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修大道
方青阳看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道:“也罢也罢,本来到了这个时辰我早该用午膳的,谁料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我就先把诸法门传授给你再说吧。你虽笨些,但好在记性不错,过耳不忘,我念一遍你应该就能记下了。”
许道云傻笑挠头,虽然师父骂他笨,但也夸了他记性好,心里总归还是高兴的。
“我门以气御剑之法,能以剑气伤人,能御使飞剑,御剑青冥。若想御剑需先炼气,气有所成,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炼气为存思、守一、行气、导引,又分作内息外息,炼气、食气、服气。”
“其二是养神,分作内视、存神、辟谷、服食、外丹。内视又称内观,是一种净心止念的方术,内视远听四方,令我耳目注万里之外。久行之,亦自见万里之事。”
接下来方青阳耐心传授了沟通天地,呼吸吐纳之法,亦有易筋锻骨、疗伤术、点穴术、解穴术、闭气法、以及神行无踪。
“纵身百里无息步,日月穿梭速若飞”行走速度甚为神异,健步如飞,宛若奔腾,日行千里。
捉云履月。
百鸟凌云。
凭虚天地。
“凌波度、御风行、踏云起、仰天地。”方青阳忽然咧开嘴,一脸坏笑道:“这几个你都不能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你的修为太低,先把神行无踪融会贯通再说吧。”
“就这些了吗?”许道云问。
方青阳眼睛一瞪,葫芦再次重重敲在许道云脑袋上:“你小子,本剑仙可是把能教的不能教的全都交给你了,如果能把这些全都学会,保你可以横行九洲,不过你还差得远呢,慢慢学吧。剑修一道永无止境,你连初窥门径还不算呢。”
“多谢师父。”许道云一揖到底。
方青阳瞥了他一眼,丢去一个巴掌大红漆木匣,说道:“这是元灵丹,可助你渡过第一次天劫。”
“天劫?”许道云不解。
方青阳抚额长叹:“哎,教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修炼真是麻烦,这么跟你说吧,咱们修士修炼是逆天之道,如花鸟鱼虫等妖物修炼百年之后,欲化作人形,上天就会降下天劫,若能渡过天劫,便修为大涨,延年益寿,可继续窥探天道。若不能渡过,神形俱灭,化作飞灰,堕入轮回。所以,每一次天劫对修士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生死关卡,而这元灵丹的功效便是可帮助修士渡过第一次天劫,当然事在人为,灵丹只是辅助,关键还得看修士本身的道行和造化。”
许道云接过红漆木匣收进怀里,抱拳道:“多谢师父。”
方青阳负手而立,继续说道:“人间修士境界划分严苛,一阶为炼气、二阶聚魂、三阶为归元。往后还有数个境界,你暂且不用去了解,只需知晓每一境界共甲乙丙三大阶,又分上中下三小阶。炼气达到顶峰便会引来天劫,往后每跨过一个大境界,都需要渡过天劫,万不可大意对待,渡劫时,需寻一处无人打搅的僻静之地,方可万无一失。”
“那弟子现在已经是炼气境了吗?”许道云问。
“想得美,你现在还只是普通的武夫,体内没有丁点真气,连先天都算不上。现在要做的是养神炼气,沟通天地,然后将内劲转化为真气,方才能成为炼气士。这却也困难,不过你所习心法乃是我沧潮云台《伏养龙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炼气士。”
“多久?”
“看你天赋。”方青阳忽然郑重脸色,说道:“道云,日后你游历九洲,不可说是我方青阳弟子,知道吗?”
“为什么呀?”许道云不解。
方青阳眼睛一瞪,“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我方青阳只是化外散人,向来不干预人间,若被我知晓你泄露师门真情,就算远隔万里,我也有本事把你抓回来。”
“是,弟子谨记。”
方青阳忽的从破褡包里取出一柄木剑,裹着白光刺穿岩石,然后转身就走,懒散的声音传来:“好好练。”
许道云搓了搓手,忽的瞧见五十丈外坐在石头上望着他的谢怜,许道云忙跑了过去,惭愧道:“对不住啊,肚子一定饿了吧?咱们先去吃些东西吧。”
谢怜摆手摇头道:“不不不,我不饿,三少爷你还是专心练剑吧。”
许道云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填饱肚子没法儿集中精力的,放心吧,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回到方青阳居住的破败木寮,他却不知所踪,许道云可不想下山到曲沃县去吃东西,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可不能这样浪费时间。
好在木寮里有锅灶碗筷,米缸也有米,填饱肚子还是能够的。
三大碗米饭配萝卜干和咸菜下肚,许道云拍拍肚子,心满意足。
谢怜刷锅洗灶,收拾碗筷。
许道云迫不及待来到悬崖边,走到那柄直插入地下三寸的木剑前。
握住剑柄,许道云精神恍惚了一瞬,感觉自己和这柄木剑好似心意相通一般。
发力拔剑,剑却纹丝不动,许道云轻咦一声,自语道:“难道是因为没吃饱,没力气?”
他奋力拔剑,剑依旧没有松。
一只手不济事,许道云双手齐上,弯曲膝盖,手臂和大腿同时使劲,却终究不能撼动木剑分毫。
他跌坐在地,气喘吁吁,甩着酸痛的双臂,有些烦躁。
怎么连一柄木剑都拔不出来呢?
一棵挺拔的雪松顶上,不修边幅的方青阳拎着葫芦,一脸得意,轻笑道:“我方青阳封下的剑,你小子不领悟天道剑罡的运气之法,今生今世休想拔动半寸。”
又试了几次未果后,许道云垂头丧气的坐在石凳上,感觉很挫败。
练剑练剑,也得有剑才行啊,如今连一柄木剑都提不起来,还谈何以剑证道?
清风徐来,抚平了许道云躁动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气,从精致布包里取出《天道剑罡》和《伏养龙息》开始翻阅。
回想起方青阳教过的炼神养气,沟通天地,呼吸吐纳之法。
他照着《伏养龙息》中记载,面北而坐,静神调息,屏气凝神,闭合双目,沟通天地。
第六章 欲成气候,需熟读 天下剑谱
许道云感应到天地之间有一股气息,他心中默念法决,引导着这道奇异的清气流入体内,循环周天,排除杂质,存入丹田,纳为己用。
这感就好像是两座山之间架起一道桥梁,桥那头的山上有无数金银珠宝,任何人都可以去取。腿脚快,力气大,耐力好的人自然可以获得的比别人更多。日积月累,大家的财富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拿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
光阴飞逝,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许道云睁开眼睛,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循环周身,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控制着这股气流到任何地方。
他站起身来跑到那柄木剑前,深吸一口气,调动身体里那股气集中在左手。
手掌触碰剑柄,五指紧握,奋力一抽。
木剑拔出地砖,一股剑气浩荡四散,将许道云震退出去十几步,跌坐在地。
满地花瓣漫天飞舞,朝四周推开。
墓园正当顶上密布的云雾也被气浪震散,形成一个大圆,圆圈之上是一片灿烂星河倒挂。
星光银辉洒满百花林,荧光点点,如梦如幻。
百丈之外,一株挺拔的雪松微微晃动,一袭素白衣衫的方青阳已不见踪影。
许道云就坐在地上,仰望夜空中倒挂的星河。
他眼睛里不再有迷茫和惶恐。
这一刻,许道云的眼神变得清澈而空明。
来自曲沃县的无知少年,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
许道云终于知道这是方青阳的考验,虽然拔出木剑,他却不知该从何练起,于是就地坐下,翻开天道剑罡,第一页的第一句他就看不懂了。
以气养剑、剑随气动、气随意动、意随心动。
独自琢磨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道云只好带着木剑去寻方青阳答疑解惑。
来到木寮。
四下无人,只有风声,一片死寂。
“师父?”许道云低着嗓音喊了一声,希望有人能答应自己,又不想惊动那些不不能被打搅的人。
无人应答,唯有风卷落叶,漫天飞舞。
四下里静悄悄的,有些萧索。
许道云搓搓臂膀,冬夜寒凉,他被这夜风刮的有些瑟瑟发抖。
夜风无孔不入,灌进消瘦少年的领口和袖子里去,一股冰凉自脚底升起,直入肺腑,内外皆寒。
犹如大寒时节一不小心落入冰窖般刺骨冰冷,冻的人直发慌。
许道云精神恍惚,跌坐在水缸旁,回想起《伏养龙息》中记载,炼气养气,使其循环周身,可防敌护体,寒暑不侵。
他忙面北而坐,屏息凝神,心中默念心法口诀,控制着体内那股气遍布周身,抵御严寒。
忽然许道云感觉被冻的有些麻木僵硬的四肢开始发热,也是从脚底最先开始,然后蔓延全身,滚烫炙热。
许道云大喜,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心法吗,真是神奇。”
以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入冬的时候多加一件衣衫,一块毡子和一张被褥,用于抵御严寒。
现如今只需默念几句心法口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许道云第一次感觉修炼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入冬不怕冷,赶路快,还能挨饿。
其他更多的作用,他现在还不了解。
此时走来一人,正是许道云苦苦寻找的方青阳,他左手捏着酒葫芦的红绳前后摇晃,笑问道:“徒儿,你不好好练剑,跑到我木寮做什么啊?不会是来向为师要见面礼的吧?”
“不是,徒儿是来问师父解惑。”许道云摇头,心想原来拜师不仅是徒弟要准备拜师礼,师父也要有见面礼才对。
不过既然大家都没有准备,那就扯平了。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徒儿,你还真是勤勉,虽说勤能补拙,但你也勤奋过头了吧?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子时三刻!这么冷的天你不缩进被窝里入梦,跑这么远作甚?罢了罢了,什么不懂,问吧。”
许道云翻开《天道剑罡》第一页,指着上面第一句道:“师父,这句以气养剑、剑随气动、气随意动、意随心动。是什么意思啊?”
