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就是天意
天门再现人间。
这早已经超出了天劫的范畴。
不是雷霆，不是电芒，也不是因果。
就是单纯的灭杀。
意思已经很简单了。
天地不允许九劫剑修的存在。
这是一种让人绝望的结局。
天门在上，谁又能反抗？
就如罗睺所说，天不容你，你怎么活？
谁能违背天地的意志？
自古以来，似乎也就夏祖一人。
可即使是夏祖，最后也躲不掉天道之算。
巨大的，难以抵抗的威压从天而降，从天门而降，传到了陆青山的身上。
陆青山已经将自己的法力催发到最澎湃，可是依然不能抵抗。
啪的一声，他的身形就下坠到海面之上，双脚与海水重重撞击，溅起漫天水花。
剧烈的痛苦，清晰地传到他的感知中，令陆青山脸色苍白。
苍白，不是因为痛楚，又有何痛楚是能与先前的蛇吞龙所能比拟呢？
苍白，是因为天门一道气息，他便无可抵抗。
在天道面前，即使是渡过八重天劫的他，似乎还是那样的弱小。
这场逆天而行的路，马上就要结束了，他马上就要死去，什么都不能改变。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听到了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仿佛又听到了无数声在耳边低语。
对也好，错也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固执地走到底吧。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一直走下去。
“那就走吧！”
一颗剑心在怦然跳动，将无穷无尽的力量输送到全身上下。
他脚下一沉，像是背负着一片苍天。
陆青山只是深深弓起嵴背，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腰杆，然后脚掌重重一顿，在海面一踏。
分明是海面，此刻却如同一片深沉的大地，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继而，陆青山的身形重新腾起，离开了海面。
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几乎要压榨光他所有的力量。
陆青山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九天之上的天门，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天门之后的人影，蠢蠢欲动。
陆青山抬起头来，直视那扇散发无限光明的天门，如同蝼蚁一般。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的神情。
他没有力气再往上了。
下一刻，炽红的龙雀，碧绿的桃花，幽蓝的忘川，玄黑的镇魔，天青的扶摇，紫色的列缺，显形于在陆青山的身周。
于是，他轻轻一挥手指。
只闻得六声极清亮的剑啸之声，六柄本命剑，就像六道龙卷又似六道利箭，勐然绽放，腾空而起，直刺天穹。
每道剑光之后，都会拖动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横跨九天，不知多少万里。
这是千万年来都难得一见的画面。
在走过不知多遥远的距离之后，陆青山的剑终于到达天门的领域。
可就像登山，登山者在到达山顶之后，早已精疲力尽。
那足以令人魔两界闻之色变的六道飞剑，此刻就像投入湖中的六颗小石头，根本激不起任何涟漪。
他的剑从天而落。
对于这个结果，陆青山并不意外。
他的字典里没有绝望，也没有放弃。
就算是要死，也要战到最后。
他只是将头颅昂得更高，像是一座耸立的青山，直视天上的无穷光明。
然后，陆青山又向上踏出了一步，在虚空中同样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卡擦一声，他的两条腿骨完全碎了。
可他依然没有倒下，站得笔直，就这么往上走。
哪怕腿断了，也要接着往上走。
八劫境便具备战顶级魔尊的实力，这种战力，代表着逆天。
逆天之人，必有逆天之罚。
而这正是他选择的道路。
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就又向上，向着光明前进。
哪怕身体传来骨头碎裂的卡擦声音，也没有半点迟疑。
一味的前进，就像是拼命追赶太阳的夸父，即使渴死，也绝不停步。
光明越来越近。
受到天道的威压，陆青山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开始不停地淌血，向下淌落，落到天河海中，一下子被稀释。
天门，渐渐打开了一条缝隙，有纯净的光明人影在等着，等着天门再打开一些，立刻就会从中而出。
然后，死亡就要来了。
陆青山这辈子做了很多次选择，有很多努力，如今一切都要化作虚无，失去了所有意义。
真的甘心吗？
盘古开天。
夸父逐日。
神农尝百草。
谁问过他们甘不甘心。
只要愿意，那就甘心。
就在这时。
光明中多了一道黑影，正好笼罩住陆青山。
那要碾碎陆青山的天道威压，突然消失。
因为，有个人走到了陆青山的前面，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和雨。
那是一道十分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陆青山，看不到面容，身体的边缘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更是朦胧。
但是陆青山知道他是谁。
天下唯有一人，会有如此高大的背影。
“人族从来不缺气节。”
........
广陵关的战斗依然惨烈，在阿修罗族的全力进攻下，艰难支撑着。
一波又一波的广陵修士冲出关外，然后再也没回来。
其余的修士站在城墙上沉默，待轮到他们的时候，依然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哪怕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能争取到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
薛无鞘又噼翻了一名焚月魔修，凌厉剑气将魔修的肉身彻底绞碎，以确保其的死透。
这片荒原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薛无鞘抹掉脸上的血水，向四周望去，然后看见熟悉的同伴已经只剩下三个了。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望向玉门关的方向。
他很怀念剑宗，怀念倒悬山上的剑啸之声。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
“薛峰主，这一回我杀了十三个，已经超过你了。”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加上那张清秀的面容。
她是藏小剑，她满脸血迹，却是笑着对薛无鞘炫耀道。
“后生可畏。”于是，薛无鞘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
“谋事在天？从来只有人定胜天。”
那个高大身影继续说道。
“天破了，自己来补。”
“洪水来了，自己去治。”
“瘟疫横行，自己试药。”
“太阳暴晒，那就将他射下来。”
“一只鸟便敢填海，一位老朽也能移山。”
“谁愿意跪天，那就让他去吧，谁想不问苍生问鬼神，那也让他去吧。”
“吾辈剑修，不信天，亦不信神。”
“所以，天若不容，那便逆天。”
.........
“前辈，这是我的劫！”陆青山已经明白了什么，大声喊道，想要阻止。
“人族还有一句话，”那高大声音转身回头，看着陆青山，他背对着天穹与那扇天门，面容笼罩在幽暗中，“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
“如今的天下，应该没有比我更高的人。”
浑身骨头尽碎，仅凭一口气支撑着的陆青山没办法动，哪怕是动动手指都不能，所以他只能看，只能说。
“这天下不能没有你。”
天河剑仙四字胜得过百万大军，更别说如今罗睺已经踏上成圣道路，如果说有人能阻止他，也唯有楚牧神。
“人间之事，我已经管了太多年，有些累，也有些烦了，现在也该换人了。”
“这是夏祖交给你的天下，你要负责任！”陆青山最大力气地喊道。
“他都不在了，我就算不负这个责任，又有谁能找我算账。”楚牧神开心道。
“人族会大乱的。”陆青山道。
“一星陨落，暗澹不了星空灿烂；一花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
“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吗？”楚牧神道。
“我......”
“你可是局外之人，破局之人。”
陆青山怔住。
“那就这样吧，这个天下最后会变成何等模样，就用你的剑去定义吧。”
“李求败为天下剑修开天门。”
“今日我楚牧神就先至天门之外，为天下剑修镇守天门百年。”
天河剑仙楚牧神已步步登天。
天空遥远处，传来笑声。
“自古天意高难问？”
一道身影，离开天下，去往天上，飞向天穹上矗立的那道可怕天门，来到天门之外。
“或许。”
“我就是天意。”
伴随着他的笑声，楚牧神的高大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的光明之中，消失在正在开启的天门之后。
那打开一条缝隙的天门，悄然合上。
属于三大剑仙的长安年代，在这一刻，随着天河剑仙楚牧神的登天，轰然而散。
............
天穹开始震动。
无数晶莹的碎片，从天而降，呼啸而落，与空气摩擦，燃烧起来，变成流火，落在宽阔无比的天河海上。
海上生起无数巨大的浪花。
那是神灵的碎片。
天门之后的光明人影，是天道意志，是所谓神灵。
楚牧神。
登天牧神。
是结束，亦是宿命。
...........
在数万颗天降火石之中，一道氤氲红光闪过。
继而一袭红色宫装古裙现世。
她抱起失去意识，即将坠落至海中的陆青山，然后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等待着陆青山的醒来。
天上，是不断坠落的流火。
天下，是不断升腾的巨浪。
..........
许久之后，或许是数个时辰，或许是半天，或许是一天。
一缕缕瑞霞出现在天地中，祥和而神圣。
天地之力。
刹那间，风云变化，白云苍狗。
神霞冲起，世间从未有过的精纯且庞大的天地之力从虚空中流淌而出，垂落而下，浓郁得看起来一片迷蒙，充满了某种道韵。
浩浩汤汤，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向着这片海域，向着女子怀中的男人汇聚过来。
天空中，形成肉眼可见的灵光长河，极光一般变化流溢着五光十色。
女子抬头，只见长河波澜起伏，她不禁沉醉于这从未见过的美景当中。
于是，男子残破的身躯开始愈合，断掉的骨头复生，法力开始澎湃，元神开始晶莹。
一场世间从未有过的极致蜕变，悄然而生。
...........
...........
陆青山终于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秦倚天的怀中。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身体中传来的强大力量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是人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九劫剑修了。
这时候，天火已经不再坠落。
陆青山看向天空。
天还是那个天，平静广阔。
人却已不在。
“他真的走了吗？”他痴痴地问。
话音方落。
天空中风云突变。
大风起。
虽是大风，却不冰冷也不狂烈，只是在天地间呼啸涌动。
大海中，激起滔天巨浪。
一缕缕云彩涌现出现，在天幕下，形成一张大大的笑脸，像是谁的信手涂鸦，十分潦草，却能隐约看出那是楚牧神的脸。
继而，一道清光破开云雾，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落在陆青山身前。
青铜古剑。
一面刻有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山川草木。
“真的是很不负责任啊！”陆青山忽然抬起头对着那张脸大喊道。
风声啸啸。
云灿笑颜随风飘散。
第六十七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本卷终章）
陆青山伸出手，握住了青铜古剑。
于是，他知道了古剑的名字。
天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在手，谁言天地宽？
天地，人道之剑，圣道之剑。
它象征着人族。
握住这柄剑，也就等于背负一切。
这一刻，陆青山似乎能预见未来，能看见人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敌人，固然会带来仇恨与痛苦，但对于陆青山来说，不过是激励他前进的磨刀石。
最难应对的反而是所有人全都翘首以盼你说的每一个字的感觉。
然而，他无法拒绝这个重担。
这一切，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李求败剑开天门，谢青云中灵域斩杀心魔无数，夏道韫玉门关镇守一域，楚牧神登天牧神......
这所有的感受，融合成一种奇妙的感觉，又转化成一句话，不吐不快。
“寄意寒星荃不察........”
陆青山的声音响起，冷酷而决绝，在天地之中回荡。
“我以我血荐轩辕！”
一言既出，浩荡的剑啸之声响彻天地。
他明悟了天地的精神，明悟了天地的真意。
古朴的青铜古剑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辉。
陆青山顿觉天地一片茫茫，眼前光辉炽盛。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农耕畜养之术，四海一统之策，皆从他的眼帘上流过。
天地，成为了他的本命剑。
第七柄本命剑。
也是最后一柄本命剑。
土属本命剑。
陆青山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头来回激荡。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回去。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这一路走来，风霜雨雪，历经艰险，刀山火海，败尽强敌，现在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绝不能乱。
陆青山环顾四周。
天地清明，气象萧索。
紫竹林早已没了，天河海死一样的寂静。
陆青山一直发呆，记起了许多人与许多旧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
多寂寞啊。
没有你们的世界，得多寂寞！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睛，手中多了一朵莲花。
五片花瓣。
心魔一族称之为游神花，陆青山却叫它道花。
他之前说过，下一次用到此花，那只会是一种情况。
剑仙。
就是现在。
“镇魔桃花忘川龙雀天地扶摇列缺。”
如将军帅台点雄兵。
七柄堪称世间神剑的长剑出鞘，悬停于空中。
饶是剑仙再世，恐怕也要震惊于此情此景。
又有谁，同时见过如此多的神剑？
陆青山抬头看天，然后伸手一拂，轻轻出声。
“诸君......”
“且听剑吟！”
剑鸣大作。
铮铮不绝。
何来寂寞？
........
