钱干啥呀!”其实,张哲源明白,母亲勤俭持家一辈子,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这钱。

    没几天,张大奶带着好消息又来了,喜气洋洋地和张母说笑了一番,领着张哲源就去相亲了。

    两人骑自行车先是到了一个村庄,又在一家农户门前停下。张大奶先进入打点,让张哲源在门外等候,一会儿后,才喊他入内。

    张哲源进入这户农家,见院内有个青年,二十多岁,应该是这次相亲女子的哥哥。他马上掏出烟,作为一种礼节递上,青年笑而推脱。随后,他掀开门帘准备进屋,刚好有个女孩儿掀起门帘要出门。霎时,两双青春的眼睛碰撞在一起,带着微笑都是一惊,似乎还摩擦出了火花。

    张哲源忙打招呼:“在家哪!”

    女孩儿也忙应声,微笑着把张哲源引入屋内,自己则进了内室。

    只见屋内端坐着四个妇女,个个神情严肃,像升党似的呈半圆形摆开了阵势。除了张大奶,张哲源不知道哪个还是媒人,哪个是女孩儿的家人。因为在农村,一般各个村庄的媒人相互都有联系,大多数由相亲而促成的婚姻,至少不低于两个媒人,很少有单干的。

    从进屋到坐下,这些妇女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张哲源,盯得他都有些发毛了。“那谁,今年多大了,属啥呢?”一个瘦削的妇女问张哲源。

    张哲源微微扬起嘴角,然后平静而谨慎地说:“二十二了,属猪。”

    “你姊妹几个?”

    “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在家最小。”

    这个瘦削的妇女问一句,张哲源答一句,惟恐言多必失。

    一个高挑的妇女接过话茬,接着问:“家里有房没有?”

    张哲源坦然回答说:“没有。”

    “小孩儿能吃苦又能做,还能没个房呀!”张大奶赶忙笑着圆场,“他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每个人赞助几万,到时候什么都有了。”

    另外两个妇女应该是两个媒人,随声附和说:

    “家中有人不算穷,怕的是家中没人。”

    “是呀是呀!”

    张哲源端坐在当屋,感觉自己像一个犯人似的被审问着,心底极力排斥这种相亲方式。

    这些妇女们询问完相亲上的一些事宜后,又聊起了家长里短,闲言碎语地唠叨个没完。

    片刻后,那个高挑的妇女将谈话转入正题。看了一下那个瘦削的妇女,并征求意见说:“红霞娘,你看人家小孩儿也来了,让两个孩子说说话,还是怎么着?”

    瘦削的妇女犹豫了一下:“去吧,霞在里屋呢!”

    俩媒婆和张大奶又怂恿张哲源,张哲源拿捏稳了,这才敲开了女孩的闺房。

    女孩儿很大方,礼貌地请张哲源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水。张哲源感觉受宠若惊,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已有几分忐忑,只是他自己都不明白内心在忐忑什么。

    女孩儿笑了一下问:“今年在哪上班来呀?”

    张哲源仓促应声:“哦,在北市。”

    女孩儿接着又问:“啥时候回来的?”

    张哲源凝神想了一下说:“下雪前回来的,差不多一个多月了。”随后,他又反问女孩儿在哪上班。

    女孩笑了笑,说是在县城纺织厂工作,又问张哲源平时在家有什么爱好。

    张哲源不想把自己天天关在家的事告诉女孩儿,于是沉吟着说:“在家也没事,天天闲着,听听歌或看看电视。”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似乎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很失望。接着又发问:“你在北市做啥工作的呀?”

    张哲源又沉吟着:“工作也谈不上,在建筑队打工。”

    听张哲源说的挺谦虚,女孩儿不禁笑了一下,幽默地说:“具体都干点啥?不会天天和泥,搬大砖吧!”

    张哲源被女孩儿幽默的话语给逗笑了,浅浅笑着说:“在那——当过库管,打扫过卫生,还干过一段时间信号工。”

    女孩儿的表情有几分好奇,感觉接触到一些新名词。于是禁不住问:“什么是库管?”

    张哲源解说:“库管就是仓库管理员,别人领了东西,拿笔记一下就行了。”

    女孩儿听得津津有味:“那可是会计呀!”