方青阳解释起来:“意思就是,不要拘泥于剑法剑招,出剑随心。将自身的气、意、心、念与剑融为一体,随心而发。”
许道云认真听完,然后摇头:“不懂。”
方青阳仰天长叹:“就是说不要拘泥剑招,翻剑罡第二页第三段,上面有记载。天道剑罡,不仅仅只是剑法剑招,更是剑之大道,要旨在一个‘悟’字,绝不在死记硬背。等到通晓了这天道剑罡的剑意,则无所不可,无所不入,便是将全部剑招尽数忘记,临敌之时,更是忘记得越干净彻底,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
方青阳看了认真听讲的许道云一眼,不耐烦道:“总而言之就是无招胜有招,一招一式,尚有迹可寻,待得将“以无招胜有招”的剑理融会贯通,那就更加的空灵飘忽,令人无从捉摸,自然也就没有破招一说了。如若这本剑罡中记载的只是寻常剑法,白日师兄又岂会夸下海口呢?”
许道云努力回想,忽然脱口而出道:“修此御剑之法,可行通神之道,贯宇之术,可划破太虚,斩碎日月星辰,蕴含天地自然之神威,衍生万物,故又称剑道。”
“是了是了。”方青阳连连点头:“这天道剑罡中记载的剑道,不是剑法剑招,若用凡夫俗子的观念去修习,一百年也休想窥得门径。”
许道云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师父,这出剑无招之法,徒儿该如何修行呢?”
方青阳嘲笑道:“没学会走就想跑了?那无招胜有招的诀窍你现下还不忙学,先把剑罡中的剑法融会贯通,再下山观阅天下剑谱,并尽数学会,然后再将所有剑法剑招忘却,到那时再来领悟这出剑无招的精意吧。”
“天下所有剑谱?”许道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青阳咧嘴一笑:“唬你的,总之就是要多学多看,天下剑谱千万,殊途同归,只要有一天你能领悟剑招和剑招之间的相通之处,那时你就离出剑无招的境界不远了。”
“得多久啊?”许道云问。
“看你悟性和机缘。”方青阳又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那徒儿要到哪里去才能观阅天下剑谱呢?”
第七章 炼神养气,运气入剑
“别的不说,远安郡浸月小楼代代相传,历经数百年,书库里收集了不计其数的剑法、剑典、剑谱、剑经、剑籍、书札,你若能进去观阅一番,于你剑道必定大有助益,至少能向出剑无招的境界踏前一大步。”
许道云郑重脸色,将远安郡浸月小楼七个字牢记在心。
方青阳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道:“摊上你这么个徒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罢也罢,为师再助你一臂之力。我书信一封,可让你入浸月小楼观阅三日,这三日之内能看多少,记多少,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许道云大喜,一揖到底:“多谢师父。”
“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方青阳打了个哈欠,开始不耐烦的赶人了。
“是,徒儿告退。”许道云离开木寮,忽然“哎呀”一声,忙往悬崖处赶去。
许道云方才运转《伏养龙息》炼神养气之法,乐在其中,忘乎所以,以至于忽略了时间。
谢怜此时缩着腿躲在一颗背风的大榕树下,昏昏欲睡,瑟瑟发抖。
许道云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更感羞愧难当。蹲下将她背在背上,送到另一间没了门的木寮中,为她盖上外袍,然后退了出去。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许道云决定跑到山腰去练剑,那里宽阔,关键还背风,是个练剑的好去处。
将方青阳所说的话梳理一遍,许道云翻开他亲手撰写的剑札,上面提到练剑要先炼气,运气入剑,以气御剑。
把剑谱收入怀中,细细品味那句“运气入剑”,口中默念心法诀窍,运气汇于左掌,慢慢运到木剑之上,一剑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许道云大喜,感觉自身与木剑连为一体,这柄木剑便如同他第三只臂膀般,如臂使指。
这第一步运气入剑之法已经达成,日后修习剑术如想触类旁通,精益求精,需扎稳根基,步步为营。
若根基不稳,强学剑招,不仅事倍功半,且只能习得剑形,无法参悟剑招真正精妙之处。
到头来也只是徒有其形不见其法,银样蜡枪头,使着好看,上阵无用。
所以炼气和剑招根基都是重中之重,关乎未来剑修大道,不可懈怠。
剑术分作二十二基础势,包括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
又有七大剑步,分别是弓步、马步、仆步、歇步、虚步、丁步、垫步。
许道云看的头昏脑涨,想不到练剑之前居然还有这许多麻烦。
翻开《剑典》,上面绘着各种剑势基础图样,活灵活现,似有生命般跃然于纸上。
许道云大喜,照着剑典中记载的基础剑势和剑步开始修炼,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初时手脚生疏,停停顿顿,待得后来便越发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木剑挥舞起来,有模有样,全然不像是刚开始练剑的模样。
山腰松林里风声呼啸,落土飞岩。
气浪层层扩散,红松摇荡摆动,惊散林间鸟雀。
一身素衣,不修边幅的折风剑仙遥望东边山腰,喝下一口酒,说道:“学的倒不慢。”
......
日出东山,已是辰时三刻。
谢怜披着外袍走出木寮,往悬崖处去寻许道云。
只见观星海下,断壁崖前,许道云面北而坐,凤眸紧闭,那柄木剑就斜插在他身边的土壤里。
初升的日头在少年身上映出一圈金黄色光圈,衣衫随风飘舞,影子拉的老长。
谢怜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开口唤道:“三少爷?”
她赶忙捂住嘴,生怕打扰他练功。
许道云紧皱的眉头轻轻一颤,然后舒展开来,呼出一口气,睁开凤眸,两道金光一闪而过,虽一夜未眠,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吗?”谢怜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许道云恼怒。
许道云笑道:“没有打扰,这伏养龙息的炼神养气和呼吸吐纳之法我已经初窥门径了,若在紧要关头喊我,那才是真的打搅。方才我渐入佳境,废寝忘食,就连过了多少个时辰都不知道,还好你叫醒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要修炼到什么时候去。”
谢怜舒了口气,暗自庆幸。
许道云站起身来,目光投向东边初升的暖阳,说道:“我们也出来一日一夜了,是时候回去了,免得那些有心人起疑。”
二人往方青阳的木寮去,想跟他打声招呼,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只好作罢。
下山的路上,谢怜问道:“三少爷,那前辈教你的是剑术吗?”
许道云道:“是啊,他说世上所有练剑的修士都称作剑修,但现在学剑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起的剑修更是不多,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剑术。我看过府里庄客在演武场切磋,一般都是刀枪棍棒,很少有用剑的,就算有,也只是抓在手里或挂在腰上装装样子。”
谢怜问道:“你不想学剑?”
许道云道:“我想学师父说的上天揽月,下海擒龙的大神通,不知道练剑能不能有这样的手段。”
谢怜认真道:“一定可以,我觉得方青阳前辈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剑修。”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下了南山,走入曲沃县。
此时天已大亮,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许道云作为许家三少爷,在曲沃县中也算是风云人物,几乎人尽皆知。
走在街道上,无数双眼睛朝他投去,目光各异,连带着紧跟在许道云身后寸步不离的谢怜也被目光笼罩其中。
她因为脸上胎记的原因,一直很自卑,不敢正面示人,以往在谢府时几乎是足不出户,这种被几十上百道目光锁定的感觉实在让她如芒在背,浑身不适。
谢怜脑袋垂的极低,轻轻抬手遮挡脸颊上的胎记,心中满是彷徨与不安,很是无助。
许道云暗怪自己粗心大意,抬手搭住谢怜肩膀,加快脚步朝许府方向走去。
第八章 流氓地痞
谢怜心下感激,紧挨着许道云,那些如同实质的目光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也让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为了照顾谢怜的心情,许道云并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从主街回到许府,而是拐进了小巷里。
深入暗巷,左右两边却跃出三个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拦住去路,一脸的不怀好意。
许道云一颗心直坠谷底,面上不动声色,将谢怜挡在身后缓缓后退,笑道:“哎呀呀,虎哥鹿哥羊哥,真是巧啊,小弟今日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请三位大哥吃酒,这便告辞了。”
说着就要带谢怜离开,却被身材最高大的虎哥挡住,他一只手倚着墙,一对细眼直勾勾的盯着躲在许道云身后的谢怜,怪笑道:“既然遇见了,三少爷又为何要急着走呢?”
鹿哥和羊哥一块冷笑起来,两对目光同样在谢怜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挤眉弄眼交换眼色。
虎哥走近一步,笑道:“三少爷昨日大婚,我们兄弟三人没有去捧你的场,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今日碰巧遇见,我做东,咱们去酒肆吃几杯如何?”
这三个家伙在曲沃县那可是臭名昭著,十足十的恶棍流氓,往日他们没少变着法子找许道云麻烦。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相信这三个家伙真会有这么好心,一定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君子不处危地,许道云婉拒道:“改日吧,小弟今日当真不方便,改日一定陪三位大哥一醉方休。”
虎哥抬手拦住许道云去路,目光猥琐的盯住吓得连脑袋都不该抬的谢怜,淫笑道:“哎,三少爷贵人事多,兄弟们就不留你了,但少夫人可以留下来陪我们吃几杯,促进促进感情啊,哈哈哈哈。”
羊哥和鹿哥也张狂大笑起来,狂妄至极,肆无忌惮。
谢怜浑身一颤,紧紧揪住许道云背后的衣裳,生怕他丢下自己离开。
许道云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他因为处境的原因,不得不学会圆滑世故,平日在谁面前都唯唯诺诺,委曲求全。
咬牙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时,心里头不断重复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就是凭借着这股信念,他才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这些冷言冷语他早已习以为常,但绝不容许别人用言语来侮辱他的亲人朋友,这是他的底线。
因为父母早故,许道云对“爹娘”两个字极为敏感,那是他内心最后的一片净土,无比神圣,绝不容别人侵犯。
谢怜虽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许道云已经将她当成能够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友,又因其境遇凄惨,对她怀有悲悯之情,想要好好保护。
可如今却有人当着他的面用言语戏弄她,这已触碰到许道云的逆鳞,他绝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以前他也为爹娘的名声和人家拼命过,但当时的他太过弱小,一通胡闹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现在不一样了,他拜了师父,学了剑术,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替谢怜讨回公道。
虎哥眉头一挑,嗤笑道:“哎哟,三少爷也会生气了?怎么,不想在少夫人面前装孙子了?想逞英雄?”