再没有半点犹豫。
陆青山心神涌入手中莲花。
他的视野瞬间抛高抛远千万里。
见天河海，见南海，见东海，见五湖四海。
见倒悬山，见青城，见蓬来，见贺兰，见天下名岳。
见长安城，见玉门，见广陵，见山海，见所有雄关。
见草木鱼鸟，见世间众生。
而在这个过程中，还遇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青州，新生的镇江城，一个男人带着一小队人手，正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巡视，穿着制式服装，十分威风。
陆青山依稀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带着稚气的年轻面容，继而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蔡兴朝。”
当年说是要留下来重建镇江城的他如愿以偿。
而且现在的他成熟了许多，修为也大有进境，相信九泉之下的蔡执事一定会很欣慰吧。
不由想起许多年前，那一场魔兽屠城，那位年岁已高的镇抚司修士蔡恒带着一对母子奋力突围。
当时情况危急，完全顾不得其它，但现在陆青山却能清晰地回忆起，队长徐豪，牺牲在石室中的队长徐豪在看了他一眼后，选择了伸出援手。
“哈，队长当时还特地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去救他们，实际上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我认识的人。”
似乎已经澹去的记忆重新涌上脑海。
正在巡视的蔡兴朝勐然侧身，直愣愣望向一处，跟在他身后的小队修士们也停了下来，随后一个年轻修士百思不得其解，“蔡执事，是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蔡兴朝视线微微偏移，摇了摇头，大声道：“继续巡视。”
.......
在碧波无垠的南海，海神列岛中，那座留下许多逸闻的蛟龙主岛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大风骤起，风吹浪动，水漪连连，一位身材修长伟岸的男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海域上空，他那双眸子如天上日月，静静看着下方。
海水波澜起伏，就如他此时此刻的思绪。
下一刻，男子的身形在阳光下如泡沫幻影，瞬间散去。
心意所至，便是身形所至。
........
妖灵山脉南部。
一只黑鼠带着成千上万计小鼠，趴伏在地上，发出如宫廷里太监般尖锐谄媚的声音，“小鼠携鼠子鼠孙们见过上仙！上仙万福！”
“吱吱吱！”
那些小鼠跟着发出声音，但因为灵智尚未全开，只能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连成一片，怪渗人的。
陆青山不由失笑，原来是鼠霸天，还曾庇护过西鼠大王呢，不过却是没见过自己，所以认不出他来。
........
荒煌之地，三千大山深处。
陆青山再一次见到了薛烛庸，莫芝芝夫妇，他们二人带着蛟龙岛百姓在大山中扎根，建立城镇，欣欣向荣。
这就是人族的生命力。
........
在扶风城，他见到了北冥真尊，令陆青山不由想起在青州的时光，不过他并未现身，只是遥遥看了一眼。
在西域风陵江，一名叫李宝瓶的剑侠姑娘，令陆青山想起了当时意气风发的岁月。
其中最深刻的画面却不是自斩道基，而是那个叫羊青儿的小姑娘，用最纯真的眼神邀请他去部落看看。
在东域一座不知名小城，他又遇到了曾作为他“上司”并且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澹台清润，六境的修为，着实没有愧对她的天灵根。
这一次陆青山选择了现身，甚至是邀请澹台清润有空去倒悬山叙叙旧，但是被澹台清润拒绝了，她又不是散修，是有“公职在身”的，忙着哩！
陆青山想了想，直接心念一动，便将澹台清润带到了倒悬山脉，再施施然离去，留下哭笑不得的澹台楼主。
嘿，堂堂剑宗之主，岂是那么好拒绝的。
在天机观莲花峰，他看见了林瑶与灵月，两人似不意外他的出现，婉约行礼叫道陆宗主，甚至于灵月还热情地说着当初七域论道上的一切，感慨陆青山就这么远远将所有人抛在了身后，唏嘘之间，陆青山悄然离去。
到钟山的时候，曾经雄踞此处的顶级宗门烛龙殿早已不见踪影，换了个新的宗门，再不见当年的景象。
重回北沧城，剑坟不在，徐素也早已不见踪影，那位两败于李求败之手的老武帝，早已重返战场，为人族守关。
黒渊，再不见鲜血魔主，更不见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弑神之战”，前世的记忆早已经释怀，倒是十分感谢能来到这个世界。
葬岭、有熊族、浣灵宗、长安城.......
故地不断重游，仍有许多陆青山熟悉的面孔。
不知不觉中，那些面容，或成熟，或苍老，修行之路，并非所有人都能一直走下去，当然也有许多人不变当年容颜，比如莫炎。
回忆就像一壶酒，越喝味道越深，令陆青山也有几分微醺。
恍恍忽忽间，陆青山忽然发现，曾经辽阔无边的七域，如今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而他，还如此年轻，和当年相比没有太多的改变，那个钟情于剑的剑修，如今依然如此。
天人之境，出窍神游，忘我，忘天地，忘万物，直到最后，仅剩心中大道，这是一条求道之路，也是凶险万分之路。
但对于陆青山而言，却好像并不是如此，所有的一切虽走马观花而过，却是愈发鲜活起来。
.........
神游天外，本体就是毫无防备。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规则。
天河海虽为山川湖海之灵，但并不代表它的灵智就低，要杀已是九劫境并且持有忘川的陆青山，此时便是最佳时机。
它不觉得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它毫不犹豫地就出手了。
海水化作一柄长刀，腾空而起，可在刀尖距离陆青山的肉身还有三尺的时候，便是一定。
红色宫装古裙女子手握幽蓝忘川，正与之对峙，柳眉倒竖。
“尔敢？”
不知是短暂一刻钟，还是漫长千百年。
陆青山勐然睁眼。
手中的道花，五片花瓣片片凋零。
那悬停于空中，悬停于陆青山身前三尺的海水所化长刀，轰然碎裂。
三魂七魄皆归窍，已然回神的陆青山，忍不住轻声笑道：“你真当我对你会没有防备？”
他不再理会天河海。
紫气升腾，一条真龙出现于陆青山身后，怒目张须，口吐紫金之气，贵不可言。
继承天地的同时，陆青山也继承了一代剑仙楚牧神的庞大气运。
那是镇守人间两万年之人道气运。
在这股气运加持之下，陆青山那本就已经成真龙的气运，更上一层楼，不论是庞大还是浓郁，都成了世间独一份之存在。
陆青山再转头，望向天穹，露出似愤怒，似悲恸，似畅快的笑容，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们且看。”
“这一剑如何？”
世人证道，皆是合道，
可大道无穷尽，何须在天道面前俯首做低？
自开一条道走便是。
天地在手。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那道剑气，呈现玄黄之色，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是世间从未出现过的。
剑气升腾。
天地中的一切，竟是凝滞了下来。
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皆被冻结。
下一刻，天与海的交界之处，出现了一条线。
那是一道剑痕。
极深极深，把天空刺破。
那也是一道笔画的开端。
这道笔画，向着天的尽头延伸，延伸，延伸，直到不可见，横贯苍天。
这是人间之剑。
也是开天之剑。
亦是开道之剑。
整片天穹，闷雷滚动。
那条如同山峦般庞大的真龙，盘踞于陆青山身后，龙首向着整座天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孝。
真龙盘踞人间。
于是，没有一道闷雷敢炸入人间。
陆青山昂着头颅，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天上一明一暗尽显无疑的日月，直至与他眸中的日月重叠
刹那后。
流光溢彩。
一条似有形似无形的通天大道，出现在陆青山脚边，向九天之上延伸，直至触碰到那扇可望而不可及的门。
分明才刚刚开道，大道就已经有万里之远。
明明是最为艰难的一关，破关却又是最为轻松。
陆青山想了一想，恍然大悟。
原来在很多年前，在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
这一路走来，既是九天之行，亦是剑道之行。
剑道，他早已融会贯通，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三大剑仙前赴后继为天下剑修开路，天地剑赋予气运，游神花明悟本心。
潜龙在渊，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
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海不来迎我，我自来也。
长安三大剑仙已不在人间。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闲敲棋子落灯花
陆青山，今日，终于剑仙了！
这一场剑仙之路，他终于走到了，当然，绝不是终点。
三大剑仙，按大家的说法，全被狗作者献祭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斜眼笑）
当然，不是为了献祭而献祭，是他们自己走上的这条路。
有些选择很有意义，也有些选择没有意义，但选择本身就是其意义。
剑仙各不相同，可又有些相同的共性在身上。
就是这些共性，让他们都成就了剑仙，也有了似乎相同的结局。
就像，假若陆青山在他们的处境之下，其实也会有相同的选择。
但还好啊，陆青山是主角，有我罩着他。
这一卷，总体来说我写的是很合心意的。
肯定也有人是不满意的。
会有人觉得拖拉，也会有人认为太快在赶进度。
这是个体差异所导致的。
就像有人觉得半小时不过瘾，也有人觉得三分钟就很棒了。
有赶进度吗？
我觉得是没有。
为什么是觉得，因为确实有砍掉一些支线，有关于战场，有关于其它人族修士。
但目的不是为了赶进度，只不过是细细思索后觉得这些支线确实可以省略以及很难写出彩。
毕竟，对于本书以及本人而言，确实没有赶进度的必要。
赶进度无非是写不下去或者成绩不好，想开新书。
写不下去？不存在的，虽然写的并不容易，但绝不至于到写不下去的程度，剧情一直都在大纲控制内（拍胸脯自豪脸）。
成绩不好？书不赚钱早已经是既定事实，真急的话早跑路啦，又何须等到现在呢，哈哈。
就这点，我还是很佛系的。
可以确定的是，主线依然是按既定路线走着。
九劫之后就是剑仙，这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
开道便是万里，也很早就在铺垫了。
不论是技，还是理，陆青山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他有可以与长安三大剑仙相媲美的天赋。
此外，他还有三大剑仙为他开路——剑修哪有越混越回去的道理，自然是要潮头更高一些的。
有深蓝（永远怀念它）。
有三大剑仙未有的九劫极境。
有融人魔两族剑法为一体的感悟。
有游神花，有龙雀忘川她们，有……
一切都是合理的。
大家如果觉得仓促了，不必可惜“作者为了赶进度毁了一个好剧情”，事实上只是作者的想法与能力就在那了——先自我贬低，就没人能贬低我了。（嘿嘿）
…………
其实按照我的习惯，这一卷的名字应当是四字的，即xx剑仙。
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把xx去掉了。
原因？
很简单。
私以为，就算是作者，做剧透狗也是不合适的。（笑）
为了保持这个悬念，忍痛把四字卷名缩减为了二字。
所以，下一卷将会是四字的，作为填补。
作者就是这么有良心。
更新……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
所以，大家还可以在下一卷更新前，猜一猜这个xx会是什么。
嗯，以我的更新速度，大家应当至少有一天的时间。
叉烧包，你真棒！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真的），但先不说太多，因为现在说太多，到完本感言时就没话说了。
我是个习惯把鸡腿留到最后啃的人。
虽然应该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但肯定还有人不知道，下一卷便是本书的最终卷了。
还有最后一卷，最后一個月。
大家，准备启程。
……
最终卷，是为：
【天下无双】：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第一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轮金日照耀着无边海域，海面笼罩上一层粼粼的金光，就像是鱼鳞般闪耀。
天河之上。
狂风呼号，扬起白发。
一个男人傲然悬立。
海风如刀锋般割过他的脸。
他抿起嘴唇，神情坚毅的好似海底的礁石一般，任尔雨打风吹。
他一直都是这样，越是痛苦险阻，越是能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总有传说要成真。
人族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九劫剑仙，诞生于今日。
只是此时此刻，以“既然执剑前行，便不再回望身后”为准则的他，也不禁回头望去。
宁风尘、古秋........李求败、谢青云、楚牧神........
那一个个名字，无比的鲜活，从未失去颜色。
大道朝天。
但是在大道之前，有着无数人在铺路。
这真是一条好长好长的道路，从偏远的炼尸洞，跨过沟壑，越过溪流，攀上峭壁，直至这群峰之巅。
纵然有过荆棘坎坷，却也见识了世间最为壮丽的景象，明白了万里之行的意义。
生来就是青山而非溪流。
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之沟壑。
横空出世。
莽昆仑。
阅尽人间春色。
.........
路就在脚下。
向前。
只能不断向前。
命运并没有给他退路。
那就不退。
“公子。”
倚天在他的身后，轻声呼唤道。
她牵着古乙乙。
陆青山忽然笑了，转头。
古乙乙也望着陆青山，脸上露出“腼腆”的笑。
作为忘川之灵的古乙乙，似乎无论过去多久，都是这般稚嫩的模样。
她虽在笑，眼中却带着期待，以及一丝紧张。
她十分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作为陆青山的剑，她太清楚陆青山的性格。
“当年岱山之巅对你许下承诺，今日终于要兑现，”陆青山缓缓问道：“古乙乙，你做好准备了吗？”
古乙乙呼吸勐地急促，虽然她并不需要呼吸。
这是她在岱山山脚“嚎哭”不知多少万年所求之愿，也是她离开忘川大江离开黄泉之界的源动力。
“我准备好了！”古乙乙深呼吸了一口气，向着陆青山深深一拜。
“古天帝”从未有过的正经。
陆青山摸了摸古乙乙的小脑袋，然后目光落向下方的这片海.......
