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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卷残篇     我真不想当天师啊txt下载     我真不想当天师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八十五章 安静的镇子

    “……这街上啊,人是越来越少咯……”

    廉歌踏出了餐馆,沿着街道向前挪动着脚步。

    老人紧随在廉歌旁侧,走着,看着人影寥寥,安静着的街道,看着四周老旧的建筑,眼神恍惚着,

    “前几年这镇上还有些个人,现在啊……”

    老人说着话,摇了摇头。

    看了眼老人,廉歌也没多说什么,收回视线,望向这安静的镇子,

    “……那边那栋楼,还是小辉还小的时候建得……小辉是我儿子。那时候啊,这镇子上,热闹着呢,周围村子里的,赶集都会来这镇子上,这几条街上,人影密密麻麻的,卖菜的,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就在这条街上,吆喝着……”

    听着老人的话,廉歌沿着这安静的街道,挪着脚步,向前走着,

    一家家早已紧闭着门的店铺在身侧掠过,一栋栋剥落着墙灰,褪去颜色,显得老旧破落的建筑,在远处渐渐靠近。

    “……现在啊,再也看不到了。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出去打工,搬到市里的搬到市里,尽剩下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带着些个小家伙……这镇子上啊,慢慢地,人就少了,越来越安静……”

    “……我看啊,这镇子啊,也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老咯……”

    “啾啾……”

    几只鸟轻跃着,在地面上啄着。

    “……跑慢点,爷爷该追不上了……别摔着,小心点,”

    一个小女孩笑着从路边跑过,惊起了那几只鸟,

    其爷爷在其身后,故作疲惫,脸上也笑呵呵地跟着,

    “……不行了,爷爷跑不动咯,我的孙女啊,长大了,爷爷啊,追不上咯……”

    “爷爷,我扶你吧,”

    “好,好……孙女真乖。”

    小女孩又跑了回来,搀扶住了她爷爷,

    其爷爷脸上笑呵呵着应着,只是将手虚搭在了他孙女的手上,随着他孙女,沿着街道,渐渐远去。

    ……

    看着那对爷孙,老人的话语声停顿下来,沉默着,直到那两人消失在安静的街道,才重新转回了视线,

    “……十年前的时候,我儿子结了婚,结了婚过后没多久,他们就跟周围的年轻人一样,又出去外地打工了。”

    老人跟在廉歌身侧,走着,说着,

    廉歌听着,看着,脚下步伐也未停过,

    “前几年的时候,他们有了孩子,小曜他母亲生下小曜过后,在家待了多半年,给孩子断了奶过后,就又再出去,去小曜他父亲那儿了。”

    老人望着远处,眼神有些出神,似乎陷入了回忆,

    “……小曜他母亲的父母,隔着又远,带孩子也不太方便。小曜就交给了我带……从不到一岁开始,就是我带着小曜,他爸妈呢,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那会儿能回来……但是也没办法,家里也不富裕,现在他们两又有了孩子,孩子吃得奶粉,穿得衣服鞋子,再到上学,都靠着他们小两口在外,打工挣得那些钱。

    他们小两口在外面过得也是紧巴巴的,什么都攒着攒着,有点钱就会打回来,拿给孩子用……”

    老人目光恍惚着,沉默了下后,继续说了下去,

    “……小曜他啊,小时候啊,可真像他爸,那眉毛眼睛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小脸蛋啊,粉嘟嘟的……”

    说着,老人脸上浮现出些笑容,紧接着笑容又慢慢褪去,

    “小曜他母亲刚又离开那会儿,小曜总是容易哭闹,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有时候啊,你还得抱着他,他才能睡得着……

    有回闹腾哭闹得厉害,我还找不到问题在哪,他既不饿,也不是尿了,冷了热了……急得我着急上火,也没法子,想着他是不是病了,就抱着他去看大夫……

    结果大夫给我讲啊,你别看他小,但他这个年纪啊,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这妈妈不在身边,他就容易受惊,很容易害怕……就容易哭闹,医生也没个办法,只能让我平时注意下小曜的饮食。

    ……我也没法子了,就想着,夜里我抱着他,他不是容易睡着吗,想着会不会好点……我就整宿整宿地抱着他,睡觉的时候,身子就靠在那床头,把他抱在怀里……

    有回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准备翻个身,刚一动,整个人就给惊醒了,看着怀里抱着的,差点被压到的小曜啊,吓得满头的都是冷汗……”

    “……后来,小曜慢慢就大点了,开始学走路了……他在前面走,我就在旁边护着,看着他那么踉踉跄跄的,我那心啊,就跟着提着……

    那时候啊,小曜他已经很懂事了,平日里也不怎么哭闹了……学走路的时候,摔了也不怎么哭,你把他扶起来,他又会接着走。”

    说着话,老人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了下来,

    “……等他父母再从外地回来,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两也已经走了大半年了。

    那时候,小曜已经会走路,他们两进屋的时候,小曜啊,就扶着客厅里的沙发,小眼珠转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两,他已经认不出来他父母了。

    他父母啊,去抱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害怕,不过也不哭不闹的……等到后面,又过了几天,才好些,小曜和他父母才慢慢亲近起来。

    只是,过完年,他们两又得走了……他们走得时候,我带着小曜去车站送他们。

    送到车站跟前,孩子母亲舍不得孩子,抱着小曜,眼眶就红了……但是也没办法,该走还是得走……

    小曜啊,就攥着我的衣服,站在我旁边,就那么看着,也不哭也不闹……小曜他啊,总是那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廉歌静静听着,看着身侧掠过的,斑驳老旧的建筑,踩着不时坑洼的地面,走着,

    老人也一步步跟着,目光望着远处,恍惚着,说着,

    “……等到第二年过年的时候,还是在那车站,我和小曜他去送他父母。

    这时候,小曜又大了岁,开始明白些事情了。

    他还是像之前一样,不哭不闹的,望着他爸妈离开……等他爸妈走了,我带着他从车站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问我,他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说着话,他就开始哭了。

    我看着他哭啊,就慌了,就哄着他,跟他讲,爸爸妈妈是出去工作了,赚钱给他买玩具,买好吃的……

    他还是哭……

    我就跟他讲啊……他爸妈不是不喜欢他,我们周围哥哥姐姐的父母也是一样的,都是这样,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慢慢的,他不哭了,只是自那以后,就开始天天盼着过年……每隔段时间,他就会问我,问我还有多久才会过年……”

    老人说着,渐渐沉默下来,

    旁侧,廉歌听着老人的话,顿下了脚步,转回视线,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眼这人影寥寥的街道。

第两百八十六章 镇子

    “……就那么一年一年,我带着他,看着他那么一点点长大。”

    老人紧随着廉歌,停下了脚步,出神地望着安静的街巷,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么懂事,平时不哭不闹,还总想着照顾我……只是我看着他这样,总是有些心疼。我还小的时候,他爸爸还小的时候,可调皮捣蛋的不行,哪像他这么乖啊……不像是个孩子,更像是小大人似的。”

    “……慢慢地,他也不问了,不问什么时候过年,什么时候他爸妈回来。我们两爷孙啊,就在那小屋子里过活着。

    他慢慢长大,我也一点点变老……”

    “再过半个月啊,小曜他,就该八岁了……”

    说完,老人再次沉默下来,

    廉歌看了眼老人,也没多说什么,转过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继续静静听着。

    老人沉默着,再抬起头望了望身前的街道,继续说了下去,

    “那边,就是我和小曜住得地方,每回沿着那条路出来的时候,小曜就跟在我旁边,开始是我护着他,后来是他护着我……他一边走着,一边仰着头,紧张地看着我,我就笑呵呵地看着他……”

    说着,老人脸上露出些笑容,

    “……他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我带着他第一次去到幼儿园,走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他也不哭不闹,但眼睛里,看着幼儿园里面,却很害怕。

    我说要把他留在幼儿园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儿,仰着头望着我,浑身都有些发颤,但我走得时候,他也没哭,也没追上来……

    直到那天下午我去接他的时候,他才哭着跟我讲,他以为,我也不要他了……说着话,他又那么身子一抽一抽的止住了哭声,他跟我讲……邻居阿姨跟他,大人都不喜欢一直哭的小孩。所以他不能哭,不然我也不会要他了……”

    说着话,老人脸上笑容渐渐褪去,视线微微上移,沉默了下,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我在浴室倒下去的时候,我真害怕,忍不住的想,我要是这一去,小曜怎么办?家里就他那么一个人……他会不会觉得我不要他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的身体,就瘫在那地上,小曜就蹲在旁边,大声喊着我,我想应,但是也已经没办法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从喊我,到想把我从浴室的地上拉起来,想把我拖到卧室里去,但是,他太小了,力气不够……费了很长时间,怎么样都拖不动。

    他哭了,就蹲在我身体旁边,哭得眼睛都肿了,声音都哑了……他很懂事,懂事到知道很多,明白很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明白的事情,他知道我死了,知道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就那么一边哭着,一边擦着眼泪,从卧室里拖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到我身上……还跟我说,‘爷爷一定是困了,那爷爷就睡觉吧,等爷爷睡醒了就好了’……就那么把被子小心地给我盖好过后,小曜他慢慢哭累了,哭得有些哭不出声,他就在我身体旁边,抱着那被子的一角,蜷着,睡了过去……我就在旁边站了一夜,看了他一夜。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小曜他醒了过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愣愣地看了看‘我’过后,伸手把我身上的被子又给盖得整齐了些……然后他就像是平常一样,跟我说了句,他要去上学了,就背着书包,出了门……我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

    一整天时间,我就看着他坐在自己座位上,沉默着不出声,也不说话……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他去便利店里买了把面,回家过后,他搭了根凳子,就站在那灶台跟前,烧水,做了两碗面条,一碗放到了‘我’跟前,他就那么坐在‘我’面前,像平常一样,跟我说着话……

    看着他这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只能看着,一点点看着……看着他一天天像往日里一样上学放学,也看着他一点点越来越沉默……”

    说着话,老人重新沉默下来,只是出神地望着远处,

    “老人家,该放下了。”

    廉歌望着远处,也没回头,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啊,该放下了,小曜他母亲已经回来了,小曜以后也不用我再照看了……”老人望着,喃喃着念着,“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慢慢地,又能变回到以前那样。”

    转回视线,廉歌再看了眼这老人,

    “还想再回去看看吗?”

    闻言,老人张了张嘴,面上犹豫着,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回去了吧,我怕再看一眼,又更舍不得,更放不下了。”

    没再多说什么,廉歌转回了目光,看着身前坑洼的街道,顿了顿过后,摸出了地府制式通讯器。

    ……

    “……那天师,卑职就先带他下去了。”

    片刻过后,看着地府鬼差擒着老人的肩膀消失在视线内,

    再顿了顿后,廉歌收回了目光,

    微微驻足,望着这安静的城镇,一栋栋建筑上的斑驳痕迹,店铺上褪色的招牌,目光停顿着。

    ……

    “……老三,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这隔着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吧?”

    “是还有着几个月……”

    “……那这次回来还走吗?”

    安静的街道上,两个并肩着的老人说着话,在廉歌身前掠过,

    其中一个看起来近六十岁,肩上扛着行李,皮肤有些黝黑,似乎刚从外地回来,另一位老人年龄稍大些,也帮忙提着袋行李,同其说着话,

    “不走了,不走了……岁数大了,身体跟不上了,还是就回来这儿,等着老了,还能就老在自己家里。”皮肤黝黑粗糙的老人笑呵呵着应道,

    “那你儿子儿媳呢?也回来?还是就还留在那边?”

    “他们啊,还在那儿干着活呢,就我回来……对了,他们两个啊,带孩子了,等再过几个月,孩子一岁大了,就会送回来,让我照看着……我这提前回来了,也好收拾收拾家里,做做准备。”皮肤黝黑的老人笑着,抬了抬肩上的行李,应道。

    “带孩子了?男娃女娃啊?”