绑着辫子的羊哥背靠着墙,冷笑道:“虎哥,人家可是许家三少爷啊,咱们得罪不起。”
鹿哥嘴里叼着一根树枝,舌头灵活地将树枝从左边卷到右边,说道:“哼,三少爷又怎么样?不过是死皮赖脸贴着许家的一条狗罢了,平日见到咱哥仨都得夹着尾巴,今天却这般硬气,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虎哥眼尖,一眼瞧见许道云左手握着的木剑,他大惊小怪的喊叫起来:“哎呀呀,快看呐,三少爷居然会武功了,用的还是剑,了不起了不起。”
羊哥双手捂着脑袋,装出一副惧怕的模样,笑道:“得罪不起得罪不起,虎哥啊,咱们以后看见三少爷都得绕道走咯。”
许道云此时怒火中烧,他左手握着木剑,右手搭着谢怜得肩膀就要离开。
虎哥再次抬手拦阻,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许道云凤眸一眯,左手翻转木剑,动作迅捷流畅。
剑锋朝上,猛地发力,竟生生刺穿虎哥右臂。
虎哥目眦欲裂,不由自主躬起身子,尚未发出惨叫就被许道云一脚蹬倒在地,捂着右臂嚎的死去活来。
谁都没料到许道云说动手就动手,羊哥和鹿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举起拳头就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道云掉转过身,木剑顺势一扫。
只听嘎啦两声脆响,羊哥和鹿哥的臂骨尽数断裂,跌倒在地,痛不欲生。
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道云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静下心来时,也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自己办到的。
他望着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梨花木剑,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直想仰天大笑。
虎哥鹿哥羊哥三人早已疼晕过去,许道云可没有将他们挪到安全地方的菩萨心肠,他巴不得能来几条野狗把这三个败类给分食了才好。
谢怜同样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满脸喜悦的许道云,笑道:“三少爷,方青阳前辈的剑术你学会了?”
许道云摇头道:“初窥门径都还不算呢,想要学会谈何容易啊,不过我总算见识到剑术的威力了,不比其他任何兵器差。”
少年握紧拳头,抬头望着巷子外的青天,喃喃道:“我一定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剑修。”
远远看到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府邸,许道云左手紧握木剑,深吸一口气,拉着谢怜大踏步走了过去。
阿正轮休,今日轮到另一个护卫看门。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胡子拉碴,顶发稀疏,颧骨颇高,一脸短命相。一对老鼠眼闪动着狡猾的光芒,一眼就瞧见街道上径直走来的许道云。
那护卫斜倚着门轩,阴阳怪气的笑道:“三少爷,这是去哪儿回来啦?刚才好像没见您出去啊。”
第九章 许家藏书楼
这语气完全不是下人对主子的口吻,平日他对许道云也是不屑一顾,那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点儿没有作为一个下人的觉悟,反而有些趾高气昂的味道。
许道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带着谢怜径过门槛,径朝府内走去。
那护卫细眉一挑,两步拦在许道云前面,冷笑道:“三少爷好大的脾气,现如今废物都敢使性子了吗?”
恰好此时府内走出四个少男少女来,一个个绫罗绸缎,金银玉饰,打扮的极为光鲜艳丽。
最前头手里捏着一把白扇的俊俏少年眼睛一亮,远远的就装模作样说道:“哟,真是巧了,这不是三少爷嘛,昨日大婚还不曾道喜,不知**一夜可快活啊?”
许道云不愿和他们纠缠,拉着谢怜想要离开,却听其中一个身材敦实的少年笑道:“哎呀,你们快看三少夫人的脸啊,啧啧,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俊俏少年唰地一声挥开折扇,嗤笑道:“哼,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们三少爷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一只豺狼一只虎豹,正好登对。”
许道云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拳抡在冷笑的护卫脸上,这一拳运用了伏养龙息中的运气之法,力道超乎寻常的重,直接将他抡出去一丈远,跌倒在地又滚了两圈,脑袋一歪竟当场昏死过去。
事发突然,几个少男少女还没反应过来,许道云趁他们愣神间,赶紧带着谢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是许道云不想收拾这几个可恶的家伙,主要是他才练了一天的剑,他们却是自幼习武至今,因此没有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许道云不想冒险,只要再忍一段时间,他会让所有狗眼看人低的人付出代价。
四个少男少女目送许道云离开,好半会儿后才有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古怪道:“奇怪,他那一拳怎么这么重?”
身材敦实的少年道:“他分明不懂半点武功,体魄气力不可能胜过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可刚才那拳连我都未必能打出来,莫非他学会了内功?”
持着折扇的俊俏少年冷哼道:“不过是气头上打出的一拳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这家伙的骨头终于硬了一回,居然敢动手打人,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可不是。”
回到碧亭院,许道云一颗心狂跳不止,他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像今日这般的奋起反抗当真是少之又少,心中难免有些不平静。
谢怜见他表情变幻不定,担忧道:“三少爷,你没事吧?”
许道云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兴奋过头了,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谢怜轻轻点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他。
许道云道:“谢怜啊,伙房里有蔬菜瓜果,米缸里也有米,你去烧饭吧,咱们吃完就去墓园。”
“又去墓园?在院里不能练剑吗?”
许道云道:“方青阳师父教给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深奥了,仅靠我独自钻研的话,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初窥门径,还是需要师父指点才行。”
“哦,好,那我去烧饭了。”谢怜走入伙房忙活起来。
许道云来到石凳坐下,将木剑摆在石桌上,回想起方才在小巷和许府大门前的遭遇,情不自禁咧嘴轻笑,笑的无比灿烂。
他站起身来眺望西北边的一座高楼,那是许府的藏,一层二楼摆放的都是寻常典籍,再往上就是许府多年来收集的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
方青阳说过,想要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需熟读天下剑谱。虽然许府藏内关于剑法的书籍少之又少,但总归是有的,许道云想进去将这些剑谱全都背会,于自己的剑术一定有所帮助。
除了剑谱之外,许道云缺乏的还有常识,关于九洲的常识,这些都是他现在极需要的知识,虽然知不知道好像并没有多少区别,但许道云坚信懂得越多,将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但怎么进到藏却是一个难题,身为许家废物三少爷,他已经处在一个人人唾弃的境地之中,藏这种地方根本不欢迎他。
如果贸然前往,可能不仅进不了藏,反而还会受一肚子窝囊气。
一番权衡下来,许道云只好暂时放弃进入藏的想法,再过一些时日,等他能用手中剑和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平视的时候,他会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踏入藏。
到那时看谁再敢多嘴多舌。
趁着饭还没熟,许道云握住木剑在院中练起基础剑势,一招一式沉稳有力,劲风卷动落叶漫天飞舞。
不得不说谢怜真是个贤惠女子,不多时就做好三菜一汤端到院中石桌上,对练剑练到入迷的许道云道:“三少爷,饭菜好了。”
许道云收剑而立,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来到走近石桌,将木剑搁在一边,眼睛一亮,笑道:“哎呀,你这手艺真是不得了,这么点食材也能做出三菜一汤来,真是了不起。”
谢怜心中欢喜,羞涩的低下头去,小声道:“三少爷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我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是胡乱吃些了账,何时吃过这么丰富的饭菜啊?现在好了,以后有你在,我便不用饿肚子了。”许道云着实饿了,从昨日到现在,只午时吃过一顿,又练了这么久的剑,腹中早就空空如也,闻见饭菜香便再也忍不住了。
三菜一汤,虽然没有半点肉味儿,许道云却吃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他已经不记得肉是什么滋味了,就连上次吃到肉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
一通狼吞虎咽过后,许道云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说道:“以后我有口福了。”
谢怜笑道:“只要三少爷喜欢,谢怜每天都烧饭给三少爷吃。”
许道云心下感动,握住木剑站起身来道:“碗筷不着急收拾,咱们先去南山墓园,回来一块洗。”
“嗯,好。”谢怜将所有碗筷抱进伙房,跟着许道云走出碧亭院。
第十章 许元瑶
二人离开许府,径朝南山墓园处去。
正要走出曲沃县,却见街道上走来七八个男女,年纪与许道云相差不多。
许道云皱眉,暗骂冤家路窄。
七八个少男少女中,有五个是许家子弟,另外两个是曲沃县人家的子嗣,也喜练武,所以时常聚在一块切磋技艺。
辰时和许道云在大门巧遇的俊俏公子四人也在,只不过现在又多了模样俏丽的少女。
她叫许元瑶,十六七岁年纪,是许道云名义上的表姐,因为天赋出众,是许家着重培养的对象之一。
平日虽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对许道云冷言冷语,甚至大打出手,但遇见了也不会打招呼,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这个表弟似的。
手里头捏着折扇的俊俏少年叫许天和,辰时发生的事情他记忆犹新,刷的一声挥开折扇,笑道:“三少爷又出门,这辰时才回去的,怎么午时又要走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手里握着木剑的原因,许道云竟破天荒的回了一句:“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许天和眉头一蹙,合起折扇,怒道:“好嘛,现如今废物也有若大嗓门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笑道:“我看他是不想在三少夫人面前丢脸,天和哥,咱们得体谅他才是啊。”
许元瑶意外的看了许道云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他左手握住的木剑上,轻轻摇了摇头,冷声道:“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丢的可是许家的脸面,都给我住嘴。”
许元瑶在小辈中威望甚高,她的一句话直接就让许天和等人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目光却怨恨的盯着许道云,想着日后该如何伺机报复。
许道云拱手道:“谢表姐。”
许元瑶语气平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保住我许家颜面。”
“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表姐。”许道云又行了半礼,然后带着谢怜同他们擦肩而过,出了曲沃县。
他们走后不久,身材敦实的少年讥讽道:“刀枪棍棒都学不会的废物,拎着一柄破木剑装模作样,真是可笑。”
许元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去。
许天和等人急忙跟上,心中将许道云恨到了极点。
南山墓园。
断崖上,许道云越舞越欢,渐入佳境。
木剑上气势凌厉,挥舞时劲浪四散。
眨眼间过了数个时辰,日落西山,已至酉时三刻。
谢怜站在远处喊道:“三少爷,用膳啦。”
许道云收剑而立,跑到木寮前,见方青阳也在,忙拱手行了一礼:“师父。”
方青阳颔首道:“坐吧。”
“是。”许道云坐下,看着矮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口中生津,恨不得一股脑全都倒进肚子里。
方青阳翻了个白眼道:“修士可沟通天地,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你小子怎么半日就饿成这幅德行了?”