这片引领魔族十二尊与罗睺到此的海，这片充当他九九天劫第七重劫的海，这片在他神游天外时悍然出手袭击的海。
这片注定要被清算的.......
天河海！
所有的恩仇怨恨于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陆青山右手向外一横。
天地一静。
一股异样的幻象从虚空中显形，直冲云霄，激起了风起云涌，万顷海浪。
忘川之剑被陆青山握在了手中，绽放万丈光芒，朝着四面八方散发出夺目的恢弘光芒。
陆青山一声令下。
“去镇压一切吧，古乙乙！”
下一刻，陆青山抛出手中剑，古乙乙飞上去，身形渐渐化作虚无，整个人没入剑身中。
剑灵归位！
忘川从天而降，速度之快，已经超过人间之力。
长剑坠落无声，其速其势，本该激起滔天巨浪才是。
可剑尖点在天河海面上，却是诡异地静止住，就这么悬停在海面上，保持剑尖与海平面的微微接触。
以忘川剑尖为中心，一圈涟漪泛开，向远处泛开，直至消失在海天一线中。
若是此刻于九天之巅俯视，定会发现，浩瀚星空下，偌大的的天河海上，此刻有一圈涟漪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急速扩大，直至波及整片天河海。
顷刻之后，轰鸣之声响彻天地。
天河海在轰鸣，在怒吼。
其内，无数海妖蓦然飞出，直奔陆青山而来。
海妖生于天河海，长于天河海，天河海便是他们的母亲。
如今，他们要为母亲而战。
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海妖们在咆孝，在嘶吼。
狰狞，丑陋，疯狂。
可是，他们还未靠近陆青山，立刻就一个个的身体化成飞灰。
如同陆青山身周存在着一处绝对领域，一旦踏入，形神俱灭。
一股惊人的威压，自磅礴的天河海中生出，并向着四周蔓延。
海天模湖成背景，千万种颜色拉扯成长长的系带，隐隐的，可以看见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凸显出了一张巨大的面孔，没有清晰的五官，却能看出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那张脸，愤怒，挣扎，还有恐惧。
她在恐惧陆青山如今的力量。
她想要逃，可是念头刚刚升起，天地间便是响起一声叱喝。
“让你走了么？”
忘川，深入天河海一寸，就像是一个钉子，将这张面孔死死钉在了天河海中。
面对这种桎梏，天河海就如疯狂一般，怒吼着，声音回荡八方。
“陆青山，你怎会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哪怕是有那柄剑，你也不该如此强大！”
天河海不甘且不信，声音尖锐，如冷宫里的怨妇。
陆青山沉默。
半晌。
他轻叹一声。
“可终归是迟了一步。”
深蓝已逝，再没有直观的数据，可对于自己的力量增长，陆青山再清楚不过。
八劫时，深蓝还在，当时他的元力底蕴已经达到四百二十万，与四步合道修士无异。
突破至九劫的时候，那是第一次质的蜕变。
世间从未出现过的九劫境，将他的元力底蕴推过了五百万的槛，正式比肩尊号境修士。
以渡劫境修为，比肩尊号境修士，其中跨越了两大境界。
不是这般，九劫境又如何能是天理难容之境界呢？
从八境到九境的晋升，自渡劫境到尊号境的提升，则是带来了第二次质的蜕变。
以尊号境的元力底蕴突破至尊号境，会是怎样的强大？
这是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因为在陆青山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具体数值没有深蓝无法显现，但陆青山知道，自己的剑仙境，与其他人都不同。
只是剑仙，却胜半祖。
或者说......
祖境以下无敌。
假若没有罗睺，在他晋升剑仙境的时候，这第二次道魔之战便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可是有罗睺。
所以一切都还没结束。
“先从你开始清算。”陆青山轻声开口。
“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化形，只是想拥有自由，我何错之有？”
“我已经得罪了你，你若成就剑仙，必定饶不了我，所以我要阻拦你，要在你渡劫时干扰你，要在你神游时袭击你，我只是想活！”天河海已经歇斯底里，那张呈现于整片天河海上的面孔变得扭曲起来。
她鼓动天河海之力，妄图挣脱忘川的束缚。
可是，无穷天河海带给她无穷之力的同时，也带给她最深的桎梏。
她无法逃出。
天河海，是她的力量源泉，也是她的牢狱。
画海为牢。
“你说的都没有错，我若成就剑仙，定然饶不了你。”
陆青山右手抬起，然后勐地落下。
“可谁让你没拦住我呢？”
滴！
忘川铮铮而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泛开。
涟漪，像是春风，抚平了海的皱纹。
在天河海的挣扎嘶吼中，那凸显出来的面孔被涟漪静静地抹去。
忘川的光芒照彻碧波万顷。
海水仿佛在燃烧，变化着赤橙红绿，宛如漫天极光，美轮美奂。
与此同时，一股新的气息，从天河海中生出，滔天而起，正在不断攀升，轰隆中，直接到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磅礴，碾压一切。
这气息，是古乙乙的气息。
忘川，定天河之海，故自此之后应称之为天河剑。
“忘川一直都是忘川。”小姑娘激动与振奋的声音传出。
一路走来，古乙乙也有了几分剑修的模样，虽然跳脱。
“好。”陆青山答应道。
忘川，以镇天河。
持剑者，便是天河之王。
......
陆青山伸出手去，从虚空中取出了桃花。
桃花的剑身，布满了裂纹。
它一直在与陆青山共同渡劫。
虽然后几重天劫它并不用承受，但它也不是陆青山，之前的天劫便够它受的了，险些将它摧毁。
可即使这样，它依然甘之若饴。
定海，是忘川之愿。
化道，则是桃花之愿。
不经历极致的痛苦，如何能换来化茧成蝶呢？
“你也准备好了，对吧？”陆青山轻声问道。
剑锋一阵奇异的颤鸣，作为回复。
颤鸣之中，隐含着一丝龙吟，好似随时要化作真龙飞天而去。
经历了九九天劫的洗礼，桃花早已做好了化道的一切准备。
换而言之，桃花的“肉身”早已成道，就差最后“魂”。
一旦“魂”也成道，到了那个时候，桃花就是道器。
陆青山的第七柄道器。
“那就来吧。”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期待，大袖一甩。
紫气东来。
宛如星河一般的紫气洪流，汇聚向陆青山手中的桃花。
如此磅礴的力量聚于一剑之上，剑身上所有的裂纹立刻是如同奇迹一般迅速消失。
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恢复。
在彻底恢复的一瞬间，桃花剑身上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辉。
天地只一片茫茫，遮蔽了视野。
陆青山抓着桃花，能感受桃花正在变得不同寻常。
恍忽间，他仿佛看到了日月星辰的飞旋，这一刻，就好似骑在银龙背上，飞翔遨游之九天之上。
“还差一点神。”陆青山喃喃道。
下一刻，心与剑合。
剑主与本命剑，本就是一体。
剑主的道，即本命剑的道。
陆青山的道，即为桃花的“神”。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蜕变蜕变蜕变，升华升华再升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苍茫天穹，生出一道无比强大的意志，继而化作一团无比庞大的球形闪电，从天而降。
向着桃花落下。
这是器劫，苍茫天穹降临下的器劫，阻止道器的诞生。
作为剑主，陆青山可以替桃花扛下此劫。
陆青山抬起头，神色平静。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能力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他轻声问道，目光如有实质，化作一柄利剑，径直向上。
半空中，球形雷劫骤然破灭，灭于无形之中。
“从此以后，桃花即为道剑。”陆青山宣布道。
听到陆青山此言，桃花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无尽无穷，煌煌夺目。
剑鸣之声连绵不绝，天地回荡。
仿佛是在欢呼雀跃，灵性十足。
第二章 朝游北海暮苍梧
苍茫，广阔，无边无际，仿佛没有尽头。
这就是天河海。
相隔两界之海，以天为名，拥有可以称作世间最伟大之一的力量，绝不可撼动。
然而随着那个背负逆天之命运的男人落下那柄黄泉界神器，天河海的伟力，终于不再归属于天地。
海天一线，男人抛出一柄长剑，继而跃上此剑，乘剑而行。
剑虹掠过海面。
“古乙乙！”那个男人喝道。
“陆青山，我送你一程！”天河海中，立刻有稚嫩但欢快的声音响起
轰隆隆隆！
绝不可能被撼动的海域，被分开了一条线。
剑尖所指的前方，皆被分开。
后方，则是一波波海水在向前奔涌，推动着前方的剑虹。
前无阻力，后有推力。
四周环境急剧变化，各种景象向后飞驰，被拉扯成扭曲的光线，天都模湖成一片明蓝背景。
仿佛顷刻之间，日升日落，白云苍狗，斗转星移。
这种变化，又乍然顿住。
潮声渐重。
天河城巍峨，矗立天地间，雄浑而大气，已在眼前。
西游记中，有齐天大圣一个筋斗就能翻出十万八千里。
而今时今日，陆青山这个“筋斗”又何止十万八千里？
天河之伟力，不可思议。
这般伟力，最后归于一人之手。
那这人，究竟还是人吗？亦或者是大圣？
没人知道。
只知道，如果真的是大圣，也不会是齐天。
“谢了。”陆青山道。
然后，他御剑入城。
那阻拦魔族两万年有余的祖阵，在陆青山面前却变得畅通无阻，再不需要任何的通行法印。
因为，他所御之剑，名为......
天地。
..........
今日的天河城，骤然动荡不安。
剑宗宗主陆青山御天地入城的消息，已有部分地位崇高的大修得知。
天地是天河剑仙的本命剑。
本命剑之所以为本命剑，是因为其除了剑主外无人可以使用，是谓本命。
当然也不是绝对——本命剑在主人陨落之后，就可为他人所用。
所以，原为楚牧神本命剑的天地却出现在陆青山手中，这代表着什么，似乎已经是不言而喻。
不言而喻，但又不敢置信。
——为保证瞒天过海，楚牧神离城的消息只有齐补天一人知道。
所以在天河城修士眼里，楚牧神此时应当就在城中。
更别说，楚牧神还如此强大，是人族最强者。
怎可能就这样陨落？
他们无法相信。
可天地剑又为何会在陆青山脚下，为他所用？
.........
大修们纷纷而动。
天河城中除楚牧神之外的几位不论是修为还是资历都最为雄厚的大修士，直接登楚牧神的行宫，想要一探究竟。
楚牧神的行宫，自然是无人能待客。
他们并不死心，转而前往天机观主齐补天的补天楼。
齐补天同样是闭门谢客，只是门口悬挂的那盏白灯笼，似乎已经是能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了。
但显然，他们并不会就这样被一盏白灯笼打发走。
这些大修们矗立在补天楼前，一副齐补天不给个明确消息不走的模样。
“天河修士听令......”
正在这时，一个沧桑如古木，浩大如沧海的声音自补天楼中响起，以补天楼最高楼为中心，如涟漪一般散开，传遍天河城的每一个角落，令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声音，天河修士并不陌生。
是天河城第二人齐补天的声音。
原本热闹的天河城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修士都在竖耳倾听。
补天楼外，那些等待的尊号境大修们也是心中一惊。
齐补天终于发话了，但却是以如此高调的方式，直接对所有人说话。
这在天河城历史上都是头一回，可想而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是何其重要。
再联想到门口的那盏白灯笼，饶是他们这等修为的强者，竟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都一定与楚牧神有关！
“天河剑仙已不在人间，即日起，由新晋剑仙陆青山执天地剑，接天河剑仙之任。”
齐补天道出的内容远比他的声音要震撼人心的多。
整座城，雅雀无声。
“天河剑仙......陨落了？！”
所有人都懵掉了，一个个站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打蒙。
这是噩耗。
不是一个人，亦或者一座城的噩耗。
而是整个人类族群的噩耗。
八真道主，怀玉道主，浩海灵尊，巨阙武帝.......这一刻，补天楼前所有的尊号境修士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又是惊恐。
人族最强大的修士，唯一的半祖强者，竟然陨落了！
楚牧神，不止是天河剑仙，他还是苍穹天的天。
有他在，即使魔族如勐虎在侧，他们心中至少还有底。
如今，天塌了。
那人族又该何去何从？
两万年岁月，魔族与人族的斗争就没停过，一直压制着人族。
楚牧神在时，尚且如此。
楚牧神不在了，又当如何？
天河剑仙不在人间的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本该也引起无限震动的陆青山晋升剑仙的消息，都暂时被忽略了。
尊号境修士如今与其他修士也没什么不同，心中无限惶恐与迷茫，呆立在原地，脸色极严峻。
“诸位，进来一叙。”齐补天的声音再度从楼内传出。
大门，悄然敞开。
在场的尊号境修士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进楼，直登最高楼。
登楼的过程中，他们清楚的听到了两个声音，从楼顶传来。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所以......你有预料到这一天。”
“嗯，我看到了，虽然十分模湖。”
“不曾试图改变它？”
“我只能看到，其它的什么都不能做。”
“未来，是由当下累积而成的，而不是看到的。”
“说的好，但我不是你，你只有一个。”
尊号境修士们已经到达最高楼，可以看见，四面开窗的厅中，两个男人正在对饮。
两人都是一头白发。
不过一个是灰暗的白，一个是莹润的白。
齐补天。
陆青山。
.......
