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渡界之术
秋诗音怔住了，只是怔了那么一刻。
但是足够了。
纪川那被秋诗音握在手中的元婴，那个小小的人儿，双眸在秋诗音晃神之时，骤然亮起。
无数道锐利如刀的剑气，瞬间就是从纪川的元婴之上喷射出去。
这些喷薄而发的剑气，顷刻就是将秋诗音覆盖着坚硬鳞甲的利爪穿透。
秋诗音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一道更为粗大剑气从纪川的元婴之中疾射而出，轰击在秋诗音的胸口，发出轰然巨响。
这一下攻击凶猛无比，甚至都是能听到秋诗音肋骨碎裂的声音。
秋诗音身形倒飞出去。
两个人影分开。
纪川那脱离了秋诗音钳制的元婴之中，灵力迅速涌出，在遏制他腹部那个还在流血的巨大伤口。
秋诗音远远看着纪川，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元婴之中怎么可能会孕育出剑气？
在这任何修士的常识之中，都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最为脆弱的元婴，怎么有办法容纳如此凌厉的剑气？
纪川蹲伏着，左手捂着腹部那个巨大的伤口，缓缓地站起，他面对秋诗音，手中紧握着那一柄绿腰。
一般修士的确做不到，可剑宗弟子做得到，因为这是道级功法的强大之处。
……
陆青山见此，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的突然插话，虽然一切都是实话实说，但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能给纪川争取到秋诗音那短暂的一息晃神时间。
在离宗之前，他去致知殿领取了剑宗功法《截天剑经》的元婴篇，也得知了其的详细属性。
作为道级的元婴篇，《截天剑经》的特效之一，就是所凝结的元婴将对一切剑之物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之力，可婴蕴本命剑。
此特效，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剑修能将本命剑蕴于元婴之中，这等同于剑修无时无刻都在蕴养本命剑，养剑效率将得到极大的增益。
连实体之剑都可蕴养的元婴，蕴养凌厉的剑气，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元婴作为修士的致命罩门，每个修士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护卫元婴。
《截天剑经》既然有这种能力，陆青山确信，纪川不可能不在自身元婴之中，蕴养数道剑气以做防身之用。
所以，没有任何交流，他就与纪川完成了这波极为巧妙的配合，使得纪川脱离了秋诗音的掌控。
见到秋诗音身形倒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源狮身上立刻升腾起可敬可怖的气息，暴躁的目光盯着纪川，做出猎手扑食猎物的动作，准备着对纪川发动雷霆攻势，撕碎这个渺小的人族。
秋诗音站稳了脚步，看着因为自己的偷袭，仍狼狈不堪地纪川，微笑着温柔按下似乎已经是要失控的源狮。
她伸手指了指九幽殿主与黑罗，轻声道：“秋宁，帮姐姐杀了他们，然后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源狮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不肯行动。
他虽然智力不高，但是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征兆。
秋诗音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源狮。
在最尊敬的姐姐的灼灼目光之下，名为秋宁的源狮终于是僵持不住，开始动了。
它发出暴怒无比地咆哮声，猛地就扑向了九幽殿主与黑罗，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愤怒倾泻于这两人身上。
“引渡使，你想做什么？”九幽殿主见此，脸色一变，连忙是喝道。
“我想要你们死。”秋诗音喃喃着。
轰轰轰！
血气、九幽意境之力，不断轰击在秋宁身上，但只是一息功夫，就被秋宁的黄泉死气瓦解，破灭。
秋宁迅速近身，发起疯狂无比的攻击，挥爪，甩尾，，撕咬……每一下都动静极大。
在源狮的凶猛攻势下，本就已经是状态不佳的九幽殿主与黑罗，就像是两个被蹂躏的布娃娃一般，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轰轰轰！
秋宁的利爪不断挥击。
终于，一时招架不住的黑罗，不得已只能说再次化出蝙蝠化身，想要保命。
却没想，秋宁面对那成片的蝙蝠化身，却是嘴巴微鼓，向前轻吐。
浓郁的黄泉死气，带着滔天慑人的威势，从秋宁的血盆大口中喷射而出，将黑罗的蝙蝠化身完全覆盖。
啪啪啪！
黑罗接连遭遇两次重创，已经只剩三百余只的蝙蝠化身，在黄泉死气的冲击之下，顿时是没了声息。
黑罗蝙蝠化身从空中一只只地跌落，一动不动地落在地面上，再没有半点生气。
所有的蝙蝠化身，无一幸免。
也就是说，黑罗，身陨！
“保命要紧！”
见此情景，九幽殿主心中一寒，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怕是命不久矣了。
砰！
他再也坚持不住，双手掐诀，九幽意境之力滚滚而出，护持着他勉力招架住一击源狮的挥爪之后。
借着那巨大的冲击力，他的身形倒飞出去，趁势就是往后遁逃而去。
吼！
见九幽店主仓皇逃窜，秋宁发出一声不满地吼叫声，脚踏虚空，朝着九幽殿主追去。
秋诗音看着秋宁追着九幽殿主逐渐远去，收回目光，而后看向纪川。
她抿了抿嘴唇，满是鳞甲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神情，高高举起刃爪，瞳孔中闪着黄色的光芒，头角狰狞，对着纪川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没有秋宁，你不是我的对手。”纪川凝视着秋诗音，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冰冷无比。
九幽殿主与黑罗联手，都未能胜过他，秋诗音作为地府引渡使，仅仅只是四品的修为，若不是偷袭，又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秋诗音冷冷一笑，没有多说话，只是在一瞬间再度化为凶戾的源妖，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悍不畏死地向着纪川冲了过去。
纪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秋诗音即将临身之际。
锵！
羚羊挂角般的一剑。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之声响起。
纪川的周边区域内，出现了一片黑白色的剑光长河。
待剑光黯淡。
绿腰已然是深深刺入了秋诗音的身体，从她的背后透了出来。
秋诗音，全身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那嶙峋狰狞的面部逐渐恢复，鳞甲一点点的退去，露出了鳞甲下那张柔软的面颊。
尖厉骇人的利爪也变回了原样，柔软白皙。
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秋诗音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
纪川缓缓抽剑。
赤红色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血流量大得吓人。
银白色的剑身之上，泛着血液的猩红之色，以及代表着黄泉死气的枯黄之色。
纪川站在秋诗音身前，久久地对视。
漆黑的眸子与黄色的眸子，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也预示着他们的人生也将是两条平行线，难以相交。
两人都是漠无表情。
“为何？”纪川问道。
为何选择让五品巅峰的秋宁去击杀九幽殿主，而自己却是来找他送死？
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冬日的冰湖忽然复苏，冰面融化，涟漪荡漾，秋诗音收回她那冷漠的目光，笑了笑，“我不信剑宗，不信任何人.......但现在，我想信你一次。”
纪川沉默了许久，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那些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能是默默点了点头。
“如你所愿。”最后他轻声说。
秋诗音露出了一抹解脱的笑，黄色瞳孔中的最后一丝微光熄灭。
她仰天倒下，倒在了血泊之中，浓浓的死气从她的身上席卷而出，冲天而起。
……
纪川静立了片刻，脸上才恢复平静。
他持剑走向已经身受重伤的源妖子。
秋诗音临死前的信任，他一定不会辜负。
源妖子看着纪川一步一步地靠近，慌张地感受了一番自身的伤势。
凌厉的剑意还残留在他的肉身之中，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的脸色开始发生明显变化，从先前的嚣张冷厉转变为了阴沉、痛苦、虚弱以及疯狂。
其实在看见源狮失控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这回要遭重了。
“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源妖王......”源妖子嘶哑着声音喃喃道。
纪川没有说话，但是他漆黑眸子中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杀意，却是让源妖子明白了纪川此时心中所想。
“呵呵，你们真以为这样就战胜我了吗？真以为我只能引颈就戮了吗？”见事情没有转圜余地，源妖子突然是发出了病态般的笑声。
他用一种冰冷的语气道：“我不想与你们剑宗为敌的，这是你们逼我的。”
纪川与陆青山闻言都是脸色一变。
虽不知道源妖子还有何底牌，但这种时候，源妖子还敢如此说话，必然是有所倚仗。
纪川没有犹豫，连忙是向前挥出一剑。
剑光长河浩荡。
“没用的。”源妖子冷冷道，大手一挥。
一点黄色灵光闪烁，随后化作了一幅画卷，悬浮在空中。
“九幽堪舆图，神通：渡界！”源妖子喃喃道。
是的，源妖王不但是派出秋宁作为源妖子的护道源妖，护卫他的安全，甚至是将自己的崛起之宝，黄泉界法器，九幽堪舆图也交给了源妖子保命。
而作为黄泉界无上法器，它的最强神通，就是源妖子此时施展的，用来保命反杀的，渡界之术！
遥见虚空之中，那幅画卷凭空展开。
整幅画卷之上，是一片昏黄的迷雾。
而在迷雾深处，隐约可见一条浩瀚的大江。
一条枯黄色的大江。
还没待人看清大江的具体样貌，画卷中的大江就突然是化作实物，涌出。
浩浩汤汤的江水流淌向前，势不可挡。
不知这是何禁术，一下子就是将纪川的剑光长河淹没。
随后，江水再卷过纪川与不远处的陆青山。
一股恢弘磅礴的力量，将两人吞噬进去，卷入其中，紧紧束缚住他们，使得他们无法挣脱。
甚至就连源妖子自己，都同样是被卷入其中。
连法器御使者本身，都无法避免这道法术的力量。
可想而知，这将是何等恐怖之术。
枯黄色的大江接着向前流去，刹那后，流入一处虚空之中。
江水，就像是流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海眼，消失不见。
而大江之中的陆青山、纪川以及源妖子，也同样是随着江水向下坠落。
“公子，这是勾连两界之术。
如今你们正在两界壁障之中，我若是出手，打破此术，你们就会落到壁障之中，难以抽身。”秦倚天有些急切的声音在陆青山心中响起。
也就是说，龙雀破法此时并不能施展。
陆青山顿了顿，问道：“勾连两界？”
“人间界与黄泉之界。”
“这道术法，是要将你们卷入那个生人免进，只有死魂才能通往的轮回世界，黄泉之界！”秦倚天说道。
第四十章 黄泉狱主
陆青山等人被卷入黄泉之界数百息的时间之后。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此处。
名为秋宁的五品源妖，嘴里叼着一个人体，人体的满脸血污，身上的灰袍都是划痕，褴褛破旧。
这具人体正是九幽殿主，只是往日阴沉跋扈的九幽殿主，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秋宁什么都不懂，它就像一只捡到主人扔出去的飞盘的小狗，兴冲冲地叼着九幽殿主的尸体回来，想要得到姐姐的夸奖。
只是秋宁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姐姐。
它呆在了原地，许久过后，它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秋宁獠牙一松，放开九幽殿主的尸体。
“姐姐……”这头即使到了五品巅峰境，智力却仍然如一个三岁小孩的恐怖大妖，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有些结结巴巴，“不要丢下我啊.......不要丢下我啊........不要丢下我啊.….....”
刚刚学会开口说话的秋宁，并不会太多的词语，只能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重复着。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这头外形凶猛，气势恐怖无比的大妖眼中哗哗地留下。
许久之后，秋宁流尽了眼中的最后一滴眼泪。
他黄色的瞳孔逐渐清晰起来，低头再次把九幽殿主叼在嘴里，粗壮有力的四腿一蹬，漫无目的地往远处走去。
秋诗音说过，让他远远地离开这里。
他要乖乖地听姐姐的话。
他还要去找到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何地的姐姐。
就算这世界很大，他也一定要找到。
秋宁渐渐远去，庞大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
源地深处，一条绵延数十里，昏黄色的空间断层条状长带旁，灵机波动剧烈变化。
一个近千丈长的恐怖异兽，正盘踞于此，全身鳞甲随着呼吸微微张合。
下一瞬间，这只异兽猛然睁开眼睛，双眼硕大犹如门扇，双眸则像是两盏黄色的灯笼，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源儿他出事了.....”异兽喃喃道。
作为九幽堪舆图的主人，他感受到了九幽堪舆图的渡界之力。
“若非生死危机，源儿是不会轻易动用渡界之术的。”源妖王双瞳中绽放出危险而夺目的光芒。
他张开那仿佛是可以吞天噬地的嘴巴，滚滚的黄泉死气从他的血盆大嘴中吐出，演变成了一幅幅光影。
光影之上所展示的，正是源妖子在发动渡界之术前所经历的画面。
看着画面中的陆青山与纪川，特别是在纪川对着源妖子挥出最后一剑时，源妖王眯起了眼睛。
“剑宗弟子.......即使是剑宗，也不能是对我唯一的子嗣下死手，若不是我将九幽堪舆图给了源儿防身，这一次源儿就得死在这两个剑宗弟子手中了！”源妖王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像是决定了什么，喃喃道：“该给剑宗一个警告了......”
..........
江水浩大，在被卷入江水之中不久，陆青山的视线中，就再也见不到纪川了。
在江水大势下，两人被远远分开。
陆青山被江水裹持着，顺流而下。
就像是漂流时遇到了一个坡度极大的下坡，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底部。
一直坠，一直坠。
许久的下坠，让陆青山感到脑袋有些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公子，公子.......”
直到阵阵阴寒的气息袭来，秦倚天的呼唤声不断传来，陆青山整个人才开始清醒过来。
陆青山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昏黄的云海之中。
不知道是何力量，使得他悬浮在半空中，不往下坠。
低头望去，下方是枯黄色的大江，流向远处，似乎是看不到尽头。
大江两岸，血红色星光星星点点，就像散落一地的血钻。
妖艳而美丽。
那是一株又一株的花朵，通体如珊瑚般晶莹透亮，花瓣是一条条地展开，又向后弯曲。
花朵的数量太多太多，密密麻麻，俯瞰下去，就像是一条由血铺成的地毯。
“这......”陆青山喃喃自语。
眼前的场景，竟然是与源妖子那幅画卷之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江为忘川，花为彼岸花，是生长在忘川岸边的接引之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是为轮回。”秦倚天在陆青山心中道。
“彼岸花，曼珠沙华。”陆青山喃喃道。
这就是黄泉之界，轮回之地。
嘶！
就在这时，陆青山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点冷。”
而后，陆青山猛然反应过来。
凝结金丹之后的他，已是纯阳之躯，寒暑不侵，这里的温度虽然偏低，但又如何会让他感受到冷呢？
他心中一寒，警惕地检查己身。
有着一道又一道阴寒的气息涌进他的体内。
他那旺盛的阳气，正在被这些阴寒的气息不断压制，吞噬。
“黄泉之界，是属于亡者的世界，只容许生魂进入。
公子作为肉身犹在的活人进入此界，黄泉之死气，就会不断泯灭你的阳气，直到你变为一个真正的死人。
这是黄泉界的法则，任何力量都无法违背。”秦倚天道。
陆青山闭眼，微微感受了一番体内阳气泯灭的速度，“十天，十天的时间里，我若不能离开此界，我就会变为死人。”
“所以，公子需要赶紧找到一处黄泉的界壁，通过我的破法，离开此界。”秦倚天沉声道。
龙雀破法，即使是界壁，也能破开。
“忘川为轮回之江，看似平淡的江水之中，蕴含着无限的大恐怖，公子切记，千万不能靠近。”秦倚天又道。
“我明白了。”陆青山点头，想了想又道：“可是，纪川师兄也同样是被带到了黄泉之界。
若是不能找到他，他一人应该是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我要去找他，与他一起走。”
陆青山之所以有办法脱离黄泉，那是因为有秦倚天。
纪川，可没有秦倚天，他只有绿腰。
“黄泉界域浩浩荡荡，想要在短短的十天时间里，找到他，很难很难。”秦倚天道。
作为陆青山的本命剑，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陆青山，所以她并没有阻止陆青山的行为。
她知道阻止不了。
而且，当初她之所以选择陆青山为剑主，也正是因为陆青山是这样的人啊。
“或许，你可以去找黄泉狱主。
黄泉狱主掌控黄泉界，若是能请动他帮忙，想要找到纪川，绝不是难事。”秦倚天想了想，给陆青山出了个主意。
第四十一章 黄泉中的声音
“黄泉狱主？”陆青山重复了一遍这个听上去就非比寻常的名字。
“掌生死轮回者，黄泉狱主的意志将有一杆标尺。
公子还未到轮回之时，只是误入黄泉之界。
所以即使黄泉狱主不愿帮公子，届时也不会是为难公子。”秦倚天解释道。
“要去哪里找？”陆青山眉头微展，又道。
“如人死者，魂神归岱山也。
忘川源于岱山，黄泉狱主也就是居于岱山之上。
整个黄泉之界，除了忘川这条茫茫大江，就只有此岱山的存在。
公子只需顺流而上，到了源头之处，岱山自现。”秦倚天说道。
陆青山低头望了一眼那条浩瀚大江。
忘川之水汹涌澎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停歇地在其中流淌着。
陆青山的目光顺着忘川之水来时的方向一路飘远。
水天一色。
看不到尽头。
传说中的那座岱山不知在多远。
“倚天。”陆青山喊道。
“嗯？”秦倚天轻咦出声。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陆青山好奇问道。
黄泉之界，是不同于人间界的另一个世界。
前世他都已达到合体境，甚至是有论坛这个庞大信息库，仍然是对黄泉界闻所未闻。
秦倚天却是能如此了解黄泉之界。
“这些东西仿佛就隽刻在我的记忆里，难以抹去，但我也只是知道，为何知道我也不大清楚，具体原因应当是属于我被封印记忆的一部分，”对陆青山，秦倚天没有丝毫隐瞒。
“但我知道，随着公子的修为提高，终有一天，这些记忆都将会解封，到时公子好奇的一切都会得到答案。”
“所以啊，公子，你要尽快地提高自己的修为啊，”秦倚天轻声道：“虽然现在已经很快了。”
“我会的。”陆青山颔首保证。
感受到自身的生气在自己与秦倚天短暂的交流中，又弱了一分，陆青山心中一紧。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只有十天的时间，先要找到黄泉狱主，还要再找到合适的黄泉界壁，行程无疑是十分紧的。
陆青山身形一纵，御剑破开昏黄的云海。
如游龙般朝着忘川的源头方向飞快远去。
.......
另一处云海之中。
一幅玄妙的画卷悬浮，源妖子盘坐于画卷之上。
那浓重的黄泉死气，正在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与陆青山的被迫接收黄泉死气不同，源妖子是主动地吸纳吞噬这些黄泉死气。
因为他修炼的功法，便是来自黄泉界，以黄泉死气作为一切之源。
来到这个地方，他就像是鱼来到了水中，没有半点不适。
随着他不断地吸收黄泉死气，那些在他肉身之上迟迟难以消退的凌厉剑意，也终于是逐渐的被他化解。
感受到伤势好转，源妖子露出阴狠的笑容。
黄泉界是水，他是鱼，那么陆青山与纪川就是猛虎，再凶猛，到了水中，也活不了多久，迟早是会被溺死。
“这是你们逼我的。”源妖子喃喃道。
他虽然残暴，但还没到随意坑爹的地步。
若非无奈，他也属实不想动用如此杀招，硬生生将剑宗弟子拖下水，从而开罪剑宗。
但小命都要不保了，他也就顾不得太多了。
.......