    “男娃,我跟你说,他啊,可爱着呢,那两眼珠子,转不溜秋的,就跟他爸爸啊当年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说着话,两位老人的身影随着话音远去。

    听着那远去的话语声,廉歌望着远处,目光停顿着,驻足在原地。

    四下,愈加显得安静,唯有风穿过街巷,吹拂着那一块块褪色的招牌,敞开着的窗框,卷下即将脱落的墙灰……

    “……吱吱,吱吱吱。”

    驻足良久,肩上的小白鼠立起了前肢,朝着廉歌叫了两声,

    闻声,廉歌收回了视线,看了眼小白鼠,

    “走吧。”

    微微笑了笑,廉歌转过了身,沿着来时的街道,往回走去。

第两百八十七章 粉蒸肉

    “……小哥,您过来了啊,粉蒸肉已经放进蒸笼里有段时间了,再要会儿就能给您端上来,您先坐会儿。”

    之前那老旧的小餐馆内,显得有些安静,服务员正在大堂门边,处理着些菜,

    注意到廉歌,便赶紧起身招呼了声,

    “需要给您再重新盛碗饭吗?”

    服务员在围裙上擦了擦,出声问道,

    “不用了。”廉歌微微摇了摇头。

    “那您稍等一会儿。”服务员应了声,又看了看廉歌,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继续处理着些蔬菜,

    转过视线,透过餐馆门,看了眼有些冷清空荡荡的餐馆大堂,廉歌也没再踏入餐馆内,

    转回目光,看着这如餐馆里一样安静的街道,城镇,廉歌静静驻足着,

    “……小哥你是从外地来得吧?”

    服务员摘着菜叶,见廉歌没有进餐馆坐下,抬起头看了眼廉歌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出声搭话道,

    “像平时里,我们这小馆子里,来得都是些周围的住户,小哥您一看就是个生面孔,应该是头回来。”

    闻言,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这餐馆服务员后,点了点头,

    “来旅游的?应该是过路的吧?咱们这儿穷山僻壤的,也没个什么能看的……自己地方的人都在往外面跑。”

    服务员摘着菜叶,说着话,抬起头望了眼身前的街道,

    廉歌看了眼这服务员,也没回答,转过视线,顺着这坑洼的街道,看着这座有些老旧破败的城镇,语气平静地出声问道,

    “这餐馆开得有些年了吧?”

    “可不有些年了。”将摘好的菜放进一旁筲箕里,服务员转回头望了眼餐馆内,又重新看向餐馆外的街道,

    “八几年那会儿,我和我老公就从厂里辞了职,下海开了这餐馆,他负责在后厨忙着后厨的事情,我就在前面收拾收拾餐桌,端端菜收收钱,招呼下客人……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说着话,服务员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刚开始那几年,就九几年那会儿,这条街还热闹着呢,啥时候都是人来人往的,我们还又把这店里又给翻修了下……后来啊,慢慢就不行了,年轻人都出去了,这街上啊,过路的,摆摊的越来越少,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啊,你坐在这儿门口,好半天都看不到人过,就是天气好的时候,人最多的时候,这街上啊,人也稀稀落落的。

    前几年的时候,我和我老公还商量着,考虑要不要也搬出去,去市里租个门面,重新开个馆子……后来想想啊,还是没去。

    现在啊,这店开着啊,就当是给周围这些街坊邻居有个吃饭的地方……”

    服务员望着冷清的街道,顿了顿,摇了摇头,

    转回身,端起了放着摘好了菜的筲箕,从凳子上站起了身,

    “……小哥,粉蒸肉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给您问问,好了我就给你端上来。”

    说完话,服务员便端着筲箕,踏进了餐馆,朝着后厨走了进去。

    ……

    看着服务员走进后厨,廉歌收回了视线,转过目光,看向这愈加安静的街道,

    唯有清风拂过,扰动着头顶招牌上褪色的塑料布,发出些声响,

    肩上蹲着的小白鼠也立着前肢,转动着脑袋,望着,

    ……

    “……小哥,粉蒸肉好了,您看是给您端桌上,还是……”

    用布包裹着热气腾腾的陶碗,服务员重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就在这儿吃吧。”廉歌看了眼服务员,微微笑了笑说道,

    “那我端给您,您抽两张纸包一下吧,这陶碗刚出蒸笼,烫着呢,要不我还是给您拿个盘子扣过来吧。”

    服务员将装着粉蒸肉的陶碗端着,走了出来,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陶碗,犹豫了下出声说道,

    闻言,廉歌微微笑了笑,也没拒绝,从餐馆门边桌上扯过两张餐巾纸,随意拿着。

    服务员见状,将陶碗递给了廉歌,

    “小哥,您小心着点,这碗可烫着呢。”

    廉歌笑着,伸手接了过来。

    而服务员将陶碗递出后,便将布放下,擦了擦手后,从旁边抽出双筷子递给了廉歌,

    “小哥你尝尝,看看味道。”

    “谢谢了。”

    应了声,廉歌接过了筷子,看向陶碗里,热气腾腾的粉蒸肉,

    拿着筷子,廉歌夹起了一块粉蒸肉,吃了口,

    “味道怎么样啊?”

    重新在餐馆门边摘着菜叶的服务员抬起头看了眼廉歌,出声问道,

    “挺好的。”

    微微笑了笑,廉歌应了声,

    “好就好。这可是我们这馆子里最拿手的一道菜,好些人喜欢吃呢,之前那孩子,还有他爷爷,还有……”

    听着萦绕在耳侧,混杂着清风的话语声,廉歌再夹起这粉蒸肉尝了口,

    味道很平常,如其他粉蒸肉一般无二,只是这安静的街巷,安静的城镇,给它附加些别得味道。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立着前肢,眼馋着望着廉歌手里那碗粉蒸肉,

    微微笑了笑,抬起头,再看了眼这冷清的街道,转过视线,看了眼小白鼠,夹起筷子粉蒸肉,递给了小白鼠。

    小白鼠眼馋着看着,在筷子还未彻底到身前,便张着爪着,抱住了那块粉蒸肉,将其塞进了嘴里,吃了起来,

    吃着,小白鼠也如同廉歌一般,转动着脑袋,看向了四周,立着前肢,望着远处,

    再看了眼小白鼠,廉歌微微笑了笑,没再继续吃碗里的粉蒸肉,将陶碗连带着筷子重新放下,放到了旁侧的餐桌上,

    “小哥,是粉蒸肉不和口味吗?”

    摘着菜的服务员抬起头看了眼放在餐桌上的陶碗,又看向廉歌,不禁出声问道,

    “挺好吃的。”

    微微摇了摇头,廉歌看了眼服务员,收回了视线,

    “不过,尝尝味道,就足够了。”

    闻言,服务员不禁有些疑惑。

    也没再解释,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顿了顿后,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迈下了餐馆前的台阶,沿着安静的街道,向前走去。

    看着廉歌远去的身影,服务员眼里疑惑着,擦了擦手,从凳子上站起了身,走至餐馆门边那张餐桌旁,

    重新从筷筒里拿出双筷子,服务员夹了筷子粉蒸肉,尝了口,

    “……和往常味道一样啊……”

    服务员尝着味道,眼里疑惑着,

    ……

    “……吱吱,吱吱吱。”

    沿着街道,一人一鼠渐行渐远,

    小白鼠蹲在廉歌肩上,转动着脑袋,叫了两声,

    “是啊……味道不错。酸甜苦辣都有。”

    笑着,廉歌望着远处,应道。

    “吱吱,吱吱吱……”

    风声中,混杂着廉歌的话语声,小白鼠的叫声,

    身后,那餐馆和这安静的镇子一同渐渐远去。

第两百八十八章 父亲

    “……廉歌,你到哪了啊?”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上,鸡鸭鹅毛的味道交织混杂着,廉歌坐在后车门边靠窗的位置,和顾小影打着电话,

    车内有些喧嚣嘈杂,鸡鸭的叫声和或老或小的话语声交织着,

    车外,行驶着的道路有些坑洼崎岖,即便行驶着不怎么快,依旧有些摇晃,

    “……去市区,去市区了,两块钱一个人……”

    司机旁边,挎着个挎包的中年妇女伸出脖子,朝着路边的人喊着。

    “……快到浔阳城区了。”

    扫了眼车厢内,或老或小,形形色色的乘客,廉歌转过目光,透过敞开的车窗,朝着窗外看去,崎岖坑洼的道路之外,是连绵着,缠绕着云雾的青山,山坳间,藏着些村庄,道路上,附近的村民或是背着背篓,或是提着个肥料口袋,正沿着路,顶着太阳往前走着,公交车路过,不时转过头看了眼,又在公交车后,渐渐远去。

    “浔阳吗?我查查在哪……嗯,还是在江右,江右边上,庐山还有鄱阳湖好像也在那,庐山上好像有很多庙,廉歌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电话那头,顾小影似乎查着资料,饶有兴致地说道,

    紧接着,又有些泄气,

    “……廉歌,你都到江右了,我还在你岳母家里,天天忍受他们两口子在我面前撒狗粮,我也想游历啊!”

    看着车窗外不时掠过的风景和人,廉歌微微笑着,静静听着顾小影那头的声音,

    “……廉歌,对了,刚才你还没跟我说呢,”

    说了阵,电话那头,顾小影翻了个身,

    “之前你讲得那个小男孩,在他爷爷离开后,会慢慢变回以前那样吗?”

    “会好些。”

    廉歌从窗外收回了目光,看着车厢内的乘客,出声应道,

    “但是不会变回以前一样?”

    顾小影追问了句,紧接着,也没等廉歌回答,便有了答案,

    “也是……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了,即便没有其他影响,又怎么可能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电话那头,顾小影撑着下巴,想着,说着,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顾小影的声音,廉歌微微笑着,没再多说什么。

    ……

    “呲……”

    行驶速度不怎么快的城乡公交车,在路边再次停下,

    早已没有座位的公交车上,再次拥挤上来几个人,沿着车厢中间的走廊,往后走着。

    转过视线,廉歌朝着那刚上车的几人看了眼,

    走在最前的是位中年妇女,四十来岁,提着编织口袋的手臂有些粗壮,走上车后,有些彪悍地朝着后车门边的空荡挤了过来。

    其后,紧随着的两名乘客,是两个稍显年轻的中年男人,也没提东西,一边说着话,一边稍显轻松地侧着身,挪着脚步,车厢后走去,

    上车的最后一人,是位中年男人,

    脸上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手里正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背上背着个有些显大的背篓,一上车便占据了较大的空间,

    已挤满人的车厢走廊,不论是他侧着身,还是迎着身,背上的背篓,怀里的孩子,都会在阻挡他往后走,他只能站在车厢门口,

    怀里孩子看起来有些虚弱,嘴唇有些干裂,额头上脸还有些发红,

    背篓用麻绳勒在肩上,背篓里,用草绳捆着的几只鸭子,正嘎嘎叫着。

    不知是抱着怀里的孩子,背着沉重的背篓太累,还是过于窘迫,中年男人的额头上布满着汗水,

    “……上车的往后走,别堵在门口,一会儿别人还得上车……”挎着包的中年妇女喊了声。

    中年男人耳侧响起的话音,只能低着头,沉默着,费力地撇着身子,往旁边,在身后让开条路。

    “……往后走!往后走!堵在门口干什么呢!都没长耳朵啊!”中年妇女出声嚷嚷道,

    车厢里一众乘客听着这声音,都不禁转过视线,朝着车厢前侧看来,

    中年男人只能沉默着,将头埋得更低,

    只是这时候,他怀里的孩子却醒了。

    “爸爸……”睁开眼睛,孩子有些虚弱地仰着头,看着他父亲,

    “没事儿,没事儿……小远,接着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脸上挤出笑容,中年男人低声对着孩子说道,

    “等爸爸把背篓里的鸭卖掉,就带小远去看病。”

    “嗯……爸爸……”虚弱着,孩子又再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假聋,都抵到跟前还听不到……”

    中年妇女看了眼这中年男人,没再嚷嚷,别过了头,朝着旁边嘴碎地嚼着,

    中年男人听着,沉默着,头越埋越低,只是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看着自己的孩子,默不作声……

    ……

    “师傅,麻烦靠边停下。”

    从那中年男人身上收回目光,再扫了眼略显安静的车厢内,廉歌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呲……”

    公交车随之在路边再次停下。

    没有从座位离座位不远的后车门下车,廉歌挪着步子,迎着走廊里的人,朝着车厢前门走了过去,

    车厢走廊里拥挤着的人,看着廉歌,不禁避让着,让开一条通道,任由廉歌一步步走过。

    走至车厢前侧,那中年男人身侧,廉歌微微顿足,朝着那中年男人看了眼,又转过视线,扫了眼空出条通道的车厢走廊,

    笑了笑,廉歌踏下了公交车。

    ……

    “呲……”

    公交车重新启动,车门关闭,

    车厢里变得有些安静,站着的乘客里,看了看廉歌离开后空出的那个位置,犹豫了下,终究是没动,

    车厢前侧,那背着背篓,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缓缓抬起了头,看了看那空位和那空出来的走廊通道,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孩子,

    挪开了脚步,从空出来的通道,走到了那空出来的座位前,

    一只手费力地抱着自己孩子,一只手慢慢挪着背篓的绳子,想要将背篓放下,

    身后,之前上车的,那有些彪悍的妇人这时伸出手帮忙托了把,

    “谢谢……谢谢,谢谢……”

    中年男人一只手抱着孩子,佝偻着腰,另一只手,尽力地往里拖着背篓,同时嘴里道着谢,

    对着那彪悍的妇人,对着车厢走廊里的乘客,对着窗外……

    ……

    “……廉歌,你不是要去浔阳市区吗?怎么提前下车了,应该还没到吧?”