齐补天放下手中杯盏，向着一众尊号境修士招了招手，“诸位，先坐吧。”
众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应该也听清了。”
齐补天伸出右掌四指并拢指向面对而坐的年轻男人，“陆青山，天地剑的新剑主。”
当天河城的尊号境修士们目光扫过那位虽然白发，但在他们面前毫无疑问只能算作是毛头小子的陆青山，心凉得七七八八，甚至可以说心如死灰。
陆青山确实气度不俗，天资确实亘古无双，按照齐观主所说，似乎已经登临剑仙境了？
好年轻的剑仙。
可是，又有何用呢？
他们可以接受谢青云的陨落，可以接受陆青山接任道宗之主，镇守东域，但绝不能接受楚牧神的陨落，更不以为陆青山是能接过楚牧神的位置，镇守一界。
这个位置太过重要，又太过沉重，一个新晋剑仙如何能扛起？
可是，除了楚牧神外又有谁能扛起呢？
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是不能的，这般一想，原本就凉的心更是跌到了谷底。
“齐观主，会不会太儿戏了，”眼见陆青山的地位似已板上钉钉，哪怕齐补天在前，怀玉道主咽了口唾沫，还是艰难开口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陆宗主他，毕竟才刚入剑仙境，就这般将人族交付于他.....”
“陆宗主的天赋才情在场无人不认可，可这个位置真的太过重要了，我们不得不谨慎。”浩海灵尊赞同道。
........
在场的尊号境修士都或多或少表达出了自己的疑虑与担忧。
全程，陆青山静静聆听他们的意见，并没有任何的不满与愤怒。
诸位尊号修士只看到陆青山临危不乱的气度，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是无知者无惧也罢，都不再重要，他们心里想的只是难道真要将这份担子交到这个年轻人肩上？
“陆宗主，你怎么说？”待所有的尊号境修士都说完话，齐补天并没有帮陆青山说任何的话，而是看向从始至终一直默默饮茶的陆青山。
陆青山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杯盏在桌上轻轻一敲。
铛！
锵然作响。
陆青山的身后，七柄本命剑凭空而现，悬空而停。
金木水火土风雷。
属性不一，色泽各异。
陆青山轻轻念道：“镇魔。”
玄黑剑光破云而出。
第二次出声念道：“桃花。”
碧绿剑光，掠空而去。
第三次出声念道：“忘川。”
幽蓝剑光，冲天而起。
第四次出声念道：“龙雀。”
炽红剑光，扬长而去。
第五次出声念道：“天地。”
玄黄剑光，腾空而上。
第六次出声念道：“扶摇。”
天青剑光，呼之欲出。
第七次出声念道：“列缺。”
紫气东去，云起龙骧。
如将军台点雄兵，七声令下，七道剑虹已经远去。
不知去往何方。
楼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年轻的剑仙此举何意？
“道剑，七柄道剑！”大多数人还在愣神之际，场上唯一一位擅长炼器的多宝灵尊失声道。
“什么？”
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宗主的七柄本命剑，皆是道剑！”多宝灵尊深呼吸一口，重重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起来，半点都不信真有人可以坐拥七柄道剑。
整个人族也就差不离能凑出七件道器，陆青山凭什么“富可敌国”，一人拥有七件道器，而且还皆是剑器？
陆青山面无波澜，虽然他本意并不是让大家看这个，不过能有此效果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结果，陆青山蓦然发现，自己目光所过之处，竟然无一人敢直视他。
这种场面超乎他的预料。
七柄道剑，虽惊世，但也不至于这般吧？
以至于陆青山心里自己先觉得古怪起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都是人族修士，就算心中对他不认可，那也是出于对人族当下处境的担忧，所以陆青山从始至终都未释放任何杀气，甚至连敌意都没有。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尊号境修士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却不知在旁人看来，此刻他那漆黑的眼眸，就如同天上的赤日一般灼热，又似夜色中的圆月般耀眼，仿佛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太阳燃烧成灰，永不超生，就会被月华彻底净化，形神俱灭。
凡人岂敢直视日月？
在以青蛇之灵吞噬敕天之龙，以九劫修为晋升剑仙之境后，他已经与修士有了本质的区别。
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在陆青山眼中，自己不过就是强大一些的剑修罢了。
........
楼中一片安静。
陆青山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口。
“楚剑仙替我受劫，去天上做事，”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有力：“所以，我这个侥幸留在人间的人，就要做好他所留下的人间事。”
陆青山并没有隐瞒楚牧神离开人间的真实原因。
他的话就像无数道闷雷在这些尊号境修士们的脑海里炸响，让他们惘然不解。
为何？为何作为半祖的天河剑仙，宁愿牺牲自己为陆青山受劫？
这些不知见过多少风雨的大能修士们，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他可是天河剑仙啊，人族第一人，能有谁值得他这么牺牲？
众人因为极度的震惊与不解，心神涣散不定。
“楚剑仙不在人间了，需要有人接过他所肩负的重任，”陆青山看了眼依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下的众人，继续说道：“你们或许要问，为什么是我？”
“原因很简单。”
“楚剑仙把天地剑交给了我，也就是把天河城，把所有人族的命运交给了我。”
“当然，这并不足以服众，”陆青山平静地说道：“所以，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理由。”
他抬起手臂。
轻轻说道：“来。”
接下来的这一幕，才是真正让这些本已经见惯了大世面的尊号境修士们毕生难忘。
一刻钟以前，四散而飞，不知去往何处的七道剑光，此刻依次撞入楼中。
先是一抹紫色飞入，悬停于堂中，剑尖处，串着一个头颅，从眉心穿过。
一双青目瞪着滚圆，目中依稀可见惊骇之意，死不瞑目。
头颅主人，北莽魔族高等魔尊，天古魔尊。
继而是最先离去的镇魔之剑，同样带着一顶大好头颅飞入楼中。
头颅主人，北莽魔族顶级魔尊，冥渡魔尊。
扶摇，桃花，忘川，龙雀，天地，一剑接着一剑飞入楼中。
狴石魔尊，灼火魔尊，扶石魔尊，飞蝉魔尊，九轮魔尊。
又是五个大好头颅。
所有人都呆滞当场，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弯来。
这些头颅的主人，竟然都是北莽一族的魔尊。
而且最差都是高级魔尊，甚至是有两位与尊号境修士同等级的顶级魔尊。
这等存在，即使是他们在战场上想要击杀一个都不太容易。
可如今，七柄飞剑，七个硕大的头颅就这么摆在他们眼前。
飞剑的主人，却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座位。
这是什么手段？
都说剑仙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可问题是，天河城与北莽魔族之间相隔何止千里？
那可是隔着天河海啊！
也就是说，陆青山七柄飞剑在刚刚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竟是横跨天河海，进入离阳域取下七位北莽魔尊的项上头颅，再带着这七顶头颅回到天河城。
古有仙人朝游北海暮苍梧，现在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
这些人老近妖的尊号境修士们，此刻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动。
他们终于敢抬头直视陆青山。
他们眼中多了一抹之前未有的敬畏。
“但愿这个理由，能够让诸君满意。”陆青山如是道。
第三章 天元剑仙
陆青山将本命剑尽数收回剑域。
于是，七颗头颅就先后落在地板上，发出七声咚咚咚的沉闷声音。
就像是七道闷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将他们从呆滞状态中惊醒。
哗。
多宝灵尊深呼吸一口，猛地起身，抱拳行礼，恭声道：“多宝参见陆剑仙！”
他这一声参见陆剑仙，简直是重重扣在了场上其余尊号境修士的心坎之中。
哗哗哗！
就像是触发了连锁反应，众人的椅子此刻仿佛成了热锅，让他们再也坐不下去，弹跳一般地纷纷起身。
“浩海参见陆剑仙！”
“巨阙参见陆剑仙！”
“........参见陆剑仙！”
他们眼中满是敬畏。
既是敬畏这个年轻人取魔尊性命如屠狗，更是敬畏其仿佛没有底线的飞剑手段。
天河海纵横不知多少万里，但在他的飞剑面前，不过一隅也，一刻钟便能走个来回。
这不是剑仙手段，而应该是神仙！
这一刻，刚刚得知天河剑仙不在人间这个骇人消息的天河城大修们，终于是真正接受陆青山接任楚牧神之位这个事实，承认这位年轻的新剑仙是新的人族第一人。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有心眼加持的陆青山虽然飞剑射程远得骇人，但也绝没有到达这种地步，一切不过是因为那是天河海。
是他的地盘。
......
陆青山看着楼内诸位大修，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最后点点头，认真道：“这便是我以为人族现在最需要的团结。”
“陆剑仙，”适时，齐补天点头道：“不能一直这么称呼你，尊号境修士要有尊号才是，你可想好了吗？”
陆青山陷入思索。
起名字这种事，说实话，他并不擅长。
“如果一时没有主意，”齐补天的目光深邃如潭水，仿佛能洞穿一切，他轻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供你参考。”
“请说。”
“天元。”
陆青山霍地看向齐补天，齐补天却不像旁人忌惮陆青山眼中的日月，坦然与之对视。
“落子天元......呵呵。”陆青山不自觉恍神，想起了许多东西，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他早已明白了许多东西。
本该为仙武的年号，因他而变成天元。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第一个改变。
“就叫天元吧。”陆青山回过神来，笑道。
既然天元因他而现，那称为天元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以年号为尊号，本就是一种象征。
天元剑仙。
.......