彼岸花海，又名火照之路。
自被卷入渡界之术的浩荡江水之后，纪川第一时间，就是紧紧搂住了被卷到他身旁的秋诗音。
虽然已经只是一具尸体。
但在他心中，他那一剑，在斩断秋诗音之命后，也斩断了秋诗音的恶业，斩断了引渡使这个身份。
自此之后，秋诗音就只是初见时的那个小女贼。
他要护住秋诗音的尸体。
而后，就是无尽的下坠。
直到进入黄泉界。
一股斥力凭空生出，犹如水中的浮力，阻止着他继续下坠。
但是这股斥力，却没有作用于秋诗音的尸体之上。
紧紧搂着秋诗音的纪川，就像是抱着一块石头沉河，石头的重力抵消掉了那股凭空生出的斥力，带着纪川接着向下坠落。
幸好，落点并不是那条浩瀚大江，而是岸边的彼岸花海。
落入彼岸花海之后，那些绽开的血红色彼岸花，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流光溢彩，怒放出点点红晖，将两人完全包裹住。
彼岸花，又名引魂之花，可接引生魂。
那鲜红的彼岸花中，有一朵正在慢慢褪去猩红之色，转化为圣洁的白色。
那是接引秋诗音生魂之曼珠沙华。
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
另一边，陆青山已经全力赶了一天的路。
这一路下来，四周所见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天地一片寂静。
这其实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黄泉为何会如此安静？”陆青山不解，“作为轮回之地，应当也是十分热闹的才对啊？”
“是十分热闹呀，”秦倚天说道：“江水之中，有着无数的生魂在发出尖厉地嘶叫，对公子伸出双手，想要唤公子下去陪他们呢。”
“为何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陆青山往下一看，的确那还只是一条流动不息的大江，除此之外并无他物，难以想象江水之中其实满是生魂。
“因为他们是死人，而公子你是活生生的人啊，”秦倚天理所当然道：“活人正常情况下自然是看不见死人的，不然世间也不会有见鬼这一说法了。”
“那为何你能看得到他们。”陆青山又问道。
“我是把剑啊，公子。”秦倚天应道。
“你说的真有道理。”陆青山想了想，称赞道。
“谢谢。”秦倚天婉约道。
“好像是要到了。”陆青山再一抬头，眺望远方，视线中终于是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在昏昏沉沉的远方，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座高可接天的苍茫大山，大山通体也是如忘川一般的昏黄色。
黄泉黄泉，这抹枯寂的黄，便是黄泉界的主基调。
黄泉界中，除了忘川，就只有岱山了。
所以这座苍茫大山，便是陆青山的目的地所在。
赶路时最害怕的不是路途有多远，而是不知道路途还有多远。
看见岱山的影子之后，精神稍有些萎靡的陆青山立刻是重新振奋起来。
他加快速度，接着前进。
望山跑死马。
所以陆青山又整整御剑飞行了一天的时间，才渐渐靠近了岱山的山脚。
岱山真的太大了，近看就像一座隔天地的巨大城墙，把整个天幕都给遮住了。
忽然，陆青山神情一动。
因为在这寂静无声的黄泉界中，他听到了一些很诡异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不是很真切。
但细细一听，似乎是有点像某些怪物在嚎叫，咆哮。
只是再细听，又感觉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软？
不像是什么凶猛怪物。
“你听到了吗？”陆青山问道。
“听到了，有点像狼嚎。”秦倚天乖巧应道。
旋即，秦倚天轻呼出声，“公子，你怎么听得到？难道？！”
陆青山反应过来秦倚天言中之意，没好气道：“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那公子是怎么听到黄泉之音的......”秦倚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委委屈屈。
“这说明，这个声音，不是死人发出的。”陆青山对秦倚天道，眼中微光一凝，“走，去看看到底是何物发出的声音。”
陆青山往声源传来方向赶去，
这声音正好是从岱山的山脚处传来。
所以即使他不准备去看，也绕不过去。
第四十二章 古乙乙
随着离岱山越来越近，那突兀的黄泉之音也越来越清晰。
嗷嗷嗷！嗷嗷嗷！
听声调，分明是什么凶猛怪物在嚎叫。
只是那声音，却是稚嫩得很，让陆青山感觉诡异无比。
陆青山将警戒心提到最高，逐渐靠近那座魂归之山的山脚。
发出这诡异声音的“怪物”，也终于是出现在了陆青山的视线之中。
忘川之水，犹如一条天上黄河，从昏黄的望不到顶的岱山之巅倾泻而下。
但诡异的是，如此恐怖的万仞高度，忘川之水流淌而下，没有激起半点水花不说，甚至是也没有引起半点声音，完全不符合陆青山的常识。
陆青山的常识，是活人的常识，黄泉乃死人之地，有一套独特的规则也完全符合情理。
陆青山可以接受这点。
但是就在忘川之水下坠的山脚之下，有那么小的一只小不点，坐在忘川河边，两只小小的脚，浸在被秦倚天说有大恐怖存在的忘川江水中，大大的眼珠里盛满了泪珠，似乎是很伤心的样子，看着让人心尖儿都要化了，恨不得赶紧上去擦干她的眼泪。
假如这个小不点，不是一直嗷嗷嗷叫个不停的话。
诡异。
很诡异。
十分诡异。
在只存在死人的轮回转生之地，一个看上去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小脸蛋圆嘟嘟的，眼泪汪汪的，叫声嗷嗷的。
这场景渗人得紧。
小不点正嗷嗷嗷叫得很起劲，并没有注意到陆青山的到来。
陆青山看了许久，确定假如不出声的话，这个嗷嗷叫的小女孩可能会这么一直嗷叫到忘川之水干涸。
“你在做什么？”陆青山开口问道。
嗷嗷叫的小女孩显然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有其他人，转过头一看这边的陆青山，整个脸色都垮下来了。
她看了一会儿陆青山，立刻手忙角落地抹干净大眼睛里的眼泪花，像个小精灵一般，悬空而起，想要往后飞去，撤离此地。
由于注意力太过分散，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就是那岱山的岩壁。
嘭的一声，她居然直接撞了上去，在岩壁之上留下了一个娇小的人形凹坑，愣了一下，才跌跌撞撞地飞了出来。
这一下，小女孩再也僵不住了，方方才擦干净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嗷嗷嗷！
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女孩，陆青山隐隐有些明白了，似乎在这个小女孩世界里，嗷嗷嗷等同于嘤嘤嘤。
陆青山想了想，稍微让自己的语气又温柔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
小女孩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陆青山，接着大哭，“你长得像坏人，我不要和你说话，嗷嗷嗷嗷嗷.....”
长得像坏人？
陆青山一怔。
这个评价他倒是头一回听到。
旋即，陆青山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默默取消掉夜行古玉的伪装，露出自己的真实相貌。
“现在呢？还像坏人吗？”陆青山和颜悦色。
小女孩小小心心地又瞄了一眼陆青山，看见陆青山那极为俊秀的面容以及温和的目光，圆嘟嘟的脸蛋一红，顿时破涕为笑，扭捏道：“不像了，你是好人。”
小女孩果然还是好说话。
陆青山这般想道，又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反问道。
“陆青山。”
“陆青山，”嗷嗷叫的小女孩重复了一遍陆青山的名字，又看了一眼陆青山的面容，顿时放心道：“我叫古乙乙。”
“至于我在做什么......”说到这，古乙乙撅起了嘴，一副又要快哭的样子，她指了指身前那座高不见天际的岱山，委屈又难过，“山上有人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就算了，还一直躲着我，不肯下来见我，我要把这座山哭倒，这样子他就没办法躲着我了，”
“哭倒？”陆青山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听谁说的？”
岱山是黄泉界的神山，黄泉不灭，岱山不倒。
这个叫古乙乙的小女孩，竟然妄想把它哭倒，不知道该说她天真烂漫，还是说她愚蠢。
古乙乙瘪了瘪嘴，指了指前方那流淌不歇的忘川之水，“是里面有一个长得像好人的大胡子叔叔和我说的。
他说在他那个世界，有一个叫孟姜女的，因为自己的丈夫被征召去修长城，最后一去不回，她就在长城底下一直哭啊哭啊，要人把丈夫还给他，最后就把那座长城给哭倒了。”
古乙乙精神一振，握了握小拳头道：“我古乙乙绝不弱于人，前有孟姜女哭倒长城，我为了.....也一定要哭倒这座大山。”
陆青山看了眼平静异常的忘川。
这么说的话，古乙乙是能看得见忘川之中的生魂，并且能与之交流的。
这虽然让陆青山有些惊奇，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出现在黄泉界中的小女孩，能真的只是个小女孩吗？
“那你嗷嗷嗷叫又是何意？”陆青山皱了皱眉头，又问道。
“也是那位大胡子叔叔教我的啊，我不知道怎样算哭，就让那位大胡子叔叔教我，大胡子叔叔说他不会，”古乙乙翘了翘鼻子，得意洋洋道：“我一眼就看出他在骗我，死活抓着他，不让他走，最后他就教我啦。”
虽然这位大胡子都做鬼了还骗人的行为，十分不对，但古乙乙拦着人家，不让人家去轮回，真要细究，也算是卧龙凤雏，半斤八两。
“咦？”古乙乙在这时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指了指忘川，好奇地问道：“你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怎么不在里面？”
陆青山想了想，慈眉善目地将自己的来历，甚至是目的都说了一遍。
古乙乙听完，顿时是兴奋起来了，“你也要找他吗？”
“他？”
“就是你说的黄泉狱主啦，也就是抢了我东西的坏人，”古乙乙挥了挥小拳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陆青山，“那你上去找到他之后，能不能跟他说说，让他下来见见我。”
陆青山有些迟疑，不敢保证，“我尽量......”
轮回掌控者，岱山之主，黄泉狱主，竟然抢了古乙乙这个小女孩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陆青山难以相信，但见古乙乙一副认真的神情，却又不像是说谎。
古乙乙见陆青山答应下来，大大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
岱山之上。
一位双鬓星霜，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双手背于身后，漫不经心地透过昏黄云雾向下看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突然，儒士目光一凝，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意外之物。
许久之后。
“有求于我，还能和她相处得如此融洽，恰好又是个剑修，”儒士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喃喃自语道：“或许他能帮我把这个许久以来的“大麻烦”解决掉。
不然让她再这样天天在山下吵闹下去，实在是闹心。”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吧。”儒士挥了挥袖。
瞬间缭绕着岱山的云海发生微微的变化，难以察觉。
第四十三章 你做的比我好
陆青山走到岱山之前，古乙乙眼巴巴地看着陆青山的背影。
“公子似乎是很招小女孩喜欢呢。”秦倚天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陆青山心中响起。
陆青山猛然站住，思索了一会，解释道：“古乙乙给我的感觉，很奇妙，让我不会对她升起太多的戒备心。”
秦倚天若有若无提点道：“这种感觉，公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不是第一次？”陆青山知道秦倚天话中有话。
但十天时间已经过去两天，纪川身在何处遥遥未知，界壁也还未寻到，他也无暇多思考其它。
当务之急，先见到黄泉狱主再说。
陆青山不再犹豫，看着云雾缭绕的昏黄岱山，朗声道：“人间界剑修陆青山，误入轮回之地，在此想要求见狱主阁下。”
声音朗朗，可岱山高万丈，似乎是难以传达。
但陆青山确信，这位岱山之主一定会听到的。
陆青山站在山脚之下，等待岱山之主的回复。
片刻之后，岱山的昏黄云雾滚滚而动，一条漫长的狭小山道出现在陆青山眼前。
“我在山顶之上，你若是能走得上来，我便见你一面。”一道悠远飘渺的声音从虚无处传来，回荡在天地之间。
陆青山看着长长的山道，蜿蜒曲折，根本望不到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退缩与迟疑，信步迈入山道之中。
剑修，何惧登山之难？
陆青山一步向前，那滚滚而动的昏黄云雾就迅速笼合。
一股微小的力道，凭空生出，将找准时间，整个人飞冲过来，想要跟着陆青山一起登山的古乙乙给推了出去。
古乙乙偷渡失败，只能是恨恨地磨了磨牙。
在进入山道的瞬间，陆青山就感觉自己整个魂魄在此时都开始猛然轰鸣起来。
在轰鸣时，陆青山仿佛看见了一个绰绰约约的儒士人影，轻轻伸出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跟着陆青山意识在轰鸣中，便是一片空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岱山山巅之上，中年儒士眼中有着无尽智慧与深邃。
他看着眼中迷茫，但仍在山道中一步一步前进的陆青山，喃喃道：“这是入我黄泉界的生魂之中，天赋最为出色的剑客们所留下的问心路，不知你到底能不能走到底......”
........
陆青山感觉头痛欲裂，记忆都有些混乱。
许久之后，他清醒了过来，意识也恢复清明。
自己是陆青山，正在登岱山。
他环顾四周，这里同样是一条山路，只是路旁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与岱山那狭小的山道截然不同。
幻境吗？
陆青山喃喃道。
看样子是一个幻境。
按照通常情况来说，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幻境破绽，走出幻境。
突然，陆青山一愣。
因为在他的眼前，有着一幕幕景象闪过。
........
开元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这个名为越的国家，在当朝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进入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俗话说的好，乱世出英雄。
国运衰，则江湖气盛，国运盛，江湖气弱。
在这种年头之下，以武乱禁之事近乎杜绝，往日叱咤江湖的豪侠们也纷纷归隐。
他叫李赵，与自己的师傅住在小镇外的一座破落山上的破落茅屋之中。
师傅精通剑术，自他幼时起就想将一身剑术传予他。
李赵不想学。
他喜欢风花雪月，喜欢吟诗作对，喜欢吃喝玩乐，喜欢世间的一切，唯独是不喜欢那柄冷冰冰的剑。
师傅不厌其烦，跟他讲述剑侠纵横江湖的故事，想要改变他的想法。
终于，他厌烦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风流剑侠？”
师傅连忙道：“有的有的，当年江湖第一剑，李剑神一剑纵横，力压三军，于皇宫之中，当朝皇帝手下，救下了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无辜前朝太子.......”
李赵翻了个白眼，“前朝太子何来无辜？在前朝统治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正是当朝皇帝覆灭前朝，才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要我说啊，这个剑神就是多管闲事，让这个前朝太子死了不正好，不然一二十年之后，前朝太子长大成人，动了复赵的想法，百姓的太平日子不就又毁于一旦了？”
前朝名为赵。
师傅见李赵这样说，愣了许久，半晌没做声，叹了口气，“那不学就不学吧......”
自此之后，师傅就再也没逼过李赵学剑。
这本是李赵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在师傅真的不再逼他之后，不知怎的，李赵心中反而是升起了一阵烦闷。
“学剑就学剑啦，你是师傅，让我学我还能拒绝不成，非要跟我商量个什么劲。”李赵有些赌气似地找上了师傅。
师傅抱着剑，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神光，“真的要学？”
李赵点了点头，“学”。
“你就我这么一个徒弟，我不学，你的剑术不就失传了。”李赵揶揄道。
师傅想了想，认真道：“比起你的意愿，剑术失传也算不得什么了。”
李赵开始学剑。
不愿学剑的李赵，竟然真如师傅所说的那样，天赋异禀。
不到五六年的功夫，李赵竟然就把师傅的剑术学了个七八成。
这日，在他下山之前，师傅将平日视若珍宝的配剑交于他的手中。
“此剑名为天真，好好珍惜，不论何人向你要，都不能交予。”
李赵笑嘻嘻道：“不就是一把剑啦。”
师傅没有说话，脸色严肃。
李赵渐渐收起笑容，向师傅保证道：“我会的。”
........
陆青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剑柄处刻着两个字。
天真。
这一刻，陆青山明悟了。
他变为了画面中那个名为李赵的剑客。
陆青山微微挥舞了一下手中之剑。
如臂驱使，当真是一把利器。
只是他却感到了不对。
自己一身的修为，在此时竟然是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陆青山在心中呼唤秦倚天。
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心中产生片刻的慌乱。
但先前与秦倚天对话的画面在这时闪过脑海。
“掌生死轮回者，黄泉狱主的意志将有一杆标尺。
公子还未到轮回之时，只是误入黄泉之界。
所以即使黄泉狱主不愿帮公子，届时也不会是为难公子。”
黄泉狱主是不会为难于他的。
那此时的幻境虽诡异，但也绝对不是杀局。
所以，这应该是个考验。
登山难啊！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黄泉狱主到底是想要怎样。
陆青山手持天真，快步下山。
......
山上不知年。
在山上学剑五六年，陆青山下山一看，却是发现李赵记忆中的太平盛世竟然已有几分乱世之象。
当朝皇帝是念旧情之人，登上王位之后，便是给跟随他覆灭前朝的功臣大赏特赏，加官进爵。
功臣们知道王朝开辟不易，行事还算规矩，可他们的儿女，却没经历过那段浴血奋战之日子，只懂嚣张跋扈，折腾得民不聊生。
若说盛极必衰，那这衰来得也太快了些。
才刚刚进入第一座城市，陆青山便见到当朝巨鹿王家的小王爷在大街上驾马狂奔。
而在骏马前方不远处，便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女童。
下一刻，就是人间惨剧。
陆青山眉头一皱，从马蹄之下，险而又险的救下了那个女童，却也因此掀翻了府令公子的骏马。
小王爷摔下马来，大怒，派家奴欲要教训陆青山。
虽没了灵力，但剑术还在，陆青山反而是教训了一顿小王爷，削断了他的腿筋，让他无法再骑马。
陆青山潇洒离去。
为寻幻境出口，陆青山游走天下，其间偶遇不平之事，也会出手，凭借一手剑术，在偌大江湖闯出赫赫名声，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名声大有大的好，却也有坏处。
因为这名声传到了当朝皇帝耳中。
当朝皇帝是在沙场中杀出的越国，戎马一生，本就是爱武之人。
巨鹿王怀恨陆青山斩断儿子腿筋，便是进言，陆青山手中之剑，乃天下第一剑。
皇帝见猎心喜
这一日，传旨太监找到陆青山，传皇帝之圣旨。
“陛下愿以千金以及厚禄购买你手中之剑。”传旨太监道。
太监招了招手，有人抬上了数个巨大箱子，箱子一开，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陆青山闭目，不肯交剑。
“陛下乃天下共主，看上你之剑，是你的荣幸，你还敢抗旨不尊？”传旨太监的表情逐渐阴冷起来。
“剑客的剑，乃剑客的命，不能给。”陆青山道。
“你的剑是不是你的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不给，陛下将会要了你的命。”传旨太监威胁道。
陆青山摇头。
传旨太监忍无可忍，退后数步，发号施令，“来人，给我杀！”
除了黄金，传旨太监还带来了一整队军队。
陆青山自然是早已发觉自己被军队包围。
但他依然选择了拒绝。
因为，剑守护剑客，到了必要的时候，剑客，自然也是要守护剑的。
先是一轮万箭齐射，随后是轻骑冲锋。
陆青山之剑术，已到世间巅峰，但凡俗剑术终归难以逆天，他浴血杀戮，艰难冲出包围之后，已身受重伤。
半年之后，重伤难治，气息虚弱。
他还是没有找到幻境的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既然迟迟未能找到出口，那就代表着这个考验，他理当是没通过。
陆青山有些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他决定回山看看，在临死之前，再看师傅一眼。
还是那条满是桃花的山路，只是走着走着，陆青山却发现云雾缭绕，景象剧烈变化。
变回了岱山那条狭窄的山路。
山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剑。
天真剑。
人影逐渐清晰。
李赵。
陆青山一怔，再看了一眼自己。
已然恢复原貌，灵力在体内流转不息。
“公子，你刚刚怎么了？”秦倚天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我一直唤你，你也不应。”
陆青山摇了摇头，轻轻安抚倚天道：“没事。”
而后，陆青山向前，与李赵拱手。
李赵看着陆青山，久久没有说话。
陆青山默默等待。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你叫何名？”
“陆青山。”
“陆青山.......”李赵喃喃道，心绪复杂。
半晌后，李赵又开口道：“皇帝想要赏玩一把剑，不过一死物，为何宁死不给？”
“因为我是剑修。”
“剑修？”李赵皱眉。
“一个真正的剑修，心中必然有想要守护的事物，它是一把剑，一个人，甚至是整个世界。”陆青山淡然道：“既然是我的剑，我就要守护好她。”
李赵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叹气道：“即使我的剑术天赋再高，剑技再高超，没有这颗守护之心，终归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啊。”
“我明白了。”李赵点了点头，对陆青山感谢道：“谢谢。”
旋即，李赵大手一挥。
一幅光影呈现在陆青山眼前。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传旨太监，同样的黄金与军队。
面对这艰难的选择，李赵犹豫了许久。
师傅曾对他说过，不论是何人，这把剑都不能给。
但是现在这情况，真的要为了一把剑，一个死物拼命吗？
他不确定。
思考了许久之后，李赵交出了手中之剑。
一月之后。
传旨太监带领军队，千骑围杀李赵。
李赵大怒，不是交出手中之剑了吗？
传旨太监阴冷笑着，不语。
生死危机之际，师傅出现，持一剑，剑意透骨而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剑客，气势凌人，斩向千骑。
传旨太监指着李赵的师傅颤声道：“李剑神。”
李剑神，赵国最风流。
曾一剑败尽赵国武林，被赵国皇帝引为座上宾。
那一年，越国当朝皇帝起义，屡战屡胜，最终杀进赵国皇宫。
是李剑神一剑纵横，力压三军，于皇宫之中，当朝皇帝手下，救下了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无辜前朝太子，保下赵国最后一丝血脉。
李赵，就是那个前朝赵国之太子。
天真，便是李剑神之配剑。
李赵将天真献于越国当朝皇帝之后，越国皇帝见此剑，便明白了李赵之身世。
为斩草除根，越国皇帝派重兵围杀李赵。
那一日，李剑神一气杀敌一千三，最终力竭而死。
李赵同样身陨。
......