    有些坑洼蜿蜒的山道,廉歌挪着脚步,向前走着,顾小影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

    “下来走走,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

    廉歌笑着,应道。

    “……呵,男人。你当我没听到啊。”

    电话那头,顾小影哼哼了声,

    “听到了什么?”

    “是不是刚才车上看到什么了……嗯,之前那个售票员一直在喊,让往后面走,那语气那话,应该是有人堵在门口了吧……”

    听着顾小影的话,廉歌微微笑着,沿着蜿蜒的山道,继续向前走着。

第两百八十九章 匪

    “啾啾……”

    沿着有些坑洼蜿蜒的山路,廉歌结束了和顾小影的通话,继续向前走着,

    山风从山间的蜿蜒山路穿过,摇曳着路边山丘上山林的枝叶,

    风声混杂着虫鸣鸟叫,路上行人的话语声,在耳侧萦绕着。

    挪着步子,一人一鼠沿路山路渐行渐远,道路旁,或提着编织口袋,或背着背篓,或带着孩子的村民,不时擦着汗,从廉歌身侧,随着道路外的山丘一同,不断掠过。

    山丘渐矮,行人渐多,老旧的城乡公交车再从身侧摇摇晃晃着掠过几次后,绵延着的山丘在身后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身前远处一栋栋渐高的建筑。

    道路上,车辆渐多,虫鸣鸟叫的嘈杂被另一种喧嚣所取代,

    “浔阳欢迎您……”

    一条横幅悬挂在道路之上,似乎许久没换,已有些褪色,

    “进城了,进城了,到市医院,上车就走,上车就走……”

    从身侧驶过的面包车放慢了速度,朝着道路边,愈多朝着城区里汇聚而去的行人喊道,

    “……卖苹果,苹果降价了……”

    看着那有些褪色的横幅,听着身侧的喧嚣,廉歌挪动着脚步,继续朝着前侧走着,

    身后远处的山林愈加远去,一人一鼠再次踏入城市的喧嚣中。

    ……

    “……建设北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今天这天气啊,阴沉沉,总感觉要下雨,早知道出门带把伞呢。”

    “还说呢,我让你拿你不拿,现在知道了?”

    “喂?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到……”

    “全场清仓大甩卖,清仓大甩卖,卖完截止……”

    踏入浔阳城区,廉歌随意选了条道路,向前走着,

    道路上,车辆拥堵着,缓缓向前行进着,

    行人或是步伐匆匆,或是互相说着话,

    道路旁,一间间店铺内,叫卖声不时传出,混杂在道路上的车辆驶过声,行人话语声中。

    ……

    挪动着步子,看着这座城市和构成这座城市的人,听着道路旁,近处远处的声音,廉歌向前随意走着。

    肩上小白鼠也转动着脑袋,张望着这座城市。

    步伐渐渐向前,身侧的建筑和行人不断掠过,

    头顶之上,有些阴沉的天空,也变幻着。

    乌云不断聚集着,压抑在城市之上,天色愈加显得昏暗。

    ……

    再掠过几条街过后,廉歌行至一条河边,重新顿住了脚步。

    看着不远处,河面上随着风轻荡着的河水,顿了顿视线后,廉歌微微仰头,看了眼头顶之上的天空,

    浓厚的乌云已遮盖天空,空气中已弥漫着水汽,一场暴雨似乎即将降临,

    “……走快点,再不快点就得变落汤鸡了……”

    “还不是怪你,出门天气预报都不看……”

    听着从身侧掠过,又快速远去的步伐声,话语声,廉歌收回视线,看了眼眼前愈加显得安静的河畔街道。

    道路上,行人已经寥寥,或是朝着远处奔逃着,或是干脆躲进了街道旁的一家家店铺内。

    而与此同时,一道有些突兀的身影映入廉歌眼帘。

    那是不远处的桥头路口,车辆依旧不时从桥头道路上驶过,

    行人早已在暴雨威胁下,各自远去,而就在那路口,一道身影却依旧驻足着,

    即便路口的指示灯已经亮起绿色,其依旧站在原地。

    看着那道身影,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

    那是位老人,一位老太太,独自一人,手上既没有拿着雨伞,也未提着什么东西,

    就那样站在桥头路口,望着身前从桥头驶过的一辆辆汽车,任由清风中带着的水汽愈加浓重。

    ……

    再看了眼那老太太,廉歌转回了视线,看向天空之上愈加密布的乌云,

    收回目光,廉歌没再驻足,转回身,沿着河畔街道旁扫了眼后,朝着河边一家酒店走了过去。

    ……

    “……先生,是需要住宿吗?”

    酒店前台大厅,见廉歌踏入酒店,前台服务员起身询问了句,

    “住一天吧。”

    廉歌走至前台前,随意地应道,

    “请问您需要间什么样的房间……”

    ……

    “先生,入住手续已经办好了,我带您去房间吧……”

    “先不用了。”

    廉歌转过视线,透过酒店大厅的门,朝着酒店外看了眼,

    风愈加大,天色愈加显得昏暗。

    “那行,这是您的房卡……先生您还需要再出去的话,这有伞,您可以带上。”

    前台服务员将房卡递给廉歌后,又顺着廉歌的目光,朝着酒店外看了眼,出声说道。

    微微笑了笑,廉歌将房卡随意揣进兜里,从前台旁边拿起把伞,重新踏出了酒店大厅。

    ……

    街道旁,廉歌转过目光,再朝着那桥头路口望去,

    那老太太依旧在那儿,如之前一样,望着从桥头路过的车辆,驻足着。

    顿了顿目光,廉歌挪开了脚步,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

    走至桥头路口,廉歌顿下脚步,再扫了眼旁侧这老太太,

    老太太看起来约莫六十来岁,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理着很整齐,

    身形显得有些枯瘦,微微佝着身子,

    在这路口边,似乎对天气的变化浑然不觉,只是两手攥在一起,沉默着,望着身前一辆辆驶过的车,

    “老太太,骤雨将至,你不回家吗?”

    收回目光,廉歌望着路口,语气平静地出声道,

    闻声,老太太才似乎察觉到身侧的廉歌,转过头看向廉歌,沉默了下后,摇了摇头,

    “……谢了谢。”

    道了声谢,老太太便重新转回了头,如之前一样,两手紧攥着,看着身前道路上。

    再看了眼这老太太,廉歌转回了目光,看向了远处,

    “老太太在等人?”

    闻言,老太太依旧看着身前,沉默着,没回应,只是攥在身前的手,手指在手背上按了按。

    廉歌也没再多说什么,站在旁侧,静静等待着。

    ……

    良久,老太太转过头,看向了廉歌,沉默了下后,出声说道,

    “我是在等人,等我儿子……”

    说了句后,老太太转回了身,望着街道上,桥头上,驶过的一辆辆车,

    “大儿子犯了法,判了死刑,今天要被枪毙,押运的车,要从这儿过……”

    说着话,老太太再次沉默下来。

    再看了眼这老太太,顿了顿目光后,

    也没多说什么,廉歌收回了视线,

    “……哗!”

    看了眼头顶之上,浓厚的乌云,廉歌撑开了手里的伞,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卷落路旁树枝上一片枯叶,裹挟着其朝着远处而去,

    就在这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稀疏的雨滴开始滴落,砸落在地面上,紧随着,雨滴变得密集,急促,

    那飘落的枯叶,被急促的雨滴径直拍打在地上,

    一场骤雨袭来。

    冲刷着道路上驶过的车辆,远处被雨雾遮挡的建筑……

第两百九十章 兄弟

    “哗啦啦……”

    骤雨冲刷着街面,拍打着廉歌撑着的雨伞,雨水顺着伞面汇聚着,从伞边流淌而下,

    旁侧,骤风急雨中,老太太佝着身子,依旧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任由雨水浸湿衣服,顺着衣襟往下流淌,

    “老太太,避避雨吧。”廉歌撑着伞,将伞朝着老太太头顶挪了挪,出声说道,

    “谢谢,不用了……”

    不知是冷还是因为骤风,老太太浑身颤抖着,

    “小伙子你的伞还是自己用吧……这伞太小,就只能遮住一个人。”

    老太太摇了摇头,往旁边挪了挪,任由雨水淋在头上,身上,

    闻言,廉歌再看了眼这老太太,转回了目光,收回了伞,看向远处骤雨中的城市,没再多说什么。

    身侧,随之骤然安静许多,唯有一辆辆汽车驶过的声音在雨声中隐隐响起,

    老太太则是站在骤雨中,依旧如之前一样,看着一辆辆驶过的车辆,

    即便随着风迎面而来的雨水,不断朦胧着视线,老太太依旧费力地睁着眼,

    不知是骤雨浸湿棉衣,让棉衣缩了水,还是因为其他,老太太的身影,在骤风急雨中,愈加显得单薄。

    ……

    “……小伙子,已经下雨了,你还不走吗?”

    良久,老太太脸上带着雨水,转过头,看向了廉歌,

    “或许是我觉得自己犯了错,所以想淋淋雨,看看能不能消解些我的愧疚感。”

    廉歌撑着伞,也没转回视线,看着远处朦胧雨雾中的城市,微微笑着,语气平静地说道。

    闻言,老太太沉默了下,缓缓转回头,如之前,望向路上驶过的车辆,

    “……我还有个儿子,比大儿子小五岁。小儿子十岁那年,大儿子在中考前一学期,辍了学,把省下来的钱,给他弟弟交了学费,当了生活费。”

    “哗……”

    骤雨随着风,冲刷着,道路上的车辆渐少,

    老太太看着身前,说着,

    “……那天,他带着他弟弟回来的时候,他弟弟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我正在洗着衣服,小儿子很高兴地跑过来跟我讲,说他哥哥跟他说,哥哥要出去挣大钱了……还说等挣了大钱回来,就能给他买烤卤吃,只要他好好读书就行……

    大儿子站在旁边,看着他弟弟,脸上也笑着,笑得很开心。”

    “哗……”

    又一辆车驶过,溅起顺着路边流淌的雨水,

    “那天下午,我把大儿子狠狠打了顿,他没哭,他弟弟在旁边哭了,我也忍不住眼睛红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学费缴了,他还笑着,笑着跟我说,他不想读了,读不进去了……我又打了他,他还是嘴硬的跟我讲,他不想念了……

    我跟他说,他弟弟的学费,我会想办法,让他跟我去学校,把钱要回来……他就笑,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他知道,我是没法子了,要是有法子,我怎么会……怎么会……”

    老太太淋着雨,说着,望着身前一辆辆开过的车辆,眼神恍惚着,

    “那天下午,我抱着他们两兄弟,哭了一场。

    他安慰我说,他弟弟脑袋灵活些,不像他,就不是读书的料,让他念也是浪费,而且他也不想念了,还不如现在就出来打工,还能供得上他弟弟读书……

    他怎么会不想念了,怎么会不想念……他念书的时候,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努力。”

    老太太说着,沉默了下,

    “哗啦啦……”

    暴雨不断拍打在街面上,老太太身上,湿透的棉衣上,雨水不断顺着袖口衣襟往下,老太太浑身颤着,

    “那天过后,小儿子进了学校继续读书,大儿子想打工,年纪却不够,工厂里进不去,好多地方也都不要他,他就在一个餐馆里给人洗碗……

    那一年,我又想尽办法,多找了个活,一整年,我都积攒着,一点点攒着钱,我想等到第二年过后,再把他送进学校里,让他们兄弟两,都能继续读书。”

    老太太佝着身子,随着阵阵袭来的疾风骤雨,轻轻晃着,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等到第二年的时候……我很高兴,钱攒够了……”

    老太太说着话,再次沉默下来,视线在雨水中模糊着,费力地睁着眼,

    “……但那一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已经回不来了……我跟他说,让他回学校里继续念书的时候,他就像从前那样,看着我笑……然后他跟我说,他在外面都习惯了,不想再念了,还把他自己攒得钱拿了出来,拿给我,跟我说,这是他攒得给他弟弟缴学费的钱……我就那么一只手拿着自己攒得钱,另一只手拿着他攒得钱,就那么看着他……”

    “那过后,他弟弟继续读书,后来去当了兵。他攒了些,在街边上支了个小摊,后来慢慢成了个小混混……不过他还是像他说得那样,每年到他弟弟要开学的时候,他总会往家里给够他弟弟读书的钱……

    再往后……小的那个在部队立了功,转业到了法院,当了法警。大的那个,杀了人,犯了法,判了死刑。”

    说着话,老太太的身子在骤雨中颤抖着,任由一阵阵雨迎面而来,依旧费力睁着眼,看着从路边驶过的一辆辆车,

    “……今天,小的那个就会押着大的那个去刑场,为他哥哥执刑……”

    话语声,混杂着雨声,车辆驶过的声音,响着,

    “……本来怎么也轮不到小的。老太婆我豁出这张脸,让小的写了几份申请后,法院同意了……”

    老太太说着,再次沉默下来,只是站在雨中,望着身前的道路,

    廉歌听着老太太的叙说,转过视线,看了眼这老太太后,收回了目光,看向远处,

    “老太太你觉得,小的那个对不起大的那个?”