“今日让你们进来，定下天元剑仙的位置是其一，其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你们说。”
一切尘埃落定，就该言归正传了。
依然是由齐补天开头，然后他将目光落在陆青山身上，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陆青山说道：“天河剑仙为我护道，在登天之前，遭遇魔族十二位掌权魔尊以及半圣罗睺的围杀，这一战，一人一剑斩杀了魔族掌权魔尊十一位。”
众人惊骇与喜意才刚刚流露出丝毫，陆青山又接着说道：“但这恰好遂了罗睺之愿。”
“罗睺之所以组织这场围杀，为的就是借助天河剑仙的力量，斩杀自己的同族。”
“他已经成就圣境之神，下一步便是要集齐八大圣魔精血，炼制出一颗魔圣之心，而魔圣之心炼成之时，便是他塑造圣境肉身，晋入魔圣之刻！”
陆青山低沉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变得煞白起来。
如果说魔族他们还有勇气相抗，那魔圣足以摧毁他们所有的信念。
谁也没想到，罗睺竟然会有这种野心。
“他有这种本事？”多宝灵尊不敢置信道。
“他既然敢做出这种拿同族铺路之事，那就必然是有把握，因为若是不成，他这一举动，等于葬送了魔族的大好局面。”齐补天解释道。
“天元剑仙.........我们该怎么办？”听见齐补天这么说，多宝灵尊，巨阙武帝等诸多尊号境修士面容又苍白了几分。
即使他们有翻江倒海的能力，有着无尽的寿命，如今眼中也是涌动着彷徨之色，尽是惶惶之意。
“只有一法。”陆青山道。
一道道目光，带着无边的希冀汇聚向一刻钟前还在遭受他们质疑的那道身影。
“若罗睺只是半圣，他不是我的对手。”陆青山淡淡道，平静的语言透露出的是无边的信心与傲意。
“虽然罗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是，想要晋升魔圣，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论是炼制魔圣之心，还是重塑魔圣肉身，都是需要时间的。”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罗睺的位置，”陆青山死死盯着齐补天，一字一顿道：“在他成就圣境之前。”
这在传记小说中，向来是反派干的事——“此子将来必然不同寻常，必须要将他扼杀于萌芽之中”。
而往往，所谓反派都不能如愿。
“我尽力。”齐补天没有推辞。
补天楼中，一片肃杀。
忽有金光闪烁，在齐补天身前凝聚了一面玄妙神秘的灵镜。
灵镜晶莹，镜面却是诡异的一片迷蒙，不能照人，更看不见任何东西。
天机观道器。
天机镜！
齐补天双手结印，灵光闪烁，元力沸腾，尽数没入天机镜当中去。
于是众人看到，镜面变得明亮起来，渐渐映衬出画面。
似乎是一道庞大的裂缝，犹如深渊，无边无际的黑暗喷薄而出。
宽阔的地底裂谷横亘在天机镜中。
在裂谷的地步，一条弥漫着猩红光芒的血河在流淌着，仿佛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之气。
八根粗大的血管，就像是锁链一般，在血河上方纵横交错，血河中的“河水”正沿着这半根血管不断向上流动。
顺着血管往上，能看到一团固定在半空中，呈现晶莹红玛瑙色的巨大肉块。
在不断地汲取中，那团巨大的肉款正如一颗心脏般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会比上一次跳动更加强而有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死死盯着天机镜中显现的画面，心脏被悬到了喉间。
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罗睺闭关的位置，然后再由陆青山出手，终结这一切。
不然罗睺一旦成就魔圣，一切就都结束了。
天机镜中的画面正在被拉远，拉高，就如同是缩放地图一般。
拉远到一定程度，就能定位到具体位置了。
轰！
然而，画面才刚刚开始拉远，天机镜中的画面就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画面中，有一道邪恶到极点的模糊影子浮现。
“哦，在找我吗？”
罗睺的声音传来。
继而，众人便看到那影子抬起右手，在半空一挥。
深沉的魔气涌出，就像是一片墨水洒出。
天机镜中的画面，在这一刹那，瞬间漆黑！
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再无法看到。
“不.......”所有大修们望着彻底黑下来的天机镜，忍不住喊道。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若是找不到罗睺的位置，那就无法阻止他。
齐补天并没有放弃，手中不断释放灵光。
然而天机镜镜身只是在不停抖动，迟迟未有画面生出。
噗！
终于，齐补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天机镜也当的一声，坠落在地。
“齐观主！”所有人惊呼道。
因为，齐补天原本就已经黑白平分的头发，在这一刻，竟然是尽数发白。
显然，齐补天为窥探天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即使这样，也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天机镜，看不到他。”
“他，掌握了蒙蔽天机之术。”齐补天抹去嘴角的血迹，嘶哑着声音道
此言一出，诸多尊号修士皆是骇然失色，甚至连陆青山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那不是天机观的绝学吗？！人族除天机观灵修外，绝无道统能有此法，罗睺一个魔族半圣岂会？”
陆青山沉默了半晌，方才轻叹了一声，淡淡道：“或许我知道原因。”
只有一个原因。
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的天地。
“罗睺，曾经吞过一名天机观弟子。”
那个人，叫做齐源。
陆青山忍不住感叹。
都说他是天纵奇才，天资无双，罗睺又何尝不是呢？
身为魔族，却能通过齐源记忆中仅有的部分天机观修行之法，推出完整的天机之术。
这是何等的天赋？
这又究竟是多么恐怖的敌人？
........
所有人，面如死灰。
气氛一时间压抑无以复加。
陆青山望着沉默的诸多尊号境修士，突然开口道：“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是知道，罗睺闭关的地方是深渊的一处地底裂谷。”
“深渊之大，与苍穹天无异，如此大的疆域，地底裂谷无数，想要找到罗睺所在的那一处裂谷，无疑是大海捞针。”
“即使在苍穹天中，有无数人手相助，都不好找，更别说还是在深渊。”
“在那种地方，别说找人，想要安然进入都很难。”怀玉道主悲观道。
虽然悲观，但也是事实。
深渊，那是魔族的大本营，莫说找罗睺，单单想在深渊立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迄今为止，真正深入过魔域的人族修士也就四位。
夏道祖，谢青云，陆青山与夏道韫。
“我去就行。”陆青山道。
“天元剑仙不可！”
“我们都知道你很强，但那可是魔族的大本营，一个人去那太危险，双拳难敌四手，你可能会........”
“其实你们并不知道我有多强。”
第四章 两座天下，共看一人
补天楼中的会话还未结束，年轻剑仙已经先一步踏空而去。
只见天空中，一抹剑虹骤然而起，一闪而逝。
“真是时势造英雄啊。”眼见陆青山已经离开，多宝灵尊不由感叹一声，也是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一个五十岁的人族领袖，这谁敢想？
五十岁的修士，正常情况下，对他们而言是连孙子辈都算不上的。
可他们也不得不服气，因为陆青山已经展示过自己的手段。
人族历史上，总共出现两次灭族危机。
第一次是两万年前，然后出了一个夏道祖。
第二次是今日，出了位天元剑仙。
这一次，天元剑仙也能如夏道祖那般力挽狂澜吗？
没人知道。
......
齐补天站起身来，灰白黯淡的头发并不影响他的威压凌压全场。
“天元剑仙已经孤身前往深渊寻找罗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这些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在天河城干等。”
“从现在开始，将天元剑仙继任领袖之位的消息传往七域，同时公开罗睺的成圣计划。
天河剑仙登天之前阵斩顶级魔尊十一，魔族定然需要时间消化这个坏消息。
这是可乘之机，我们应当从各域抽调力量，帮助广陵关反攻阿修罗族。”
“罗睺闭关破境，罗骞驮死于陆青山之手，如今阿修罗族仅剩两尊修罗王，这正是阿修罗族最虚弱的时候。”
“我们要让阿修罗族不得安宁，争取以阿修罗族为突破口，反攻进入深渊，届时还能接应天元剑仙。”
“是！”
楼中，气氛肃杀。
一位位尊号境修士面色充满着果决与杀伐之意，齐齐应道。
既然罗睺想要将他们人族置于死地，那就休怪他们先行一步对他的阿修罗族动手了。
下一刻，一道道光影便是冲天而起，冲出了补天楼。
楼中，独剩齐补天一人，望着众多尊号境修士消失的背影，面色无比冷肃。
他明白，今日从这楼中传出的消息，必然会引得整个苍穹天的震动。
......
发生在遥远天河海与补天楼中的事，在接下来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就如同风暴般席卷苍穹天的每一处角落。
于是，整个人族为之震动，骇然。
道魔之战进行到此时固然惨烈，但抵抗魔族入侵的责任几乎都在大宗门以及高阶修士身上。
道魔之战从来都不强迫小宗门以及低阶散修们参战——他们就算参战也没多大用，连炮灰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一腔热血或者一意孤行，对于这些人来说，遥远边关上的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可以当做传说中的故事来听。
即使在真实发生着，也不会有太多的实感。
可如今从天河城传出的两个消息，则是硬生生将这种遥远感撕裂。
魔圣，那是一个足以倾覆苍穹天，让苍穹天无数人族陷入被奴役命运的存在。
而在不久之后，魔族就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存在，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人族的灭绝之日。
一想到那一天的到来，所有的苍穹天修士都不由战栗，恐惧。
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被压制了下来，变为了期冀。
因为，新的人族领袖天元剑仙陆青山，已经离开天河城，前往魔域，欲要将罗睺扼杀于成圣之前。
同时，天河城牵头人族七域，聚合一批强大的力量，前往中武域广陵关，先下手为强式的展开反攻，为人族争取那一线生机。
两条线，都万众瞩目。
........
在天河城的号召下，各域的强者开始涌向广陵关。
原本在阿修罗族攻势下岌岌可危的广陵关，迎来了一批批声势滔天的援军。
而包括齐补天在内诸位天河城大修身影的出现，给广陵关修士们带来无穷的信心。
这一日，齐补天登城头，凭栏望，手掌轻挥，平静的声音，回荡天地。
“反攻！”
.........
当第二次道魔之战中人族的第一次反攻还未于广陵关上演之际，陆青山就已然横跨天河海，进入北莽魔族所属的离阳域。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虽然不及飞剑一刻钟便能往返那般夸张，但也几乎没花多少时间便来到了离阳域的边界。
天河海可以为他提供无穷助力。
第三次进入深渊。
相比前两次，这一次陆青山光明正大，站在天穹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
气息之磅礴，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这片魔域惊动。
有魔尊惊觉，倒吸冷气。
这是何人？
一个强大至此的生灵，单单是气息就让能他们浑身冰冷，感到胆寒。
轰！
陆青山没有迟疑，浑身流淌元力光辉，御剑而行。
剑光照破血月，划破苍穹，于魔界中独行，向着阿修罗魔族所在的黑甲域直掠而去。
罗睺作为阿修罗族的修罗王，他布置多年的成圣之地，没有理由不在黑甲域，不在他自己的地盘。
陆青山发出的动静太大。
轰！
终于，在掠过一座繁盛王界的时候，王界之主终究是不得不出手。
他能感受到陆青山散发的气息之强盛。
可是一个人族修士这般大摇大摆地在他的领域上掠过，他却坐视旁观，是没法与上面交代的。
该王界之主的想法也很简单，随便出手意思一下，不敌就可以退下了，反正他是出手了，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可惜，哪怕他对于陆青山的强大有所预估，却还是低估了。
陆青山一声轻喝，剑芒吞吐，镇魔剑划过长空，向前立劈而去。
噗！
身为王界之主，战力盖世的存在，竟然就这样被陆青山劈开了眉心。
磅礴的剑意，直接深入眉心处，带着无尽的灭杀之力，绞向其的源神，哪怕是王界之主，也挡不住。
这是九劫剑仙的剑意，无坚不摧，直接将他的源神绞碎，化成漫天光雨洒落。
“啊！”王界之主临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到了他这种修为境界，一般是很难杀死的，需要诸多手段与时间，可是，这个常理被打破了。
陆青山仅仅只是一剑，就这么将他给劈碎了。
可想而知，以陆青山如今的实力，只要他愿意，完全能做到以一人之力将离阳域剩余的魔尊屠戮一光。
只是，当下有更重要的事在等他——若是不能阻止罗睺成圣，他就算把深渊界所有的魔尊全部屠光也是没用的。
罗睺只要成圣，翻手就可倾覆人族。
而在拿下苍穹天后，只需要一定时间，以魔族的庞大人口，新的魔尊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陆青山没有恋战，在离阳域中疾掠前行，堂堂正正而去，踏过一处处王界，一步一步接近黑甲域。
那抹剑虹气势越来越雄壮，光芒愈发璀璨。
在楚牧神斩光北莽魔族的六大顶级魔尊后，对于陆青山而言，这片魔域中就没有哪怕一个稍微能带给他半点威胁的对手了。
九劫之关，充满了艰险，随时可能形神俱灭。
但在闯过去之后，自然就是海阔天空。
.........
黑甲域。
由于走了天河海的“捷径”，所以陆青山进入黑甲域的时间远早于广陵关反攻的时间。
这里的天地格外灰暗，空气中流动着阴冷的气息。
大地腐朽，略显荒凉。
天穹之上，陆青山负手而立，望着这魔气涌动的黑甲域，眉头一皱。
或许是因为大部分兵力都被派往了前线，所以黑甲域显得有些魔影寥寥，格外空荡。
但陆青山心知肚明，在阴暗深处，正有噬人的巨兽潜藏，在不断成长。
“找吧。”陆青山轻叹一声。
如今的罗睺需要时间，而他却是最巅峰之际。
这是第二次道魔之战人族唯一占据上风的一段时间。
但是这个上风能不能保持下去，就得看他此行的收获了。
“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陆青山的声音冷冽万分，眼中有着杀机涌现。
下一刻，浩大如洪水一般的神识四散开来。
在成就九劫剑仙之前，陆青山的元神就已经到达劫境中期，可与尊号境修士相比拟。
而在破境之后，虽没有深蓝数据，但陆青山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元神已经壮大到极限程度，再增长一分都没可能。
劫境圆满。
再突破，便是祖境元神。
所以，此刻他的神识覆盖之广，已经超乎想象。
........