“我没有遵守答应师傅的承诺，没有守护好天真剑，最终导致师傅为我而死。”李赵看着陆青山道：“你做的比我好，你是真正的剑修。”
李赵侧开身子，轻声道：“接着往下走吧。”
第四十四章 神剑与魔剑（为盟主“风尘Cc”加更6/10）
陆青山对李赵点头表示谢意。
李赵微微一笑，整个人就化为烟雾，缓缓散去。
望了眼那依然看不到尽头的山道，陆青山不语，迈开脚步，接着前进。
不出意料，意识之中再次传来一阵轰鸣。
旋即就是天旋地转。
在意识完全空白前。
这一次的关卡，又将会是怎样的？
陆青山这般想道。
……
山巅之上。
李赵的身影出现在中年儒士的身边。
“狱主阁下。”李赵对中年儒士恭敬道。
黄泉狱主微微颔首，目光幽远地看着还在山道上一步步前行的陆青山，突然是问道：“你觉得他能通过燕青锋的问心境吗？”
“会。”李赵笃定道。
儒士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诧的神情，“这么肯定？”
李赵恭声道：“虽然我算不得真正的剑客，无法评价太多。
但他身上的气质，与我师傅如出一辙。
所以，在我心中，他已经是最好的剑修了。”
他的师傅是赵国最风流，江湖第一剑神。
“阁下身份尊贵，我只是一未转世生魂，不敢逾越，但若是依我所言，此刻，他即可登临山巅，无需其它考验。”李赵正色道
黄泉狱主若有所思，眼中闪过神光，“那就接着看看吧。”
.......……
茅草和烂泥糊成的黑屋顶。
燕青锋睁开了眼睛。
他是青云山下一座小村里的一个普通少年。
青云山上有一青云门，是一剑修宗门。
偶尔可见到其中的神仙御剑身化流光，离山而去。
御剑天地间。
这对少年来说，是多么渴望与憧憬的一件事。
燕青锋知道自己喜欢剑。
今天就是青云门每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考验之日。
往日弥漫在青云山周围的云雾早已散去。
燕青锋一步一步顺着山道上山。
上的是青云山。
巨大的大殿前空地上，黑衣中年人，仙风道骨。
空地之中，黑压压的近千名年龄不过十二的稚童，燕青锋也在其中。
修真，首重灵根天资，即使是剑修宗门也是如此。
入门考核第一步，检测灵根。
有灵根者，百里挑一。
一个又一个满怀希望登山的孩子被破灭了修仙之梦。
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得以仙门入。
很可惜，燕青峰并不是这少数幸运儿中的一位。
但他并不想放弃。
他在青云门山脚下跪了三天三夜。
最终青云门六长老，感其诚心，破例收其入宗。
第二日，青云山下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没有灵根的孩子。
被破格收入青云门中的燕青锋，地位极低。
因为灵根不显，修行进度更是慢得可怜。
入门三月，他甚至都还无法做到引灵气入体。
这让门中许多人对收燕青锋入门的六长老颇有微词。
虽灵根不显，但燕青锋对剑道的天赋却远超常人。
他偶然间隙看到传艺长老在教门中炼气弟子剑术。
青云剑诀。
只有修为达到炼气三层以上者才可修行。
而他，入门三年，至今还未达到炼气一层，被视为青云门的奇耻大辱，这个青云剑诀自然是没资格学的。
他只看到了第一式，平沙落雁。
心痒痒之下，他私底下拿一根木枝演练了一遍。
没想到，与修行功法的愚钝不同，明明只是匆匆看了一遍的平沙落雁，他第一次施展就能是娴熟至极。
平沙落雁只是青云剑诀的起手招，十分普通，威力不显。
燕青锋只学了这一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演练。
将一招剑式每天练一千遍，一万遍，一段时间之后，即使只是最普通的剑式，也不会再普通。
更何况，燕青锋本就剑道天赋非凡。
三月之后，就是青云门门派大比。
年轻弟子都要上阵一较高低，让门派长老们验收弟子们这些年的修行成果。
表现不错者，将会有奖励。
但今年的门派大比，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因为新增了一条规定。
最后一名者，将被革去青云门弟子的身份。
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规则是针对燕青锋的。
燕青锋也知道。
他没有说话，说了也没用。
人微言轻，谁会在意他的意见呢？
他心中苦闷，月下演练平沙落雁。
唯有练剑，方能解忧。
只是这一夜，他却听到了一声声诡异的呼唤。
犹豫片刻，燕青锋顺着那呼唤寻了过去。
后山，水潭，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乱石之中，斜插着一柄黑色的剑，通体乌黑，剑身浸在水中，仅留剑柄露出水面。
在他靠近水潭的一瞬间，碎石激射而出，那一柄黑色的剑升起，周身黑气腾腾，三尺长，剑锋闪寒芒，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宛若魔物。
但是其上闪着幽幽的黑光，以及其上传来的呼唤声，仿佛是在诱惑着燕青锋。
思虑许久许久。
燕青锋咬了咬牙，一把握住了剑柄。
当握住剑柄的那一刻，燕青锋清晰看到了那可怕煞气中蕴含的恐怖画面。
一片血色汪洋，无数的尸体漂浮其上，有恐怖飞禽鸦鸦而鸣。
一条长长的桥，横亘在血海之上。
他便身处这座长桥之上。
景象令人生寒。
燕青锋感到一种压迫感，让自己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他就像溺水的人，使命挣扎。
燕青锋身前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长相犹如恶鬼的恐怖之兽，狰狞咆哮着向他扑来。
他下意识地施展出那演练不知多少遍的平沙落雁。
一剑贯穿恐怖之兽的喉咙。
鲜血飞溅而出，洒在他的身上。
而后，他便恢复清明，满身的汗水早已经将衣衫浸湿。
更为诡异的是，燕青锋感觉浑身粘乎乎的。
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满身血污。
但是燕青锋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是达到了炼气五层。
看着手中光华已经散去的长剑，燕青锋明白，一定是这柄剑制造的这一切。
但他也知道，这柄剑极有可能是魔物。
毕竟那漫天的血海与尸骸的诡异场景，他是亲眼所见。
想了许久。
他想起了师兄们的讥讽，想起了因为自己而备受师叔们微词的六长老，还想起了那一条末位淘汰制的新规定。
他默默拾起了剑，跳进水潭之中洗去身上血污。
数月后。
青云门大比开始。
所有青云门弟子齐聚一堂。
包括他这个只学了一式平沙落雁的宗门之耻。
第一战，燕青锋的对手是平日最爱嘲讽他的张锋师兄。
炼气六层的修为。
燕青锋长剑过隙，犹如羚羊挂角。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剑尖已经抵及张锋喉咙。
所有人目瞪口呆。
燕青锋只用了一剑，一剑最不起眼的平沙落雁，便是击败了张锋。
燕青锋在接下来的大比中，一路过关斩将。
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
就一招平沙落雁，燕青锋杀到了决赛擂台之上。
决赛，燕青锋的对手，是宗门大师兄。
昔日里备受讥讽的燕青锋，仗剑而立，意态自如，豪气万丈。
剑光快三分，光中生杀气。
又是一招平沙落雁，大师兄败于他的剑下。
燕青锋一战成名，所有的讥讽全都消失，迎来的是无尽的赞誉。
所有人都说，燕青锋的平沙落雁，落的不是雁，而是天上青鸾。
燕青锋没有沉浸在赞誉中。
他知道，手中的剑才是一切源头，而这些旁人的赞誉只是无源之水。
喝不得。
燕青锋给这柄在水潭边捡到的剑取名为魔剑。
因为这柄剑实在太为魔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拉进那个血海地狱之中，拉到那座桥上。
他若是能战胜桥中出现的恐怖血海邪兽，从血海地狱中挣脱出来，修为便会大进。
与此同时，血海地狱中出现的邪兽，也越来越恐怖，实力越来越强劲。
他想要战胜这些邪兽的难度也就越来越高。
凭着魔剑的能力，燕青锋修为突飞猛进，一举成为青云门首席，并代表青云宗去参加百年一次的，三十六大宗门定位之战。
定位之战中，燕青锋纵横睥睨，锋芒毕露。
他一路杀到了决赛之中，无奈他的对手是修为整整比他高了一整个大境界的琅琊剑阁首席。
他最终落败于琅琊剑阁首席剑下。
........
意识完全清醒。
陆青山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人山人海，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敬畏之情。
身前，是衣衫飘飘的琅琊剑阁的首席弟子，江雪。
肤色如雪，清艳不可方物，宛如九天仙子。
难以想象世间有如此美丽之人。
片刻后，掌声雷动，山呼海啸。
陆青山明悟。
自己变成了刚刚落败，位居次席的燕青锋。
台下六长老看着自己的面容之中，满是笑意。
次席，对于青云门来说，已经是一次难以想象的提升了，他再满意不过。
因为三十六大宗门名次，青云门排在末尾。
其他宗门名次也经常上下波动，唯有琅琊剑阁，牢牢占据天下第一宗的位置数千年，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宗门。
败给琅琊剑阁，正常。
“安静。”琅琊剑阁阁主突然朗声道。
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看向这个修真界第一人，看他是有何话要说。
琅琊剑主纵身一跃，落到擂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陆青山手中的魔剑。
“燕小友是从何处得到这把剑的？”
陆青山眉头微皱。
这是刚来就要直接上大剧情了啊。
“从宗中所得。”陆青山答道。
琅琊剑主笑了笑，道：“小友可能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可不简单。”
琅琊剑主之话，顿时让场中所有修士都纷纷侧目。
“这柄剑乃上古之魔剑，名为却邪，一剑生界。
却邪之中藏有血海地狱，此剑之剑主，一旦持此剑，就会被拉入剑中魔界，面临血海邪物的威胁。
若是能成功斩杀血海地狱之邪物，剑主便能修为大进。
但血海邪物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没有尽头。
一旦剑主落败于血海邪兽，就会彻底沉沦，被剑所控，成为只知杀戮的惊天魔头。
故掌此剑者，是为魔修。
三千年前，却邪上一任剑主便是因此沉沦，为祸人间。
我琅琊剑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镇压他，只是却不小心让这柄魔剑逃脱了开来。”
“所以，”琅琊剑主温和道：“为避免小友最终沉沦，希望小友能交出此剑，我琅琊剑阁将把它永镇其于琅琊山下。
当然，这是小友的剑，让你如此割舍也未免显得我琅琊剑宗太过霸道，作为补偿，我可以做主，将本门诛仙神剑补偿给燕小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宗主？！”江雪惊诧出声。
台下修士也纷纷惊呼。
琅琊剑主摆了摆手，“燕小友有剑道大才，配得上诛仙神剑，不用多说。”
诛仙神剑，乃琅琊剑阁除琅琊剑外的第二神剑。
也可称之为天下第二神剑。
答应，那就是拿却邪换一柄天下第二神剑，怎么也不会亏。
不换，则面临被却邪噬主的危险，还要背负魔修的名头。
这笔生意怎么看都是没什么好犹豫的。
无数道目光聚集在此时的陆青山身上。
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在此时猛然笼罩陆青山。
陆青山也感受到了这股神奇力量。
这股力量的作用也很简单，让陆青山接下来的每个选择都是出于心之所向，而不是为了过关，揣测出题者意愿而写出的“正确答案”。
“不换。”陆青山摇头答道。
众人哗然，琅琊剑主则是眼藏阴翳，“你可知道今日你若不交出魔剑，将成为人人唾弃之魔修，还随时可能被魔剑噬主。”
“我是不是魔修，可不是一柄剑就能决定的。”陆青山道。
琅琊剑主脸上晦涩难明，最终愤愤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陆青山在一众修士异样的目光之下，持定位之战第二名的成绩回青云门。
青云山上，宗门近在眼前。
陆青山正要入宗。
只是这一刻，所有画面开始破碎，景象剧烈变化。
一瞬之后，青云山变岱山。
陆青山再回岱山山道。
身前是幻境之中，陆青山扮演的人物，燕青锋。
“问心境，有心力引导，在其中做任何选择时，任何人都不能做出违心之举，”燕青锋看着陆青山，缓缓道：“所以，你的内心深处就是不愿换剑的，而不是仅仅为了通过此问心境，而虚情假意做出的选择。”
“只是为何？为何如此选择？”燕青锋皱起眉头不解道：“为何是宁愿背负魔修之骂名与身份？”
“定义你的从来都不是剑器本身，而应该是你使用它的方式。”陆青山道。
燕青锋一怔，而后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重复道：“定义你的从来都不是剑器本身，而应该是你使用它的方式。”
“可却邪将你拉入血海地狱，迎对血海邪兽的情况却是真实存在的。
血海邪兽也确实越来越强，可能下一次你就要不敌，遭受噬主。
那股恐惧你感受不到吗？”燕青锋又问。
“恐惧的确是存在的，”陆青山点头，轻声道：“但逃避只是其中一种选择。”
燕青锋再怔，凝视着陆青山那平静且清秀的面庞，突然释怀的笑，笑声盘旋半山腰，“妙哉！陆道友真是个妙人也。”
笑着笑着，燕青锋的笑声却是逐渐悲凉起来。
“当初我要是也有陆道友这般坚定就好了。”燕青锋遗憾道。
他挥了挥手。
画面再现。
依然是琅琊剑主，依然是神剑换魔剑。
一边是人人喊打的魔修名头，还有随时被噬主的大恐怖在，一边是天下第二神剑。
没有拒绝的理由。
燕青锋接剑。
百年之后。
燕青锋成为青云门宗主。
就在他接任宗主这一日，琅琊剑主挟滔天之威向修真界所有宗门发起吞并之战。
一宗又一宗，犹如攻城拔寨。
转眼三十六宗，已有三十四宗或投诚或覆灭。
琅琊剑主孤身入那最后一宗。
青云门。
已成为青云门宗主的燕青锋迎战。
仅仅只是一剑。
堪称人间无敌的燕青锋落败。
燕青锋看着琅琊剑主手中的幽黑之剑，讥讽道：“为一统修真界，琅琊剑主竟甘愿侍魔剑，沦落为魔修。”
琅琊剑主平静地看着燕青锋，反问道：“谁与你说却邪是魔剑？”
燕青锋愣住。
“大局已定，不妨就告知你真相吧。”琅琊剑主冷笑道，黑雾缭绕，脸上渐渐出现恐怖鳞骨。
“邪兽！”燕青锋惊呼出声。
琅琊剑主竟然是与血海地狱中的邪兽一般模样。
“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其中镇压天地邪兽，乃无上神剑，怎会是魔剑？”琅琊剑主桀桀笑道：“当年却邪剑主持却邪剑镇压血海地狱，将所有邪兽镇压至剑中。
万年之后，当年的却邪剑主已逝世，我得以侥幸逃脱镇压，因此却邪千方百计想要重新镇压我。”
“但却邪剑神力再强，也只是一柄剑，无法独立迎敌，所以它便需寻找新的剑主。
它能赋予剑主无尽神力，但为培养剑主，它才会是把剑主拉入血海地狱，让剑主接受考核。
唯有通过考核者，才能获得对应神力。
第二任却邪剑主持却邪欲要斩我，却被我反杀，但临死前，他将却邪剑主抛出。
却邪飞遁千里，我追之不得。
后我化作人族，掌管琅琊剑阁，苦寻却邪千年仍是不得。”
“而你，便是却邪看上的第三任剑主。”琅琊剑主讥笑道：“只是它怎么也不会想不到，自己的剑主，会因为我凭空捏造的魔剑之名，而选择抛弃它吧？”
燕青锋如遭雷击。
琅琊剑主再次打击道：“却邪非魔剑，但是你手中之剑，却是真正之魔剑。”
燕青锋微怔，看向手中神华灿烂之剑。
诛仙神剑。
“不是斩妖，不是除魔，偏偏是诛仙，”琅琊剑主淡淡道：“诛仙的除了是魔，还能是何物？
诛仙神剑置之琅琊高阁千年无人主，正是因为其乃魔剑。”
“拿却邪神剑，换诛仙魔剑。”琅琊剑主讥笑出声，“愚蠢。”
琅琊剑主又挥出一剑，天地忽明忽灭，燕青锋身陨。
.......