    廉歌语气平静地问道,

    “不是小的那个对不起他哥哥,是我……是我对不起我大儿子。”

    老太太身子颤巍巍着,骤雨不断拍打着在她身上,

    “……他爹临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看着我……他放不下我的两个儿子,我跟他说,我会照顾好两个孩子,我会照顾好两个孩子……”

    老太太念着,望着身前道路,眼神恍惚着,出神着。

    “老太太你觉得你小儿子对不起大儿子。”

    廉歌也没转过视线,再次语气平静地说了遍。

    话音落下,街道旁,愈加显得安静。

    这次,老太太沉默下来,只是浑身颤着,看着身前道路上驶过的车辆,一句话也没说。

    而就在这说话间,

    这场骤雨渐小,密急的雨滴重新变得稀疏,

    狂风渐渐化为清风,带着还有些水汽的空气,从街道远处拂来。

    微微仰头,看了眼渐渐散去的乌云,廉歌收起了撑开的伞。

    还沾染在伞面上的雨水,顺着伞,不断向下滴落着,滴落在同样积蓄着雨水的地面上。

第两百九十一章 那开始吧

    “啪嗒,啪嗒……”

    “哗……”

    水珠从老太太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浸湿的棉衣衣襟袖口不断滴落,滴落在街道边地面上,

    还湿漉漉的街道上,一辆辆汽车撵过还积蓄着的雨水,疾驰而过,

    清风沿着河边拂过,轻轻摇曳着,骤雨过后,重新舒展的树木枝叶。

    头顶之上,天空中的乌云也随着清风重新消散,缕缕阳光重新透过云层的遮挡,向着地面挥洒着,在街面上积蓄的雨水,和河面上涌流着的河水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波光粼粼。

    “老太太你觉得你小儿子欠你大儿子。”

    拿着收起的伞,也未捆扎,就那样提着,廉歌看着远处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城市,感受着空气中带着的丝丝水汽,平静地说道。

    老太太听着廉歌的话,沉默着,只是望着身前。

    四下,愈加显得安静,唯有车辆驶过溅起的水声,交织着雨水滴落声响着。

    看了眼老太太,廉歌收回了目光,没再多说什么,视线看向了远处,那一栋栋还沾染着雨水,辉映着阳光的建筑。

    ……

    与此同时,还湿漉漉的街道上,一辆警车出现在路口,警车转过路口后,紧随着其后的,便是一辆押送囚车,在之后,又是辆警车。

    两辆警车将押送车挟着,三辆车共同组成了押运队伍。

    警报声在远处响起,逐渐由远及近。

    在警报声在耳边响起的同时,浑身已湿透的老太太转过身,朝着那押送车队看了过去。

    押送车队渐渐驶近,老太太的视线也紧随着,转动着,就那样,微微有些伸直了身子的望着。

    ……

    看了眼那押运的警车,廉歌转过视线,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浑浊地眼底有些恍惚,身子颤巍巍着,两只手紧攥着。

    终于,押运的警车驶过老太太身前,又朝着远处驶离,

    看着那远去的警车,老太太浑身颤巍巍着,脚踉跄着,朝着那远去的警车迈了两步,紧随着,又顿住了脚,

    紧攥着的手重新分开,老太太的视线恍惚着,手微微颤抖着,朝着那警车远处的方向,抬了起来,似乎想抓住什么……

    警车远去,老太太抬着的手渐渐重新垂下,没低下头,依旧愣愣出神着,望着警车远去的方向,沉默着,只是身子更加显得佝偻单薄,在这缕缕拂过的清风下,似乎也有些站立不稳。

    看了眼这老太太,廉歌收回了目光,也没再说话,

    四下,愈加显得安静。

    “……我是想让他弟弟送他最后一程,他疼了他弟弟一辈子,我想他弟弟最后送送他……”

    也不知是在同廉歌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老太太望着那方向,眼神恍惚着,呢喃着,说着,

    “他弟弟没有对不起他……是我,是我没本事,是娘没本事啊……我害了你,害了你……”

    老太太眼睛浑浊着,立在原地,浑身颤着,再次沉默下来……

    廉歌听着老太太的话语声,望着远处雨后,阳光辉映着的城市,语气平静地说道,

    “老太太,你不去再见你儿子最后一面吗?”

    “已经见过了,已经见过了……”

    老太太望着远处,说着。

    转过目光,廉歌再看了眼这老太太,

    顿了顿目光后,廉歌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

    “老太太,这场雨已经下过了,但还有下场雨,拿着遮遮雨吧。”

    闻言,老太太转动着浑浊的视线,看向廉歌,又抬起已经湿透的衣袖,

    “小伙子,还是你拿着吧,我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还有伞作什么。”

    说话间,老太太身上衣襟上的雨水依旧在滴落着,

    “老太太你刚才讲,这伞小了,只能遮得住一个人。”

    廉歌闻言,微微笑着,

    “现在这伞就只用遮住老太太你一个人了,你不把伞撑开,这剩下场雨可也得落在身上了,到时候,没湿透的,也该湿透了。”

    “老太太,还有场雨呢,拿着吧……”

    笑着,廉歌递过了伞,转过视线,看向天空之上,才散开没多久,再次开始聚集的乌云。

    老太太闻言,看了眼廉歌,沉默了下,接过了廉歌递过来的伞,也没撑开,视线再次望向了远处。

    收回目光,廉歌再看了眼老太太,

    “不过这伞还得劳烦老太太你还一下,等这雨停了,还到后面那家酒店。”

    闻言,老太太再次看向廉歌,停顿了下后,点着头,应着,

    “……谢谢……谢谢……”

    廉歌看着这老太太,没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转回了身,没再在这街道边继续驻足,挪动着步子,踏上了桥,朝着桥对岸走去。

    ……

    踏过桥,走至安静无人处,廉歌脚下步伐也未停下,一边走着,同时手一挥,对着自己和小白鼠施加了道‘隐形匿迹’的小术法。

    微微仰头,朝着远处望了眼,廉歌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向前,继续走着。

    道路上,行人车辆渐少,道路旁,建筑愈加显得低矮,稀疏,老旧,

    再掠过几条陈旧的老街巷后,廉歌走至一段偏僻的道路。

    ……

    重新顿下脚,廉歌看向身前,身前是道铁质大门,大门上漆着的漆色已经有些褪色,沿着大门,向着两侧延伸的,是一堵比寻常建筑高许多的高墙,高墙之上,附着一排卷着的铁丝网,墙面上的墙灰已经有些斑驳,

    之前那押送着老太太大儿子的囚车,便驶入了门内,此刻,大门边,正有警察警戒着。

    扫了眼,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朝着这刑场之内。

    ……

    刑场之内,略显开阔,负责警戒着的警察,沿着刑场边缘围着,再外围是刑场的围墙,透过围墙,刑场之外,便是浔阳城区边缘的山峰。

    刑场中,那老太太的大儿子已经被压至刑场,眼睛上被蒙上了黑布,手反缚着,面对着行刑的法警站着。

    其对面,不远,站着几名法警,

    一位稍显年轻,正沉默着,检查着行刑的枪支,一言不发,

    其旁侧,一位年纪稍大些的法警,看着年轻法警,摇了摇头,

    “……要不还是我来吧。”

    年纪稍大些的法警,看着年轻法警,出声说道。

    检查着枪支的法警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只是说道,

    “是我申请的。”

    “……那要和你大哥再说两句话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年纪稍大的法警看着年轻法警,沉默了下,出声说道。

    年轻法警闻言,动作再次停顿了下来,紧接着,又继续检查着手里的枪支,

    “……报告,枪支已检查完毕,随时可以开始执行!”

    年轻法警没有应中年法警的话,只是站起身,说道。

    看着这年轻的法警,中年法警,再次沉默下来。

    年轻法警也迎着中年法警的目光,笔直站着。

    “……那开始吧。”

    良久,中年法警也只是轻声说了句,然后便转过了头。

第两百九十二章 回家

    “是!”

    年轻法警应了声,便拿着枪,转过了身。

    看着不远处那被黑布蒙着眼睛的犯人,年轻法警缓缓举起了枪,开始瞄准,

    “准备好了,就……”

    中年法警,看着年轻法警,沉默了下,出声说了句。

    年轻法警闻言,没有应声,也没回头,视线透过瞄准线,看着正面着他的犯人,

    枪托被用力抵在肩上,但年轻法警执起的枪口,仍然有些发颤。

    旁侧,中年法警看着,也没催促,只是沉默着,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

    一旁,廉歌踏进刑场,重新驻足。看了眼微颤着手的年轻法警,和旁侧其他几名沉默着的法警,

    转过视线,将目光投向了那老太太的大儿子,

    眼上被蒙着黑布的大儿子,似乎还算坦然的站着,只是脚上,依旧有些微微发颤。

    ……

    “还是我来吧。”

    中年法警重新走上前,抬起了年轻法警的枪口,

    “……我申请的。”年轻法警没回头,只是说道,

    “没事儿的,都一样……”

    中年法警转过头,看向那犯人,

    “我来吧。”

    闻言,年轻法警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再次摇了摇头,

    “……他是我哥。”

    中年法警闻言,沉默了下,转过头,再看了眼这年轻法警,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重新走到了旁边。

    年轻法警再次抬起了枪,对准了他哥哥,

    枪口依旧微微颤抖着。

    ……

    “……怎么着,不敢开枪啊,果然尼玛是个怂货,老子站这儿呢,都不敢开枪!”

    似乎是听到身前两人的话语声,似乎是时间太久,那被蒙着眼睛,反手缚着,立在刑场上的大儿子出声喊叫起来,

    听着大哥哥的声音,年轻法警脸上似乎没有变化,只是枪口却愈加发颤。

    “从小你就是个废物,嘿,没想到当了这么多年兵回来,还是这么废物……老子当初怎么会让你继续读书,你个蠢货简直是浪费老子钱,大学都没考上,跑去当了兵,你说是你是不是废物……”

    那大儿子语气似乎很猖狂,但其被反手缚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还有你那个妈,当初还让老子回学校读书,读尼玛啊读,老子在外面混得好好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不是说你这废物在部队是狙击手吗,来,往这打,我看……”

    “哥……”

    弟弟叫了声,听着他弟弟的声音,哥哥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紧随着,

    “嘭!”