“师父不是说徒儿还算不上真正的修士,只属于武夫的范畴吗?”许道云讪讪一笑。
“没出息。”方青阳摇摇头,忽然问道:“小子,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吗?”
许道云不确定道:“天道剑罡?”
方青阳道:“不,你炼的是神,养的是气,走的是剑道,修的是剑心。”
“徒儿不懂。”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谢怜将三碗盛满米饭的木碗端了出来,笑道:“开饭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许道云每天都会来此处练剑,剑典中的基础剑势完全融会贯通,已经开始钻研天道剑罡中的剑招。
正如方青阳所说,这本剑罡里记载的并不只是剑法剑招,更是剑修大道和如何修成一颗百折不挠的剑心。
可谓是奇幻奥妙,其乐无穷,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才能参悟透彻。
半个月的苦修,许道云不仅剑术突飞猛进,内力也一日千里。距离方青阳说的将内劲转换为真气的先天境界已经不远,到那时候许道云就离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不远了。
修士脱离凡胎**,可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增强自身,和寻常武夫完全是两个概念。
寻常武夫最多只能掌劈石裂,腿鞭树折。而就算是刚刚踏入炼气境的修士也有将石头碾为齑粉的可怕力量,两者天悬地隔,不可同日而语。
武夫达到先天境界,将内力转化为真气,需要打通应天灵脉才能成为修士,打通应天灵脉必不可少的丹药就是道灵丹。
许道云因为修炼的《伏养龙息》本身就不是寻常江湖人士修炼的内功,而是修士的炼神养气之法,又有方青阳助其打通应天灵脉,也算是脱离了凡胎**,和寻常武夫已有了本质区别。
浑身经脉通彻,内力运转更加流畅,无丝毫阻塞。
许道云倚着剑就地而坐,接过谢怜递来的汗巾道:“这才立春吧,怎么就这般炎热呢?”
谢怜道:“初春的气候的确是时冷时热,还是该多添件衣裳的好,免得着凉。”
许道云将汗巾披在脖子上,笑道:“近来练剑修行,我身子是越来越健壮了,感觉有使不完的气力,应该没那么容易害病。反倒是你,整天跟着我东奔西走,上山下山的,身子又娇柔单薄,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谢怜心中暖洋洋的,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许道云望着落下海面的太阳,说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家族小比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将剑法更进一层,等大比开始我就能一雪前耻。”
谢怜怔怔望着脸上神色坚毅的英气少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亥时一刻,许道云带着谢怜下了南山,往曲沃县行去。
半道遇见一人,正是许元瑶。
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表姐,既然遇见,许道云自然是要打声招呼的,他拱手道:“表姐,夜已深了,你这是上哪儿去?”
许元瑶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曲沃县外碰见许道云,看了眼他身边怯生生的谢怜,说道:“我去练功,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
许道云坦然笑道:“我们去溪边钓鱼了,可惜没甚收获,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哦。”许元瑶淡淡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许道云对谢怜耸了耸肩,带着她进入曲沃县。
入了夜的曲沃县一片静寂,整座县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唯有冷风瑟瑟。
第十一章 恶狗拦路
许道云才走出三步,忽的蹙起剑眉,侧头看向街道两边的暗巷,冷声道:“鬼鬼祟祟的鼠辈,躲什么躲?出来吧。”
话音落下,十几条人影从街道两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将许道云二人团团围住。
许道云将谢怜拉到身后,一眼就从这些人当中看见几个熟面孔,有虎哥鹿哥羊哥,还有一个是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许家看门护卫。
虎哥耷拉着一条手臂,表情狰狞,怪笑道:“三少爷,你可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许道云咧嘴笑道:“看来你另一条手臂也不想要了?”
虎哥被戳到痛处,暴跳如雷道:“许道云,少给老子猖狂,你以为会三两下拳脚就了不起了?今天我们十几个兄弟,先把你打得半死,三少夫人虽然生了块胎记,但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兄弟们也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正好泄泄火。”
十几个恶棍流氓皆大笑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不堪入耳。
谢怜捂住耳朵紧靠在许道云身侧,根本不敢去看这些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
许道云眯起凤眸,翻转木剑,剑锋点指虎哥,然后又歪向他身边的许府看门护卫,冷声道:“可是许天和指使你们的?”
护卫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三少爷,现在猜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求饶才能保命才是真的。”
“还真是他。”许道云眼神愈发冷冽,抬头看向虎哥众人,说道:“本来我打算放你们一马的,可你们方才言语侮辱我家娘子,这笔账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许道云忽然挥剑佯攻,突进上撩,将其中一个男子刺了个透心凉。
接着剑刃一转,横削而过,又将另一个恶汉喉咙切断,血溅当场。
许道云朝后跳开,抹掉脸上鲜血,又惊又喜道:“师父说过,临阵对敌切莫分心他顾,你们的注意力太不集中了。”
虎哥等人大怒,拔出匕首,夺步上来,斜刀猛劈。
许道云左脚一踏地面,跃过前面两人,冲步来到第三个人身侧,低喝道:“龙搏!”
上步挑剑,骗他招架,趁势攻其下盘,剑锋折转上撩,从肚脐刺入,又从背心刺出。
但听身后许家看门护卫怒吼扑来,许道云抽剑回身,将手里藏着的一枚石子猛地掷了出去。
护卫反应也算迅速,提刀挡住面门。
当的一声响,石子落地,护卫刚放下腰刀,却见一柄木剑已朝他心窝刺来,速度极快。
他瞳孔骤缩,避无可避,被一剑结果了性命,死不瞑目。
许道云折转方向,朝慌了神的虎哥等人冲去。
一剑划过几个流氓的脖子,跃入人群中,闪起几道白光,十几个人尽数倒进血泊。
许道云长剑一抖,在街道地砖上甩出一条笔直的血线,猩红刺眼。
一旁的谢怜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许道云有个万一,后来又被喷溅出来的鲜血吓得脸色苍白,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
许道云舒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没有一丁点恐惧和慌张,握剑的手更没有颤抖。
将虎哥等人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都搜刮一空,到手也只有几两银子。
许道云抛了抛沉甸甸的钱袋,侧头对谢怜笑道:“明儿咱们一块去集市买肉,吃顿好的。”
“嗯。”谢怜畏畏缩缩的躲在许道云身边,双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衫,保证自己目不斜视。
二人离开此处,往许府方向走去。
一条人影姗姗来迟,正是去而复返的许元瑶。
她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虽然和许道云没什么交情,但他终归是许家三少爷,是她名义上的表弟,说什么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辜受累的谢怜在。
远远的就闻见一股血腥味儿,许元瑶柳眉蹙起,加快速度纵掠而来,呆愣当场。
只见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满地鲜血形成血泊,画面极为惨烈。
她走近细看,一眼就判断出这是剑锋造成的伤口,回想起许道云手中那柄木剑,喃喃念道:“许道云......”
次日一早,许道云急急忙忙带着谢怜出门,说是要去赶早市,因为这个时辰的菜都比较便宜。
买了两条筒骨、三斤排骨、五斤羊肉、五斤牛肉、还有一些蔬菜瓜果。
然后二人就上了南山墓园,许道云还是到断崖处去练剑,谢怜负责烧饭。
时至正午,许道云闻着肉香回到木寮。
方青阳躺在藤椅上道:“吃肉有助修行,该多吃才是。”
许道云眼睛一瞪:“师父,吃肉也能修行?那你不早告诉我?”
方青阳理所当然道:“瞧你那穷酸样就知道你吃不起肉了,何必说出来让你惦记呢?”
许道云无言以对,又问道:“师父,那吃肉有助修行是怎么回事啊?”
方青阳道:“虽说是以气运剑,却需要强大的气血和体魄支撑,日后你易筋锻骨,不扎稳根基可不行。”
“所以这肉是不必可少了?”
“可以这么说,除非你打小就用灵丹灵草温养,那自然就另当别论咯。”
许道云挠挠头,苦恼道:“每天大鱼大肉的话,我这十几两银子也撑不了多久啊,上哪儿去弄这么多肉来呢?”
方青阳懒懒散散道:“这是你该考虑的,我可不管这么多。”
许道云暗暗撇嘴,心想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师父。
谢怜又将三碗盛满米饭的木碗端来,美味当前,许道云也顾不得考虑这么多,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下肚,许道云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翘起大拇指赞许道:“你这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去开间酒楼,保管生意兴隆。”
谢怜腼腆一笑,开始收拾碗筷。
方青阳吃饱喝足又不见了踪影,许道云早就习以为常,独自往断崖去练剑了。
夜里回到许府,许元瑶却早在碧亭院外等着他。
许道云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行礼道:“表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啊?”
许元瑶不理会这些客套,开门见山道:“昨夜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许道云凤眸一眯,装傻充愣道:“什么人?我不知道表姐在说什么。”
许元瑶一对妙目直视许道云,问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许道云面不改色,依旧摇头。
“嗯。”许元瑶点头离去。
第十二章 二月惊蛰
踏入碧亭院,谢怜小声问道:“三少爷,她是发现了吗?”
许道云神色严峻,摇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但终归是起了疑心的,看来咱们往后要更加小心了,不过我没想到她居然还心存善念,这却在我意料之外。”
谢怜疑惑道:“为什么呀?”
许道云道:“昨夜她一定是察觉不对,去而复返想搭救你我,却见那些人都死于非命,所以才会顺藤摸瓜怀疑到我身上来。”
“那她可真是个好人,她还是担心你的呀。”
许道云笑道:“心怀善念总归是没错的,毕竟我喊她一声表姐,虽然我们没什么交情,但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出手相帮的。”
“理当如此。”
此时在另一座院落中,许天和将手中茶盏摔个粉碎,怒道:“马睿这个饭桶,连一个废物都对付不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道:“听门卫说,昨夜元瑶姐也出门了,应该是她碰巧遇见,许道云毕竟是她的表弟,她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马睿他们才没能得手。”
许天和瞋目切齿,将手中折扇都捏的变了形:“算他走运,逃过一劫,不过下次他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另一个模样俏丽却有些刻薄的少女道:“天和哥不必动怒,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不配让天和放在心上。再有半个月就是小比了,到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岂不更好?”