“面对恐惧我退却，面对诱惑我心动，却邪神剑选择了我，但我配不上它。”燕青锋自嘲道。
“落到此种结局，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我只是恨自己让却邪蒙羞，使之成为琅琊剑主为祸天下之魔剑，使人间遭邪兽祸乱。”
燕青锋长叹了一口气，同样侧开身子，让出他身后那已经能看到岱山山巅的狭小山道。
他看了眼陆青山，意味深长道：“像你这般的剑修，足以配得上任何神剑。”
第四十五章 为人三分恶，剑修三分杀
“请。”燕青锋敬声道。
在生前，他的修为比陆青山高。
但在剑修的道上，他不如陆青山坚定。
所以这份敬意，出于本心。
陆青山拱手以示谢意，迈步接着向前。
旋即意识再度轰鸣，周围所有景象斗转星移。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陆青山看了眼已经近在咫尺的山巅，心中想道。
......
燕青锋的身影，在陆青山过后，顿时淡去。
在中年儒士身边，燕青锋再度出现。
“狱主阁下，李道友。”燕青锋拱手道。
两人点头示意。
燕青锋看着山道上再度陷入问心境之中的陆青山，心中有些好奇，“不知柳寒道友所留问心境，问的是何心？”
他与李赵，皆是心中有憾，剑心凝涩。
所以他们二人留于岱山之上，还未转世，既是为了黄泉狱主所托，帮忙遴选合适之剑修，也是为了寻找这个困惑自己许久之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陆青山如今已经给了他们。
但柳寒道友不同。
他本身即是剑心通明之剑修，心中无憾。
故虽同样受黄泉狱主所托，助黄泉狱主遴选合适剑修，但在留下问心境之后，柳寒便是转世而去。
柳寒所设问心境到底是何情况，他们都是不得而知。
黄泉狱主眼中深邃，含有神光，“能通过你们二人的问心境，他对剑道的赤诚之心毋庸置疑。
但是过直易折，过诚易死，柳寒问的是他之恶心与杀心。
剑乃杀器，剑修手中有剑不够，必须心中还要有剑，才能驾驭得了这柄大杀器。”
.......
陆青山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全新的环境。
此地，以十二大宗门为首的人族与三大妖王为首的妖族，已经是持续争斗了数千年。
这场人妖大战，起起伏伏不断。
曾有百年，人族这边顶端战力，由于寿元关系接连逝世，青黄不接的人族近乎是到了溃不成军的地步。
还好是西山剑庐当代宗主柳寒横空出世，一剑横挡三大妖王。
数千年人妖大战，生灵涂炭，已然是要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
人族修士联军，以柳寒为首。
风声猎猎。
陆青山眺望远方。
苍茫大地。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弥漫。
和前面两个幻境的背景详细不一样，这一次，前置剧情几乎没有，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他的心中，突然跳出一道信息。
“带领人族修士，战胜妖族。”
这便是此次幻境的过关之法了。
陆青山低头，手中剑身鎏金，丝丝磅礴之意渗出。
此乃无上神剑，有斩妖之力。
皆空剑。
一剑即出，万物皆空。
陆青山微微挥剑，无穷的力量生出，空间在他的一剑之下，出现寂灭、破碎。
“好强的力量......”陆青山喃喃自语。
登岱山，这是他经历的第三个幻境，实力也一境比一境强。
李赵之时，他只是凡俗剑客。
燕青锋时，他已是青云门炼虚宗主。
如今柳寒之躯，他拥有的是无穷神力。
这时，整齐低沉的震动声传来。
陆青山朝远处望去。
是妖族，妖族正在召唤集合妖兽，拟对人族修士防线发动最后总攻。
当然，人族这边也不甘落后，早在一天之前，修士们就已经是蓄势待发。
“宗主，”突然剑庐副宗主形色匆匆，走了上来，对着陆青山恭敬禀报道：“玄阴宗修士与风刀门、利剑阁修士发生了争执。”
“争执起因是为何？”陆青山眉头一皱，不解问道：“决战一触即发，他们怎还有心思内斗。”
副宗主有些为难，踌躇道：“情况复杂，可能需要宗主亲自去看看。”
陆青山点头，不再犹豫，纵身而起，往玄阴宗驻地所在的方向赶去。
同时，陆青山心头闪过此三宗的消息。
玄阴宗，与西山剑庐同为十二大宗门，是人妖大战之中的主力宗门，而风刀门与利剑阁，则是实力稍弱的小宗门。
玄阴宗修行功法偏向邪修，各种术法都需要生魂才能修行。
虽无限制必须得是人族生魂，且玄阴宗表露在外的，也是所谓的以兽魂祭炼术法。
但修真界之人也都心知肚明，在私底下，玄阴宗必有龌蹉，所以玄阴宗素来不受大众修士正眼相待。
不过人妖大战起后，玄阴宗转而以妖族魂魄修行术法，也就渐渐转正，甚至是成为了十二大宗门。
但玄阴宗修士那股阴险狡诈的邪修本性却是难以消除。
十二大宗门高高在上。
这种情况下，若非特殊情况，风刀门与利剑阁修士应当没有理由，敢与玄阴宗修士起争执的。
陆青山加快速度。
当他赶到之时，发现玄阴宗主与风刀门主、利剑阁主正在对峙，火药味浓烈无比。
“柳宗主，”风刀门主与利剑阁主见陆青山到来，恭敬道：“请为我等做主。”
“怎么回事？”陆青山问道。
风刀门主拿出一块令牌，上面三个字，“第一军”。
风刀门主开口控诉道：“柳宗主，玄阴宗主枉顾各大宗之决议，将本该属于他们玄阴宗修士负责的，迎对妖族第一波冲锋的责任，交给了我们。”
决战一将打响，第一波碰撞将是最为凶猛。
所以他们十二大宗宗主，在昨日的会前决议之中，已经敲定由修为最为高深的十二大宗弟子，做这第一批陷阵之修士，以尽量减少损失。
陆青山目光森寒，看向面容阴戾的玄阴宗主，语气之中隐隐有几分怒意，“玄阴宗主对于此事怎么说？”
“说这件事啊，”玄阴宗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玄阴宗弟子实力强劲，就这样折损于最开始的交锋中，实在是大材小用。
若是能保留性命，在之后的战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不比这些小宗修士高出数倍？”
玄阴宗主看向风刀门主与利剑阁主的目光中满是不屑，“柳宗主，你说对吧。”
“出阵队列是昨日我们一起定下的。”陆青山寒声道。
“我觉得这个出阵队列有问题，凭什么要让我们十二大宗的弟子，替这些庸才去迎战最凶险的第一波交锋？
昨日战前大会之上，我就不同意此决议。
是你们非要如此定的，你们这般想不关我的事，反正我玄阴宗不答应。”玄阴宗主强硬道。
他心中有恃无恐。
决战一触即发，这种时候每一份战力都举足轻重，更别说他们玄阴宗还是十二大宗门之一。
他谅柳寒就算再愤怒，在大局为重的情况，也绝对不敢把他如何。
“我现在已经没有太多耐心，玄阴宗主不要自误。”陆青山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在玄阴宗主身上扫视。
玄阴宗主依然不肯服软，“你们做的决定，你们自己去执行，我是不会让本宗弟子这般送死的。”
陆青山什么也没有再说，一剑斩出。
万籁俱寂。
玄阴宗主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无数的阴魂生出，凶煞的向前扑去，想要拦下这一剑。
但全都是徒劳无功。
一瞬间，万物皆空。
所有的阴魂全部化为飞灰。
皆空剑接着往下，直接是将玄阴宗主一剑斩飞。
“拿来！”陆青山看着爬起身的玄阴宗主，缓缓道，语气平静。
玄阴宗主浑身颤抖地看着陆青山。
柳寒无愧人族第一人，一旦锋芒毕露，无人能抗。
他在柳寒的威压之下，无奈是将代表第二军的令牌交了出去，只是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极为隐匿的阴翳。
玄阴宗主此时在心中做了一个极为疯狂的决定。
陆青山将第二军的令牌扔给风刀门主与利剑阁主，同时从他们的手中拿过第一军令牌。
看着脸色阴沉的玄阴宗主，陆青山忽然一笑。
“玄阴宗主，你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之名，众所周知，我本以为在人族生死存亡的关头时，你会有所改变，”陆青山顿了顿，冷声道：“江山不改，本性难移，像你如此自利之人，今日怀恨在心，留着你早晚是祸患，到时麻烦就大了。”
“攘外必须安内，”陆青山握紧手中皆空之剑，“为了彻底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今日我就先铲除内忧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随之而来的是风云突变的皆空一剑。
玄阴宗主脸色突变。
他万万没想到陆青山会是如此果断，手段会是如此狠辣。
轰轰轰！
陆青山整个人绽放出如山似渊的气势。
天地皆空，满目生白。
比月光更亮的雪白。
那是剑光。
玄阴宗主竭尽全力抵挡。
但陆青山可一剑横档三大妖王。
这样的人，这样的剑，玄阴宗主又怎么挡得住。
玄阴宗主化空，虚无，消失。
“到时由你携玄阴宗修士对敌，不从者，斩！”陆青山将第一军令牌抛给身后的西山剑庐副宗主，平静道。
玄阴宗修士心中生寒，两股战战，不敢反对。
陆青山转身离去。
.........
低沉但又雄浑的号角声响起。
人妖决战终于是爆发。
陆青山遥望那漫天遍野的人族修士与妖族。
术法交织，光彩交相辉映。
没有犹豫，陆青山持剑入场，犹如游龙，冲向那妖族三大妖王。
与三大妖王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斗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当陆青山挥出最后一剑，斩下妖王的脑袋，近乎精疲力尽之时。
他听到了无数的欢呼声。
环顾四周。
原来，在他这边取得胜利之时，也击溃了妖族联军的士气，实力的天平迅速倾斜，人族修士联军这边也同样是取得了胜利。
妖族的残兵败将，选择了投降。
陆青山悬空而立，看着那数以万计俯首的妖兽。
“柳宗主，如何处置这些妖兽？”其他大宗的宗主，浑身浴血，用满是敬意的眼神看着陆青山。
陆青山一人斩杀三大妖王的战绩，折服了所有修士。
他们在等待陆青山的决定。
陆青山微微闭目，一息过后，睁眼。
他一挥皆空剑。
剑尖所向。
妖族联军！
“杀！”
“我们都投降了，为何要赶尽杀绝？！”妖族慌乱，愤怒，不满。
“千年交战，染血无数，积仇难消，如今你们形势不如人，选择投降，”陆青山声音之中满含杀气，“可一旦哪日你们妖族积蓄足够力量，必将卷土重来，到时又将是腥风血雨。”
“所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陆青山冷冷道。
人族修士谨遵陆青山之令，蜂拥而上。
在纷乱之中，万物陡然皆空，所有声音消失，所有修士与妖族也如泡沫般瓦解。
这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一个人影浮现。
一袭黑衣，剑眉星目，气息内敛。
正是柳寒。
陆青山怔了片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拱手道：“见过柳宗主。”
“不用多礼，只是一道残影余留罢了，”柳寒淡淡道：“我留此残影只为告知你两件事。”
“愿闻其详。”陆青山道。
“一，妖族实际上在暗中早已是联系过玄阴宗主，开出人族之主的条件，欲要玄阴宗主背叛人族，帮助妖族打赢这一战。
玄阴宗主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若是当初不对他下杀手，怀恨在心的玄阴宗主必然背叛人族，有这变数在，那一战胜负却也是未知之数了。
这一杀，该杀，也必杀。
二，妖族投降之后，我同样选择了斩草除根，因此多造成了人族整整数千修士的伤亡，怨声不小。
若是选择接受妖族投降，最后结果会不会比这个结果好，我也不得而知。
这一杀，该不该杀，我不确定，但我仍是必杀。”
“最后送你一句话：剑修无惧杀戮，即使罪业加身，也不过是一剑斩之，无愧于心即可。”
陆青山敬声道：“受教。”
柳寒温和一笑，残影逐渐化为点点微小粒子，散去。
......
山巅之上。
李赵、燕青锋同样是看着柳寒的残影散去，若有所思。
柳寒与陆青山的对话，他们同样是听在耳中。
“为人三分恶，剑修三分杀。
若为剑修，心头需养三分杀气。
太少精气神不足，锐意不显，难成大器。
太多则走入歧途，必遭嗜杀之反噬。
这么多年，岱山来去无数剑修，就他陆青山是不多不少，刚好养足这三分杀气。”黄泉狱主评语道。
李赵、燕青锋两人对视一眼，皆点头称是。
陆青山虽是岱山第一个活人，但绝对不是第一个登山者。
这无数岁月下来，岱山来去剑修生魂无数，终究没有一个是能让黄泉狱主满意的。
却没想，一个误入黄泉的人间剑修，会是成为这唯一登山成功之人。
“狱主阁下多年烦恼终于是可以解决了。”李赵与燕青锋恭喜道。
黄泉狱主微微摇头，“通过诸位的考验这还不够，他还需要通过我的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李赵与燕青锋两人不解。
黄泉狱主可不是剑修。
作为外行之人，要如何考察一个剑修？
“剑修之心与品性，这小子已然合格，”黄泉狱主缓缓道：“但是，剑道一途，天赋才情同样至关重要，无天赋者难以成道。
所以，我这最后一关，考验的将是他的剑道天赋！”
…………
空白的世界，逐渐五光十色。
周围景物纷纷现形，岱山那狭长的山道缓缓出现在陆青山脚下。
他举目一看。
原先看不到顶的山巅，已经仅剩这最后一步。
没有丝毫迟疑，陆青山大步迈开。
第四十六章 陆青山的天赋
陆青山登临山巅。
岱山山巅也是同样的一片寂静。
陆青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李赵与燕青锋位于中年儒士身后一步。
“见过狱主阁下。”陆青山很快就反应过来中年儒士的身份，敬声道。
“陆青山，你登岱山，接连闯三道问心境，皆是通过。”黄泉狱主看着陆青山，缓缓道：“我知你有求于我，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给你一点东西，作为你登岱山成功的奖励。”
“奖励？”陆青山一时晃神。
黄泉狱主微微点头。
他屈指一弹，一点昏黄灵光骤然闪烁而出，直奔陆青山眉心。
陆青山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接纳。
“无需多想，用心去感受。”黄泉狱主的声音在陆青山耳边回响。
随即，陆青山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是被卷入一道龙卷之中，风起云涌，波荡起伏。
......
“这是？”李赵与燕青锋看着陆青山再度陷入迷茫之中，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剑修在开辟自身剑道之时，所斩出的一剑，我将之凝结为一点灵光。
效果与亲眼观看相比虽差之甚远，可仍然对剑修领悟剑意有着无尽的好处。”黄泉狱主轻声道：“这即是给他的奖励，也是给他的考验，就看他能从这点灵光之中领悟出多少东西了。”
黄泉狱主心中有一杆标尺，陆青山只有超过那个界限，才算是达到他心中对一个剑修天赋的底线。
........
许久之后。
一切稳定。
周围的景象印入陆青山眼帘。
这是一个黑暗虚无，广袤寂静的空间。
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颜色，甚至是连光都没有，苍凉无比。
这种环境，压抑得让人窒息。
忽然，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虚幻的人影，具体模样看不真切。
人影手中有着一柄三尺长剑，站在那一语不发。
一股凌厉玄奥的气势突然是自人影身上拔空而起。
终于，这个人影，似乎是将气势蓄积到了巅峰。
他右手持剑，朝着前方的虚空一剑挥出。
剑尖之上，突然是闪烁起无尽的光芒，充斥整个空间。
千年暗室，一剑即明。
尘光万丈。
这一剑，其中蕴含无数剑意，每一道光线之中都有奥妙滋生。
陆青山看得眼花缭乱。
轰！
这时，虚空之中出现一条裂缝，黑暗被打破。
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除剑光之外，黑暗之中出现第一缕光。
无数神秘的波动开始涌现。
这与剑碑秘境之中那些浅显的剑意完全不同，这之中显现的是整个天地世界最为根本的真意奥妙。
是的，展现的是传说中最为玄妙的本源真意。
一剑开天辟地，衍生出无尽的本源奥妙。
陆青山心神之中顿时是生出无尽的灵光。
时间渐渐流逝。
陆青山眉头突然是微微一皱。
不行，太多了！
这些想法与感悟太多了，已经超过他的心神承受界限。
他必须抛弃掉大部分的东西，从中撷取一些感悟最为深刻的。
波动幻化，世界衍变，这是空间真意。
空间真意作为应用变化最为无穷的本源真意，强大之处不言而喻。
但陆青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是将之舍弃。
他在这之前对空间真意毫无感触，想要凭空入门，一蹴而就，太难。
再说，有寂灭穿透剑意在，空间对他来说，也不是无法抗衡之真意，他并不算是特别需要。
狂暴威严，神力无限，耀眼尊贵的紫色星轨笼罩，这是雷霆真意.....
星晖灿烂，玄妙无穷，力量犹如无穷无尽，这是星辰真意......
一个又一个的本源真意一幻而过，被陆青山一一舍弃。
直到陆青山看到了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似乎永恒不灭，不断有其他剑光从中衍生出来，却终究不能泯灭其本身。
那是陆青山颇有钻研的不朽真意，已经感悟出雏形的本源真意。
陆青山心意一定，所有心神在瞬间就是扑将了上去。
似乎是因为与不朽真意有着无限的亲和力，陆青山的心神没有受到任何阻隔，便是融入到了不朽真意之中。
而后，陆青山终于是体会到了不朽真意之神奇。
“不朽真意竟然是如此浩瀚与玄妙，我过去所感悟的雏形，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一道又一道的本源真意，以不朽真意为基，正不断衍生而出。
不朽真意本身没有任何威力，但它却可以成为任何真意的载体，也可以融入任何意境，助长其的威力。
演化万物，而自身真灵不灭，这就是不朽之奥妙。
既有无穷包容性，又有不灭之特质。
这是最为强大的辅助类本源真意之一。
“明白了！”心神中的那一点灵光，突然是闪烁出无尽的光芒，涤荡陆青山的整个心神。
陆青山心中生出喜悦，因为不朽真意完全成形所欠缺的那点感悟，在此刻终于是被他悟透了。
在他的元神之中，有一点本源真意正在成形。
混沌之色，不断翻滚流转，毫无定形。
这就是不朽真意。
“意境领悟！.......”
“......你获得不朽剑意的部份感悟！”
“你领悟不朽剑意（微弱）！”
“你的神识获得提升！（+50）”
不朽剑意（微弱）：辅助类本源真意，拥有不朽以及演化之力，可增幅其他意境之力。
只是刚刚掌握不朽剑意，可即便如此，也绝对是足以让无数修士艳羡了。
这代表着陆青山终于是跨过本源真意的门槛，也代表着，陆青山炼虚境所凝结的道种，必将是本源道种。
不朽剑意，本身没有任何攻击能力。
可是，陆青山除了不朽剑意之外，还掌握了杀戮剑意与寂灭穿透剑意这两门上位意境。
两门剑意都是极致的攻伐意境，杀戮剑意可加持强大的杀伤力，寂灭穿透剑意则是可以泯灭穿透诸多防御手段。
如此叠加，在攻击端，陆青山所展现出的手段，早已超过了大部分的元婴初期修士。
虚空之内，那一剑所造成的余波正在逐渐淡去，掌握了不朽真意的陆青山，也是回过神来。
他自然是不愿停下的，这种本源真意外显，让他直接观看领悟的机会实在太过珍贵了。
陆青山抓紧最后的时间，再一次沉浸到意境的感悟中。
“暴虐，神力无穷，这就是衍生出杀戮剑意的毁灭剑意。
杀戮与毁灭之间，只差了一个等阶，在玄妙上竟然是会差这么多。”
“无声无息地寂灭，寂灭一切，这才是真的寂灭剑意吧！而我的寂灭穿透剑意，却只能是集中在一个点上.......”