    一声枪声响起,一枚子弹正中犯人的胸膛,

    老太太大儿子的头,缓缓垂了了下来。

    ……

    年轻法警端着枪,看着枪后,失去生息的哥哥,眼神出神着,恍惚着,动作僵着,久久未动,仿佛那枪打中的是他,

    “对不起,哥……对不起……”

    年轻法警仿佛陷入回忆,嘴里呢喃着。

    一旁的中年法警,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年轻法警,沉默着,摇了摇头,

    看向那垂下头的犯人,目光也有些恍惚。

    ……

    看了眼那年轻法警,廉歌转过视线,看向那老太太的大儿子,

    那垂下的头,嘴角处,在子弹正中胸膛时,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看着那似乎笑着的犯人,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

    ……

    旁侧,中年法警沉默片刻后,重新走上前,走至年轻法警身侧,拍了拍年轻法警的肩膀,

    “帮你哥哥,收拾下吧,让他……走得体面些。”

    年轻法警缓缓放下了端着的枪口,沉默着,点了点头,

    将枪放到了旁边,年轻法警一步步缓缓朝着他哥哥走了过去。

    中年法警顿了顿动作后,也同年轻法警一起,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

    “……我等拜见天师。”

    两个鬼差押着犯人魂魄,正要离开,廉歌上前,遮挡住两位鬼差视线,两位鬼差才注意到廉歌的身影,躬身朝着廉歌见礼道,

    廉歌看着两鬼差,点了点头,挪动着步子,走到了旁侧,

    两位鬼差也紧随着,押着犯人魂魄,走了过来,

    转过视线,看了眼被押着的犯人魂魄后,廉歌看向那刑场上,已走近犯人尸体的两位法警,

    那犯人魂魄也转过头,朝着那处望去,

    “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有心理负担……我知道的。”

    年轻法警解开了尸体手上的手铐和脚铐,扶住了尸体,一边絮叨着说着,一边整理着他哥哥身上的衣服,任由他哥哥身上的血,沾染到自己身上,

    “哥……从小你就疼我。还记得你说要辍学出去打工的时候,你跟我讲,挣了钱给我买烧卤……就连妈都不知道,你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真得给我买了……

    哥,对不起,哥……”

    年轻法警解开他哥哥眼神蒙着的黑布,看着紧闭着眼睛的,似乎正笑着的哥哥,年轻法警眼眶愈加红了起来,

    只是却硬生生憋着,即便眼里已经有发红的血丝,也未落下眼泪。

    “……哥,以前我总想,等我出息了,就换我照顾你,你就不用在那么累……”

    “没事儿了,哥……没事儿了,哥,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眼眶红着,年轻法警费劲地抱起了他哥哥,脚下踉跄着,说着,

    中年法警在一旁看着,帮忙抚了一把,看着年轻法警,张了张嘴,想安慰句,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

    看着那抱着他哥哥的年轻法警,廉歌顿了顿目光,转回了视线,看了眼犯人魂魄,

    其正望着那年轻法警,望着他弟弟,出神着,脸上先是浮现出笑容,紧接着,笑容又渐渐褪去,沉默着,

    “有觉得你弟弟欠你什么吗?”

    廉歌看向远处的群山,出声说道。

    “我不觉得他欠我什么。”大儿子的魂魄转回目光,看了看廉歌后,摇了摇头,

    “这辈子我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我从来没后悔过。”

    其魂魄再次朝着他弟弟看去,脸上流露着些笑容,

    “我是他哥啊。”

    “只是他不该这样的,不该来这儿……他又得难受很久。”

    廉歌闻言,再看了眼这老太太的大儿子,

    顿了顿后,将目光投向了旁侧的鬼差,

    “那天师没其他吩咐,我等就先带他下去了。”

    鬼差立刻会意,出声说道,

    “天师,需要……”

    说着话,鬼差转过视线,看了下老太太大儿子的魂魄,

    闻言,廉歌顿了顿后,微微摇了摇头。

    “那天师,我等就先带他下去了。”

    ……

    看着两名鬼差擒着那犯人魂魄后退几步后,消失在视线内,

    廉歌转回了目光,

    看了眼那抱着自己哥哥,正朝着刑场外走得的年轻法警,和其旁侧,有些沉默的中年法警。

    “哥,我们回家……妈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年轻法警依旧念着,目光出神着。

    顿了顿,廉歌收回了目光,重新挪开脚步,踏出了刑场外。

第两百九十三章 第二场雨

    “哗啦啦……”

    午后,散开的乌云重新聚拢,密集而急促的雨水从阴沉天空中,倾泻而下,

    拍打着一栋栋建筑的屋顶屋檐,顺着屋檐流淌而下的雨水,汇聚着,沿着街道边,向下冲刷着。

    “吱吱……吱吱吱。”

    河边酒店,房间里,廉歌捧着书翻看着,窗外的雨水不断拍打在身前窗户玻璃上,顺着窗户,划出一道道水痕,留下一层朦胧的水雾,

    小白鼠蹲在廉歌肩上,脑袋转动着,张望着窗外。

    “啪。”

    轻轻合上书,书随之在手里消失,微微仰头,廉歌透过朦胧的窗户,听着细密的雨声,看向窗外,

    窗外,天色昏暗着,一阵阵风随着雨不时袭过,街道上行人寥寥,许久才有个顶着风雨的人匆匆路过,

    河岸上,道路旁,枝繁叶茂的树枝摇曳着,

    河道里,河面上,河水波荡着,在骤雨中,溅起阵阵涟漪。

    屋内,在窗和雨声的隔绝下,愈加显得安静。

    “快停了。”

    微微笑了笑,廉歌重新收回了视线,消失的书再次出现在手里,

    翻页声混杂着朦胧的雨声,再给屋内,添了几分安静。

    小白鼠蹲在廉歌肩上,依旧转动着眼珠,张望着窗外。

    ……

    临近傍晚,

    乌云再次散开,趋近地平线的夕阳,映衬出西面的晚霞,再次朝着城市挥洒下余晖,

    点缀还沾着水汽的建筑顶上,湿漉漉的街面上,辉映出盈盈水光。

    雨后,河边街道上行人渐多,还提着伞的行人,踩着还湿漉漉的街面,或是匆匆走过,或是散着步,

    街道边,一个个摊贩重新出现,或是布置着摊位,或是叫卖着。

    透过窗,看了眼后,廉歌重新站起了身,朝着房间外走去。

    ……

    酒店大厅,地面上有些湿润,

    还带着水汽的清风,在你拂过街道旁的枝叶后,穿过酒店大厅门,

    门边,廉歌微微驻足,朝着不远处,桥头的位置看了眼,

    之前那老太太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等着绿灯的路人,

    转过视线,廉歌再看了眼酒店前台旁,那挂着的几把伞,之前他借出的那把伞,已经还了回来。

    顿了顿,廉歌收回了目光,踏出了酒店。

    ……

    “西瓜……西瓜……”

    开着车的水果摊贩将车停到了河边,叫卖着。

    几个烧烤夜摊,正沿着河道旁,摆着折叠方桌,和塑料椅,

    烤炉已经架好,一串串烤串便铺在烤炉上,油脂不断滴落着,

    混杂着调料香味的烧烤味道,在河道边萦绕着,随着雨后还带着水汽的清风,朝着远处溢散着,

    河边或是路过,或是散着步的行人,不时驻足,停下脚步,在一处处烧烤摊前坐了下来,

    河道边,愈加显得热闹,

    “昨天才吃了烧烤,今天又吃……啊啊,我这脸上的痘是好不了了。”

    “老板,十串烤肉……”

    ……

    转过视线,廉歌看了眼肩上已立着前肢,眼馋着,眼珠一动不动张望着的小白鼠,

    微微笑了笑,廉歌挪开了脚步,朝着其中一个摊位走了过去。

    “小哥,吃点啥……随便坐啊。”

    走近摊位,正在一旁摆着桌椅的中年妇女便出声招呼道。

    微微驻足,廉歌在这摊位前,扫了眼,

    天还未彻底黑下来,摊位前坐着的食客还不是很多,

    一桌互相吆喝着的中年男人,依偎着,互相靠在耳边,轻声说着话的情侣,一对似乎是出来散步,停下来的老人,

    还有个单独一人坐着,愣愣看着不远处,河面上的中年男人,

    看着那中年男人有些熟悉的面孔,廉歌顿了顿目光,

    紧随着,重新挪开了脚步,朝着那桌走了过去。

    “给我来十串烤蹄筋,十串烤排骨吧。”

    “好嘞,您稍等,这边烤好就马上就给你端上来……”

    摆着折叠桌的中年妇女转回头应了声,

    廉歌也走到了这中年男人所坐桌子的近前,

    “这位老哥,不知道是否能拼个桌?”

    看着这中年男人,廉歌笑着说道。

    闻声,这望着河面,出神着的中年男人似乎才注意到身前多了一个人,

    缓缓转回头,看了眼廉歌,又打量了眼摊位前,诸多还剩下的空位,愣了下,

    但还是点了点头,

    “请自便吧。”

    微微笑了笑,廉歌在其对面坐了下来。

    而这中年男人则是再转过头,望向不远处,雨后的河面,眼神恍惚出神着。

    ……

    转过视线,廉歌再看了眼这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便是之前,在刑场上,年轻法警旁边,那中年法警。

    “这位大哥,这是你要的啤酒……”

    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将一罐啤酒放到了中年法警身前桌子上,

    “烤串还得等会儿,您稍等……”

    说完,中年妇女便重新走开了,

    中年法警闻声,转回了头,看着那罐啤酒,顿了顿后,手扯开啤酒拉罐。

    没有等烧烤端上,便直接端着那罐啤酒喝了口,

    紧接着,没放下,又是一口,

    中年法警,沉默着,一言不发着,闷头喝着。

    没多久,

    仅有的一罐啤酒便见了底,放下拉罐,中年法警也没再要啤酒,只是转过了头,如之前一样沉默着,出神地望着河面。

    廉歌看了眼这中年法警,也没多说什么,转过目光,同样看向那雨后,有些湍急的河面。

    桌边,随之愈显得安静,

    四下,摊位上,却随着夜色渐深,愈加显得喧嚣,

    “……来,哥几个,咱们再走一个,我干了,你们随意……”

    “……嘿,我们都好些时候没晚上出来吃过烧烤了吧?”

    “老婆子您手艺好,再说你做得菜,我这嘴巴都习惯了,出来吃,好像还有些不习惯。”

    “……啊啊,都怪你,你看我嘴巴上这儿都长痘了!”

    “哪有……”

    ……喧嚣嘈杂的话语声混杂着,天色渐黑,湿漉漉的地面在行人踩踏下,渐渐重新干燥,

    夜摊摊主点亮了白炽灯,照亮了愈加热闹的摊位。

    ……

    “……这位大哥,这是您点的烤串。”

    中年妇女额头上流淌着汗,端着盛烤串的铁盘,放到了中年法警身前,

    看了眼桌边,那已经空了的啤酒罐,中年妇女又出声问了句,

    “大哥,你这啤酒喝完了吧,还要吗?”

    “不用了……够了。”

    中年法警转回身,摇了摇头。

    “那行,那您慢用……小哥,您再稍等下,您点得烤串马上就好了。”

    中年妇女应了声,又朝着廉歌说了句,便转过身,走开继续忙碌起来,

    “……几位啊,今晚要吃点什么……有,那来几串?”

    ……

    餐桌旁,中年法警低下头,沉默着,伸手拿起了烤串,啃了起来,如之前一样,闷头吃着。

    啃了两口后,又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廉歌,

    “小兄弟,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闻言,廉歌看了眼这中年法警,微微笑了笑,

    “那就谢过了。”

    道了声谢,廉歌伸手从铁盘里,拿出一串烤串。

    中年法警摇了摇头,伸手将铁盘往廉歌方向推近了些。

第两百九十四章 夜摊

    “老板,再来二十串烤肉……”

    “好嘞……”

    “呼……好烫啊……”

    “好久没过来了,老板生意还是这么好啊。”

    “都是老顾客照顾,都是老顾客给面子……”

    “老板,点菜……”

    “来咯,来咯……”

    夜色下,河两岸,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已点亮,点缀着城市的繁华,接替着,映照着河面。

    沿着河岸边,街道旁,一处处夜摊前,简易餐桌旁,围坐着一桌桌人,

    喧嚣嘈杂声,混杂着萦绕在河边的烧烤香气,回荡着。

    ……

    廉歌身前,餐桌对面,

    中年法警在将装着烧烤的铁盘往廉歌身前推了推后,便再次沉默下来,

    一言不发,只是拿着烤串,一口一口,闷头吃着,也不知吃出了什么味道。

    看了眼这中年法警,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喧嚣热闹着的沿岸烧烤摊,

    烧烤摊摊主忙碌着,一边翻着火炉上的烤串,一边扇着火炉的炉火,身后还架着个电风扇,呼呼对着他扇着,

    身前则立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个白炽灯,照亮着摊位前的一张张餐桌,

    一张张桌旁的各色食客,或是吆五喝六,嚷嚷着,喝着酒吃着烤串,

    或是轻声说着些白日里的琐事趣事。

    雨后还带着些水汽的清风不时拂过,卷下几片落叶,也带走些河岸边的热浪。

    不远处,河道里的河水向着下游流动着,波荡着,

    ……

    中年法警一口一口吃完手里的烤串后,拿着剩下的烤签,沉默着,停顿了下,又再次拿起一串,

    如之前一样,沉默着,一点点吃着,目光却出神着,

    “……你他么毛病吧……你再说句试试!”