许天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冷笑道:“对对对,这个废物竟险些让我气昏了头,想要修理他不急在一时,等小比开始,我一定让他丢尽颜面,从此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少女道:“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抓紧时间练功才是要紧事,收拾他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二月十二,惊蛰。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立春之后便是雨水,一声春雷炸响,曲沃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烟雨蒙蒙。
虽然清爽宜人,却不方便许道云练剑,所以那段时间他去南山墓园的次数也减少了,却不曾懈怠过修行。
每日不到卯时三刻便起床内修,然后修习剑术,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从不停歇。
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精神不减反增。
“三少爷,用膳啦。”谢怜的声音响起。
许道云收回木剑,来到石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问道:“咱们还剩多少银子?”
谢怜听他用“咱们”二字,心中欢喜甜蜜,说道:“还剩三两零八十文。”
许道云叹了口气道:“哎,这钱真不经花啊,三两银子还能支撑几日啊?”
“最多三日。”谢怜如实回答。
“三日。”许道云左手握拳,轻轻捶打额头,苦恼道:“三日时间该去哪里弄来酒肉钱呢?”
谢怜道:“饭菜要冷了,先吃吧?”
“行,后日就是小比了,赚取银两这事儿日后再说吧。”许道云说完拿起筷子,一通风卷残云。
却听院外有人轻叩门扉,他将口中饭菜吞咽下去,起身打开院门。
院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腰杆挺拔如枪,五官端正,英气逼人。
许道云意外道:“二伯?”
“嗯。”中年男人轻轻点头,不怒自威。
他名叫许正德,是许道云的二伯,虽与他少有往来,却曾数次出手相助,也算是有恩于许道云。
许道云让开身子道:“二伯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许正德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后日的小比你可打算参加?”
许道云道:“当然啊,二伯为什么这么问?”
许正德道:“你还是不参加的好,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危险无处不在,你又不懂武功,上去只怕危险难料。”
许道云终于明白,原来许正德特地赶来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许道云心中感动,虽然许正德是一片好意,但他左等右等,终于等来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绝不可能放过。
于是笑道:“我已下定决心参加小比,二伯尽管放心,道云知道轻重的。”
“你心意已决,不再更改了?”
“是。”许道云重重点头。
“好。”许正德从袖里拿出一大袋银子递给许道云,说道:“这里有百两白银,拿去替侄媳妇置办几件衣裳首饰。”
许道云大喜,接过沉甸甸的钱袋道:“谢谢二伯。”
“嗯,小比非同儿戏,你千万小心在意,我这便走了。”许正德说完转身就走。
许道云目送他离去,关上院门来到石凳坐下,将钱袋摆在石桌上,笑道:“足足一百两,够我们大鱼大肉吃个一年半载了吧?”
谢怜眼睛放光,打开钱袋,惊喜道:“哎呀,好多钱呀,这下不用愁了。”
许道云道:“老规矩,交给你保管,另外再取十两出来,我带你到裁缝铺里裁两件衣裳,再找巧匠打一对耳坠和发簪。”
谢怜抱着钱袋摇头道:“不要不要,裁两套衣裳便好,首饰就算了吧,我不喜欢。”
“当真不要?”
“不要。”
“行,听你的。”
二人上街到裁缝铺子里选布料,许道云本想让铺子里的绣娘来缝制,可谢怜偏不肯依,说能省就省,她自己也会这些针线活,带回去慢慢做。
许道云拗她不过,只好答应。
冤家路窄,刚出裁缝铺就迎面遇见许天和等人,看腰间荷包鼓鼓囊囊,应该是来采办的。
“哟,这不是三少爷吗,怎么,来选布料吗?”许天和装模作样道:“我和这间铺子的老板是熟人,报出我的名字可以便宜些许,余下的碎银够你吃几顿好的了。”
许道云道:“好意心领,不过是些碎银罢了,便宜多少都无关紧要。”
许天和惊讶道:“哎呀,三少爷真是阔绰,瞧这面色也红润许多,是不是三少夫人照顾的周到啊?”
许道云不耐烦道:“有什么话赶紧说,你若真有本事的话,就让老板把银子退还给我,便宜个一两吊钱有什么用处?”
第十三章 递交名表
许天和眉头一皱,冷声道:“知道你三少爷囊中羞涩,这些布料一定动了老底吧?”
“东拉西扯的做什么,你就说你有没有让老板把银两退还给我的本事吧,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走了。”
“站着!”
许天和怒视许道云,侧头对身材敦实的少年耳语了几句。
“啊?真要退给他?”
“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告诉他,多少银两稍后一并付给他就是了,我许天和还能赖账不成?”
“是。”
身材敦实的少年跑入裁缝铺子,好半会儿又跑了出来,将一小袋钱交到许天和手中。
许天和得意一笑,高高昂起头颅望着许道云,将钱袋随手抛了过去,嗤笑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许道云接住钱袋交给谢怜,点头笑道:“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天和哥果然广结人脉啊。盛情难却,那小弟就收下了。”
许天和道:“三少爷,可不能这样寒酸啊,以往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却不同了,总不能让三少夫人跟着你一块忍饥挨冻吧?”
许道云点头笑道:“多谢天和哥慷慨,省下的这些银子够我们大鱼大肉吃好几天的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许天和道:“不必感谢,我只想问你件事儿。”
“天和哥见外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问就是了。”
“后日就是小比了,你可打算参加啊?”
许道云登时明白他又在打什么鬼注意,心中冷笑,面不变色道:“当然啊,作为许家子弟,小比这等大事儿岂有不参加的道理?”
许天和眼睛一亮,笑道:“好,是条汉子,三少爷果然和以往不一样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许道云道:“哪里,天和哥谬赞了,小弟这边还有事,就不多说了,告辞。”
“嗯。”
许天和目送许道云二人走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讥讽。
身材敦实的少年嗤笑道:“哼,真是愚不可及,蠢的不可救药,看他后日怎么死!”
在主街闲逛的许道云笑道:“几个傻子,自以为聪明,却让我们得了便宜。”
谢怜道:“莫非他们想在小比上对三少爷不利?”
许道云咧嘴一笑:“一定是了,在我说自己一定会参加小比的时候,那许天和分明喜形于色,当时我就知道他必然会对付我的。”
谢怜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许道云搭着她的肩膀笑道:“不怕,我好歹也练了一个月的剑,虽然近来都没有与人动过手,但我感觉就算对上许天和,他也不见得就会赢。”
“三少爷可有把握?”
许道云道:“六七成吧,毕竟他自幼习武,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若说一定能战而胜之的话,那就显得我太狂妄了一些。”
第二日,许道云独自一人走出碧亭院,往许府内院的演武场方向走去。
谢怜站在门口嘱咐道:“早些回来,我给你炖你最喜欢的羊肉。”
许道云咧嘴一笑:“放心,我去去就回。”
今天是小比最后一天递交报名表的日子,所有参加小比的都要上交,然后再由许府几个当家的决定赛制。
走入内院,不少许家子弟皆用意外的目光望着许道云,不明白这位三少爷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内府来,往日他几乎不会踏足这里。
内府向来是许家子弟习武练功,切磋交流的地方,许道云这个废物三少爷自然和此处格格不入,他也不想来这里受人冷眼。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练剑小成,内功深厚,已有了十足的底气,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踏足此地。
旁人也看出许道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挺胸抬头,神采飞扬,和以往唯唯诺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许道云不理会他们的目光和低语,大踏步朝演武场方向走去。
许府建立的演武场足足有三十丈围圆宽,两边设有高台,便于观看比斗。
演武场可谓是许府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比斗可看,绝不会冷清下来。
演武场边缘设了一张案台,案台后坐着个中年男人,他正接过许家子弟递来的名表,将之整齐叠好。
看台上,身材敦实的少年不经意间一侧眼,从递交名表的人群中看到了许道云,忙拍了拍许天和的笔囊,笑道:“天和哥快看,那废物还真来报名了。”
许天和也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勾起嘴角冷笑道:“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他临阵退缩呢,想不到这废物还有些骨气。”
“他这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不得不说许道云的到来的确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还引起一阵窃窃私语的谈论。
饶是许道云心智坚定,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只想快些上交名表然后离开,这种被人当猴子看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终于轮到许道云上交名表,那负责收录的中年男人抬头砍了许道云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名表整齐摆好。
此时围观的许家子弟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女从中走来,正是许元瑶,她手里也捏着一张名表,显然也是来报名的。
许道云行了半礼,与她擦肩而过。
可许元瑶交了名表后竟跟了上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并肩走在许道云身侧。
众许家子弟目送二人离去,低声议论起来。
直到走出内府许元瑶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许道云实在受不了这静默的气氛,咬牙问道:“表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许元瑶摇头道:“没事,顺道罢了。”
“哦,那…我先回去了,表姐慢走。”许道云行了半礼,折转方向往碧亭院走去。
许元瑶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相距碧亭院还有十几丈远,许道云吸吸鼻子,已经嗅到了院子那头飘来的肉香味。
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跑入院中,问道:“熟了没?”
第十四章 小比开始
穿着围裙的谢怜笑道:“就好了就好了,三少爷回来的真是时候。”
许道云坐在石桌前,随手从碗碟里捏起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说道:“说好的早去早回嘛。”
谢怜端出好几大盘飘香四溢的菜来摆在石桌上。
许道云眼睛一亮,喜道:“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全都是肉菜?”
谢怜拍了拍手道:“明日三公子就要上场比试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
许道云苦笑:“咱现在也是有百两身家的人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可不能蝇营狗苟。有句话说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钱没了想办法再挣就是了。”
谢怜摇头坚定道:“那可不行,这些银子还是要省着点花。”
许道云可不愿跟她争辩,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行,你当家做主,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自然是你说的算。”
谢怜抿嘴一笑,欢喜异常,心中乐开了花。
第二日辰时初,整个许府忽然就热闹起来,门户大开,邀请了曲沃县数家贵客前来观光。
上百名许家子弟朝演武场赶去,看台上坐着的都是曲沃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知县大人也亲自来了,可见许家这场小比的确非同儿戏,影响颇大。
碧亭院中,换好一身新衣的许道云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笑道:“原来你不光是饭菜做的好,这针线活的手艺也十分了得,看不出来你会的还挺多的嘛。”
谢怜笑道:“三少爷不嫌弃我针脚粗糙就好,我的手艺再好,那也比不上裁缝铺子里的绣娘精湛啊,人家可是靠这手艺吃饭的。”
“小看自己了不是,我就觉得你最好,瞧这密针细缕的,挑不出一丝毛病,你去开间裁缝铺子,一样能挣钱。”
谢怜道:“三少爷还有心思开玩笑,这马上就要上台比试了,你千万要当心呀,打不过也别逞强,认输就是了。”
许道云苦笑道:“我这还没上台呢,你就开始长别人志气灭我的威风,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啊?”