陆青山犹如一块海绵，不断汲取着海洋中的水。
.......
外界。
“嗯？”在陆青山领悟不朽剑意的一瞬间，黄泉狱主不由是微眯双眼，眸中暴射出神光。
陆青山此时的身影，被无比雄浑的真意奥秘笼罩，无数道纹在他周围的空间流转，波光粼粼，那强烈的本源真意波动让人惊叹。
“不朽真意！”燕青锋惊诧道，他自然清楚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他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到了此时此刻，困扰了黄泉狱主千万年的烦恼，可能真的是要解决了。
金丹期的剑修，竟然能从这开道一剑的一点灵光中，领悟出一门本源真意。
这份才情，绝对是能让黄泉狱主无话可说。
只是让他没想到是，这居然还不是结束。
在那一点灵光即将泯灭的最后几息时间中，陆青山的身上再次升腾而起一股雄浑的意境之力。
寂灭苍凉，集中于一点之上，仿佛是要穿透万物，破空而去。
“这是寂灭剑意？”燕青锋脸上惊诧万分，而后细细感受一番，“不对，只是寂灭剑意的分支意境.......”
若是从这一点灵光之中，陆青山能领悟出两道本源真意，那就真的太过恐怖了。
“不过，这意境之力似乎过于雄浑了......”
“是合一境的寂灭穿透剑意。”黄泉狱主眸中神光已经尽数内敛，恢复平静，缓缓道：“他先前就已经是对寂灭穿透剑意有所悟，这一次是提升。”
“时间到了。”黄泉狱主轻声道。
那蕴含开道一剑的灵光在此时已经是全部散去。
陆青山眼前场景一幻，已然是从那片空间之中被抛了出来。
“意境领悟！.......寂灭穿透剑意提升至合一境！”
“能力提升！......你的元神获得提升（神识+100）！”
“你的神识上限超过600，你的神魂境界达到凝形后期（605/1000）。”
他的眉心，广袤的识海空间中，那道形态凝聚、盘腿而坐的元神之上，猛然是绽放出神异的灵性光芒，开始快速蜕变。
意境的领悟与提升，都会给元神带来极大的回馈。
在领悟不朽剑意，以及寂灭穿透剑意也同样是达到合一境之后，陆青山的元神终于是达到了临界点，迎来了再一次蜕变。
恍惚间，他原先已达五尺高的元神，不断增长。
五尺三寸，五尺六寸.....
一直到七尺五寸，蜕变这才停下。
陆青山睁眼，漆黑的双眸神采奕奕。
“多谢狱主阁下。”陆青山诚恳感谢道。
黄泉狱主的出手实在大方，而他这一次的收获也真的是太大了。
寂灭穿透意境突破到合一境，不朽剑意从雏形到掌握，杀戮剑意虽然未突破，但同样是提升了一大截，距离最后的圆满境愈发近了。
只可惜在还差最后一点火候的时候，开道灵光就已经是完全泯灭了。
“不必，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奖励。”
黄泉狱主打量着陆青山，轻笑了一下，沉声开口道：“世人的天赋终究是有穷的，而一个人所有的天赋信息则是蕴藏在灵魂之中。
作为黄泉之主，我拥有从世人的灵魂之中，撷取所有天赋信息的能力。”
顿了顿，黄泉狱主缓缓道：“你作为生人，灵魂藏于肉身之中，我只能掌控生魂，对肉身血气无法控制自如，所以本是无法获得你的天赋信息。
可就在刚刚你领悟剑意之时，剑意提升至合一境那一刻，剑意内敛，神游天外，我却是因此撷取到了你的天赋信息。”
陆青山有些恍惚，“天赋信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即使是无名之辈，”黄泉狱主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可想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
自己的价值所在吗？
“请狱主阁下告知。”陆青山有些不自在，但又有些好奇。
“最高评价值是一百，”黄泉狱主面含极浅的笑意，缓缓道：“但凡某项评价值达到三十以上，就代表着你只要肯在上面努力，就至少会是小有所成。”
而后黄泉狱主右手一挥，一道死气从他袖袍间滚滚而出，如蚯蚓般在空中游动，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字体，在陆青山眼前缓缓浮现，
李赵与燕青锋也是好奇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剑道，一百。”
“怜情，六十。”
“刀术，六十。”
黄泉狱主放出的天赋信息，只含陆青山评价值超过三十的项目。
并不多，只有三项。
实际上大部分人的天赋都只有一项能达到三十以上。
而一般人，若是在生年能有幸发现自己的天赋所在，并为之努力，那便能颇有成就。
一旦是选错了路，可就得蹉跎无数时光，只能是到了黄泉转生之时，再感慨自己运气不好了。
........
“此子恐怖如斯！”李赵与燕青锋看着剑道之后的一百之数，这般想道。
要知道，他们两人已然是黄泉来往生魂之中，剑道天赋最为出众者。
即使这样，李赵的得分也不过是九十五，而燕青锋虽稍胜李赵一筹，但也只是达到了九十六。
“公子真是个大猪蹄子。”藏于龙雀剑中的秦倚天看了眼伶情之后的六十，暗暗在心中轻啐道。
“若不是选择了剑修，或许我还能做一个荒野大刀客。”陆青山的关注点则是在于刀术之后的六十，颇有兴致地想到。
满值的剑道天赋，那是天生剑种赐予他的能力，他早有预料，所以并不以为意。
至于伶情。
更是被陆青山自动过滤了。
黄泉狱主见陆青山脸色颇为平静，暗自在心中再次点了点头。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的确是好剑修。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李赵、燕青锋等人的剑道天赋之所以是九十几，是因为他们对剑道的悟性就只有九十几。
陆青山的剑道天赋之所以为一百。
那是因为整个天赋值评价体系，最高评价只有一百。
第四十七章 黄泉界神器
黄泉狱主一拂衣袖，空中的由黄泉死气组成的三行大字尽皆散去。
“狱主阁下，那我们二人就先行退去了。”燕青锋和李赵对视一眼，开口道。
他们留下来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再没有久留的必要。
“这些年有劳你们二人了，”黄泉狱主点头道：“作为报酬，我会如你们所愿。
李赵，你的转世身份将会是你师傅的儿子。
至于燕青锋，你的世界风波未定，你确定要转生回那个世界吗？”
燕青锋点头，坚定道：“亲手夺回人族世界，宁死不惜。”
“去吧。”黄泉狱主不再多言。
燕青锋与李赵二人身影飞快是幻灭，化作光影，投入一旁的忘川江水中，顺着江水流向，从岱山山巅顺流而下，踏往轮回之路。
.......
“你想要我帮你在黄泉世界中找人？”送李赵、燕青锋二人踏上轮回之路，黄泉狱主转头问陆青山道。
陆青山点头。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黄泉狱主又道。
“等价交换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狱主阁下掌黄泉之界，自然不是我一个人间小修可相提并论，”陆青山抱拳行礼道：“但狱主阁下若是有所需求尽管提出，小子自当竭力以赴。”
“你知道我有求于你？”黄泉狱主眼含神光，打量着陆青山。
“上山三关，关关与剑相关，小子又恰好是个剑修，”陆青山顿了顿，再开口补充道：“原先，我在古乙乙身上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但届时我并没有多想。
可后来登岱山，三道幻境之中又是这般多次提示，我终于回想起这道感觉的由来。”
陆青山目光灼灼，“狱主阁下所求，应该是与古乙乙有关，而古乙乙的真实身份，应当是某柄剑的剑灵吧？”
“不错。”黄泉狱主点了点头。
陆青山深深吸了口气，试探道：“具体情况是与古乙乙所说的，阁下取走了她某样东西有关？”
古乙乙说的是偷，但陆青山自然没有那般耿直，改口为取。
黄泉狱主略一沉思，说道：“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古乙乙说我是偷走了她的东西，真要细究的话，也并不算错。
而且，如今这东西，我也没有办法再还给她了。”
陆青山心中惊诧。
到底是何物，能让掌管生死轮回之道的黄泉狱主不告而取，而且取之不还。
“愿闻其详。”陆青山道。
“自远古以来，忘川江水便是从岱山起，流入轮回之地，贯通整个黄泉世界，为黄泉界之命脉。
为镇忘川，黄泉世界之意志，铸造了上古神剑。
此神剑天生超凡，即为黄泉界神器，忘川之力都加持于一剑之上，在黄泉内，此剑举世无敌。”黄泉狱主说道。
“古乙乙的本体便是这柄黄泉界神器？”陆青山隐有所悟，想了想，又道：“真看不出她有举世无敌之力……可若是这样，阁下又是如何取走她的东西的？”
黄泉狱主笑道：“她以前确实是拥有举世无敌之力，可现在没有了。”
“为何？”陆青山问道。
“我从她那取走的东西，即为忘川之力。”黄泉狱主平静道，可话语之间所蕴含的信息却是石破天惊。
“这也有办法取走的吗？”陆青山惊诧。
“说来话长，”黄泉狱主想了想，又道：“若是她一心镇守忘川，作为黄泉世界意志钦定的忘川之主，的确无人可以从她手中取走忘川之力。”
“发生了什么？”陆青山皱了皱眉头。
如此天胡开局，陆青山想不明白要古乙乙如何才能做到崩盘。
“古乙乙作为黄泉界神器器灵，性子却是天生疲懒跳脱，”黄泉狱主肃色道：“刚刚诞生之际，她还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指引轮回之责。
到了后面，她逐渐厌烦这种重复性的事情，便以忘川之力，来指引生魂轮回。”
“而她自己，则是陷入了沉睡之中，偶尔醒来看看情况。
忘川之力从未出现过差池，所以古乙乙沉眠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
黄泉狱主认真解释道：“直到上古时期，她足足沉眠了一整个上古岁月。
也就是在她沉眠的这段漫长岁月之中，自主主导生魂轮回的忘川，逐渐是生出了自己的灵智。
这道灵智，即为忘川之灵。”
“一山不容二主，忘川神力不可能分属于二人掌控，”黄泉狱主叹了口气，“最后，黄泉世界的意志，将忘川神力划给了尽职尽责的忘川之灵。”
陆青山思考了一会，开口道：“狱主阁下，便是忘川之灵？”
“是。”黄泉狱主点了点头，“得忘川神力者，便掌黄泉世界，故我为狱主。”
“所以狱主阁下是要我做什么？”陆青山问道。
“你也看到了，”黄泉狱主颇有些无奈，“自失去忘川之后，古乙乙便是一直想要我将忘川之力还予她，毕竟这是她诞生的意义。”
“狱主阁下无法还，”陆青山道：“忘川之灵，又怎可能让出自身的神力。”
黄泉狱主点头，“的确如此。”
“你可知道古乙乙在岱山之下这般样子多久了？”黄泉狱主又问道。
“多久？”
“中古，近古整整两个时代。”黄泉狱主叹了口气，十分无奈，但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宠溺，“这丫头懒得时候是真懒，但认真的时候也是真认真。
我虽然可以无视她，但让她这样子一直闹下去，确实也是心头的一个梗。”
陆青山沉默。
古乙乙是因为自己的失职才丢失了忘川神力，这点没错。
但不论如何，黄泉狱主所获得的忘川神力，的确是未经古乙乙允许，私自窃取的。
古乙乙的存在，便是一直提醒着黄泉狱主这件事。
所以黄泉狱主也是一直想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古乙乙的本体神器有着镇压四海之力，我想着是补偿她一个汪洋之力，以平她心中的委屈。”黄泉狱主缓缓道：“但正如你所见，整个黄泉世界，唯有一条忘川，一座岱山，以及无数生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所以，要想让古乙乙拥有一个其余的瀚海神力，唯有着眼于其它世界。”
“但我身为黄泉之主，是无法离开黄泉世界的，所以此事只能是拜托于他人，”黄泉狱主笑道：“古乙乙的本体是柄神剑，此事交于一个剑修无疑是最妥的。
自近古以来，我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剑修，帮我完成此件事。”
“以镇瀚海，剑主也必须有无穷神力，我所寻的剑修，必须得是潜力无限，不会抛弃手中之剑之人。
除此之外，还得是古乙乙愿意跟随信任之辈。
所以我才设置种种门槛，进行筛选。
也是因为门槛过高，这才导致我花费了一个近古的时间，都仍未寻到合适者。”
“直到，你来了。”黄泉狱主凝视着陆青山，“古乙乙与你初见，便对你毫无戒心，且与你相处得十分融洽。
经问心三境，我知你剑道之心坚定，剑道天赋，你更是冠绝三古，你便是最为合适之剑修。”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你将古乙乙本体收为本命剑，将她带往它界，待剑道有成之时，为她寻一瀚海，”黄泉狱主沉声道：“作为交换，你所提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你，此外，我还可以帮你找到将你引进黄泉世界者。”
“另外，即使失去了忘川神力，古乙乙的本体也依然拥有着滔天伟力，对于剑修而言，一柄好剑，本就也是件天大好事，你更不会有任何损失。”
陆青山双眼微眯，黄泉狱主所述自然在理。
一柄神剑，哪个剑修不想要呢？
至于黄泉狱主所指的将他引进黄泉者，自然就是通过九幽堪舆图施展渡界之术的源妖子。
只是......
嗡嗡。
两声清脆剑鸣闪过。
龙雀与桃花出现在陆青山身前。
“我已有两柄本命剑。”陆青山可惜道。
金丹剑修是只可修两柄本命剑的，他早已满额。
“火与木，”黄泉狱主似早有预料，看着龙雀与桃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古乙乙之属性不冲突即可。”
他伸出手，向着身边的云蒸霞蔚的忘川之源中轻轻一勾，青蒙蒙的气息被他勾到手上，凝聚成一滴水珠，其中萦绕着无穷神力，让人心颤。
“为表诚意，我将额外给你一些支持，”黄泉狱主无比珍惜地摊开手，将这滴水珠展示给陆青山看，介绍道：“这是忘川本源。
忘川万年也只能孕育出这么一滴，是黄泉神物，这一滴忘川本源可帮助你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快速进阶至元婴之境。”
元婴境剑修，就可多炼化一柄本命剑。
“当然，”黄泉狱主将手中的那一滴忘川本源按下，“你得先说服古乙乙，使得她愿意跟随你前往它界之后，我才会将忘川本源给你。”
“这很合理。”陆青山无异议，同时收回龙雀与桃花。
“也就是说你愿意答应此事。”黄泉狱主问道。
“公子，我没意见。”秦倚天的声音适时在陆青山心中响起。
“尽力而为。”陆青山不再迟疑，拱手应道。
“好，那我这就将古乙乙唤上来。”黄泉狱主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心念微微一动，岱山萦绕的昏黄云雾剧烈翻腾起来。
片刻之后。
古乙乙便是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显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的变化，先是楞了一下，而后便是看到脸色稍微有些尴尬的黄泉狱主。
“你还我忘川。”小女孩顿时咬牙切齿，死死瞪着黄泉狱主。
“我乃忘川之灵，与忘川相依相生，除非泯灭我的性灵，否则我无法将忘川剥离给你的。”黄泉狱主无奈道。
“可是那是我的东西......”古乙乙顿时噘起嘴，眼中渐渐盛满泪珠，嗷嗷嗷地哭出了声，“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这些道理她都懂，她知道黄泉狱主不可能将忘川还给他，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无用功。
但是除了与黄泉狱主斗智斗勇，她也做不了其它的什么。
这是古乙乙唯一的支柱，也是古乙乙用来骗自己的方法。
只要黄泉狱主不见她，她便可以骗自己，还有机会要回忘川。
如今，黄泉狱主直接揭开了这层古乙乙营造出来的保护壳。
古乙乙既委屈又伤心。
哄不好的那种。
她心里还有一丢丢后悔。
——要是当初自己没有那么懒就好了。
忘川之灵的诞生，耗费的时间是极长极长的，她但凡不是荒唐到沉眠了一整个上古时代，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般。
黄泉狱主看向陆青山，眼神中有着微不可闻的求助之意。
陆青山无奈一笑，蹲下身子，看着古乙乙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忘川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就是条大江罢了，我们换成汪洋不更好？”
“汪洋，那是什么？”古乙乙见是陆青山，对于这个“好人”，她还是有印象的，她擦了擦眼睛，问道。
“汪洋，是世界上最广阔的水域，就是比忘川还要大上许多许多。”陆青山解释道
“真的吗？竟然还有比忘川更大的江河？”古乙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思索了一会，咬着手指头，认真道：“可是除了忘川，我没有见过其它的大江了啊。”
“黄泉是没有，可是其它的世界有啊，”陆青山循循善诱道：“忘川昏黄一片，江水之中满是生魂，死水一片，有什么好留恋的？
其它世界的汪洋，蔚蓝清澈，波光粼粼，其中有鱼有龙，而且还比忘川浩瀚，不比忘川好吗？”
听到陆青山如此贬低忘川，黄泉狱主的眼角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比忘川还好？”古乙乙眼中不自觉地闪起星星，又狐疑道：“真的？你没骗我吧？”
“我是好人吗？”陆青山问道。
古乙乙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好人会骗人吗？”
“不会。”
“那我怎么会骗你，”陆青山一锤定音，“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其它世界，找比忘川还要大的汪洋，如何？”
古乙乙陷入了思索之中，目光来回在陆青山与黄泉狱主之间游荡。
“好，我跟你走。”古乙乙终于是做了决定。
陆青山牵起古乙乙的小手，起身，目光投向黄泉狱主。
黄泉狱主面色有些僵硬。
他没想到事情进展会是如此顺利，本以为就古乙乙这头铁的性子，得花费不少功夫才能说动她，却没想陆青山只是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古乙乙。
“求凰......”黄泉狱主突然想起陆青山的天赋，喃喃自语道：“难不成这求凰对小女孩也能起作用........”
摇了摇头，黄泉狱主驱除掉这些杂乱多余的想法。
不论如何，一切顺利就好。
黄泉狱主屈指轻弹那滴晶莹剔透的忘川本源。
忘川本源顿时飞出，散入陆青山的身躯之中。
“先前答应你的忘川本源，助你突破元婴。”黄泉狱主轻声道。
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在忘川本源融入身体之后的刹那间，便是在陆青山的体内爆发涌出。
陆青山连忙定心凝神，默默运转道藏功法，吸收这股精纯且庞大的灵力。
而在数据面板上，道藏功法后面的经验值，正在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跳跃上涨起来。
第四十八章 进阶元婴与新神通
浓郁的灵气，开始奔涌向陆青山丹田之中的那枚金丹。
一道由灵力组成的龙卷，很快就是在他的丹田之中生出，凶猛肆虐。
几息的时间过后，吸收了巨量的精纯灵力，陆青山的九纹金丹开始飞速膨胀起来。
金丹之上，那九道紫金之纹闪烁起耀眼且尊贵的光芒。
“【道藏】提升到lv16，灵力值+1000！”
“你的灵力值上限超过20000，天赋【灵力化生】（初级）提升为【灵力化生】（中级）！”
【灵力化生】（中级）：随着修为的提升，你对灵力的掌控愈发精妙，威力也愈发强大。灵力增幅+50%。
“你的阶位提升到金丹圆满，神识+50！”
“【道藏】提升到lv17，灵力值+1000！”
......