    “你他么才有毛病!你能不能讲讲理?”

    廉歌所坐餐桌对面不远,喧嚣嘈杂声中响起几声争吵,

    廉歌转过视线,朝着争吵声望去,

    争吵的是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站在自己餐桌座位前,而中年男人则是在两张餐桌的空隙间,

    “我不讲理,老娘不讲理?我呸你个王八玩意!”

    “你他么有病吧,我特么不就让你往旁边挪挪,你吼个什么吼!”

    “我呸!你自己说说,这半小时,你从这过去多少回来,每回都让我起来,你消遣老娘呢?

    还是你尿频尿急啊?要是你裤裆里那玩意儿不好使,趁早割了吧!

    这也就算了,你这过一次往老娘身上蹭一次,怎么,没见过女人,还是想你娘我了!”

    “我呸,就你那德行,我往你身上蹭,老子都怕晚上做噩梦……还怪我一直从这过来过去,还不是你像个王八似的,坐凳子上,都他娘张牙舞爪,人老板摆这么大位置,都不够你折腾……”

    “你说什么,说老娘是王八,老娘好欺负是吧,你再给我说一遍……”

    争吵声渐大,争吵的两人也愈加激动,

    似乎争吵声压住了夜摊上的嘈杂,吃着烧烤的食客,都转过视线,朝着那两人望了过去。

    廉歌身前,沉默着,吃着烧烤的中年法警顿住了动作,

    顿了下后,放下了烤串,站起了身,朝着那争吵着的两人走了过去。

    ……

    “……两位老板,大哥大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旁忙活着的摊主见有人争执,赶紧走了过来,劝阻道,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这位大哥肯定也不是故意,这位大姐一看也是讲理的人,大家出来吃个烧烤还吵一架,实在是不值当……”

    “什么不是故意的,老子根本就没碰到她,看她那肚子都跟要流出来一样,老子看得都恶心……”

    “什么叫肚子都要流出来,你跟老娘说清楚……”

    中年男人呛了句,两人再次争吵起来。

    “两位,我是警察,请问两位是有什么问题?”

    中年法警走近,出声说了句,

    话音落下,争吵声随之戛然而止,

    紧随着,中年女人转过头,朝着中年法警说道,

    “警察大哥,他非礼我,他占我便宜……”

    “警察大哥,你看她那模样,我占她便宜我都怕做噩梦……”

    “你说什么!”

    “你摸她了吗?”

    中年法警转过头,看向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没摸!”

    “过去的时候,有碰到吗?”

    “……她那么大一坨,这路就这么点宽,我想不碰到也不行啊。”中年男人不情不愿地应道。

    “那你呢,他真有摸你?”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就这么会儿,过去两三趟!”中年女人先是扭了扭头,然后伸着脖子嚷嚷道,

    “如果他只是过个路,那让老板,把这张桌子往这边挪点,留够位置,下次他过,你也不用再起来让,你们两位看行不行?”

    看着这两人,中年法警说道,

    “……对对对,都怪我,没留够位置,两位大哥大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把这桌子给你们挪挪。”

    摊主也赶紧劝说道,跟两人一起来的,也跟着帮忙劝。

    “……要不是警察大哥拉着,今天老娘让你没完……老娘今天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我呸,我看你才是狗……算了,老子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血霉……”

    虽然嚷嚷着,但两人还是重新分开了来,各自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了看仍旧骂咧咧的两人,中年法警摇了摇头,然后转回身,沉默着,重新走回了餐桌。

    ……

    “……小哥,这是您得烧烤,全都给您上齐了,您慢用。”

    中年妇女端着铁盘,将烤串放到了廉歌身前,便重新走开,忙碌起来。

    从铁盘里拿起串烤蹄筋,廉歌一边吃着,一边看了眼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的中年法警,

    如之前一样,中年法警沉默着,只是闷着头,眼神出神着,一口口吃着烤串。

    “老哥也吃两串我点得吧。”

    收回视线,廉歌看向不远处的河面,出声说道。

    “不用了……”中年法警顿了顿动作,然后摇了摇头,再次陷入沉默。

    “老哥是警察?”

    看着远处,廉歌语气平静地问道。

    中年法警闻声,动作再次停顿,

    沉默了下后,抬起了头,

    “……是警察。”

    点了点头,中年法警转过了身,看向不远处的河面,

    “不过不是普通警察……法警……就是常说的,法院看大门的。”

    似乎是在说玩笑话,但他自己没笑,廉歌也没笑。

    话音落下后,中年法警再次陷入沉默,出神望着河面,

    餐桌旁,随之骤然安静,唯有四下的喧嚣不断随着清风传到身前。

    “……有时候,也需要做些别得。”

    看着河面出神良久,中年法警才再次出声说道,

    “……以前的时候需要刽子手,去给犯人执行死刑,现在也需要……我就是那个刽子手。”

第两百九十五章 刽子

    “……来来来,吃着吃着……”

    “老板,再来一件冰啤酒……”

    喧嚣嘈杂的夜摊上,声浪热浪混杂着烧烤香气萦绕着。

    廉歌所坐餐桌旁,再次安静下来,四下的喧嚣热闹仿佛也在远去。

    中年法警沉默着,顿了顿动作,转回了身,拿起了餐盘里的烤串,低着头,一口口撕扯着,一言不发的咀嚼着,也不知是否吃出了味道。

    “……你说,咱哥俩多久没出来这么喝酒了……”

    “你尝尝,这烤茄子味道,真不赖……”

    中年法警低着头,吃着,他身后,一桌桌食客或是流着汗,喝着酒,吃着烤串,或是拿着烤串,说着话,大声笑着,

    廉歌拿着手里的烤串,望着远处城市的繁华,身后,一张张餐桌旁,同样喧嚣着,带着孩子的家长,聚会着的朋友……

    “老哥当了不少年法警了吧?”

    身后热闹着,廉歌望着河对岸,语气平静地说道,

    闻言,中年法警撕扯着烤串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紧随着,重新抬起了头,转过了身,如廉歌一样,望向了河对岸,

    沉默了下,视线微微上移,

    “……是不少年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

    中年法警应着声,

    “……从二十几岁就进了法院,当了法警。”

    看着河对岸,中年法警的目光有些恍惚,

    “……进法院头周,就遇上个需要执行死刑的犯人,那回,没轮到我动手,我只是跟着去刑场警戒……”

    “不好受吧?”

    廉歌看着远处,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不好受……去刑场的头天晚上,我又紧张又有些兴奋,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我看到那犯人的时候,兴奋劲就没了……那是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就二十来岁,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精神恍惚了,嘴里就呓语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做完最后核实过后,我们就押着她,去了刑场,在车上的时候,她意识清醒了些,但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车上的时候,当时的副队长为了给我练胆,让我坐在犯人旁边……押送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跟我说她在二十二岁,还没结过婚,她还不想死……她的手冰凉,她抓住的时候我就僵住,就愣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旁边一位老大哥赶紧将她重新拉开,我才慢慢缓过来……但那后面一路,那年轻女人都在车上哭喊,拼着命的挣扎着,就像是个溺水的人……

    等到把她押到刑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喊太久没力气了,她浑身都已经软了,已经瘫了,我和另一个老大哥架着她,才把她押进了刑场。

    我和另一位老大哥,帮着立靶,帮着把她缚在了靶子上,等做完这些,我退回到旁边警戒的时候,那犯人已经吓得失禁了,即便是被固定在靶柱上,都只是往下瘫软着……

    那次,是那位老大哥负责执行,开枪之前,他跟我说,正面开枪的话,不能打头,要打胸口,一是头的目标太小,二是能让犯人体面些。如果是从后背抵近开枪的话,就要对准后脑勺,这样犯人死起来才快些,也不太遭罪。如果一枪没死的话,就要继续补枪,直到确认死亡。

    跟我说完话,那老大哥就抬起了枪……”

    说着话,中年法警眼神恍惚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夜摊上,依旧嘈杂热闹着,一桌桌食客依旧说着话,淌着汗,吃着烧烤。

    “……等他抬起枪的时候,我浑身就止不住的开始发毛,我站在那老大哥不远的地方,看着被固定在靶柱上的死刑犯,我就感觉,被捆在那上面的不是她,是我……

    虽然是正面开枪,但那开枪的地方,离着那死刑犯很近,枪口抬起来后,只有不到两米远,我站在旁边,也很近,能看到那年轻女人浑身都在发颤……

    只是站在那旁边,我就像是被捆在那上面,感觉喘不过气来……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却感觉自己在往那靶子的地方走,感觉那靶子在慢慢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视线微微上移,中年法警停顿了下,继续说了下去,

    “……那老大哥开枪很快,抬起枪后,瞄准了下,便直接开枪了,一枪打中了那女人的心脏。胸口直接被贯穿,那女人直接就死了……

    枪响过后,我就僵住了,像是突然那女人又一把抓住了我,止不住地想那女人之前的样子。”

    “……这个时候,那位执行的老大哥收起枪,慢慢朝着我走了过来,走到我旁边,问我是不是看着这犯人觉得不忍心了。

    我说,有点,还感觉刚才自己被捆在那上面一样。

    老大哥对着我笑了笑,跟我讲,头回,恶心心慌,不忍心,都是应该的,没事儿……慢慢地,就习惯了。

    笑完过后,那老大哥看着那已经死了的犯人,跟我讲,

    别看那女人年轻,就像是个小姑娘似的,但她逼着些比她岁数还小的女孩卖'淫,有些女孩被折磨的麻木了,只能任由她摆布,还有些受不了的,就自杀了,还有几个在逼迫过程中,直接就被这女人伙同同伙害死了……

    听着那老大哥的后半句话,我那些感觉突然少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发毛,还是有些恶心……”

    说着话,中年法警望着河对岸,再次陷入沉默,目光恍惚出神着,

    身周,沿着岸边,一桌桌依旧热闹嘈杂着,

    烤串和夜摊前烤炉上升腾起热气,混杂着话语声,在有些刺眼的白炽灯照耀下,溢散着,

    “……老板娘,收拾下桌子……”

    “来咯来咯……”

    “这烤串吃着,就是舒坦,来,再走一个……”

    ……

    喧嚣中,不远处的河水依旧安静的流动着,清风不时拂过河面,带走溢散至河面的声浪,

    桌旁,中年法警沉默良久,再次出声说了下去,

    “……那之后,很久,法院都没再有死刑犯需要执行。头回去刑场的感觉,好像慢慢也就淡了……”

    望着远处,中年法警停顿了下,继续说着,

    “不过,还是那一年……快到年尾的时候,又一个死刑犯需要执行……那回,老队长决定让我执行……那也是我第一次执行死刑。

    在那头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但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能睡着,就像是头回跟着去刑场一样……只是,已经去过一回,那回的时候,没了兴奋劲。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头回的那个女人,她在车上,哭着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不想死……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和着其他法警很早就到了羁押那犯人的监狱,到的时候,那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正在吃早饭……”

第两百九十六章 饺子

    “那是个中年男人,长相很憨厚,皮肤有些黝黑,看起来就像是个田间地头的老农。

    对着谁都笑呵呵的。

    看到我们来得时候,他也不怕,就一边吃着碗里最后个饺子,一边笑着跟我们说,‘来了啊’。

    执行死刑之前,也没他家里人来见他,因为他家里人都被他杀了。”

    说着话,中年法警停顿了下,

    “……说是那天回家路上,有村里人笑话他,他媳妇儿给他戴了绿帽子。当时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回家了。

    等回到家,他没问他媳妇儿,也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天色晚了,他就和他媳妇上床休息了……他还有个孩子,就在睡在他们卧室隔壁。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突然就问他媳妇,是不是出轨了……他媳妇很生气,就和他吵了起来,最后还给了他一巴掌,他没应声,也没还手。

    吵完了过后,两人就又重新上床睡觉了……女的是睡着了,但男的没有……

    这犯人很喜欢吃饺子,为了方便包饺子,就在家里备着个绞肉机……

    警察去到他家里调查的时候,他客厅摆着两个冰柜,冰柜里,一层层垒着,满满当当的饺子……”