“好好好,不过还是需要小心在意,千万不能轻敌呀。”
“放心吧,我记住了。”许道云左手抓起木剑,右手食指弹了弹剑身,问道:“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谢怜齿咬下唇,摇头道:“不去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就是。”
“也好,估摸着午时我就能回来,你多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我。”
“知道啦,快去吧,别耽搁了。”
许道云拎着木剑走出碧亭院,径朝内府演武场走去。
一个多月的苦修,加上每日大鱼大肉,他原本消瘦的身材也健壮匀称了许多。面色饱满红润,生的又英气逼人,腰杆挺的笔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与几日之前又有了一些变化。
来到演武场,只见密密麻麻的许家子弟拥挤在演武场边缘,两边看台上也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作为许家的废物三少爷,他受到的关注自然是最多的,所以许道云一来到演武场,一下子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只是这些目光大都充满了不屑和讥讽,人群中登时传出一阵冷言冷语的嘲笑声。
许道云浑不在意,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定,目光落在演武场两边的看台上,认出了几个熟人。
二伯许正德和大伯许定正在和一个穿着官府的男人交谈,有说有笑。
整个曲沃县只有一个官老爷,那就是知县孔盛。
许家和孔盛来往密切,私底下不少生意都是许定和孔盛共同合作的,关系也算友好,他能来捧场也在情理之中。
剩下的一些就是曲沃县有头有脸的人了,一般都是富商巨贾,要么就是有家传武艺的武学之家,在这小小的曲沃县也算是一号人物。
许家广结善缘,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拉近关系,将来若有什么合作也好商量。其二就是借着这场小比,让曲沃县各家看看许家的力量,也算是立威的意思。
不过让许道云奇怪的是谢家竟无一人前来,两家分明已是姻亲关系,就算私底下不对付,这明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才是啊。
视线一转,在高台上看见了许元瑶,恰好她也望了过来,二人目光对视。
许道云有些尴尬,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视线投向别处。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所有报了名的或没报名的许家子弟全都到齐。
许正德纵身一跃,竟从三丈远的看台跃到演武场上,落地无声,云淡风轻。
这手轻功绝技引起一片叫好之声,许正德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气沉丹田,洪亮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似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今日是我许家两年一度的小比大会,武学之道,本就是要分个高下强弱。虽说刀剑无眼,但我们绝不可自相残杀,坏了同门之谊,比武切磋应点到即止,不得杀伤生命,违者重罚,听明白了吗?”
许家子弟异口同声道:“明白。”
“第一轮是淘汰赛,两两对决,优胜劣汰。”
“明白。”许家子弟再次齐声大喊。
许正德翻开手中书册,高声念道:“第一擂台,许众凯对许益强。”
“第二擂台,许天和对许申远。”
“第三擂台,许晋对许齐兴。”
“第四擂台,许梦洁对许必林。”
第一轮淘汰赛开始,许道云虽说学了一个多月剑法,但却没有几次真正与人对敌的经历,也缺乏搏斗经验,所以他急需观摩几场比试来提高自己,以免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紧张的手抖握不住剑。
第一轮上场的八个许家子弟皆非同小可,除了许申远被许天和在第二十一招时一脚蹬下擂台之外,其余三个擂台的比斗皆在五十招以后才分出胜负。
第一轮比试结束,许正德又开始宣布第二轮比试的名单:“第一擂台,许君对许宏。”
“第二擂台,许一帛对许庆辉。”
“第三擂台,许丰对许道云。”
“第四擂台,许士毅对许心琪。”
第十五章 木剑逞威
第二轮比试名单一公布,整个演武场又热闹起来,许家子弟议论纷纷,几十上百双目光齐刷刷落在角落的许道云身上,大都对之不屑一顾。
一个平头方面的许家子弟懊恼道:“哎呀,怎么没让我遇上他呢,许丰这下真是走狗屎运了。”
立马就有人点头附和了:“可不是,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有胆敢来参加小比,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要来自取其辱呢?”
“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可能是想在他娘子面前逞能吧。”
“听说他取的根本就不是谢家二小姐,这也就罢了,之前我无意间看见那女人脸上生了块紫斑,是奇丑无比啊,看了都吃不下饭,也不知道三少爷到底怎么做到和那丑女人同床共枕的。”
另有一个许家子弟嗤笑道:“这点我还是佩服咱三少爷的,来者不拒,不过他俩也算登对,没有委屈了三少爷。”
众人一阵哄笑,寒酸刻薄的言语层出不穷。
许道云因修炼了伏养龙息的缘故,五感远胜常人,这些闲言碎语他听的真真切切,忍不住握紧木剑。
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如何能真正做到忍气吞声啊?而且这些人排挤侮辱他也就算了,偏偏又带上了谢怜,她一介女流,柔柔弱弱,如何能争辩啊?
许道云暗自庆幸谢怜没有跟来,否则先不说这些刺耳难听的言语,光是他们如同实质的目光就能让那个内心脆弱的丫头无地自容,羞愤欲绝。
许丰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走上演武场,肩上扛着一条五尺三寸长的精铁短棍,眼中满是自信和得意,居高临下望着许道云,咧嘴笑道:“三少爷,我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次小比呢。”
许道云也走上擂台,登时场外观战的许家子弟又发出一阵哄笑。
“哎呀呀,笑死我了,你们快看,他拿的什么啊,一柄木剑?木剑也能当兵器吗?”
“哼,剑本来就轻飘飘的一无是处,更何况是木剑。”
“看来他当真只是来打肿脸充胖子的,连兵器都不会挑。”
“不是不会挑,他得要有钱去铁铺买才行啊,寻常宝剑可不便宜,咱三少爷囊中羞涩,买不起,所以只好用木剑代替咯。”
“就是这个道理。”
看台上,许定浓眉一皱,低声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县令大人和诸位家主皆在场,岂容他来此丢人现眼?”
孔盛笑道:“许家主不必动怒,既然三少爷敢报名参赛,便一定有所依仗,咱们且看他手段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见得把他赶下擂台吧。”许定怒气难平,愈发不满许道云的擅作主张。
看台另一边的许元瑶眯了眯美眸,盯着许道云手中木剑半晌,自语道:“是不是你杀的,稍后便见分晓。”
许丰望着在三丈外站定的许道云,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笑道:“三少爷放心,我知道你不懂武功,放心吧,一会儿我会手下留情的。”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叽叽歪歪啰啰嗦嗦,要打就赶紧,别搁那放屁啊。”
观战的众许家子弟一片哗然,想不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三少爷态度居然如此强硬,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不明白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许丰眉毛倒竖,挥舞短棍架在身前,冷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许久不曾见面,三少爷什么时候骨头变得这么硬了我都不知道。”
“骨头硬不硬,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许道云言语上丝毫不退让,手中木剑一挺,剑锋直指向他。
“好好好,就让我看看这些时日三少爷究竟学了怎样了不得的武功,竟敢这般口出狂言!”
许丰大怒,不再废话,脚下跨步向前,手中短棍高举,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朝许道云头顶砸落。
这一棍势大力沉,若被砸中非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不可。
许道云生怕木剑承受不住撞击,不敢格挡,脚下步伐变换,侧身险之又险的躲开短棍。
当!
短棍砸落在地,登时将地面砸的碎石飞溅,可见力道之大。
许道云暗道一声好机会,抬起右脚踩住短棍棍头,手中木剑顺势扫向许丰臂膀。
许丰大惊,想要抽回短棍格挡却怎么也收不回来,眼看木剑就要落在臂膀上,他咬牙弃棍倒退,不敢置信的望着许道云。
不仅是许丰一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看台上,演武场下,凡是了解许道云的人皆露出同样的吃惊表情来,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不是十八般武艺一窍不通的废物吗?他不是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家之耻吗?
方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三招两式就足以看出一个人到底懂不懂武功。许道云不论是躲闪的速度还是攻击的时机,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而且他光是一只脚踩住棍头,就能让体魄强健的许丰竭尽全力也没法儿抽回短棍,足见他的气力之大,绝不可等闲视之。
这下子许道云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如今的他简直焕然一新,更加引人注目,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期待着接下来他会有怎样出人意料的表现。
许正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笑。
看台上的许定眉毛一挑,只听知县孔盛道:“三少爷好像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许定道:“不瞒知县大人,道云这孩子之前的确是不通半点武艺,筋骨又弱,当真是一块练武废材,今日表现确实有些不同,我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莫非他忽然开窍了?”
孔盛笑道:“这是好事啊,不过别的兵器他不选,怎么就偏选了剑呢?”
看台另一处的许天和瞪大眼睛,低吼道:“怎么可能,这小子怎么突然会武功了!”
身材敦实的少年喃喃道:“原来之前他拿着木剑不是装模作样啊。”
第十六章 开什么狗屁玩笑
许天和怒道:“那又怎样,就算他突然开窍,短短一个月时间又能学到多少?咱们可是从小习武,至今少说也有六七年了,还怕他不成?”