时间流逝。
转眼间，距离楚牧神登天，陆青山成剑仙已经过去了一旬。
浮屠王城。
轰轰轰！
这座曾被陆青山引来的天劫所毁灭，后来又重建的浮屠王城，又一次迎来了冲击。
七道神虹纵横捭阖，在这座城池中四处肆虐，与城中那一道道魔影相撞。
陆青山位于高空之上，冷眼旁观下方的场景。
“陆青山？！”下方城池中，罗睺的子嗣，罗迦认出了陆青山，一声大吼，新仇旧恨爆发，无比愤怒，又惊惧万分。
他头皮发麻，难以想象，陆青山如今的实力已经这么强横了。
罗迦万分惊悚。
这等战力似乎已经超越了剑仙境，不应该出现才对。
“你是剑仙？！”罗迦声音发颤。
“聒噪！”陆青山冷冷地说道。
噗！
下一瞬，天地化作玄黄剑光，直接贯穿罗迦的头颅。
那硕大的头颅化作漫天血雾，一团元神之光从中冲出，想要逃走。
但是，到了这等地步，他还往哪走？
天地剑身上，陡然绽放数道玄黄剑气，禁锢天地。
继而斜掠而过，将罗迦原地不动的元神绞碎。
一代顶级魔尊就这么被镇杀，这也太震撼！
浮屠王城中，明明只有七道剑虹，却无处不是剑光，无处不是杀式，仿佛有天罗地网。
剑气纵横激荡，偌大的王城被剑光所淹没。
噗噗！
一位高等魔尊，胸膛被一道剑气所洞穿，化作血雨，染红长空。
哗啦啦！
又一位高等魔尊被剑光横截成两半，神魔体顷刻瓦解。
一团团血雾在王城上空炸开，就像是一场再盛大不过的烟花表演。
对于这等战绩，陆青山心中毫无波澜，绝没有半分喜悦，甚至神色有几分沉重。
这半月以来，他一路走来，已经剿灭了六座阿修罗族大城，浮屠王城是第七座。
但是，依旧没有发现罗睺的踪迹。
陆青山抬头遥望远处，眼神深邃而凌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情绪蕴藏在其中。
罗睺，你究竟躲在哪里？
即使是这样，也无法将你逼出来吗？
.........
幽暗的空间中。
血河流动，猩红的气味弥漫，咚咚咚的心跳声愈发有力，此起彼伏。
那颗晶莹炽红如玛瑙的心脏下方，罗睺忽然睁开眼。
他面色阴沉。
因为就在刚刚，他心中生出一种感应，有因果在流淌，与他有密切关系。
“罗迦死了。”罗睺心念一动，很快明白了一切。
罗迦身体中流淌着的是他的血脉，是他的子嗣，所以身死之时，在他圣境元神的强大感知下，灵感乍现。
“这陆青山倒是狠辣。”
罗睺漠然自语。
陆青山没能找到他，但是拥有圣境元神的他却清楚此刻黑甲域中发生的事情。
他确实没想到那一日天门之劫当头，陆青山竟然还能活下来，并且成功晋升剑仙，拥有如今的战力，似乎是比全盛时期的楚牧神还要强上几分？
只是陆青山的孤身一人，让罗睺很快就猜到了那一日在他离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那也是唯一的可能。
这座天下唯有楚牧神有那个能力与胆量直面天门。
“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就一个小辈吗？”罗睺喃喃道。
“本来还把你看作唯一的对手，看来还是高估你了，如此愚蠢之人，可称不上我的对手。”
罗睺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泽。
对他而言，别说只是同族的小辈，就算是流淌着他血脉的子嗣，与他自身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
为一个小辈牺牲自己的性命？
愚蠢至极！
说实话，罗迦的身陨，甚至都没有引起他心中产生半点波澜，更别说什么愤怒之情。
陆青山想杀就任他杀吧，就算将阿修罗族魔修杀光他都不在意。
只要有他罗睺在，阿修罗族就永不会灭族，到时想要多少子嗣再生就是了！
“陆青山啊陆青山，不要着急，快了，快了，虽然我并不在意我血脉的凋零，但是你如此挑衅于我，我岂能置若罔闻？
待我成圣，我会将你所有的亲人朋友与宗门弟子，当着你的面，一个不留的斩杀！”
至于现在，先忍让就是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的忍让，是为了以后更加凶猛的反扑。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最后，罗睺越加谨慎。
他抬起青色的双目，望向头顶上方。
那里有着无边的魔气涌动。
咚！
咚！
咚！
咚！
咚！
心脏的跳动，愈发有力。
宛如上古洪荒时代，巨人擂动战鼓之声。
...........
明月出天山。
山高月深剑气长。
洛神剑仙镇守玉门，万魔辟易，迎战由赤尊以及回返的战尊所率领的层层叠叠魔族大军。
即使是赤尊战尊这等向来骄傲的人物，也由衷佩服这名女子剑仙的气魄，真是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一柄牛耳所过之处，必然就是死无全尸。
她之所以能被谢青云誉为花中第一流，从来不止是天赋奇高而已。
夏道韫的底子，无论是气魄还是气机，亦或者剑道，都霸道至极。
这位玉门关的女主人，站于城墙上，背对玉门关，青丝和衣袂都向后方飘动。
丰姿如神。
洛神。
“夏道韫，何至于此？”赤尊叱喝道。
上一战之后，夏道韫重伤至今未愈，所以如今在玉门关城墙上站的每一息，都是在消耗自己的气机。
就算她气长三万里，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夏道韫双鬓青丝飘拂，心却如止水。
她并没有太多的豪言壮语。
天河城传来的消息，她早已收到，甚至知道的还要比别人多。
“两座天下，共看一人。”
如果说，如今陆青山身上系着两族之命运的话，那她便要为陆青山守好这座城。
这样。
不论成败于否，至少是让他有家可归。
第五章 滥竽充数
广陵关反攻黑甲域，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月的时间。
在这两月的时间里，集齐人族诸多力量的广陵关，充分展现了人族应有的战力，颇有战果，已经是将阿修罗族打得阵线后退了千百万里。
不过，对于这种战绩，人族一方却没有感受到半点喜悦。
因为，陆青山至今还未归来，还未发现罗睺的踪迹。
而他们虽然战绩辉煌，却也还未打进黑甲域，不值得称道。
特别是齐补天，强大的灵觉让他能够感觉到冥冥中正在成形的一股巨大压迫力。
显然，罗睺在那不知名处正迅速成长。
可以想象，一旦他炼成魔圣之心，成就魔圣，届时魔族定会以一种无比残暴的姿态，反扑人族。
今日他们所做的一切，待那时都要被罗睺统统清算。
......
黑甲域。
陆青山的身影立于一处刚刚荒废的城池之上。
他的双目微闭，神识感知却是如洪水般蔓延过下方的，仔细地探寻每一寸土地。
只是这一次探测，依然没有什么收获。
只是他刚欲离去，一阵异常的波动让他脚步稍停。
陆青山睁开双目，看向远方。
片刻之后，一道遁光出现在天边。
遁光之中魔气滚滚，遁光的主人显然是带着震怒之情，使得天地间都被魔气给淹没了，恐怖至极。
“我不管你是谁，敢屠戮我阿修罗族血脉，我必要让你形神俱灭！”他在大吼道。
这段时间里，黑甲域可谓是遭受劫难，有数的大城，被陆青山挨个“点名”过去。
攘外必先安内。
后方遭遇如此大劫，甚至王城被屠，即使前线压力巨大，婆雅修罗王也不能再无动于衷。
他当即从前线退下，迅速折回黑甲域，要先解决后方的忧患。
显然，在这两月的时间里，婆雅虽然被动知悉了罗睺的成圣图谋，并且哑巴吃黄莲般地为罗睺扛下了人族这波凶猛如潮水的攻势，但对于那日天河海上发生的一切并无太多的细节了解，对于陆青山的蜕变与实力也并非心中有数。
——事实上，即使是人族，也没有人知道如今的陆青山究竟有多强。
“鼠辈受死！”远远看到了陆青山与刚被陆青山横扫的荒废城池，婆雅彻底失态，身形所过之处，整片虚空都在动荡。
他毫无保留的出手，竭尽所能要斩杀陆青山。
“修罗王.......还未找到罗睺，那就先拿你祭剑吧。”陆青山轻声自语道。
陆青山的声音不大，可婆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感觉到了羞辱，感觉到了被看不起。
轰隆隆！
一刹那，他身体中四条天龙之力齐鸣，直冲天灵。
他头顶的虚空都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裂而开。
婆雅爆发出阿修罗族的极致力量，带着四条天龙之力，一拳轰向陆青山。
拳掌间，星斗转动，天翻地覆，要直接将陆青山轰杀。
嗖！
对此，陆青山只是祭出可称为魔族克星的镇魔剑。
剑光惊艳，划过长空，爆发璀璨光华。
剑光之中，是剑气，亦是剑意。
修为到了他这个层次，一切都已融为一体，不再是泾渭分明了。
上古时期，镇魔剑杀出了个焚月域。
如今，陆青山要用镇魔杀到魔域无人敢称尊。
“杀！”婆雅大吼，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满头如蛇一般粗大的头发飞扬，根根扭曲幽黑，眼眸中满是杀意，施展战法，轰杀向前。
那强大的神魔体，无与伦比，几乎是要撑开天地。
锵锵锵！
刹那之后，亿万道剑光绽放，无物不破。
剑光实在太过刺目，如同开天辟地，顷刻间便是覆盖婆雅的身躯。
噗噗噗！
婆雅的冲势一滞，继而踉跄倒退，他身上多处冒血，引以为傲的神魔体被一缕缕剑气洞穿。
他瞳孔急剧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青山。
哗！
剑光煌煌若天日，再次冲天而起，纵横激荡，划过婆雅的身躯。
下一刻，他的右臂断裂，血液在喷涌。
陆青山，一剑斩下了婆雅的右臂！
这一幕，震撼了婆雅。
他捂着断臂，满脸惊骇之色地倒退。
“陆青山，你.......”婆雅又惊又怒。
陆青山究竟发生了怎样的蜕变，战力竟然这等恐怖？
他是何等身份，纵横一域，居然在陆青山的剑下如此不堪一击，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
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回返黑甲域，任陆青山在黑甲域肆虐。
可是，真的会存在如此强大的修士吗？
已经超越了极境，不应该出现才对。
心中不安，但婆雅终究是绝世魔尊，第一时间就将断臂接续在伤口处，血气涌动间，飞快恢复伤势。
顶级魔尊的肉身之强大，断臂再生那只是小事！
“你活不了。”陆青山冷眼旁观，做出断言。
铮铮！
镇魔长啸，如真龙舞动，向前劈去，带起一挂长长的星河。
剑气，剑意，剑道，一起轰鸣，融合在一起，绚烂至极。
轰！
婆雅被打得横飞出去，整具神魔体已经都是裂痕，遭受了重创。
婆雅嘶吼着，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就从竭尽所能斩杀陆青山变成了竭尽所能阻拦对方的攻势。
两极反转。
这也不能怪婆雅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只是谁能想到，陆青山竟然会有这般手段。
有这么年轻的绝世强者吗？
婆雅咆哮，满身都是魔纹，是魔气，在阻拦剑气的侵袭。
那受伤的部位，有血气在涌动，都在极力恢复。
陆青山冷哼一声，不想再浪费时间。
心念一动，又是六道剑虹飞出，形成一道剑阵，禁锢天地虚空，将婆雅给困在了其中。
而后，剑虹之中激射出无尽的剑气，回荡在剑阵之中，形成一座剑池，接连劈斩在婆雅的肉身上。
婆雅大叫，感受到陆青山的强势，已经拼命。
只是很可惜，他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他的神魔体被斩开千万遍，血光迸溅，即使血气再充沛，也无法抵挡。
婆雅嘶吼着，不甘且绝望。
然而改变不了结局，剑虹再盛，绞碎了婆雅的神魔体，也绞碎了他的希望与生机。
号称不灭的神魔体炸开，其中脆弱的源神暴露而出。
自然也逃不过被绞杀的命运。
璀璨盛烈的剑光全部落在婆雅的元神上。
一代修罗王当场形神俱灭，身体化成血雾，元神碎灭成光雨！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一位无敌的修罗王就这般陨落了。
这样的战绩，前所未有，即使未有旁人知晓，也足以辉煌照古今。
在陆青山之前，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剑仙，在陆青山之后，也大概率不会有。
这是剑仙的神话。
陆青山迈步天地间，向远方而去，气势惊天动地，真正的如仙临尘。
这一战之后，本就被楚牧神杀得高端战力七零八落的魔域，还有谁能拦得住陆青山？还有谁敢拦？
无人！
修罗王的战力足够强大，但是面对如今的陆青山已经完全不够看。
曾经将陆青山逼到山穷水尽的修罗王，如今在陆青山这里，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蝼蚁了。
......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一月时间。
轰轰轰！
广陵关外，逼近空间裂缝处，毁灭般的灵光不断冲击着，无数道影子交缠在一起，爆发出惊天厮杀。
自反攻以来，人族一方气势如虹，再加上折回黑甲域，想要稳定后方的婆雅陨落于陆青山手中，更是加快了魔族一方的溃退之势。
如今，黑甲域魔族的战线已经退到了空间裂缝附近。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退无可退。
因为再退，人族就会沿着空间裂缝，第一次反攻入魔域之中。
轰！
在那高天之上，一道道惊人的身影在激烈交战。
包括林绣在内的人族五位尊号境修士，正在围杀毗摩质多罗修罗王。
面对数位与自己同境界人族修士的围攻，毗摩质多罗修罗王也是狼狈不堪。
“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他面目狰狞，怨毒的尖啸道：“待罗睺成圣，便是清算你们之日！”
“首先，你得能活到那时候！”巨阙武帝长啸一声。
嗡！
一道元力洪流席卷天地，从天而降，滔天般卷向毗摩质多罗。
毗摩质多罗发出刺耳的声音，魔气滚滚，战法疯狂向着巨阙武帝肆虐而去，心中却是怨恨不已。
人族七域除东域外，皆是抽调出大半的力量汇聚于广陵关，反攻他们阿修罗族。
广陵关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但相应的，其它六域的力量也是最为薄弱之时。
若是其它圣魔族在这时出兵，发动攻势，必然就能形成围魏救赵的局面。
可是......战争至今已经快四月，其它圣魔族依然是无动于衷。
毗摩质多罗心中对他们的怨恨，甚至是要超过对人族的。
待罗睺成圣，第一个清算的不是人族，而是这些圣魔族！
毗摩质多罗在心中怨毒地想着，却是完全忘记罗睺为了成圣，直接坑杀了六大圣魔族十二位绝世魔尊。
——别说是隔岸观火，若不是心中忌惮于罗睺成圣后展开清算，说不定此时这六大圣魔族都已经落井下石，对阿修罗族展开报复行动了。
......