    中年法警望着不远处的河面,眼神恍惚着,说着,

    “……最后我们问他有没有什么遗言或者遗书需要转达转交的时候,他端着手里还剩着点汤的碗,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说,‘饺子挺好吃的。’”

    说着话,中年法警再次陷入沉默,

    身侧的喧嚣似乎再次涌近。

    “……最后,我们押着他到刑场的时候,他脸上都还笑着。”

    中年法警视线微微上移,望向更远处,沉默良久,才继续说道,

    “……就在那边,河对岸,靠近市区边上山脚的地方,那就是刑场……二十几年前在那,现在还在那。”

    中年法警看着河对岸的远处,说着,

    廉歌看着远处,或是灯火点缀下繁华的城市,或是漆黑一片的夜色,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听着中年法警的叙说,

    ……

    “……那回,用得是后背抵近的枪决方式,他被另外两名老哥押着,按在我身前,背对着我,跪在地上,头垂着……抬起枪的时候,就像是头回看那位老大哥抬起枪时候一样,浑身都有些发毛,感觉有些心慌……我就那么抬着枪,把枪口一点点挪到了那犯人后脑勺位置。枪口抵住他后脑勺的时候,我浑身感觉都有些不自在,不像是用枪口碰到了他,倒像是我自己的手碰到他后脑勺,浑身都僵住了……”

    中年法警叙述着,话语声与四周,一桌桌食客喧嚣嘈杂的声音混杂着,

    “……老队长站在我旁边,给了我一个倒数的时间,从十开始在我旁边比划,我就那么端着枪,感觉手里的枪越来越重,像是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托住。

    老队长数完最后一个数的时候,没再比划,直接在我旁边,喊了声‘开枪’,再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我手里的枪就响了。

    命令让我条件反射的扣动了扳机,子弹从犯人的后脑勺打了进去……不过,那犯人却没有立刻就死。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浑身都抽搐着,蜷着,就像是整个身子都要蜷在一起,裤裆里,屎尿也瞬间流了出来……

    这次,老队长没说话,旁边一位老大哥,对着我说了句,“再开一枪吧。”

    ……我再开了一枪,那犯人才彻底没了动静……法医确定过后,便送去了火葬场。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尸体被带走……直到那位老大哥和老队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慢慢缓过神来。

    最后离开刑场的时候,那老大哥跟我讲了和头回差不多的话,他说,‘第一回已经过去了,后面,慢慢地,慢慢地就习惯了’”

    说着话,中年法警再次顿住声,渐渐沉默下来,

    缓缓转回了身,中年法警抬起了自己的手,收回目光,视线停留在手上,

    “……那之后,每年,法院总有那么几个需要执行的死刑犯,有些是我负责执行,有些是其他法警负责。

    每隔段时间,也总会有些新法警进来,有些新法警头回执行死刑的时候显得很兴奋,也有些新法警执行死刑的很害怕,很紧张,甚至有无法承受,反应严重,转到其他岗位工作的……

    不过大多数人,就像是那位老大哥说得,第一回过后,后面慢慢地就习惯了……我也一样,后面,执行的次数越来越多,看着好像似乎也没太多感觉,好像习惯了了……只是有时候看到些年纪稍小的,觉得有些可惜。”

    说着话,中年法警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收回了目光,低着头,看着餐桌上的铁盘,沉默了下来。

    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中年法警,也没多说什么,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远处,亮着万家灯火的繁华城市。

    ……

    “我也以为我习惯了,直到……

    ……那时候,我做法警已经有些年,院里除了些老资格的法警,我已经算是工作时间比较长的。”

    低头看着餐桌上,铁盘里放着的一串串烤串,中年法警目光出神着,叙说着,

    “那年,也是这会的时候,院里判了个死刑。被执行的犯人,是个年轻男人,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

    本来还轮不到我执行,但正好,有位法警请假了,跳过他再往下轮,就是个新来的,一次刑场都没去过的新法警……我想着还是给新法警一个适应的过程,就像是以前老队长对我一样,我就主动申请了那次执行……

    和很多死刑犯一样,在临执行的时候,都想在见自己家里人一面,那次的年轻人也申请了……羁押的监狱和法院都通知了他父母,不过他父母都没来,可能是觉得丢人吧……按照判决,那次的年轻人奸'杀了他们邻居家的一个女孩,那女孩还未成年……

    我们去到监狱的时候,是早晨,和做最后核实的人一起去的。

    我们去到的时候,正是他吃饭的时候,只是狱警特意出去给他买得最后顿饭,他却一点都没动……

    看到我们来了,他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浑身都抖着……我站在旁边,做最后核实的人,按照程序,对他进行着核实……

    最后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或者遗言的时候,他眼眶红着,跟我们讲,说他是无辜的……说他没有杀那女孩……问我们,他的申诉文件下来了吗……”

    中年法警说着,再次沉默了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最后,出监狱的时候,是我和另一个名法警将他架着出去的,他浑身都已经瘫软,没有一点力气。去刑场车上的时候,

    他就瘫在那儿,被左右两个法警扶着,嘴里一直念叨着些听不清的话……”

第两百九十七章 刀

    “……我们到监狱的时候,看到他要得最后一顿饭就是烧烤……只是他却没动过。”

    中年法警说着话,看着面前餐桌上,铁盘里盛着的烤串,沉默了下。

    “……等到了刑场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恍惚了。浑身瘫软着,面如死灰,嘴里不停重复念叨着些话……眼睛里很绝望。”

    抬起头,中年法警再次望向了河对岸,目光出神着,说着,

    “还是在那……我开枪杀了他,他跪在我身前,子弹后脑勺位置射入,他直接就死了……开枪之前,他嘴里还念叨着些话,我距离他很近,隐隐约约听到些……他说他没杀那女孩……还说,明天就是他生日,还有一天他就二十四岁了。”

    中年法警说着,再次陷入沉默,只是出神望着河对岸。

    廉歌看了眼中年法警,也未多说什么,转过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

    远处,渐黑夜色下,城市中,亮起的灯火渐多,盏盏灯火接替着白日里的阳光,如地上繁星,照亮着这座城市,

    四下,河岸边的喧嚣嘈杂声,萦绕在耳边,朝着更远处溢散而去。

    ……

    “……执行过后,我跟着去处理了后面的事情,法医确认他死亡过后,尸体就送往了火葬场准备火化,我打电话,通知了他的父母,让他们来火葬场见他们孩子最后一面,同时领取骨灰。电话那头,他的母亲泣不成声,哭得厉害,挂电话之前说会来火葬场……但最后,他父母两人都没来。

    第二天,我带着他的骨灰,送去了他家……

    开门的是他母亲,他母亲眼睛通红,脸色也很苍白,看起来像是才刚哭过……看着我手里抱着的骨灰,就又开始哭了起来。

    等进了屋,我就看到他父亲,他父亲正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抽着烟,茶几上,烟灰缸里堆了一堆烟头,也没清理,像是很久没开过窗,屋里很闷……

    说明情况后,我就准备将骨灰递给他母亲……这时候,他父亲站了起来,说他们不要,让我们哪来的送哪去,没地方放就拿去扔了……

    他父亲说完话,就又狠狠抽了口烟,他母亲都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和跟我一起去的另一位法警,就赶紧出声劝,说人都已经没了,怎么讲也是他们的孩子……

    他母亲看着我手里抱着得骨灰,哭得更加厉害,他父亲一句话没说,只是转过身,闷着头,一口一口抽着烟……”

    中年法警说着,视线微微上移,停顿了下,

    “……从他家出来的时候,我把那骨灰放到了他家,他母亲已经哭得没力气,他父亲在说了那句话过后,后面一句话也没说话,最后也没让我们再把骨灰带走。

    那天,跟我一起去的,是个新法警,回来的路上,他情绪一直不怎么高……他跟我讲,在刑场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看到那犯人家属的时候,就有些受不了了……

    我跟他说了之前老大哥跟我说得一样的话,我说,没事儿,第一次已经过去了,后面慢慢地就习惯了。”

    说着话,中年法警再次转回了头,沉默了下,眼神恍惚着,看着夜摊上,吃着烧烤,说着话的一桌桌食客,

    “……那过后,那次的执行慢慢就在脑子里淡了,总有些新的执行要做……那时候,我已经习惯了。那个新来的法警,再看了一次过后,又执行了一次过后,也像我一样,慢慢地,就习惯了……”

    “就那么……时间,就那么过着……我慢慢地就不怎么去刻意数,自己做过多少次执行……不过还是记得很清楚。”

    说着话,中年法警看着热闹的夜摊,中年法警再次陷入沉默,眼神出神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小小,烤肉好吃吗……好吃!”

    “……来来来,不说这些,撸串撸串……”

    喧嚣嘈杂声中,中年法警沉默良久,才再次出声说道,

    “……大概是十年前,法院里再判了个死刑,那死刑犯是个老头,大概六十岁,罪名是多项强'奸和谋杀……其中一项,就是当年,那被我执行了的年轻男人所犯下案子……”

    说着话,中年法警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那老头是因为另外两项奸'杀案件被逮捕归案,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就像是炫耀一样,把自己当年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包括那已经被我杀了的年轻男人,犯下的案子……”

    中年法警再次沉默下来,只是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年轻人不该死,但是却被我杀了……在法院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僵住了,我以为我早就该已经忘掉那年轻人的样子……但没有,他就在我脑子里,很清晰,我还能记得他面如死灰,浑身发颤的样子,我还记得我开枪之前,他说得话……”

    再次出声说道,中年法警抬起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

    “……他说他还有一天就二十四了……”

    “……那天法院庭审结束,那个老头被判了死刑,我像是也被判了刑……那一晚上,我整夜脑子里全是那年轻人的样子,从到监狱,到刑场,在到他父母……原来我还记得那么清楚。”

    中年法警手颤着,重新放了下来,抬起头,望着依旧喧嚣热闹的夜摊,

    “……要是……那时候他没被执行,没被我杀……那他现在应该就像是这摊位上的人一样,要么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家其乐融融,吃着烧烤,逗着孩子,说着些家里的事,要么和自己朋友,端着酒杯,喝着酒……”

    中年法警视线恍惚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话音渐小的呢喃着,

    ……

    “……那晚上过后,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脑子里,那年轻男人的样子还是一遍遍再过……那天,我没去法院,我去找了以前,带着我第一次去刑场的老大哥。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了……

    我去了他家,跟他讲了这件事情……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我,跟我说,

    犯人要是拿刀杀了人,能怪的只有犯人,怪不到刀……杀人的是犯人,不是刀……我们就是那把刀。

    他还劝我,想开些,这件事情怪不到我……”

    说着话,中年法警再次沉默下来,出神望着热闹的夜摊顿了顿,低下了头,看着铁盘里的烤串,缓缓伸出手拿起了一串,

    闷着头,中年法警一口口撕扯着,也不知是否尝出了味道,

    “……但是,怎么能不怪我,怎么能不怪我……他是我杀得,是我杀得啊……”

第两百九十八章 烤串

    中年法警撕扯烤串的动作再次停顿下来,重复着念了几遍后,又再次陷入沉默。

    “……有时候,我真想我就只是把刀,至少刀他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不会管自己刀刃上沾着的是什么血。”

    良久,中年法警才重新缓缓抬起头,望着远处说道,

    “……那时候,我问那位已经退休的老大哥,他工作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杀死过无辜的人。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跟我讲,他说他不知道……然后他跟我说……每一个在他执行的时候,都是死刑犯。”

    说着话,中年法警停顿了下,

    “最后走得时候,那老大哥又劝了我,至少在我执行的时候,每一个犯人都是罪有应得……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想起那年轻人死前的模样,想起他的话……看着我这手,总觉得沾了血。”

    摊开带着茧的手,中年法警看着,说着,

    “……在那之前,我已经习惯了,在那之后,我又变得不习惯了。”

    转过头,中年法警望着那漆黑的河面,沉默了下后,出声问道,

    “……小兄弟,你说,要是这世界上真得有阴间地狱,等我哪天死了过后,会不会下地狱?”

    闻言,廉歌转过视线,看向这中年法警,

    “你觉得,杀猪宰羊的屠夫会下地狱吗?”