娇俏的少女及时安慰道:“自然不怕,先不说拳脚招式,光是内力他就远不如咱们,天和哥且放宽心,他绝不是许丰的对手。”
许天和没有说话,眼神愈发冰冷。
再说演武场上,许道云一脚将精钢短棍踢下擂台,望着色厉内荏的许丰,笑道:“兵器都没了,要不你认输算了。”
许丰瞋目切齿,握紧双拳摆开架势,吼道:“休想,许道云,你以为你学了些粗浅功夫就真的能战胜我吗?那你也未免太狂妄无知了,告诉你,就算我不用兵器也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话音落下,许丰怒吼一声,高高跃起,一拳朝许道云面门砸来。
许道云后撤半步,拧腰闪躲,右腿顺势从衣袍下高高踢起,结实落在许丰胸膛上,直接将他硬生生踹飞腾空,断线风筝一般,在两丈外坠地。
许道云心脏狂跳不止,方才的动作他完全出自本能,看着跌倒在地,口喷鲜血的许丰,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这感觉实在是令人陶醉痴迷。
场下又是哗然一片,许道云决定胜负的一腿,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同了,有古怪、有好奇、也有吃惊。
许正德来到场中查看许丰伤势,招来两个许家子弟将他抬去治疗,然后高声宣布道:“第三擂台,许丰对许道云,许道云胜!”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所有人都还没从许道云翻天覆地变化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只是直直的看着这个手握木剑的少年缓缓走下演武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露出胜利者得意张扬的姿态。
唯一有的只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灿烂笑容。
许天和双拳紧握,专门为小比而准备的精铁扇都开始扭曲变形,他双目似欲喷火,眼中满是血丝。
身材敦实的少年也不敢再说什么,许天和此时怒火正盛,万一说错什么,惹火烧身可就冤枉了。
看台上的曲沃县各家家主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心想这个臭名昭著的许家废物怎么突然就懂武功了呢?
而且从刚才电光火石的交手就可以看出,许道云会的绝不是一星半点的粗浅武功,也不可能是临时抱佛脚学成的,莫非是他这些年来故意装傻充愣,实则是一个练武奇才?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诸位家主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打消了许道云藏拙的念头,此理不通。
才走下演武场的许道云忽然回头问道:“二伯,上午应该没有我的比试了吧?”
许正德道:“没有了,不过未时之前你就要来演武场,下午有你的比试。”
“知道了,谢二伯。”许道云俯首作揖,转身走出人群,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回到碧亭院,轻叩门扉。
院内传出谢怜怯生生的声音:“是...是谁呀?”
许道云突发奇想,故意不做言语,继续敲响院门。
谢怜将针线放在石桌上,站起身来道:“三少爷不在,你晚些再来吧。”
咚咚咚。
许道云依旧一言不发,自顾自敲着门。
谢怜吓坏了,抱起桌上的针线衣布躲进卧房,紧闭上房门,盼望着许道云能快些回来。
许道云见院中没了动静,院门又从里面上了门栓,他可不想破门而入,于是扯开嗓子大喊道:“是我。”
谢怜一愣,旋即大喜,急急忙忙从卧房奔了出来,打开院门。
却见许道云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外,谢怜登时明白方才是他故意耍弄自己,心中委屈气恼,又将院门给重重关上,走到石凳坐下,脸色被气的涨红。
许道云知道这下闯祸了,他赶忙告罪道:“哎,我就是开给玩笑,你别当真啊。”
谢怜不答,自顾生着闷气。
许道云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想抽自己两嘴巴子,闲着没事开什么狗屁玩笑,现在好了,把人家惹生气了,连门都不让进。
“谢怜,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院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许道云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装模作样道:“快...快开门,我受了伤,呃...”
果然院内立马就传出谢怜的惊呼声,紧接着院门就被打开,许道云咧嘴一笑,使出一招鲤鱼跃龙门跳了进去。
谢怜见他生龙活虎,哪里有一点儿受了伤的样子?登时明白自己又被他骗了,心中愈发委屈,泫然欲泣,也不赶他出去,转身跑回卧房紧闭房门。
这下祸闯的更大了。
许道云轻轻敲响屋门,柔声细语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谢怜,你先开门好不好?”
许道云抬手轻轻一推,原来屋门没有锁上。
跨过门槛,见谢怜趴在床榻上一声不吭,许道云打开窗户,登时整个屋子就亮堂起来。
走到床榻边,搭住谢怜的肩膀,轻声道:“别生气了,而且我都道歉了,十七八岁的人了,比我都大两三岁,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使起性子来。”
“你不是说午时才能回来吗?”谢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我本来以为至少得到很后面才会轮到我,谁知道第二轮就是我上台比试,所以就早回来咯。”
“你赢了?”
许道云笑道:“当然,许丰那家伙看着威猛,其实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两个照面就被我踢得吐血,太不禁打了。”
“哼,自大,方青阳前辈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骄傲自满,唯有怀着一颗谦逊之心才能不迷失自己,否则终有一天会铸成大错。”
许道云苦笑:“师父这些大道理我听的头都大了,想不到你居然还记着,不过这样也好,有你在身边时刻警醒我,省的以后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谢怜忽然坐起身来,将左脸颊丑陋的紫斑光明正大的露了出来,直视许道云的凤眸,问道:“三少爷真的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吗?”
第十七章 横练硬功
“当然。”许道云点头。
“三少爷会嫌我累赘吗?”
“当然不会啊,你就别想这么多啦,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丢下你。”
谢怜甜甜一笑,若不是脸上那块紫斑,这一笑当真是连百花都黯然失色。
“我去烧饭。”
许道云跟着谢怜走出卧房,问道:“今天有没有烤羊腿啊?”
“有有有,知道三少爷喜欢吃肉,这几天我就破例多花些银两,全做荤菜给你吃。”
谢怜说着抬了抬下巴,许道云会意,立马从井里打起一桶水,跟着谢怜走入伙房。
“多烧些米饭,没有饭不好吃肉。”
“知道啦。”谢怜声音拉得老长,指挥许道云将木桶中的水倒进水缸里,嫌他站在这里碍手碍脚,于是就将他赶了出去。
许道云来到院中,却见许元瑶站在院门口望着他。
“表姐,你怎么来了?”
许元瑶道:“不请我进去吗?”
“呃...表姐请进。”许道云忙将许元瑶引到院中,又倒了杯茶给她,然后才问道:“表姐,你来找我有事吗?”
许元瑶看了一眼摆在石桌上的木剑道:“那天晚上的人是不是你杀的?说实话。”
许道云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败露,从他决定要参加小比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件事情瞒不住许元瑶。
既然被发现,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许道云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是我杀的。”
“那为什么要撒谎呢?”许元瑶追问。
“其实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承认罢了,表姐也知道我在许家身份尴尬,如果又和人命案牵扯上关系,谁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啊?所以我才欺瞒了表姐,望表姐海涵。”
许元瑶美眸一眯:“我像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不像。”
“我虽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装傻充愣,但你突然会武功的事情已经让许多人起了疑心,如果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尽早防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许元瑶说完便起身离去。
茶杯见底,香气飘散。
许道云烦躁的挠着头发,光顾着为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出口恶气,却没想到该如何辩解自己突然会武功的事情。
方青阳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回想当时他说这句话的神情,严峻肃穆,没有一丁点儿戏,可见这件事极为重要,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穿着围裙的谢怜站在伙房门口,问道:“谁呀?”
“哦,是元瑶表姐,她来吃杯茶就走了。”
“是她呀,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呢?”
“元瑶表姐冷如冰山,这些客套她从不喜欢,留不住啊。”
“留不留是人家的事,开不开口就是咱们的礼数了。”
“行行行,那我现在去把她追回来?”
“算啦,人家都走了,下次吧。”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
“饭菜就好了,去把院门关上。”
“哦。”
转眼时间就来到了未时,下午的演武场更加热闹,主要是因为上午许道云击败许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有的人是半信半疑,想亲自来辨别真假,也有的人心生好奇,想来一看究竟,
演武场边缘站满了人,挨挨挤挤,摩肩接踵。
大多数人都在左顾右盼,想从人群中找到许道云的踪迹,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他们当然找不到许道云,因为许道云是踩着点来的。
许正德在演武场上宣布第一轮比试名单的时候,他才优哉游哉地姗姗来迟。
许道云的到来登时又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似乎他比演武场上真刀真枪的打斗还要引人注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道云的变化的确颠覆了以往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那个废物三少爷摇身一变,竟成为武功高手,这其中的差别绝不是一星半点。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这些年来到底为什么要装傻充愣,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做,而是忽然开窍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许家子弟乃至整个曲沃县传的沸沸扬扬,众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许家废物三少爷怎么突然会武功了。
许道云脚步顿住,这些人如同实质的目光实在让人坐立难安,忽然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射来,扭头望去,正好与许天和对视在一块。
许道云咧嘴一笑,朝他眨眨眼睛。
许天和大怒,将头扭开,紧握的拳头轻轻颤抖,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有些发白。
许道云耸耸肩,来到一个人较少的偏僻角落站定,静静望着演武场中的比斗。
午后的比试没有许道云想象的那么顺利,直到第七轮才叫道他的名字。
“第七轮,许道云对许昌盛。”
名单一公布,观战的许家子弟立马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这许昌盛算是本次小比夺冠的热门人物,虽然相较许元瑶等人还有一些差距,但实力也极为强劲,不容小觑。
许昌盛生的人高马大,虽然只有十七岁年纪,身上却肌肉虬结,看起来极具爆发力,还没动手就先生了胆怯之心。
他是横练的硬功,兵器也和常人不同,使的是一对铁拳。
这铁拳乃精钢锻造,一对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也只有练硬功的人才能将这般重的拳套运用自如了。
许昌盛跃上演武场,说道:“我这铁拳有开金断石之力,一拳下去,就算是精铁打造的宝剑也得弯曲变形,更何况你这轻飘飘的木剑呢?”
“你自己都说了,木剑轻飘飘的,不累赘,有何不好啊?”
许昌盛双拳砸在一块,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三少爷果然和以往大不相同,上午的比试我看了,许丰那瘦猴太不禁打,一腿就给踢吐了血。”
许道云笑道:“就是,我还以为常年习武的人体格有多强健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许昌盛咧嘴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我是横练的硬功,体魄不知比许丰强多少,同样的一腿落在我身上,只怕不痛不痒啊。”
“我不踢你。”许道云扬扬手中木剑,认真道:“我用剑胜你。”
“轻飘飘的木剑,砍瓜切菜都未必好使,真的能胜过我的铁拳吗?”