    张哲源摇头笑笑:“谈不上,这跟会计也不能相提并论。会计是管钱的,库管是看管货物和工具的。”

    “性质上一样。”

    “真谈不上。”

    “会计就是会计呗!”

    “不敢当。”

    女孩儿兴趣正浓,仿佛被张哲源一句“不敢当”拖进了云山雾海,显得很惊诧。

    相亲结束后,张父知道了此事,急得跟张哲源拍起了桌子。说:“还承让了呢,认识俩字儿烧得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啦!”

    张母忙劝阻:“你着啥急,孩子定不上亲不光是说话上的问题,跟你这个好喝酒也有关系。你每年少喝点酒,少耍点儿酒疯,别说西边宅基地没房,就是有房也没人愿意跟搁亲家?”

    张父的短处被揭,不由得又跟张母发起火来。暴躁地说:“你动不动就说我是因为喝酒盖不起房,那老大老二的房谁盖的?大风刮来的?”

    张母也火了,不甘示弱:“那你再喝出一座房来!”

    张父张母争吵不休,谁也不肯做出让步,张哲源独善其身,也懒得劝解。从孩提时代起,他就记得父母这种不可究诘的争吵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直延续着,直到自己长大;如果劝阻的话,反倒助长吵架的气焰。有时,他甚至觉得这种争吵似乎也象征着一种幸福,最起码比自己和若华要幸运得多。

    那个冬天,张哲源记得自己相了一次亲,还有参加了姐姐张燕的婚礼,几乎就没什么外出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张哲源发觉母亲日渐消瘦,人也没了精神,连走路也没了力气。直到发现母亲咳出的痰中带血,他和父亲执意要带母亲上医院检查,母亲却还说没事,并且发生了争执。

    “以前你姨姥姥得的就是这种病,得了这种病一直咳嗽,人也越来越瘦,吃了多少药也不管用。就那样,你姨姥姥咳嗽了两个多月,人就不行了。”

    这是张母私下跟张哲源说的话,听着好像在交待后事。

    “以前是以前,现在医疗技术都先进了,啥病不能看呀!”张哲源劝说,“别总是吓自己,我和俺爹听了也难受啊!”

    “我看还是别折腾了,花那冤枉钱干啥。”张母的内心依然很悲观,“这人都是命呀,你娘我都土埋了半截了,还怕个啥呀!”

    听着母亲的话,就像在交待后事,张哲源心里不由得就难受起来。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法把母亲从悲观中解救出来,先哄到医院再说。“娘,咱先到医院检查一下,或许这事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张哲源又笑着跟母亲说,就像哄一个孩子一样。

    张母突然叹起气来:“这一进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呀?”

    说来说去,张母还是舍不得钱,敢情省着这钱给儿子盖房娶媳妇用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哲源真是无言以表。“娘就这一个,钱没了还能赚。”他仍温言细语的劝说母亲,“要不把俺大哥、二哥从北市叫来,把俺姐也叫来,都来跟你说说。”

    最终,张母在儿子的精心劝说下,这才同意到医院检查。可拿到医院的检查报告时,张哲源却怔住了,报告上赫然写着“肺结核”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犹如一把利剑扎在他心头,真是让他痛到无以复加。这对张哲源来说,又是一个天大的灾难,给这个饱经忧患的家庭又蒙上了一层冰霜。

    经过一番寻问后,张哲源得知,全国各省份实行了不同经济来源的结核病控制项目,而且实施项目的省份都实行了对传染性肺结核病人进行免费检查、治疗和免费提供抗结核药物。政府实行的肺结核免费治疗政策,让张哲源感到无限温暖,也体会到党和国家对人民的体恤和关爱,这也是在那个冬天惟一一件让他感到温馨的事。

    在今天,哲源都不敢再回忆2004年那个冬天,他和他的家庭是怎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只是一笔匆匆带过……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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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中国政治、经济、文化飞速发展,社会主义建设蒸蒸日上,青年张哲源做为一名平凡的中国公民深感骄傲和自豪。他长年务工在外,没有固定的工作,曾以为会平凡地度过自己的生命,虽然有过很多美丽的幻想,但认为那都是多余的。直到在他的飘泊岁月中,遇到一个叫王若华的女孩儿,才彻底改变了他对生命的认知......不轻易言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轻易言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轻易言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