“【道藏】提升到lv20，灵力值+1000！”
“【道藏】（金丹篇）已提升到最高等级，额外获得灵力值+10000。”
“【道藏】（金丹篇）已提升到最高等级，将觉醒一门功法神通，此神通具体形式与威力，将根据修行者对意境的感悟而定。”
“觉醒功法神通中.......”
在此时，陆青山识海之中，有着血红锋芒、灰色的寒芒、以及无定性的混沌之芒猛然暴涨起来，其中还掺杂着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灵光。
灵芒代表着陆青山所领悟的三大意境。
合一境的杀戮剑意，合一境的寂灭穿透剑意，以及微弱境的不朽真意，
那一点灵光则是残缺的因果真意。
三道颜色形态各异的灵芒迅速纠缠在一起，相互贯通融合。
紧接着，在不断融合之中，一个玄妙至极的符印逐渐现形，晦涩难明，却又承载了至高无上的奥义，不断流动着耀眼的霞光。
就在这时，那一点代表着残缺因果真意的灵光，猛然汇入这个符印之中。
哗哗哗！
这点灵光似乎是引发了什么反应，符印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振振之音。
片刻之后，那枚符文竟然是破碎成星星点点，不断演化、变幻，开始重组。
一枚又一枚的星点在陆青山识海中飞舞，化成光雨，展动、起伏，玄异的奥妙尽显。
到了最后，星点竟然是化成了一条黑色的游鱼，在陆青山的识海之中沉浮，气象惊人。
这是真正的神通，蕴含无上的奥义，繁奥无比，都已经灵性到化为活物了。
黑色的游鱼在陆青山的识海中游荡了片刻，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终于，游鱼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摆鱼尾，猛然窜出。
它游离了陆青山的识海，向着一处地方游动而去。
目标所在，赫然是陆青山的双瞳。
“唔——”
黑色游鱼径直融入陆青山漆黑如墨的眸子之中，陆青山就是感受到眼中传来一阵奇痒。
就像是伤口开始愈合长出新血肉的那种奇痒。
是的，陆青山的眼睛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生长成形。
“功法神通即将诞生，请勿打断。”
“三，二，一！”
三息之后，陆青山眼中的奇痒之感消散。
几行萤火小字适时闪烁而出。
“你觉醒的功法神通为，瞳术：獬豸。”
“见人斗，则触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
“此神通共有两层威能。”
“第一层，辨邪：探查其他生灵的杀气，不论该生灵是否有着情绪上的波动。
“第二层，獬豸：瞳中蕴养剑意，激发此瞳术后，将会引动一道剑气攻击视线之中的敌人，在击中敌人之后，獬豸将会出现，并对敌人元神发动一次攻击。
獬豸威能取决于神通拥有者元神境界。”
“说明：此瞳术对神识的消耗极大。”
“补充说明：这是意境之瞳术，随着构成瞳术的四大意境增强，獬豸的威能也将日益强盛。”
陆青山心中满意无比。
由本源真意与上位意境凝结而成的道藏神通，果然是很强。
而且，这还是陆青山所掌握的第一门元神攻击之术。
“检测到你已达当前阶位等级上限，可选择元婴进阶任务！”
“请选择元婴进阶难度（一品至九品，最高九品），注意，所完成进阶任务难度越高，进阶所获得的加成越高，所结元婴品质也就越强大。”
“选择九品进阶难度。”陆青山没有犹豫。
“获得九品进阶任务需求。”
“一，金丹品质达到九纹金丹，此要求为前置需求。”
“二，学习一门元婴功法，功法等级须为道级，此要求为前置需求。”
“三，掌握天赋【灵力化生】（中级）。”
“四，元神境界达到凝形境中期，目前凝形境后期（655/1000）。”
“五，击杀同阶敌人（0/50），越阶击杀敌人（0/5）。”
“由于你使用了神物：忘川本源，此神物可跳过除前置要求外的进阶需求，是否选择跳过？”
黄泉狱主所说的，忘川本源可以帮助陆青山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进阶元婴，便是体现于此。
“是。”
陆青山心中一动，连忙是取出《截天剑经》（元婴篇），神识探入其中。
“检测到《截天剑经》元婴篇，是否学习？”
【截天剑经】（元婴篇）
等级：道级
说明：道剑者，先天一气也。元婴功法，共分20级。
功法效果1：每提升1级，灵力值上限提升1w点。
功法效果2：灵力回复速度+100%
功法效果3：截天剑经所修灵力将附带锋锐性质，所凝结的剑气杀伤力将更为强盛。
功法效果4：道藏修至20级，额外获得灵力上限+10w点
功法效果5：截天剑经所凝结的元婴将对一切剑之物拥有无与伦比的亲和之力，可婴蕴本命剑。
功法效果6：截天剑经所凝结的元婴，可生成剑窍，剑窍可快速蕴养本命剑。当前可生成一个剑窍。
功法效果7：作为道级功法，提升截天剑经所需耗费经验值将是一般功法的200%。
“学习。”陆青山坚定道。
忘川本源所化作的灵力源源不绝，仿佛是没有尽头。
陆青山的丹田则是化为了一个天地烘炉，不断炼化这些灵力，开始轰轰地震动起来。
紫金九纹金丹之上的紫金纹路愈发耀眼，在灵力的不断灌输之下，体型再度膨胀，逐渐是出现了一道道蛛丝般的裂纹。
有凌厉的光芒从这些裂纹之中射出。
咔咔咔！
时间慢慢流逝，陆青山的九纹金丹，出现了碎裂的迹象，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片刻后，九纹金丹轰然碎裂，化作了一团混沌的灵力气漩。
九纹金丹碎裂的那些外壳化作紫金之芒，骤然闪烁。
于这灵力气漩内，紫金之芒在陆青山体内丹田中直接扩散，不断地凝聚。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了陆青山的丹田之中。
轮廓正在不断凝实，清晰。
在这轮廓不断的变化之时，陆青山的身体之中血液开始加速运转，血气滔天涌出，轰然震动。
一道又一道精纯的灵力正在洗涤强化他的肉身，驱除肉身中的杂质。
在这些灵力的洗涤之下，陆青山看上去越发清逸超凡，肉身仿佛是成了一块宝玉，晶莹剔透，散发神光。
识海之中，同样是有大动静产生。
那已经增长到七尺五寸的元神，再一次开始发生蜕变，一寸一寸地生长起来。
一直生长到八尺六寸，才完成蜕变。
金丹进阶到元婴，是一种全面的晋升，这种晋升，不只是修为层面，也包括肉身和元神境界。
黄泉之中，唯有死气，没有灵力。
但在此刻，四周的这些无处不在的黄泉死气，竟然是环绕陆青山，卷起了一道死气漩涡，不断往陆青山体内涌去。
这些死气在进入陆青山体内之后，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成为了精纯的灵力。
玄妙难言。
陆青山身上的气势，则是开始不断攀升。
远远看去，陆青山就像是一颗星辰般，身体中不断散发出璀璨的星晖。
星晖在不断地壮大，越来越亮，越来越璀璨。
“绝巅元婴么......”黄泉狱主见到陆青山这状态与气象，不由喃喃道。
元婴境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由金丹蜕变成元婴，如同形成修士的第二生命。
这种晋升，会给修士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元婴的品质，就将决定这种变化的大小。
品质越高，对修士的改变与增益自然也就越大。
若是把修士的自身修为战力看作一个基数的话，元婴的品质就好比是倍数。
倍数越高，战力也就越强。
一品进阶所得元婴的倍数就是一，二品进阶所得元婴的倍数就是二，以此类推。
陆青山由九品进阶任务所凝结的元婴，品质自然就是最高的，倍数为九，被称为绝巅元婴。
因为元婴品质的不同，同阶修士的战力也会出现天壤之别。
凝结三品以下元婴的修士统称为弱婴。
这种修士一般都是散修或者小门小派的修士，自身积累不够，道基不稳，功法等级低下，只能是勉强成婴。
也有少部分是寿元所剩不多或者天资不够的修士，只能依靠灵丹灵药，硬生生堆到元婴。
这些弱婴战力低下，在元婴修士中是底层的存在，他们时常需要三四人联合才能与同阶的妖兽抗衡。
甚至有一些强大的金丹的修士，都能是逆伐弱婴。
四品到六品的元婴，就属于正常进阶元婴的修士，被称为凡婴。
这种修士，已经很少出现被金丹修士逆伐的情况，单人就可以与同阶的妖兽斗上一斗。
七品元婴起，就进入强婴的行列了。
凝结七品元婴的修士，完全可以做到轻易碾压同阶弱婴修士。
而九品元婴，则几乎是可以称作同阶无敌。
强婴，凡婴，弱婴三种修士之间，实力分层泾渭分明。
低层次的修士若非是有着强大无比的术法或者法器，一般是不大可能做到跨层次而战的。
………………
陆青山闭着眼，他丹田中的紫金之芒越发强烈，那由混沌气旋组成的轮廓，面容愈发的清晰起来，到了最后......
赫然是凝聚成了一个半透明小人，
小人的外表与陆青山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许多倍。
通体大小为九寸九，全身呈半透明，但有一股强悍慑人的气息，从其的身上涌现出来。
龙雀与桃花被小人捧在手上。
就像是一个捧剑童子。
这就是陆青山的元婴。
似乎是因为刚刚诞生，元婴的双眸紧闭，神色有些茫然。
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元婴就是苏醒。
这个半透明小人双眼猛的一睁，无比锐利的光芒从中射了出来。
一股磅礴之力在刹那间就是从元婴上爆发开来，元婴初期的修为瞬间就充斥陆青山的全身，爆发开来。
他身体外的光芒在这一刹那，也是前所未有的暴涨起来，光芒璀璨，刺目无比，如同太阳，万丈之光骤然爆发。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悍之感，在陆青山心中油然而生。
他此时的气势之强，已经是远胜元婴初期修士，甚至比之元婴中期的修士都犹有过之。
但这还没完。
一股由精纯而又磅礴的灵力构成的神霞，向着陆青山的元婴心脏位置上的某点聚拢而去。
庞大的神霞不断涌入进这一点之中，直到神霞全部耗尽，这一点穴窍才终于是饱和。
而后，这一点出现了璀璨的光芒。
这一穴窍在此时此刻仿佛是神化了一般，绽放着神霞一般的灵光，如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
这便是截天剑经所生成的可快速蕴养本命剑的剑窍。
陆青山心念一动，被元婴捧在手上的两柄本命剑，骤然闪动。
炽红的龙雀游入剑窍之中，桃花则是进入元婴之内。
霎时间，剑窍之中灵光闪烁不停，好似洞天福地，丝丝缕缕的光华透出，一缕缕灵力不断地垂下，没入龙雀剑中。
当然，也有少部分的灵力溢出，流遍元婴周身，最后是没入桃花中。
陆青山微微感受了一下。
他不花费任何精力与时间的话，身处剑窍之中的龙雀，一年就大约是能提升九万点经验值。
也就是说，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十一年后，龙雀就是能提升至下一级。
而桃花因为不在剑窍之中，所能提升的经验值，相比龙雀就少了很多，只有龙雀的三分之一。
相当于正宫和侧室的区别。
剑窍就是正宫。
数行莹火小字及时闪烁而出，在陆青山眼前不断跳跃。
“你已经掌握【截天剑经】（元婴篇）！”
“你的阶位提升到元婴！”
“你获得【绝巅元婴】阶位加成：金丹点化阴阳而返太极，大道成矣。
你的战力增幅为九，你的神识获得提升：+200。
与此同时，你在元婴期每提升一个小阶位，提升神识增加为：+100。”
“你的天赋【纯阳之躯】获得提升，转化为【蜕凡之躯】！”
【蜕凡之躯】：明心见性，不死不灭。
得元婴大道者，元婴尚存，即可断肢重生，与此同时你的寿元得到延长（寿两千载）。
“由于你炼化了神物：忘川本源，获得黄泉意志认可，获得天赋【蚀灵】。”
【蚀灵】：黄泉死气对你来说将不再构成威胁，无法泯灭你的血气。
与此同时，你将可以吸收黄泉死气，并将之转化为灵力。
“你获得一个新的本命剑槽位！注意，此槽位所添加本命剑属性，不得与已有本命剑属性重复！”
第四十九章 道器：忘川
陆青山陡然睁开双眼，神光闪烁。
隐约可见在漆黑如墨的双眸之中，似乎是有一条黑色游鱼的影子在游动。
“一切顺利。”陆青山对黄泉狱主道。
进阶元婴成功，他也就多了一个本命剑槽位。
黄泉狱主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在一旁看戏许久的古乙乙。
“哼哼。”古乙乙不满地对黄泉狱主哼哼了两声，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一小手一挥。
一团云雾飘出，在烟雾朦胧之间，一柄通体犹如冰晶，剑身呈幽蓝之色，有昏黄烟雾在剑身之上不断流溢而出、升腾而起的长剑，出现在陆青山眼中。
剑轻轻一转，悬停在他的身前。
陆青山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这柄长剑的剑柄。
一点幽蓝的灵光，在这时，从长剑之中闪烁而出，融进陆青山的元神之中。
一道幽寒冰冷的感觉骤然而生，数行莹火小字出现。
“你是否选择忘川之剑作为你的本命剑？”
“是。”陆青山十分果断。
“正在进行属性检测。”
“忘川之剑属性通过检测，绑定本命剑中......”
“缔结契约成功，你已绑定忘川之剑作为你的本命剑！”
【忘川】（水·本命剑）
剑主：陆青山
品质：道器
等级：LV1（0/10000）—［通过该本命剑施展的一切剑技伤害+10%］
说明：剑分阴阳，道通天地，这是世界意志铸造之剑，黄泉界神器，忘川神力拥有者。
补充说明：此剑已经失去忘川神力，故失去大部分威能，仅保留本体特性。
法器效果：作为大道之器，此剑的力量将不再有上限，力量之源将为剑主。
补充说明：使用此剑将消耗剑主本源。（可用经验值替代。）
神通：
【定海】：剑镇瀚海，无穷伟力。（当前所定瀚海：无。）
忘川之剑可镇压瀚海，并掌控该瀚海之力；此瀚海之力将可替代剑主，成为此剑力量之源。
说明：忘川之剑曾定黄泉忘川，拥有忘川伟力，现已失去。
补充说明：忘川伟力造就此剑自身意志：古乙乙。
补充说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由于曾镇黄泉忘川，故此神通将不允许对伟力弱于忘川之瀚海施展。
【碧落/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忘川，剑开双刃，一刃主生，一刃主死。
被动：凡是忘川剑主杀死的敌人，将被忘川撷取一丝死灵/生灵之力，蕴藏在剑中。
越强大的存在，所能撷取的死灵/生灵之力也就越多。
黄泉：主死之剑。
主动：释放忘川中所储存的死灵之力，泯灭万物。
说明：黄泉的威力大小，完全取决于忘川所释放的死灵之力。
补充说明：在忘川掌控瀚海之力前，其的力量之源为剑主，故施放黄泉之剑将损耗剑主的本源。（可用经验值替代。）
碧落：主生之剑。
主动：释放忘川中所储存的生灵之力，起死回生。
说明：碧落的治愈效果，完全取决于忘川所撷取的生灵之力。
补充说明：在忘川掌控瀚海之力前，其的力量之源为剑主，故施放碧落之剑将损耗剑主的本源。（可用经验值替代。）
【涤魂】（被动）：此剑将免疫一切水属攻击。
任何神通都无法摧毁世界意志铸造之剑。
........
在获取忘川的详细属性之后，陆青山不由是苦笑一声。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黄泉狱主接连送出开道灵光与忘川本源两份大礼，就是为了让陆青山将忘川炼化为本命剑，带她离开黄泉。
而忘川的身份，又是黄泉界神器。
给你送个“闺女”，还倒贴一大笔财物给你？
世间真有如此便宜之事？
事实证明是没有的。
忘川的属性，便是黄泉狱主如此大出血的理由。
这“闺女”，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赔钱货啊！
失去了忘川伟力的忘川之剑，在掌控新的瀚海之力前，使用其对敌所要耗费的将会是剑修的本源。
何为本源？
本源，即是所谓的修士道基。
也就是说对于一般修士而言，若是以忘川为主战之剑，使用忘川次数一多，修为甚至是会从元婴跌到金丹。
这种情况下，修士要么是选择将忘川置之高阁，要么就是赶紧让忘川掌控新的瀚海之力。
但是由于曾镇黄泉界忘川大江，忘川之剑的定海神通将不允许对伟力弱于忘川的瀚海施展。
忘川大江，那是何等存在？
那是黄泉的命脉所在。
世间伟力能胜过忘川大江者，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寥寥无几。
而这种等级存在的瀚海，又岂是那么容易镇压主宰的。
这就需要剑主本身拥有无穷神力，才有办法做到。
可真当剑主拥有这般神力时，忘川的力量对他而言，还有那般重要吗？
这不好说。
也就是说，在这诸多条件的限制之下，忘川就成了类似于压箱底的禁忌招数，一般情况下是不能使用的，只能白白是占据剑修的一个本命剑位置。
剑修的本命剑槽位价值如何？
说珍贵不算错，说不珍贵同样也在理，主要是看剑修本身走的是何流派。
对于单剑流的剑修而言，也就是拿多余的槽位供养一柄忘川罢了，无足轻重。
可对于走多剑流的剑修而言，就等于是凭白丢失了一份战力。
陆青山，修的便是多剑流。
也幸好，陆青山与一般的剑修不一样，他还可以用经验值来替代本源损耗，从而使用忘川。
通俗来讲，忘川就等于是一柄氪经验值的神剑，也只有在陆青山经验值富裕的情况下，才敢肆无忌惮地使用上一两回。
陆青山不再想其它。
因为他心中明白，就算无法使用经验值代替使用忘川的本源损耗，可他既然答应了黄泉狱主，并且吃下了黄泉狱主所给的好处，就没有反悔的理由。
嗖！
在忘川被陆青山炼化为本命剑后，古乙乙的大眼睛中立即是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她的身形猛然化作一团烟雾，没入忘川。
随后，忘川就是像游鱼一样，游入陆青山体内。
但只是一瞬之后，刚刚进入陆青山体内的忘川，立刻又是从陆青山的身体之中弹了出来。
就和触电了一般。
一团烟雾朦胧，古乙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陆青山身前。
她指着陆青山，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置信，“你竟然已经有了其它的剑？”
古乙乙的眼中有着水雾，“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是你先来的，龙雀与桃花早已经陪伴我许久了，”陆青山想了想，诚恳纠正道：“真论先后顺序，你应该是小三。”
“什么……小三！”古乙乙如遭雷击，眼眶中的水雾逐渐液化，变成眼泪，一点点地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第一次有了剑主，你还答应我，要带我离开这片伤心地，去找比忘川更强的瀚海......
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该是更多的快乐.......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嗷嗷嗷.......”