许昌盛哈哈大笑,旋即不再废话,怒吼一声,似蛮牛一般冲撞过来,右手铁拳高高扬起,狠狠朝许道云面门砸了下去。
第十八章 奔雷
拳风将许道云黑发吹的漫天飞舞,劲风刺的他脸颊生疼。
许昌盛外功极为强横,又有铁拳相助,这一击只怕连三尺厚的院墙都挡不住。
许道云不敢力拼,脚踏地面朝后撤开一丈远,双脚连踏,又以更快的速度折冲回去,手中木剑直刺向许昌盛胸膛。
许昌盛没想到许道云身法竟这般灵活,不过他并非泛泛之辈,许道云这剑虽然快,但他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
右拳在身前一扫,直接将剑锋击偏,紧接着左拳朝掠来的许道云砸去。
许道云回身踢出右腿,和许昌盛的铁拳撞在一块,登时一股巨力将他震飞出去,踉跄好几步才止住退势。
许道云心中吃惊,还是低估了许昌盛的气力之强,还好方才是用腿对上他的铁拳,如果是拳头对上的话,只怕他的骨头已经粉碎了。
甩了甩胀痛难当的右脚,许道云愈发慎重起来。
他可是打算用这场小比来证明自己,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闭嘴的,所以他绝不容许自己在这里停下脚步,这场比试无论如何也要获胜。
比起许道云,最吃惊的还是许昌盛,他对自己铁拳的力量可是十分自信,就是一块顽石摆在面前他也有信心能让它四分五裂。
可方才一拳之下,许道云的腿骨居然还能完好无损,这正是许昌盛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体魄到底有多强,居然在自己的一拳之下还能安然无恙?
许昌盛不信邪,怒吼着又扑了上去,势大力猛的铁拳雨点般朝许道云砸落。
许道云则是能接就接,不能接就躲,绝不硬碰硬。
一时间场中局势焦灼,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从表面上看,一直是许昌盛在追着许道云打,只不过无法将之拿下罢了。
场外观战的许家子弟惊呼一片,万万没想到许道云居然能和许昌盛斗到这种程度,虽然看起来一直处于下风,但此等武艺在许家也算是中上流了。
许天和目光冰冷,只希望许昌盛能将许道云的腿脚打折。
许家家主许定眼中的疑惑之色更加浓烈,怎么也想不通许道云这身武艺究竟从何学来,因为他使的剑法和身法绝不是藏中的任何一种。
莫非他有什么奇遇?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许道云为什么忽然会武功了。
许定望着场中东躲西藏的许道云,若有所思。
许昌盛久攻不下,心中烦躁难当,恼怒道:“你只会躲吗?”
“既然无法正面硬敌,我只好发挥自己的长,找出破绽一击而溃。”
“口出狂言,你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了这么久,可找出破绽了?”
许道云认真道:“找到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处有破绽啊?”许昌盛双臂环抱胸前,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许道云道:“你太慢了,只要我出剑足够快,你一定挡不住。”
“哈哈,好久没听到这么狂妄的话了,三少爷,你的剑法虽然精湛,但还没有快到让我接不住的程度。”
许道云问:“那你要不要试试?”
许昌盛大眼一瞪,双腿分踏,两只铁手当的一声拍在一块,笑道:“行,我倒要看看你的剑能有多快。”
许道云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忽然眼神变得凌厉无比,低吼道:“奔雷!”
众人只听一声似有似无的风雷之声响起,场中的许道云化作一条残影,入雷鸣般瞬间奔至五丈外的许昌盛身前,手中木剑幻化出千百道剑影。
最后千百道剑影汇成一剑,落在许昌盛胸膛上。
许昌盛还保持着那个膝盖弯曲,双臂张开的动作,从许道云出剑到刺中他,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愣楞的站在那里。
许道云收回木剑,剑尖只沾染上了丁点鲜血。
入肉一分,伤皮不伤筋。
这一剑本可将许昌盛刺个透心凉,但是许道云在最后关头收手了,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次小比的规则限制。
第二个原因是他和许昌盛无冤无仇,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演武场外先是一片死寂,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叫好声。
这一剑实在是太过惊艳,速度之快,甚至许多人根本没有看清许道云是怎么刺出这一剑的。
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位许家三少爷,仅凭方才那一剑,他足以在许家小辈中名列前茅。
许昌盛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长叹口气,坦然道:“我输了。”
许道云拱手作揖:“承让。”
“你很强,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希望日后还能有跟你切磋的机会。”
许昌盛还了一礼,转身大踏步走下演武场,这般气度着实让人佩服。
许道云松了口气,走下演武场,径朝外院方向走去。
围观的许家子弟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个往日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三少爷,心中五味杂陈。
看台上的许天和,此时表情狰狞扭曲。
他和许昌盛半斤八两,扪心自问,方才那一剑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接下,还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许天和不甘心道:“不可能,他明明是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武功,这绝不可能!”
是身材敦实的少年和模样俏丽的少女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许道云毕竟是许家三少爷,因为不会武功,所以这些年来备受打压。
可如今他不仅会了武功,而且还极为厉害,往后在许府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如果来寻仇的话,他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知县孔盛拍手赞许道:“好,这一剑真是精彩,许家主,贵府三公子的剑法真是不简单啊。”
许定笑道:“大人过奖了,这孩子的剑法确实不错,但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孔盛眼睛一眯:“怎么,难道这不是你们许家的剑法吗?”
许定摇头道:“藏的剑谱只有六本,我全都看过,他使的绝不是其中任何一本的剑招。”
第十九章 隔墙有眼
“那他究竟是从何学来的呢?”孔盛食指摩挲满是胡茬的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道云回到碧亭院,见谢怜又赶制好一件翠绿色衣裙,夸赞道:“你这手艺真是不错,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嗯。”谢怜点头,回到卧房换上又跑了出来,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会不会太艳了呀?”
“不会啊,女子就该穿的光鲜艳丽一些,这件衣裙很适合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怜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你是比试完回来的吗,输还是赢?”
许道云苦笑:“都说入门莫问荣辱事,观之容颜便得知。你真是一点不会察言观色啊,我自然是赢了才会这般神清气爽啊,如果明天我是黑着脸回来的,那我就是输了。”
谢怜关切道:“你受伤了吗?”
许道云来到石凳坐下,说道:“许昌盛的铁拳当真是力大无穷,我和他对了一脚,到现在还胀痛着呢。”
“你快把鞋脱了让我看看。”
许道云缩回右腿道:“不用,没有受伤,只不过有些淤肿罢了,稍后我运转伏养龙息的内疗术,顷刻之间便能恢复如初。”
“比试这么凶险,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许道云叹了口气道:“唉,你以为我喜欢和人动手啊?只是活在这世道,你不跟人动手,人家就会把你当软柿子捏。”
他目光凝望着手中木剑,回想起战败许昌盛时,许家子弟的欢呼叫好,坚定道:“公平道义,尽在手中三尺青锋上。”
“说得好!”
忽然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传来,许道云二人皆吃了一惊,忙循声望去。
只见敞开的院门外站了一个身穿暗青色官服的男人。
负手而立,腰杆挺拔,精神焕发。
此人正是看台上坐在许定身旁的知县孔盛,却不知他为何而来。
许道云心生警惕,拱手作揖道:“许道云见过大人。”
孔盛笑问:“三少爷,可否容我入内一叙?”
“大人请。”许道云将手一让,吩咐谢怜去烧水泡茶。
孔盛看着奔入伙房的谢怜,笑道:“看来谢家二小姐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三少爷可觉得委屈?”
许道云道:“没有委屈,她不想嫁我,我也不想娶她,这样正好。”
孔盛似笑非笑:“是她心中另有所属,容不下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三少爷可知那人是谁?”
许道云抬起凤眸,平静的念出两个字:“许麟。”
孔盛道:“你这个大哥可了不得,十六岁时就将内力转化为真气,进入先天境界。到了清平府又被收入众妙玄门兵家修习,可谓前途无量,是咱曲沃县的骄傲,无怪谢家二小姐对其芳心暗许,死心塌地。”
许道云道:“大哥确实是人中龙凤,但不知知县大人说这些话给道云听,是何用意呢?”
孔盛笑道:“随口一提罢了,并无他意。只是有些好奇,这遨游九天的神龙和蛰伏在深渊的潜龙,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许道云笑道:“知县大人言语太过深奥,恕道云才疏学浅,未能领悟。”
“呵,虽是潜龙,但总有潜龙出渊,展露峥嵘的一天,我拭目以待。”
孔盛笑望着装傻充愣的许道云,话题一转,说道:“许家主对你忽然会武功的这件事极为上心,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的好,就算出门也要多留个心眼,除非你自己想让真相大白天下,那就当孔某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拱手道:“三少爷,告辞。”
“大人,我送你。”
许道云送孔盛到院外,关上院门,神情严峻。
谢怜拎着一壶热水站在院中,见许道云神情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的问道:“三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许道云坐在石桌前,苦笑道:“知县大人一片好心,我却对他防范戒备,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怜摇头道:“三少爷没有错,谨慎小心些是应该的,所谓知人知面难知心,万一他当真有所图谋,我们再想防范可就来不及了。”
许道云剑眉一挑:“哎呀,你今日怎么也说起大道理来了。”
“我虽读书不多,但好歹读过,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四下寂静无声,许道云来到谢怜近前,附耳道:“家主已经派人盯着咱们了,这段时日我们恐怕去不了南山墓园,家里也未必清净,说话时千万注意,可别说漏嘴了。”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谢怜心跳如擂鼓,只感觉双腿发软,头重脚轻,娇嫩的耳朵一片粉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忙后撤两步,低着脑袋声如蚊讷道:“知...知道了。”
翌日,辰时初。
今日的许家演武场相比昨日下午更加热闹,许家三少爷接连战败许丰和许昌盛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引来许多人起来观光。
看台上坐满了人,大都是生面孔,能让许道云喊出名字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一来到演武场,无数双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许道云。
有过两次受人瞩目经历的许道云还是不能坦然面对这些目光。
更有些脸皮厚的,竟凑上来套近乎,问东问西,实在让许道云烦不胜烦,更觉得这些人的嘴脸丑陋。
于是许道云板着一张脸,这些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也就不再纠缠了。
私底下又开始指责许道云的不是,说他会些武功尾巴就翘上天去了,但这样的言论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众人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许道云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心想这些人可真难伺候。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必要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随着一声铜锣声敲响,今日的小比正式开始。
经过昨日的淘汰筛选,留下的一共有十八人,这十八人同样是两两对决,优胜劣汰。
第一轮比试就叫到了许道云名字,他的对手叫许盈,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模样,使的一条钢尾银鞭,足足七尺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