血月当空。
黑甲域。
一座巍峨的山峰，陆青山的身影立于其上。
他俯视下方这片似乎散发着异样波动的魔域，紧锁的眉头一直未舒展开。
“公子，”氤氲红霞闪过，秦倚天悄然而现，她眉心也尽是忧愁之意，“都已经找了一遍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现在该怎么办？”
四个月的时间，陆青山已经黑甲域从头到尾都翻了一遍，可依然一无所获。
罗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半点的踪迹。
任由陆青山在黑甲域中无法无天，大肆杀戮，任由前线战况紧急，阿修罗族损失惨重，他都是无动于衷，谨慎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
找，没找到。
逼，也逼不出罗睺。
束手无策。
“之所以找不到他，唯有两种可能。”陆青山面色沉重地分析道。
“一，罗睺反其道而行，他的藏身之地，当真不在黑甲域中。”
“二，他的圣境元神，足以瞒天过海，实际上我早已探查到他的藏身之地，但是被他以圣境元神晃过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不论是哪种可能，对他来说，似乎都是死局了。
前者的话，若只是局限于黑甲域一域之地，他还有机会在罗睺成圣之前找出他来，可深渊如此庞大，他又如何找得过来？
即使他是九劫剑仙，也做不到如此。
至于后者，则更令人绝望了，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却无法发现。
圣境元神的障眼法，也唯有祖境能勘破。
虽然绝望，却不是放弃的理由。
到了这个地步，何来放弃？
就算是碰运气，那也得试一试。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终究不是零！
......
秦倚天陷入沉思当中。
在陆青山的身周，七柄本命剑尽数现形。
道剑皆有灵性，感受到剑主的烦恼，它们也在想办法。
“这家伙要是藏在天河海就好了。”古乙乙撅起小嘴，显然以她的小脑袋瓜子，是不可能想到破局之法的。
天河海，同样广阔，但是，那是古乙乙的地盘，即使罗睺有圣境元神故布疑阵，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陆青山无言。
可惜，世界并没有这么便宜与顺利的事情。
半晌后，秦倚天突然眼睛一亮，出声道：“公子.......”
“嗯？”
“魔域不是天河海，所以罗睺有可能借助圣境元神瞒天过海，瞒过我们的眼睛，可再高明的幻象，也要依托于现实存在......”
秦倚天此言一出，陆青山眼睛猛地绽放出一抹精光，已经会意。
“倘若我真掘地三尺，他又如何藏身？”
“正是如此！”秦倚天眉眼间的喜意已经藏不住，终于在绝境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倚天姐姐你是说......要用那一招！”古乙乙怔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一对大眼睛瞪得滚圆。
她是中二，是有点呆头呆脑，但并不是傻。
忘川是跟着陆青山最早的三柄本命剑之一，作为忘川之灵的古乙乙对陆青山的手段自然是无比了解。
嗡！
恰是时，小桃花轻鸣一声。
它成为陆青山本命剑的时间可是比古乙乙还要早。
古乙乙都懂了，它不能不懂。
以前它是小透明，默默无闻就算了，可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道剑，必须参与话题。
虽然，它其实并没听懂大家在说什么，但总之要鸣一声。
第六章 欲穷山海
“那就开始吧。”陆青山轻声道。
一股狂暴的波动，随之在他的掌心中酝酿升起。
灵光游动，渐渐勾勒出一个玄妙灵印。
山海之力，一个陆青山从筑基境用到剑仙境依然不过时的神技，同时也是秦倚天所想到的破局之法。
山海之力，夺噬山海的力量，毁灭一切生机。
这便是真正的掘地三尺之法。
而在陆青山晋升剑仙境后，山海之力的吞噬范围早已经增长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超过了他神识所能覆盖之范围。
下一刻，陆青山的掌心向下。
灵印骤放万丈光芒，在天地间熠熠生辉。
整个黑甲域大地，都在灵印的光芒下震动起来。
一股诡异且强大的波动以陆青山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瞬间四散开去。
轰轰轰！
狂暴的力量波动，在大地中汇聚，宛如成千上万条涓涓的溪流，向着大海汇聚而去。
不知多少万里的大地都在山海之力独有的波动下震动起来。
波动蔓延之处，大地立刻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荒芜，不论曾经是否郁郁葱葱还是本就荒凉，在当下都只有一个结局：
荒芜。
在大地荒芜的同时，那力量波动也愈发庞大，自大地中涌过，汇聚向荒芜的起始点，即陆青山所在。
力量风暴的中心处，陆青山一袭黑色鎏金宗主袍鼓动，猎猎作响。
那强大的生机力量，绽放出犹如实质般的灵光，从大地中升腾而起，就像是一条条雷龙般纵横天地，然后再源源不断地没入陆青山的身体中。
他感受着体内浩瀚奔涌的山海之力，心头忍不住微微颤动。
以他如今的修为，山海之力的夺噬范围几乎是涉及半个王界。
可想而知，在苍穹天他是万万不能再施展这道神通。
因为破坏力实在太过惊人，足以毁灭半州之地，殃及不知多少生灵。
即使如今是身处魔域，陆青山神色也是微变。
这并不是心软，而是一个生灵对于大地，对于山海，本能的敬畏与悸动。
陆青山稍稍平复下波澜四起的心境。
并没有拿所谓的大义来麻痹自己。
他并不打算掩饰，不打算狡辩，更不打算拿出一套“为了人族不得已而为之”的道理来说服自己。
无论初心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如今所为是无边罪孽的事实。
罪孽便是罪孽吧。
如果有惩罚，有业火，由他一力承受就是。
有一位登天的剑仙曾说过：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
如今，他便是人族最高的人。
对也好，错也好，做就是了，一切后果他自承担。
强大的山海之力在短时间涌进陆青山的身体中，却并没有宣泄出来，顷刻间涨满他的丹田，填满他的经脉，传来阵阵的灼痛之感。
轰！
“不堪重负”的陆青山，从高空中落下，双脚陷入本就龟裂的大地中。
陆青山站定脚步，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于是，他不再仰望星空，也不再高悬于九天之上，就这么立足于荒芜大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荒芜，带来的是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陆青山仿佛能听到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无穷无尽的山海之力在体内涌动，鼓动着他的心脏砰然跳动。
一头白发随风飞扬，在狂风中雪白如霜草。
陆青山仿佛是背负着比山岳还要沉重的东西，死死咬紧牙关，将涌动的山海之力死死束缚在身体中。
青筋与血丝自心口开始凸起，蔓延。
陆青山只管从大地中拔出自己的脚掌，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然后又踏步向前。
哪怕身后草木枯死，大地荒芜，生灵不存，也只是沉默地前进。
就像是一头黄牛。
沉默地把每一步都踏进泥泞中，也绝不停步。
俯首甘为孺子牛。
.........
黑甲域，多达七七四十九个王界，是深渊前三的大域，是被称为战族的阿修罗们生生打下的浩大疆域。
此时此刻，这片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魔域，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一场巨变。
大地震动，龟裂不断。
群山起伏，山岩碎裂。
石破天惊，江河止流。
轰！轰！轰！
陆青山的速度越来越快。
踏破江河，跃过千山，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沿途，无数魔族城池，无数魔族部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荒芜，变得一无所有，变得残败不堪。
一只素手伸出，抹去男人眉头的皱纹，幽幽一声轻叹，“青山。”
当他扛下一切的时候，亦有人在他身旁，与他同行。
剑，无论时刻都陪伴着剑主。
无论剑主是好是坏，是成是败。
风云变幻，白云苍狗。
浩浩汤汤，无穷无尽的山海之力，正向着连这个男人涌来。
他就好像是一片大海，来者不拒，将所有的一切都沉默地接收，纳入体内。
如果不能找到罗睺，那就穷遍山海。
这是陆青山的信念。
直到这一日，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脚下，一个巨大的裂缝出现。
裂缝之中，呈现出一道无底的深渊。
无尽的魔气，正从中溢出，遮蔽群星，天日昏暗。
大地之下，藏着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魔窟。
这一刻，饶是陆青山的心性，感受到这滔天而起的浩瀚魔气，感受到深渊中正在酝酿的毁灭波动，心中也是忍不住泛起涟漪。
“终于.......找到你了啊。”他说道。
原来，罗睺真的就藏身于黑甲域中。
刹那之后，黑暗被蛮横的撕裂。
两道魔影也是察觉到了一切，从魔窟中呼啸而起，竟然皆是罗睺的模样。
“你还真是难缠啊。”罗睺与罗睺化身，两尊魔影，一起望着陆青山，一起道。
“只是，你还是晚了一步。”罗睺化身神色漠然，嘴角却是缓缓掀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没有半点被发现藏身之地的惊慌。
咚！咚！咚！
寂静荒凉中，陆青山又听到了心跳声。
但并不是来自他的体内。
而是。
来自前方。
被视为化身的罗睺，赤裸着上半身。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正从他的体内传出。
于罗睺化身的心口处，有魔纹如藤蔓一样生长，在胸膛上密密麻麻交错，向着全身各处皮肤蔓延而去，勾勒织星出一幅玄奥诡秘的图案，像是一层战妆。
不是战妆，那是深渊法则的体现。
咚！咚！
每一次心跳声响起，罗睺化身的心口便会微微起伏。
继而，磅礴的力量与生命气息，就会席卷八方，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还有无边的魔气释放而出，弥漫这方世界。
“魔圣之心，”罗睺化身指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口道：“陆青山，你来迟了，魔圣之心已成。”
陆青山表情却没有哪怕丝毫的变化。
他只知道，敌人就在眼前了。
顿时，陆青山露出笑容，略显狰狞的笑容。
这一笑，他体内那蓄压不知多久的山海之力，便是再也压制不住，如火山爆发一般，喷发而出。
山海之力，本是温和的，但再温和的力量，一旦磅礴，一旦被压制得久了，也会变得狂暴。
甚至是狂暴胜过那些本质暴戾的力量。
——老实人的愤怒往往才是最恐怖的。
轰！
七柄本命剑，随风而起，作为这道狂暴力量的载体，带着狂啸声向前轰去。
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七道剑虹，无比壮烈辉煌，摧枯拉朽般地毁灭所经路径上的一切，冲刷千万里，直冲罗睺而去。
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势，让两尊罗睺皆是为之色变。
显然，他们察觉到了陆青山这一击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两尊罗睺，同时轰鸣体内的力量，各有九道天龙之力，合计十八道天龙之力震震，无边魔气如狼烟般升腾而起，凝聚而成一条浩大的魔龙。
魔龙直接撕裂向前，与陆青山那七道剑虹撞击在一起。
地动山摇，空间不断的崩塌。