    廉歌收回目光,看着远处,语气平静地说道。

    中年法警闻言,没有应话,只是微微抬头,如廉歌一样,望向了更远处,沉默下来,

    夜摊上,喧嚣着,餐桌前,却愈加显得安静。

    ……

    “……我亲手完成了那老头的执行。”

    许久,中年法警面色平静着,再次出声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下心里面那些感觉,我主动申请了那老头的执行……不过在执行之后,却没什么好转。”

    “……那之后,再抬起枪的手,脑子里总是有那年轻人的样子在过,忍不住地想,这回会不会也……夜里睡觉的时候,还梦到些别得人,第一次在刑场上看到的那女人,第一次执行的那中年男人……

    那年轻人的样子,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模糊,这几年,反而越来越清楚……

    前天晚上,我又梦到了他,

    梦里,在押送着他去刑场的路上,我坐在他旁边,他垂着头,一直在念着,我没杀她,我没杀她……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来这儿坐坐,这里离他家很近,他那么喜欢吃烧烤,如果他还在,我想,这个时候,他总会来这儿……”

    说着话,中年法警低下头,在抬起了手,拿着那串烤串,一口口吃着,沉默着,撕扯着,咀嚼着。

    “……不过,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来做,我的手已经脏了,我来,总归是要好些。”

    话音落下,中年法警没再说话,闷着头,沉默着,一口口吃着烤串。

    廉歌转过目光,看了眼中年法警,再顺着河岸边,街道旁的夜摊望去。

    夜摊上,依旧热闹着。

    呼朋唤友,亮着膀子喝着酒的男人,聊着天说着话的一家子,烫得哈气,热得满头大汗的食客……

    烤炉前,摊主依旧挥着扇子,翻动着烤串,卷起了背心到了肚子上,背后的电风扇,依旧呼呼转动着,

    摊位前,那白炽灯周围,几只飞蛾蚊虫绕着,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再卷下了几片落叶,带走一阵热浪。

    ……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给你说了这些,倒了你的胃口。”

    中年法警闷着头,沉默良久,再次抬起头出声说道,

    闻言,廉歌收回视线,看向这中年法警,微微摇了摇头,也未多说什么。

    中年法警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铁盘里已经空了的烤签,便准备起身,

    “老哥,再吃串吧,”

    廉歌从自己餐盘里,拿出串,递给了这中年法警,

    中年法警闻声,起身地动作顿了顿,然后看着廉歌,摇了摇头,

    “……不了,这烤串吃在嘴里总是没什么味道,就不浪费了。小兄弟,还是你自己吃吧。”

    中年法警说着话,站起了身,

    “吃了老哥你的烤串,听了老哥你的故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哥你还是尝尝味道吧。”

    廉歌也没收回手,只是另一只手轻挥了下。

    闻言,中年法警再看了眼廉歌,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了。”

    道了声谢,中年法警客气着,横着烤签,咬下了烤签上的烧烤,

    紧随着,中年法警便顿下了动作,只是嘴里咀嚼着,站在原地,有些恍惚出神。

    廉歌看了眼中年法警,也没再说什么,转过视线,望向了远处。

    ……

    夜摊上,一桌桌热闹喧嚣的餐桌上,烧烤的腾腾热气随着弥漫的香气升腾着,愣在原地的中年法警,手里那串烤串,也溢散着热气,萦绕在其眼前。

    微微仰着头,目光恍惚着,似乎眼前正浮现着一幅幅画面。

    “……麻烦让下。”

    良久,里侧一张简易餐桌前,一位食客起身侧着身,从中年法警身侧走过,

    中年法警才缓缓回过神,

    “小兄弟……”

    “味道怎么样?”

    廉歌转回视线,看了眼这中年法警,微微笑着说道,

    “味道一样,只是……”

    中年法警看着廉歌,打量了眼,目光在肩上的小白鼠上顿了顿后,才再看向廉歌,应道,

    “只是感觉,就这么会儿,就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那年轻人。”

    听着中年法警的话,廉歌笑了笑,转过目光,望向了远处,

    “……我想,那位年轻人应该没怪过你。”语气平静着,廉歌出声说道。

    “……是啊,谁会怪刀呢,除了刀自己……”

    沉默了下,中年法警出声应道,

    又看着廉歌,顿了顿目光,

    “谢谢了,小兄弟。”

    说着话,中年法警转回头,再看了眼那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烤串,顿了顿后,将那串只咬了一口的烤串放到了桌边。

    “小兄弟,我就先走了,明天一早还得去法院执勤。”

    抬起头,中年法警望了眼远处,出声说道。

    ……

    看着这中年法警结账离开,廉歌收回了视线,拿起了餐盘里的烤串,递给了一根给眼馋着的小白鼠后,自己也拿起根吃了起来,

    “吱吱……吱吱吱。”抱着烤串啃着的小白鼠,转动着脑袋和眼珠,一边啃着,一边望着桌边那串剩下的烤串,叫了两声。

    “你也想吃?”

    廉歌闻声,笑着说道,

    “你的梦里,除了吃得还有别得东西。”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抱着烤串啃着,再叫了两声,

    廉歌闻声,再笑了笑。

    ……

    “老板,再来十串烤猪皮……”

    “老板,还有空位没有……”

    “有有……来咯来咯……”

    夜摊上,依旧热闹着。

    看了眼身侧的喧嚣和嘈杂,廉歌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老板,结账。”

第两百九十九章 渔夫

    “来咯,来了……”

    喧嚣热闹着的摊位上,正收拾着餐桌的中年妇女应了声,将抹布放到旁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便朝着廉歌走了过来,

    “……一共是60块钱,现钱微信都行。”

    中年妇女看了眼廉歌桌上的签,便出声应道,

    随意从兜里掏出张纸钞,廉歌递给了中年妇女,

    微微仰头,看了眼头顶之上的夜幕,平静地说道,

    “老板娘,天又要下雨了,还是早些收摊吧。”

    中年妇女接过廉歌递过来的钱,正翻找着围裙兜里的零钱,闻声愣了下,

    “又要下雨了?”

    中年妇女抬起头,望了眼头顶,夜色漆黑,什么也没能看出,

    “给,找您的零。”

    转回头,中年妇女将手里已经找好的零递给了廉歌,又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起来,

    接过零钱,随意揣进兜里,廉歌再扫了眼热闹着的夜摊,没再驻足,挪开了脚步,朝着道路对面走去。

    “……来,走着,这天气,吃着烤串就是舒坦。”

    “老板,再点了点菜……”

    “还真是又要下雨了……这雨下得,还真是……这摊才刚摆出来……不好意思了大家,再过会儿我们就得收摊了,这天啊,又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那算了。还真是秋天了啊,秋雨绵绵,撸个串都吃不痛快。”

    混杂着抱怨声,夜摊摊主的抱歉声,夜摊上的一桌桌食客相继散去,摊主开始忙碌着,收拾起一张张餐桌。

    朝着道路对面的酒店重新走去,廉歌身后,嘈杂喧嚣四散着远去。

    带着水汽的风,也在此时吹拂而过。

    ……

    “哗啦啦……”

    密集急促的雨水随着风,不时拍打着酒店的窗,朦胧起一层雾气。

    窗外,河道旁的树木枝叶随着风摇曳着,

    波荡着的水面上,溅起阵阵涟漪,

    拍打着近处远处建筑,地面的雨水,流淌着,汇聚着,冲刷着一栋栋建筑,一条条街面,

    道路旁,道路上的行人也如同街面上的灰尘一样,被冲刷了个干净,四散着,奔逃着,消失在河畔。

    “……廉歌,这算是河畔听雨吗?”

    酒店房间里,廉歌和顾小影打着视频电话,电话那头,顾小影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听着廉歌这边的雨声,出声说道,

    “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廉歌闻言,微微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转过目光,再看向被雨雾朦胧的窗外,和远处,雨中亮着万家灯火的城市。

    而一旁,立在沙发椅扶手上的小白鼠,则正抱着仅剩下的最后一串烤串,自顾自地,转动着脑袋和眼珠,左右打量着捧着的烤串,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吃。

    “……廉歌,你说,那位老太太的小儿子,会怪老太太吗?”

    安静许久,电话那头,顾小影撑着下巴,看着电话这头,出声问道,

    “不会。”廉歌看着窗外,微微摇了摇头,应了声,

    闻言,电话那头,顾小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廉歌,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又安静了会儿,电话那头的顾小影看着电话这头,出声问道。

    “下到明早八点。”

    “这也能算出来吗?”顾小影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看了天气预报。”微微笑了笑,廉歌回道。

    “……廉歌,我怎么感觉你在唬我。”

    “对,在唬你。”

    “好啊,你竟然敢唬我……”

    顾小影眉毛一皱,凶巴巴地坐起身,说道。

    ……

    房间里,混杂着廉歌和顾小影的话语声,

    屋外,雨水依旧拍打着窗檐,

    雨声,话语声中,夜色渐深。

    ……

    “……先生,这是退给您的押金,欢迎您下次再入住本酒店。”

    翌日,清晨,绵绵细雨刚刚停歇,街面上还积着些水。

    酒店大厅,随意接过前台递过来的钱放进兜里,廉歌转过视线,再看了眼酒店外,湿漉漉着的街道。

    挪开脚步,廉歌踏出了酒店,

    “……蜜桔蜜桔,新鲜刚摘下来的蜜桔。”

    空气中还带着些水汽,道路旁立着的树木枝叶上,还缀着些未滑落的水珠,

    头顶之上,厚厚的云层笼罩着,变幻着,

    街道上,不时行人踩着湿润着的街道走过,开着三轮车的些水果摊贩已经重新出摊,不远处桥头,一辆辆车辆拥堵着,不时驶过。

    雨后,城市的喧嚣热闹再次在耳边响起。

    微微顿了顿,看了眼,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

    “走吧。”

    “吱吱,吱吱吱。”

    带着水汽的风中,混杂着廉歌的话语声,小白鼠的叫声,

    踏入街道,汇入人流,一人一鼠沿着河畔边的街道,渐行渐远。

    ……

    沿着河岸,廉歌向前走着,

    身侧,从渐渐喧嚣到渐渐安静,

    从嘈杂的闹市到林荫小道,

    脚下,从河岸边的街道渐渐化为人少的公路,再到雨后还积着水,坑洼泥泞的泥路。

    头顶之上,厚厚的云层变幻着,云层之后的太阳不时从云后探出身,挥洒下一阵阳光后,又被云层遮盖,从朝阳渐渐化为夕阳。

    沿着河岸边,一人一鼠踏出浔阳城区。

    繁华的城市在身后远去,车声叫卖声城市的喧嚣嘈杂渐被虫鸣鸟叫取代,

    身周,人影愈加寥寥,

    而身旁,那贯穿浔阳城区的河流,河面却在逐渐扩大着,再汇入一条干流后,

    一片广袤的湖泊,渐渐在廉歌身侧,身前出现。

    ……

    夕阳即将日落,厚厚的云层被映衬着化为晚霞。

    廉歌踩着脚下泥泞着的地面,重新顿足,朝着身周远处望去,

    身侧是丛生着的杂草,身前不远,便是那广袤湖泊的滩涂,

    几只白色飞鸟,正在滩涂的淤泥上低着头,啄食着。

    滩涂再往前,便是那广袤着的湖面,湖面上,更多飞鸟盘旋着,

    湖水正随着,湖面上的风轻轻波荡着,不时朝着湖岸边拍打着,

    夕阳的余晖辉映在湖面上,映衬出粼粼波光,

    而更远处,还能看到湖中一座座岛屿,一直随着广袤着的湖面延伸至地平线,岛屿上,被绿植覆盖着。

    只是,虽然湖面已足够宽广,但滩涂之上,却还是有着一片连绵着的,裸露在滩涂之外的干涸区域。

    地面遍布着斑驳裂纹,一道道沟壑纵横。

    看着近处的干涸区域,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再看向了那广袤着的湖面。

    湖边,滩涂尽头,停摆着几艘渔船,或是横着,或是倚靠着湖面,

    渔船上顶着几张渔网,其中一艘渔船上,一位打渔的渔夫,正低着头,忙碌着。

    看了眼那渔夫,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擦着湖边滩涂,朝着那几艘渔船走了过去。

    “……啾啾……”

    滩涂丛中,一群白鹤惊起,朝着湖面远去,

    似乎听到动静,坐在渔船上的渔夫,转过了头,看向了朝着湖边走来的廉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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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了眼自家老宅屋顶上,那根据说是金丝楠木的横梁。又低头看了眼视线内,这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系统。廉歌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我家不是祖传神棍吗,现在这是……祖传神仙?我真不想当天师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想当天师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想当天师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