.......……
“前一个点是将你们引入黄泉世界者，后一个点则是你要寻找的师兄。”黄泉狱主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两个灵光便是从他的指尖出现，涌入陆青山元神，出现在了陆青山的感知之中。
“我虽为忘川之灵，但黄泉界的意志严苛无比，我行事必须遵循轮回之则。
除非是他们违反黄泉之例，否则是不允许我正面干扰未死之人。
所以我也只能将他们二人的位置告知于你，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了。”黄泉狱主解释道。
“已经是感激不尽了，”陆青山点头，思索了片刻，又开口问道：“不知狱主阁下可否告知，黄泉通往苍穹天的界壁所在？”
他届时是准备通过界壁离开黄泉界的，但是界壁对面的世界，却是他无法确定的。
就如人族苍穹天与黄泉和深渊相邻，黄泉除了苍穹之外，必然还与另一界相邻，他生怕是不小心走错道，去了另一界。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黄泉狱主笑道，而后一拂衣袖，又是四道灵光飞向陆青山。
“这四个点，便是黄泉通往苍穹的界壁所在，其中光芒最闪耀的那个点，已经是扩张为了一道空间裂缝。”
黄泉狱主所说的空间裂缝，自然就是通往苍穹界源地的那道。
但是那道空间裂缝的出口位于源地深处，是源妖王的卧榻之地，陆青山自然是不敢走那的。
“多谢狱主阁下，”陆青山拱手行礼，“那小子就先告辞了。”
他有蚀灵天赋，不惧黄泉死气，纪川可没有。
所以他需要抓紧时间，赶紧找到纪川，然后带纪川一起离开黄泉，迟了怕是得生变。
黄泉狱主颔首，不再多语。
至于一旁嗷嗷叫的古乙乙，则是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忽略了。
她嗷嗷地哭了一会儿，见没人一直都没理她，就渐渐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咬着手指，听着陆青山与黄泉狱主的对话，一边下意识地在嘴中不断重复哼哼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一会儿，她见陆青山就要转身离开，古乙乙连忙是再度化作烟雾，没入忘川之剑。
而后，嗖的一声，忘川仿若水归大海，瞬间跟上，钻入陆青山的身体，融入他的元婴之中。
第五十章 猛虎眼前无沟壑
茫茫云海，展开的九幽堪舆图之上。
一条身长近百丈，好似蟒蛇的恐怖异兽正栖伏于此。
呼——
化为本体的源妖子，张着血盆大嘴，宛如黑洞漩涡，在疯狂吞吐吸纳着黄泉死气，以恢复自身的状态，发出的声响震震。
而在他的身前，还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黄澄澄的珠子，在不断转动。
珠子之中有着一个又一个魂影在破灭，与此同时，则是有着一股又一股精纯的能量从中生出，化作洪流涌进源妖子庞大的身躯之内。
这是他修习的功法所祭炼出的黄泉珠，可炼化生魂之力。
许久之后，黄泉珠猛然是停止转动。
“生魂耗尽了。”源妖子自语道。
他在葬岭兴风作浪，所搜集到的生魂已经是被他尽数炼化。
“再多一些生魂，就可以借此趁势突破至五品了，”源妖子心中怨毒无比，“该死的剑宗。”
“就是可惜忘川之中有如此多的生魂，却是看得见吃不着。”源妖子又有些可惜地想到。
在他的感知中，下方那条不断流淌的忘川大江里，有着无尽的生魂在顺流而下。
若是这些生魂他能够撷取，那区区五品又算什么？又何必再煞费苦心，在葬岭中百般设计，只为搜集那些凡人的生魂？
但是他的父亲源妖王，曾十分严肃地告诫过他，入黄泉吸收黄泉死气没问题，但忘川之中的生魂，绝对不准去触碰
若是他动了，就算只是一个生魂，源妖王到时也难以是保不住他。
源妖子清晰记得源妖王说此事时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庄重与认真。
八品的大妖王都保不住他，可见其中必然有大恐怖存在，所以即使再心中再骚动，他也只能是按捺住心中的骚动。
已经彻底恢复巅峰状态的源妖子不再多想，睁开双眼。
哗！
缭绕他周身的滚滚黄泉死气呼的一下，全部是被他收拢到身体之内，消失不见。
“吼！”
源妖子发出一声吼叫，响彻寂静的黄泉。
他轻轻晃动了一下近百丈长的身躯，如两盏灯笼般硕大双目之中闪过阴戾的凶光。
在身上的伤尽数痊愈之后，源妖子心中又是泛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自我进入黄泉之界已经是过去五天的时间，我借由黄泉死气，重新恢复巅峰状态，那个剑修，现在估计已经是陷入血气不断被泯灭的绝望中了吧。”源妖子喃喃自语道。
纪川的面容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有纪川那一剑挥出给他带来的恐惧感也是再次浮上心头。
他作为源妖王之子，受源妖王无尽溺爱。
源妖王甚至是将黄泉法器，九幽堪舆图都是给他护身。
自出生起，在源地之中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四大六品妖君见了他都得是客气三分。
而纪川，一个不过元婴境的修士，竟然是准备对他下死手！
“在黄泉死气的侵蚀之下，那个剑修如今应当已经是十分虚弱了。
而在黄泉，我的实力比之在人间界又是有所增长，这般此消彼长之下，那个剑修绝对不可能再会是我的对手了。”
源妖子阴狠想道：“让他们二人就这么简单地死在黄泉死气的侵蚀下，也太便宜他们了。
要是能寻到这两个剑修，亲手杀之以泄愤，那才妙！”
吼！
这般想着，源妖子心中顿时是杀意凛然。
他收起九幽堪舆图，身形一晃，在昏黄云海间游动起势，从心底发出一声愤怒不已地吼叫。
养尊处优的源妖子，从来就是睚眦必报之人。
他已然决定是动身，去寻找被他渡界之术渡来黄泉界的陆青山与纪川，以报险些身陨之仇。
“两个小小剑修，仗着剑宗之势，竟然对我如此放肆，不要让我找到你们二人，否则定要让你们好看！”
他没想到的是.......
好看的，根本不需要他找，就已经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他欲动未动之际，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起，一股杀意猛然爆开，充斥他的整个灵魂。
黄泉之中，本是昏黄一片，终日阴沉沉，并无所谓大日存在。
但这一刻，源妖子仿佛是看到了一轮红日，直觉得神魂俱灭，莫名的惊悚陡然而生。
他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具体情况，这股惊悚情绪是他的潜意识自己生出的。
那是一抹由飞剑所化剑光，炽红绚丽的剑光。
剑意剑气缭绕其上，翻滚如春雷阵阵。
剑气粗如一道龙汲水，拔地而起，骤然而生。
剑光之中，有一点寒芒，煌煌如旭日。
飞剑飞行过程中，由内里发出风雷之声，其急如电，搅乱所有的昏黄云雾，使得这片云海黄漾漾一片，直让人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仿若是天外一剑。
数百丈的距离，在此飞剑面前，恰如飞星过渡，电闪穿云，顷刻就到。
源妖子刚发觉此剑，只能是慌乱间匆匆吐出一口黄泉死气，想要抵挡飞剑之威。
下一息，满目红光与寒芒。
一股来自血脉等阶上的压制力，凭空生出。
仿佛是有一条苍龙向他扑来。
这一飞剑无视所有的黄泉死气，寒芒瞬间寂灭一切，没入源妖子那比小山还大的头颅。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凤鸣之声从他的脑袋里传来。
然后，剑气在源妖子的头颅之中炸裂，分散化为成千上万道剑气，暴射开来。
一瞬间，就是摧毁源妖子的所有生机。
他庞大的妖躯，出现千百处大洞，有如旭日之光般的剑光从中射出。
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源妖子犹如灯笼一般的双目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催动此飞剑的事主。
是一个一直被他视作添头的人影。
陆青山。
“剑修啊.....！”源妖子发出一声怆然悲呼。
他刚从纪川剑下险死还生，却没想到，仅仅是五天之后，便是栽于他从未在意的陆青山剑下。
当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再想起几息之前，自己似乎还准备去主动找这两个剑修复仇。
可笑，可笑！
随即，源妖子的整个身体，就被撕裂瓦解成无数碎片，爆碎于天际之上。
其中，有一点无形的隐约灵光，从中飞出，绰绰约约飞向陆青山，径直融入陆青山的身体，最后归于蕴藏于陆青山元婴之内的忘川之中。
那是忘川所撷取的源妖子生灵与死灵之力。
…………
龙雀盘旋而回，没入陆青山体内。
论“睚眦必报”，世间谁能与剑修相比拟？
老老实实呆在源地之中不好吗？非要与地府联合兴风作浪？
有一个近乎是不死不灭的源妖王老爹，若是不主动寻死，日子岂不快活？
好好当个妖二代不自在？
看着化作漫天血雾的源妖子，陆青山心中凛然。
他所认之理向来朴素。
剑修活一口气，气顺了才自在。
既然有人想杀他，他就不会再有诸如此人身份尊贵，若是杀了会带来不好后果之思虑，更不会寻思所谓的给个教训，换取更大的利益之行事方式。
他想杀我，我比他强。
所以他就得死。
就这么简单。
心有猛虎，虽能细嗅蔷薇，却是眼无沟壑！
第五十一章 最强七境
剑宗。
定心峰之上，数位修士面色沉凝，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头疼之事。
定心峰峰主，化神境的空山道人眉头微皱，询问其他几位修士的意见，“诸位如何看待源妖王的抗议？”
剑宗身份最为显赫的，自然是七大主峰的七大峰主。
同时，这七位峰主高高在上，宗内琐事繁多，譬如宗门任务、宗门福利分发、与外界的外交关系等等，七位峰主一般是不过目的。
这些琐事，则是由他们这些五、六境的修士主管。
而定心峰，便是负责这外交关系。
“源妖王口气大的很，竟然是说我们剑宗弟子欲要杀他唯一子嗣，要我们给他个交待。
嘿，别说没杀死，就算杀死了，我们剑宗又何时是要给一个妖兽面子了？”新雨道人厉声道，言辞之间，对源妖王的鄙视与对剑宗的自傲之意表露无疑。
“也不能这么说，那源妖王八品修为不提，他还得了黄泉法器，将黄泉界当做是自家御花园，可自由出入黄泉界。
此外，借由黄泉死气，他又近乎不死不灭，也算是颇为难缠了。”
晚秋道人沉思一番，细细说道：“源妖王所谓的交待，其实也就是虚张声势。
真实目的无非就是从剑宗之中得些好处，顺便把声势宣扬出去——为了自己那子嗣，他连剑宗都敢是追责，以后就更没有人会想不开，去开罪他那子嗣了。”
空山道人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万分揪心自己这个定心峰主之位。
剑宗，一门子杀主，炼丹炼器他们个个不行，一出门，杀人闯祸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
这种宗内弟子外出游荡，最终杀了小的，招来大的发来控诉，那可以说是时常之事，他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念于剑宗地位与势力，大部分人也不敢是直接问罪，但这种谴责，索要交待却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你剑宗再刚，也是需要注意一个尺度，不能是无故树敌。
因为若是不义之举真的多了，迟早是会招来群起而攻之。
“宗内的这些宝贝剑修，打不得也骂不得就算了。
主要是杀人就杀人，你直接杀了?将首尾处理干净不就得了。
结果现在没杀掉，还给人家抓到把柄?倒好?让我们给他们擦起屁股来了。”空山道人叹了口气，唏嘘道：“主要是这个源妖王并非软弱可欺之辈?我们若不占理，也不好直接是否决他的要求啊。”
“源妖王这法，放在常理之下是成的?毕竟一个八品大妖王的面子?所求又无伤大雅，大部分修士还是会给的。”清泉道人定声道。
事实也是如此?源妖王所要求的交待，实际上并不苛刻，共有两点
一是要求剑宗禁足对他子嗣动手的那两个弟子，以示惩戒。
二是要求剑宗赔偿他子嗣的劳什子药石之费?作为赔礼道歉。
两个要求都算不得过分?更多的是讨要一个理上的气势?真要说想借机为难剑宗，源妖王却是也不敢做到这般过分。
“其中具体经过我们还未知悉，我们剑宗弟子为何对源妖子动杀手？是否真的理亏？都暂不得知?此事我们定然是不能应下的。”
空山道人想了半晌，缓缓道：“剑宗万年来，可从未做过未知理在何方，便服软之事。”
“将那两个剑宗弟子召来，问一问详细经过不就是了？”新月道人提议道。
“主要是这两个弟子还未回宗，”空山道人把手一摊，又道：“而且这两人，一个是我们剑宗首席纪川，一个是以七域论道魁首身份进宗的陆青山。”
一语惊人，在座众人都是不由深呼吸。
这两个弟子，分量可不轻啊。
“纪川与陆青山的地位暂且不提，诸位应当还要知晓一件事，”新雨道人在这时突然是疾声厉色道：“源妖王那边还催促得急切，要我们早早给个交待。
这也就罢了，其竟然在言语间还隐隐透露威胁之意，似乎是我们若不给个交待，他要对我们剑宗弟子出手？”
“威胁我剑宗？”脾气最为温吞的清泉道人听到此话，眉毛顿时一竖，隐含怒意，“这源妖王莫非是向哪条老狗借了十个胆？怎敢？”
“空山峰主，我觉得此事非我们所能定夺，还是将之上呈上去，交由剑来峰主与浩然峰主来处置吧。”晚秋道人提议道。
“上报给剑来峰主与浩然峰主么？这......咱们宗内这几位大剑修，解决问题的方式，素来是简单得很，在座诸位应当都知晓吧.......”清泉道人喃喃道。
“那要如何？一个是浩然峰主最为出众的弟子，一个是剑来峰主的唯一弟子，哪个是我们能管的？
而向我们声讨的源妖王，作为八品大妖，同样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决定回应方式的。”空山道人摊了摊手，无奈道。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终定下了决议。
“空山说的是，那还是将这事请示上去，交由两位峰主处置吧。”
在座的几位修士，都是剑宗老资历之辈，对诸位峰主的性子清楚的很。
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在上呈此事之前，众人就已经是心知肚明。
.......
源地。
通向黄泉界的空间裂缝旁，身长千丈的源妖王栖伏着，滚滚黄泉死气随着他的呼吸不断起伏。
在源妖王身前，有一个长相凶戾的源妖恭敬匍匐着。
“如何，剑宗给出回复了吗？”源妖王问道。
“还未。”源妖颤抖着声音禀报道生怕遭到源妖王的迁怒。
可源妖王闻言，狰狞的面容之上却是并未露出太多凶光。
原因也很简单。
剑宗的性情他是略知一二的。
若是那两个剑宗弟子真将他的子嗣杀了，剑宗在理亏之下，才会是有可能应下他所提的条件。
而如今，源妖子虽遭险境，但却是未死，这般情况想要剑宗答应他的要求，那自然是千难万难。
实际上，他之所求，就只是想把这件事闹大些，好让天下修士知道他之神威与凶戾，不敢再轻易招惹他与源妖子。
所谓的让剑宗给个交待，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有则好，若无也是没所谓。
至于言语之间所透露出的威胁之意，无非就是展露一下自己的肌肉。
不然就干巴巴的声讨，也未免显得太过软弱无力了。
“妖王.....”匍匐的源妖在这时，突然是浑身颤抖起来，目光恐惧无比地看着源妖王的身后。
源妖王也是心中一紧。
因为他在灵觉之中，同时也是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味道。
源妖王猛然转过硕大的头颅。
此时明明是深夜，可他的身后竟然是光芒万丈！
他看到了一道剑光，起于葬岭之边的荒芜之地，直冲天霄，如银河高挂天际，贯穿茫茫夜幕，最后是落向了他所在的这源地核心之处。
剑光嘹亮，使之所过之处，星月光辉都是失色。
已是昏夜的夜色被剑光照亮，如同白昼。
“就是你要交待么，那我便给你个交待。”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伴随着剑光同至……
剑宗的大剑修处理问题的方式，正如定心峰几位道人所说的，简单得很。
因为他们处理问题的方法，一直都只有一种.......
既然问题不好解决，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
源妖王反应很快，他连忙是鼓动周身黄泉死气。
无数条昏黄巨蛟顿时冲出，蛟身盘踞，眸子燃着死光，蛟吟撕裂长空，似要吞噬一切，迎向了那一道天外剑光。
“你为八境，我也是八品，真以为你能奈我何？源地在，我便不灭，我便无敌！”源妖王怒吼道。
他的功法特殊，可借由黄泉死气，不断复苏。
再重的伤势也能是迅速生龙活虎。
所以源妖王自信，只要是在源地之中，八境修士，无人能杀他！
两人的术法迎上。
一边是黄泉死气流动，群蛟乱舞，誓要吞噬这道剑光。
一边是苍茫夜色融于一道剑光，屹然巍峨，如星汉皎皎。
在这场力量看似极为不平衡的对峙之中，剑光已与群蛟触撞千次。
可是平衡却根本未存在过。
因为这道剑光，摧枯拉朽般，就是搅碎那无数的蛟龙。
肃杀之意铺天盖地朝着源妖王而去。
源妖王周身的空间在这一剑下，都是如琉璃镜面破碎塌陷，只留一线漆黑。
这一剑光，覆盖向源妖王全身。
“最强七境，夏道韫啊.....！”源妖王抬起昏黄双目，感受到剑光中的所蕴含无上神力
在他的灵觉中，死亡陨落之意在这一刻，更是表演无疑。
他不由发出一声怆然悲呼。
那一清冷女声响起，再配以这满目生白的剑光，他哪能还不明白来者何人。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四州。
天机观所钦定的最强七境。
洛神仙子，夏道韫。
何为最强七境？
不是简简单单的天榜第一便能概以言之。
只能说，最强七境必然是天榜第一，但天榜第一，不一定是最强七境。
最强七境的评判点，只有一个。
——在天机观记录之中，从古至今，七境修士，论战力无出其右者，便是最强七境。
所以称最强七境为，历届天榜第一中的最强者，也同样合适。
而这个称号，便是独属于夏道韫。
……
源妖王想不到的是，被认作是最强七境的夏道韫，在突破至第八境之后，出手竟然会是如此恐怖。
要知道，他也是八品的存在啊！
居然是连同阶夏道韫的一剑都挡不下。
再想起自己先前似乎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是敢去威胁剑宗？
可笑，可笑！
可这也不能怪他。
按照常理，剑宗就算是不惧他的威胁，顶多是无视他，最多也就是反过来警告他一番，都已经算是很霸道得宗门了。
谁能想，剑宗会直接是杀上门来啊？
噫吁嚱，祸从口出！
惜哉吾儿，爹再也没办法护佑你左右了。
幸好是将九幽堪舆图给了你，让你总算是有一护身之宝。
这是源妖王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后，剑光便是将源妖王千丈长的庞大身躯完全覆灭。
几番剑光明灭闪烁。
待剑光散去，源妖王盘踞之地，已再无一物。
…………
再重的伤势，源妖王都能是借助黄泉死气快速恢复，所以说是不死不灭。
这是无数修士在面对源妖王时，最为头疼的难题。
但对于夏道韫来说，解决方法却也很简单。
“为什么要让他恢复？一剑杀了不就完了？”
眉如远山的女子，遥见源妖王泯灭于天地间，不再多言，身形一瞬，消失于葬岭。
…………
源妖王殊不知，他最为可悲的不是被夏道韫一剑斩了，而是自己在临死前仍挂念着的，身处黄泉之中的源妖子，其实早已是同样死在了陆青山剑下。
徒弟杀儿子，师傅杀老子。
这对师徒，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第五十二章 记忆
剑宗，定心峰。
“剑来峰主所为，诸位都知道了吧。”空山道人坐在高位之上，缓缓说道。
底下数位修士纷纷点头。
“夏峰主她是七位峰主之中最为年轻的，也是最为气盛的，”晚秋道人既感慨又无奈，“这风采果然是凛冽。”
“你们怎么看此事？”空山道人问道：“这对我们定心峰之后的主事是好是坏？”
新雨道人第一个表示支持，“这百年来，我剑宗修身养性，许久都没有展露锋芒，怕是有不少人已经是忘记了我剑宗之交流方式，开始在我们面前蹦跶了。
夏峰主所为，正好是起杀鸡儆猴的作用，我私以为是件好事。”
剑宗早前刚成道宗之时，不少宗门欺剑宗人少，在与剑宗的交涉中阳奉阴违。
那时的剑宗前辈们，便是以一种极为霸道的交流形式，将剑宗的地位给稳定下来。
那种交流形式，被剑宗视作是剑修最正宗的交流方式：“以剑会友”。
——你若是不满意，心中有意见，大修就是径直一剑斩下去。
你要是还能站着，那咱就是朋友，坐下来谈谈条件。
若是躺下了，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人都没了，自然就是剑宗开什么条件就是什么条件。
凭借着此种“交流”方式，剑宗的地位这才变得牢不可破。
弊端就是，剑宗在私下里，也因此被众多人诟病为所谓邪宗，一言不合就是开杀。
在地位稳固之后，剑宗这些年也在试图摘掉邪宗的标签。
因而才出现了所谓的定心峰，将交流形式从之前的先兵后礼，变为了现在的先礼后兵。
但不论如何粉饰，这个“兵”却是从未摘掉过，剑宗和善外表下的那颗心也终归是黑的，时不时就会是露出狰狞的真面容，提醒着世人，不要以为我剑宗真的从良了。
黄泉道人会心笑道：“新雨所言正是，先前自称周转不济，拖延年供的三个老赖宗门，自夏峰主在葬岭这一惊天之剑后，第二日便是快马加鞭?将年供老老实实地呈了上来?甚至是还自觉多交了两成，作为延后的利息。”
空山道人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冷笑一声道：“我剑宗的利息何时收的这么低了？交待下去?让这三个“老赖”宗门?再加三成年供，补齐五成利息。”
“明白！”新月道人嘿嘿一笑?“敢跟剑宗玩老赖?这苦头就老老实实受着吧。”
对于夏道韫的霸道姿态?剑宗从上到下?就连在剑宗修士眼里，最为和事佬，没有剑修锐气的定心峰剑修，都未有觉得不妥者。
这便是剑宗之风气。
.........
