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宝钗终于穿上了华美嫁衣,众人都为其风采倾倒;屋外却听贾环聒噪起来。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往窗外望去,却见还是一片雾蒙蒙的红色,显然天还未放亮。
这一大早这小子就跑来做甚么?
湘云便第一个笑道:“环少爷最是调皮,他一定是耐不住性子,自己先悄悄跑来看新娘子了……”
紫娟和翠缕听了也是笑说必定如此。
黛玉也微笑道:“环儿也不是外人,不如就开门放他进来就是。”
众人听了都扭头去看宝钗,此刻宝钗一张绝美的小脸儿被热气烘得通红,脸上又抹了一层胭脂,愈发显得红润好看。
也或许是因为娇羞,只见她垂头红脸道:“那就叫他进来吧,外头怪冷的,别再冻坏了她,叫姨娘心疼!”
众人听她这么说,这才忙过去开了门请贾环进屋。
门才开了一道缝儿,那贾环早就拼命挤了进来。只见这小子也是满脸通红,猴子似的才跳进来,挥舞着两条细细的手臂,满脸都是急不可待的兴奋之色,大张着嘴将要开口说什么,一眼先就看见红烛下身着喜服的薛宝钗,登时便愣住了,两眼直勾勾瞧着宝钗说不出话来,嘴角不觉有口水流下……
其状甚是可笑不堪,倒好像他才是那傻女婿一样儿。
众人心里好笑,忙就说道:“环少爷,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贾环被众人一问,一移眼又见了黛玉和湘云也是服饰华美,貌美如花,一时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真好看啊……”
众人见了他这一副痴呆样儿更是好笑又好气,翠缕忙就先倒了一盏热茶,端了一张椅子过去,又笑问道:“环少爷,你来得可也太早了些,贵府接亲的队伍可曾动身了么?宝二爷呢,他可收拾好了,来接宝姐姐了么?”
翠缕这句话将问出口,贾环这才如梦初醒,“啊”了一声便大叫道:“我就是来和宝姐姐说的,宝玉那个混蛋他跑了!”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宝钗更是惊得脸色瞬间雪白,一双美目瞪得老大,瞅着贾环便说不出话来。
贾环一见众人如此更是得意,反倒是慢慢饮起茶来。
湘云第一个便忍不住了,跺着脚追问贾环:“我的环少爷,你这一大早的是胡说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来吓唬人的?”
黛玉那里也是急得脸色大变,跟着不住追问:“环儿,环儿,你可不敢胡乱开玩笑吓人,你方才说什么?”
贾环见众人不信他说的话,当下忙就扯着脖子喊叫道:“我骗你们做甚么,宝玉当真是跑了,昨天夜里跑的,府里乱了整整一夜,差点儿把个荣国府没都翻烂了,可也没找到,今日一大早就又出城找去了,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我有没有骗人!”
众人见他瞪眼伸脖子这一通乱嚷,登时就知道说的是真的了。当下把这几个女孩儿都唬住了。
史湘云又先就皱眉道:“贾宝玉他好端端地这是要做什么?今日该娶宝姐姐了,他却跑了,这算什么呢?这不是故意坑人么?”
黛玉听了这消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忙抬眼就去看宝钗,却见宝钗这时候只是低着脑袋瞧着身上的红嫁衣发呆,也瞧不出是喜是悲。
湘云这里叫嚷了一通,这才想到宝钗,忙就含泪过去小声儿劝慰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别多心。或许……或许……宝玉不过是闷得慌了……不知去哪里胡乱耍去了……或许……”
可这番话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无法自圆其说,因此只说了小半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倒是宝钗先抬起头来,凄楚一笑,含泪低声道:“不打紧的,我没事儿,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他若是果真不来……不来……娶……我反倒是……是……”
嘴里这样说着,宝钗猛然就觉心里很委屈。
虽说她是瞧不上宝玉,是为了母亲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要嫁给宝玉。可谁知宝玉比她更加绝情,竟然能在大婚头夜弃家而走,只是为了能从她身边逃开……
她越想越是难受,很想找个人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她薛宝钗到底是哪里不如人,还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这些个不如意的事情接二连三只是冲着她来?
如此一想,宝钗更是心如刀绞,忍不住浑身颤抖,两腿发软,当下连站也站不稳了。
湘云见了忙一把扶住了她,黛玉忙就搬了椅子过来,众人都围拢在她身旁劝道:“好姑娘,你先别忙着伤心,如今天还早呢,谁说那宝玉就不能来娶姐姐?或许他此刻正往薛府里来呢……”
宝钗听了众人的安慰一时间更是难过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里的泪水更如同圆滚滚的玉珠洒了满脸。
正这时候就听门外有人笑问道:“好女儿,你可收拾好了没有,恐怕一会子贾府的轿子就要过来了……”
说话声中只见薛姨妈被两个小丫头子扶着,满脸是笑,颤颤巍巍便走进来了。
今日她老人家的确是高兴得很!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成真,她怎么能不高兴?
只是她老人家一进屋就见自己女儿正仰着脸无声痛哭,当下便忙走上前来,一面走一面就忙问道:“好女儿,好女儿,你哭什么呢,这大好的日子可不敢这么哭……”
宝钗一见是母亲进来了,忙就低头擦泪,想要撒谎安慰母亲两句,只是她心中委屈至极,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黛玉和湘云等见了她这模样都是心酸得很,忙就强笑着对薛姨妈道:“姨妈,您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薛姨妈见了她两个忙就一把揽在身旁笑道:“我的儿,亏得有你们两个陪着,我们薛家如今也是……唉……这么大的事儿……若不是有你们……”
一面说,薛姨妈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来,一面又忍不住抱怨起薛蟠来:“她那哥哥也真是个畜牲,自己亲妹妹眼见就要嫁人了,他也不知浪到哪里去了,他娶的那个媳妇子到如今也不见出屋子来一趟,这叫我们母女两个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