突破至元婴境的陆青山?通过龙雀施展飞剑，其速度在正常状态下，都已经是达到了二十八倍音速。
而在杀戮剑意的加持下?则是能达到三十五倍。
陆青山这次出剑?还借助刚突破至微弱境的不朽真意?对杀戮剑意进行了一次增幅。
诸般增辐之下，龙雀之速赫然是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二倍音速。
这种速度的飞剑杀伤力，只要是元婴修士，都不敢是轻言可以扛下。
而突破至合一境的寂灭穿透剑意，同样是蓄势待发而出，帮助陆青山的飞剑?贯穿了源妖子在匆忙之间所祭出的防御手段。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一飞剑之上，陆青山还动用了龙雀本身的龙息神通。
这般多的手段加持下，陆青山才完成这般恐怖的战绩。
元婴初期的修为，凭借一道飞剑，秒杀四品巅峰的源妖子！
在源妖子所化的漫天血雾之中，陆青山突然说瞥到了一点黄色的灵光。
他顿时是心中一动，伸出右手，灵力一招，那点黄色灵光就是被他勾到了手上。
光芒闪烁之间，黄色灵光的真身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幅画卷。
迷雾蒙蒙，一条枯黄的大江贯穿整张画卷。
几行莹火小字闪烁。
“九幽堪舆图，黄泉法器，持有者将免受黄泉界壁法则限制，自由进入黄泉。”
“拥有神通：渡界。”
“渡界：施展此术之后，将会召出九幽堪舆图之中的忘川大江，将附近一切生物，包括施展此神通者，一同渡往黄泉之界，难以抵挡。”
“注意：一旦渡界对象之中存在与施法者实力相差极大的存在，渡界之术就有可能崩解。”
“说明：此术对于掌握法域者，将很难起作用。”
“补充说明：此术施展需动用法器本身法力，故需要时间恢复，二十年才能使用一次。”
“距离下一次使用还有：十九年三百六十天。”
陆青山看着九幽堪舆图的说明，心中一动。
要知道在炼化忘川本源之后，他可是凭白多了个蚀灵天赋。
黄泉死气对他将不再构成任何威胁。
而在拥有了九幽堪舆图之后，渡界与蚀灵天赋的组合，则是让他也拥有了与源妖子一般的能力：
将敌人渡进黄泉界，再借助黄泉死气磨灭其之血气，从而实现反杀。
唯一的限制就是，九幽堪舆图二十年才能使用一次。
但也无碍，这等于是，他多了一个二十年才能使用一次的压箱底绝招。
一平心中郁气，还能有如此收获，岂能不快意？
陆青山满意地收起九幽堪舆图，御剑化作流光，接着顺着忘川的流向，接着向下遁去。
整个黄泉被忘川大江贯穿，而他们在被渡界之术引进黄泉之后，落点不同。
以岱山为参照物的话，陆青山一开始落点所在的位置，是距离岱山最近的。
以他如今的御剑速度，大约是只需要三四个时辰，就能从开始的落点赶到岱山。
源妖子的落点稍后一些，花了陆青山三天的时间才赶到。
而纪川的落点，则是离岱山最远。
按照黄泉狱主所说，已经是到了忘川大江五分之一的位置。
所以陆青山至少是还需要六七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纪川的位置。
只是在陆青山的感知中，代表着纪川的那点灵光，却是一直未动过。
疑问也是不自觉地就浮现了上来。
纪川，到底是在做何事？为何一动不动？
轮回转世之说中，有一种说法很是盛行。
人在临死之前，你这一生最难以磨灭的记忆，会重新浮现在你眼前，一闪而逝，如梦幻影。
…………
纪川缓缓睁开眼。
而后，他怔住了。
眼前是一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狭小牢房。
整个空间幽暗一片，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一扇小小铁制窗户中，才会有几缕残破黯淡的阳光照进来。
空气是浑浊的，不光是潮湿和污浊的味道，还有一种绝望的气息。
在这种地方，一个正常人呆一会都会是受不了。
纪川想要起身离开。
铛铛铛！
几声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纪川低头一看。
在自己纤“纤细”的手脚上，都拷着一个沉重的玄黑色的锁链，将他死死地困缚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纪川突然是听到了低低的女子抽泣声。
“娘.......放我出去......我不想呆在这种地方.......”
哪来的声音？
纪川迷惑不解，因为在他的周围，分明没有第二人的存在了。
他下意识地寻找起了声源。
许久之后，纪川这才猛然发现。
这女子抽泣声，原来是出自……己身。
这是怎么回事？！
纪川再一次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拷住的手脚。
纤细，瘦若无骨，隐隐可见青色得血管。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手脚，怎么可能是他的？
下一瞬间，再一次环顾四周。
纪川好像明白了一切。
自己......似乎是正在以秋诗音的视角，体验秋诗音的记忆？
第五十三章 别负了她
哐当一声。
大门下方还开着一扇小隔门，食物通过这扇小门从外面被递了进来。
“娘，你放我出去，这里好黑.......”秋诗音低低的哀求声响起。
那只递食物的手陡然一滞。
秋诗音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哀求声更为迫切。
许久许久之后，那只递食物的手，将食物放下，伴随着一声叹气，那扇小隔门再次被关上。
狭小黑色的牢笼里，又再次只剩她一个人了，沉闷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她一定很......孤独吧。
纪川想着。
.......
画面飞快变换。
秋诗音的小手被一个面相淳朴的男人握在手中。
那是她的爹爹。
周围市井景象五光十色，让秋诗音看得眼花缭乱，感到满心的欢喜。
突然，秋诗音的眼前涌现出奇异的色彩。
她感觉头痛欲裂，只能是痛苦地捂着头，蹲伏了下去。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许多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有妖怪......快跑，有妖怪啊......”
哪来的妖怪？
她慌乱地想要拉住自己爹爹的手，可自己的爹爹，在这时却是猛地甩开她的手。
她转头想要问爹爹，竟发现爹爹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在爹爹的双目倒影中，秋诗音看到了一个朦胧的怪物之影。
满脸鳞片，头角峥嵘凹凸，狰狞无比。
这........是我吗？
...........
在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时间变得很长很长，她仿佛是呆了许久许久。
终于有一天，那扇许久没开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秋诗音喜出望外。
她以为自己的爹爹与娘亲，终于要把自己放出去了。
可当她满心欢喜向外看去，看到的却是捂嘴哭泣的娘亲，满脸疲倦的爹爹，以及一个长相异常丑陋，满身鳞甲的怪物。
“诗音，这是你的弟弟......”娘亲痛苦地说道。
弟弟么？
秋诗音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彩。
弟弟，与它一样，被戴上沉重的锁链，锁在了这间小小的牢笼里。
...........
一片血与火。
有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想要以斩妖的名义，杀掉秋诗音与她的弟弟。
在生死危机之刻。
秋宁爆发了前所未有过的力量，直接拧断了禁锢他许久的枷锁，也拧断了世俗的禁锢，将所有闯入者屠杀殆尽。
犯下杀孽后，秋诗音只能带着秋宁远走他方。
......
画面变化得越来越快，近乎是一闪而逝。
有秋诗音与秋宁离开家，相依为命的日子。
有秋诗音送秋宁进源地的无奈。
有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癞蛤蟆”被抛弃的愤怒与痛苦。
有她收养一群“癞蛤蟆”的满足与慰藉。
还有地府找上门来?邀请她加入地府的挣扎.....…
秋诗音的经历五光十色?却满目是痛。
渐渐地?纪川发现自己的身影?开始出现在这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之上。
——他分明与秋诗音接触的时间极短极少?可他的画面?却是占据了秋诗音记忆的一个极大篇幅。
因为在秋诗音的记忆里?纪川这个如彗星一般出现的人?分明是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最后，所有的画面?定格而住。
定格在他一剑贯穿秋诗音的心脏。
绿腰从这个柔弱女孩的背后透出?剑尖染血。
正在承受穿心之痛的秋诗音，却是对着纪川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凄美又满是哀伤。
纪川在此时女孩的心中所感受到的情绪?竟然没有半点痛苦?只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这就是她的一生吗？
有过短暂的快乐，而后就是漫长的孤独。
一直到生命终结之时，才有了那一点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一开始也只是个孩子啊，漂亮而又脆弱的孩子。
纪川心中涌起无尽的悲伤。
在那致死一剑之后?他就已经斩断了秋诗音所有的罪业。
尘归尘，土归土。
如今?心中只剩下爱与怜惜。
心中悲伤的纪川，忽然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困倦之意席卷而来。
他觉得无比困乏，于是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只是，他清楚地知道，当他再一次醒来，这个名叫秋诗音的女孩，将再也不可能对着他绽放笑颜。
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淹没了纪川的最后一丝意识。
而在他的识海之中，代表着轮回剑意的那点灵光，骤然闪烁，开始壮大，正在发生着前所未有之蜕变。
.........
“师兄......师兄......”若有若无的呼唤声，终于是将纪川从那近乎没有止境的黑暗之中，唤醒了过来。
纪川缓缓睁开眼，看着面色之中满含关切的陆青山，沉默了半晌后，嘶哑着声音感谢道：“多谢。”
陆青山见纪川醒来，顿时心中一松。
在黄泉狱主的灵光指引下，又过了六天的时间，他终于是找到了一直一动未动的纪川。
也终于明白纪川为何一直原地不动。
只见纪川躺在彼岸花海中，双目紧闭，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的神情。
这种状态，分明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
也还好他来得还不算迟，纪川还未彻底沉沦，所以唤醒纪川的神智还不算是难事。
回过神来的纪川，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陆青山连忙是将事情的经过始末告知给纪川。
“我们赶紧离开此处，回人间界吧，师兄你的状态似乎是不太好。”陆青山看着纪川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知道黄泉死气的侵蚀对纪川的影响甚大，开口道。
“回人间界......”纪川喃喃道，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秋诗音已无生命气息的尸体。
“师弟，你是说你有办法破开界壁，将我们送回人间界？”纪川猛然抬起双目，眼中满是期冀，“那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界壁，你能破开吗？”
陆青山一怔，旋即微微点头，缓缓道：“应当是也可以的……”
得到陆青山肯定的回答后，纪川突然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的神色。
见纪川这种表现，陆青山便明白了纪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催促，默默等待。
许久许久之后，纪川似乎是终于想通了，看着陆青山缓缓开口道：“师弟，我可能......不回人间界了。”
“不回人间界？！”陆青山知道纪川是在考虑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等决定。
“对，”纪川点了点头，坚定道：“不回了。”
陆青山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何？还有不回人间界，你准备去何地？”
纪川笑了笑，对着陆青山将他始终紧握着的拳头松开。
在他的手心，平躺着一朵白色的彼岸花，莹然生光。
“彼岸花，引魂之花，这是接引她生魂的曼珠沙华，持此花，我便能感受到她的转生之地。”纪川缓缓道。
“她”所指，自然就是秋诗音。
“转生轮回，一切归于天道，本是常理之事。
只是她今生所造恶业深重，所以她接下来九世，将会是历经红尘磨难，才能进入正常之轮回。
她造之恶业确实存在，我无话可说。
但这一切的源头，又都出于她之悲惨身世与遭遇。
既然她都已经是以死冲刷己身之恶，为何已经经历一世之苦的她，还要再遭受九世红尘磨难？
我无法改变黄泉法则，但我可以借助彼岸花，找到她之转世，做她护道之人，替她驱除本该迎接之红尘劫难。
黄泉不怜惜她，我来。”
纪川说道：“她的转生之地，并不在人间界，而是在黄泉相邻的另一界，所以……
可能要麻烦师弟，帮我这最后一个忙了。
帮我破开黄泉界与另一界的界壁，送我前往另一界，去寻找秋诗音之转世。”
“师兄，秋诗音转生往的另一界到底是何情况，你可是一无所知。”陆青山提醒道。
正如黄泉界只能容纳魂魄存在的情况一般，每一个独立的世界，其的运转天道都是不一样的。
谁又能保证，秋诗音转生之界，就能适合纪川生存呢？
纪川道：“我知道。”
他既然知道，所以这个决定，就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所定下的，不会轻易更改。
又是沉默了许久，陆青山最后一次开口尝试说服纪川，“去了另一界，你与人间界就是相隔两层界壁。
此生你想要再回人间界，就基本等于不可能。
也就是说，你想要再回到剑宗，再见到你的师傅，就很难很难了。”
纪川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过后，他睁开双眼，手中抛出一物，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陆青山。
陆青山连忙接住这道流光，定睛一看，赫然是代表着纪川身份的朱雀剑符。
他心中震动，已然明白纪川是何意。
纪川缓缓开口，“只能是劳烦师弟帮我将这枚剑符交还给师尊，帮我与师尊说一声，就说是纪川负了师傅的栽培.......负了剑宗。”
世间安得双全法？
剑宗与她，纪川终归是只能选一个。
他自幼在剑宗长大，又岂是那么容易将剑宗从自己的生命中割舍掉？
只是……剑宗没了他纪川，照样是与世长存。
可秋诗音若没有他，就得是经历万丈红尘劫难。
片刻后，陆青山默默收起朱雀剑符，对纪川抱拳，笑道：“师兄，我帮你.......就当是偿还青崖坪喂剑之情吧。”
“多谢师弟，”纪川声音有些嘶哑，“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弟了。”
…………
在陆青山的识海之中，此时又有一点灵光莫名显现。
“这点灵光便是离你们最近的，通往另一界的界壁所在。”
黄泉狱主的声音适时在陆青山心中响起，作为忘川之灵，黄泉中发生的一切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对了，与黄泉相邻的另一界，名为荒界。
虽与你之苍穹有所差异，但终归也是人间界，你的师兄进入荒界并不会有碍，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多谢狱主阁下。”陆青山感激道。
按图索骥，陆青山带着纪川，很快就是来到了通往荒界的界壁所在。
这是一道裸露在外的隙缝，并不稳定，时大时小，忽尔扩展，忽尔自缩，似有冰冷之寂传出，似有黑洞旋转，又似有莫名尘风飘扬。
如此怪象，林林总总。
但在其中，却是有着一层滞涩、黏稠的无形界壁存在。
仿佛是一层柔软至极，但又坚韧至极的皮膜，在束缚着这个世界。
这种界壁，牢不可破，只有当它随着时间流逝自主破碎，扩张为空间断层裂缝，修士才有办法从中通过。
因为这是法则之力，天道限制。
界壁只能是自然演变，要想外物干扰，必须是得有滔天伟力。
纪川将目光投向陆青山。
他知道陆青山绝不是妄言之人。
只是看着这道庞大的界壁，他实在是想不到陆青山有何法可以破之。
“还好是有你在，否则这样的局面，我也想不出有何法可以破解。”陆青山同样是感慨无限，在心中对秦倚天道。
“愿为公子斩破一切障碍。”秦倚天婉约道。
“那就看你的了。”陆青山喃喃道。
他为何是这么喜欢秦倚天？
因为平时可以看倚天，到了这种时候还可以看倚天的。
........……
陆青山心中一动。
华丽至极的炽红龙雀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陆青山持剑而立，而后朝着眼前的界壁，轻轻一挥龙雀。
破法。
简简单单的一剑挥出，轨迹清晰可见，也无惊天动地之势。
可拥有难以抵抗之力的界壁皮膜，却是在这一剑后，顷刻而穿，露出其中的世界。
满眼沧桑，深邃幽远，看不见底。
那就是荒界。
纪川心中震惊这一剑之威，却也欢喜无比。
而某个在陆青山元婴之中，委屈不已许久的神器，在见到这一剑后，顿时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古乙乙原先怨愤不平的是，自己可是黄泉界神器，就算失去了忘川伟力，也绝非凡物可以比拟。
如此身份的她，为何是要沦落到小三之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龙雀，被陆青山蕴养在位置最好的剑窍之中。
而自己，只能是在陆青山元婴中吃龙雀剩下的。
现在，她没脾气了。
龙雀能稳坐正宫之位，果然是有着她的道理。
绝不仅仅因为龙雀是陪伴陆青山最久的本命剑这么简单。
…………
暂且不提古乙乙与纪川的心中波动。
因为眼前这道被龙雀破开的界壁皮膜，正在以一种极其快的速度愈合。
按照目前得趋势，恐怕再过几息，这道界壁就是要恢复如初了。
陆青山连忙是侧开身体，让出这个由龙雀开出的空间通道来。
纪川也知时间紧迫，不再多言，简单告辞道：“我走了，但愿此生有再见之日。”
“师兄.......”
在纪川的身形即将消失于空间通道之中时，陆青山突然开口喊住了纪川。
“嗯？”
“既然负了剑宗......那就别再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