紧接着，魔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塌陷，分明残暴异常，却是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便如肥皂泡般破碎了。
而剑虹的威力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继续轰向罗睺。
剑光璀璨。
两尊罗睺，共计六双眼睛中都充斥着辉煌的光辉。
“寻常招数果然拦不住现在的你。”
已经于暗中观察了陆青山许久的罗睺并不意外。
“去吧，道友。”罗睺化身道。
下一瞬，罗睺本体便是应声而起，神魔体彻底爆发而来。
他的身躯一寸寸膨胀起来，狂暴的魔力在每一寸肌体中流动，仿佛一根手指便能摧毁山岳，一根发丝就能截断江河。
罗睺本体横亘天地间，竭尽所能阻拦对方的杀伐之力。
噗！噗！噗！噗！噗！噗！噗！
可陆青山的七柄本命剑，无坚不摧，在山海之力的加持下，威能早已无穷。
璀璨的剑虹从罗睺本体的神魔体中穿过，饶是他愤怒咆哮，满身都是魔光，也不顶用。
一道道血浪溅出。
血月之光，也不如罗睺之血来得猩红鲜艳。
罗睺本体的四肢，腹部，头部，心脏，都遭受到了重击。
他的无敌神魔体依然被击破，身躯变得残破不堪，有陆青山的剑意在其血肉中不断蔓延，在阻止他恢复的同时，带给他更深层次的伤害。
这样下去，定然逃不过肉身瓦解的结局。
“强，强，好强，不成魔圣，我绝不是你的对手，”可面对这种情况，拥有魔圣之心的罗睺化身却是欢呼道，竟快活得像个孩子，“幸好有你，若是没有你，那我成圣也太无趣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你我对决的最好时间，再等等，等本王彻底进入魔圣，自会与你好好较量较量。”
魔圣之心虽成，但罗睺距离晋升魔圣还差最后一步——塑造魔圣肉身。
而罗睺，显然并不准备在此时就与陆青山交手。
“桀桀桀，至于这段时间你在我黑甲域造的杀孽，到时候，我会在你们人族身上千百倍的杀回来！”
罗睺化身发出尖锐的笑声，继而身躯上泛起深沉的如涟漪一般的紫光。
旋即，他就像泡沫一般碎裂，直接从眼前的天地中消失，唯有那笑声还在天地中回荡。
这是.......虚空一族的血脉神通，掌控空间！
那残破但魁梧的罗睺本体前，陆青山面色难看，目光沉重。
虽然仅仅只是一刹那的会面，甚至都没有正面交手，可陆青山已经察觉到了魔圣之心的强大。
不说那暴涨的血气，单单是罗睺化身作为阿修罗族却能施展出虚空魔族的血脉神通，就可窥见魔圣之心的强大。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魔圣之心的加持下，罗睺将会集八大圣魔族的神通于一身？
用游戏术语来说，此时的罗睺就相当于是八大传奇天赋加持己身。
如果说，在此之前，陆青山还有绝对信心镇压罗睺的话。
那在罗睺拥有魔圣之心后，他的优势已经不大了，甚至真的拼下去，谁能笑到最后都不好说。
可即使这样，罗睺也根本没想过在此时分出胜负。
因为，对于罗睺来说，这不过是刚开始，他还远未到达巅峰。
成就魔圣肉身，肉身与元神合一，晋入魔圣之境。
他还有三个坎，能产生三次质变。
所以，罗睺竟是果断到献祭自己的本体，换来自己的再次转移。
“让我先陪你玩玩吧。”被“罗睺化身”留下的罗睺本体，狰狞笑道。
他已重伤，精气却仍然旺盛。
他眼中凶光毕露，决绝万分，哪怕知道这尊本圣境界的本体并不是陆青山的对手，也主动出手攻击。
半圣境界的罗睺本体反手拍落擎天一掌，仿佛一片宇宙镇压而下，将陆青山覆盖。
陆青山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罗睺的巨掌落下。
瞬息之后，天地间爆发璀璨光华，无尽的玄黄之气绽放而开，交织如龙，冲击四方，直接将那一掌给震开。
“死！”
罗睺本体大吼道。
他全力出手，体内天龙之音轰鸣，比开天辟地还要吓人。
陆青山同样长啸而起，手持镇魔剑，无物不杀。
剑气扫过，剑芒掠过，半圣境界的罗睺不断踉跄倒退。
轰！
在后退中，罗睺不甘，一只拳头从天而落，轰向陆青山。
陆青山镇魔剑闪耀剑光，竟然就这么迎了过去。
砰！
在这般正面硬撼中，罗睺咳血，被打的横飞出去，本就遭受重创的神魔体更是残破。
陆青山并不打算放过罗睺本体，即使他知道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拥有魔圣之心的罗睺化身。
他催动剑气，一瞬间释放镇魔剑中所有的魔气，逆流成潮。
噗！
半圣血染长空。
“啊！”罗睺本体嘶吼着，身躯残破，被陆青山斩开。
即使在选择牺牲本体保化身之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可罗睺本体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死去。
可他哪里能想到，数月不见，昔日的陆青山竟有了这种手段，以剑仙境界，就轻易要将半圣之身的他强势击杀。
罗睺分成两半的躯体，正极力靠拢，想要再次重组。
陆青山叱喝一声，手中镇魔再度斩出，带着无与伦比的镇魔威能，直接针对罗睺的元神而去，要让他形神俱灭。
眼见避无可避，罗睺本体怒吼一声，“你也别想好过！”
他的肉身刹那间自行瓦解，化作漫天光雨，彻底炸开。
这一刻，罗睺发狠，竟是燃烧精血，燃尽己身，要拖陆青山下水。
因为对于罗睺而言，在成就魔圣之心的那一刻，这尊半圣境界的本体就早已不值钱了。
轰隆隆！
这一刻，威能盛世，漫天魔气笼罩而下，要将陆青山淹没，磨灭。
面对如此险境，陆青山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一刹那，天地剑悬立于陆青山身前，演化出一片朗朗乾坤，浩大广阔，竟是来者不拒，将所有的魔气、所有的威能、所有的攻势尽数吸纳。
天地神通。
“你......”罗睺本体残留的最后一口气看见这幕，心有震撼，但并无太多不甘。
这本就只是他的一个尝试，若是有用最好，若是无用，也无所谓。
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最后进行清算。
..........
罗睺化身离去。
本体陨落。
天地恢复寂静与清明。
陆青山立身于荒芜的大地中心。
仿佛是偌大天地中的唯一。
直到片刻之后，一个宫装古裙女子出现在陆青山的身旁。
“公子，现在怎么办，还继续找吗？”
陆青山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回去吧。”
魔圣之心已成，罗睺藏身之地无需再仅限于黑甲域。
偌大深渊，他无处不可去。
这要如何找？
罗睺成圣，已经无法阻拦。
第七章 祖与圣
偌大的黑甲域，如今有接近一半的地域在陆青山的山海之力下化为了荒芜之地。
而且，是不可逆的荒芜。
此外，黑甲域中排名前列的大城，都被陆青山屠了一遍。
黑甲域，可以说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只是，罗睺对于这些，根本不在意。
一是深渊早已开始衰败，“荒”已经出现。
就算没有陆青山今日所为，黑甲域沦为荒芜之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二是只要他成圣，苍穹天便是他囊中之物，那里富饶胜过黑甲域不知道多少倍，一时得失算不了什么。
所以，罗睺果断弃黑甲域而去。
同样，陆青山也就没有再留在魔域的必要了。
...........
广陵关外，空间裂缝前。
大漠黄沙，夕阳斜挂。
烟尘四起，喊杀声冲天。
这场由人族掀起的反攻战，进行到现在，已经处于白热化阶段。
魔族大军连绵万里，一支支魔族大军不断出战，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粘稠的魔气四散而出，聚拢成魔云，遮蔽了所有的日光，呈现邪恶的黑色。
整片天地都随之昏暗下来。
然而，另一方的人族联军，气势更盛。
他们自人族七域而来，聚集于广陵关，以一种钢铁般的姿态，杀出关去，步步紧逼，直到如今将魔族逼退至空间裂缝，士气冲天。
两股看不见尽头的洪流，凶猛地冲撞在一起，这片天地都为之颤抖。
元力与魔气，疯狂的交汇，撞击。
鲜血早已染红了大漠。
血腥的味道弥漫天地间。
而魔气的正中心，最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
毗摩质多罗，阿修罗族最后一位修罗王，独对五位人族尊号境修士。
他力量催发到了极致，一拳轰出，就能洞穿天地。
浑身更是有黑色的魔晶覆盖，形成一层魔铠，但那并不是真的魔铠，而是毗摩质多罗的神魔体。
攻守兼备，强大无边。
毗摩质多罗浑身魔气暴涌，覆盖着一层黑色魔晶的双拳不断向前轰击。
双拳轰出的同时，那黑色魔晶竟然是蔓延伸展出一根根锋利无比的尖刺，那等锋利之气使得周遭空间寸寸崩裂。
那破碎的痕迹，就像是玻璃被击碎，触目惊心。
气势虽凶猛，人族这边却半点不怵。
中武域镇域修士，林绣手中长枪挥舞出足以冻结空间枪影，已经是对着毗摩质多罗劈头盖脸而去。
铛铛铛！
相见欢与毗摩质多罗的魔拳硬撼，火花暴喝。
两人激烈碰撞在一起，拳与枪不断交锋，全部都是搏命之斗。
毗摩质多罗每一拳都是极致力量，足以轰杀九品，可林绣同样强大，相见欢所化的枪影与毗摩质多罗的魔拳不断交错而过。
两者一时不分上下。
但林绣可不是一个人。
其它四位尊号境修士也在不断出手攻击毗摩质多罗。
饶是毗摩质多罗身体之上被那魔晶铠甲包裹着，也依然顶不住如此多尊号境修士的攻势，只能是且战且退，颇显狼狈。
他身上早已遍布各种印痕。
被如此围攻，如此狂轰猛打，那毗摩质多罗眼睛逐渐是变得通红起来。
终于，他喉咙间爆发出一道尖锐地长啸，旋即，毗摩质多罗的体内有着比之前还要恐怖数倍的魔气席卷而出。
这些魔气，浓郁万分，以至于粘稠到几乎是化作晶体。
滔天般的魔气爆发，毗摩质多罗身上的气势与波动也随之暴涨。
他狰狞一笑，继而天地仿佛是陡然间进入极夜，变得黑暗下来。
于黑暗中，一道世间极致邪恶的光束，猛地从毗摩质多罗的身体中暴射而出，贯穿天地间。
分明也是黑色的光束，却是在黑暗的天地中产生璀璨之感，急掠而出，然后狠狠的撞向林绣。
轰！
惊天动地之声响彻，碰撞的中心，宛如一轮黑色的烈日升起。
数道惊骇的目光随之而去，望向那轮黑色的烈日。
他们在担心林绣的安危。
下一刻。
“雕虫小技！”在黑色的烈日中传来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
而后，众人便是见到，那轮黑色烈日陡然崩碎，无数魔气随之烟消云散。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正欲继续绞杀毗摩质多罗，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原地。
遥远的天边，毗摩质多罗的遁光正在远掠，直指空间裂缝而去。
“你们想要这道空间裂缝，让给你们人族就是了，待罗睺成圣，你们自然得千百倍奉还！”毗摩质多罗邪恶的声音随之传来。
面对人族来势汹涌的反攻，毗摩质多罗果断选择退守黑甲域，而不是死守这道空间裂缝。
“退军！”
魔气滚滚，下一刻宏大的声音传遍天地。
正与人族联军激烈厮杀的魔修们，听到这个命令，当即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不怕死，即使是魔，也一样。
人族修士显然不会是让魔修们这般轻易撤退，以一种更加凶猛的姿态缠了上去。
故而，命令虽然已经传下，但是魔族大军的撤退之势并不流畅。
唯有毗摩质多罗修罗王一马当先，率先开溜，眨眼间已经是接近空间通道。
饶是以毗摩质多罗这般地位，此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独对五位尊号境修士的围杀，压力远比想象的大，即使他是修罗王，也随时可能陨落。
要不是他足够果断，及时弃车保帅，继续拖下去，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罗睺，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我怎么也算是为你拼了这条老命，你最好是能成事.......”一想到如今不知藏身何处让他们挡刀的罗睺，毗摩质多罗不禁有些牙痒痒。
身形再一次闪烁，他已经来到空间裂缝前。
毗摩质多罗没有半点犹豫，向着空间裂缝一跃而入，准备直接离去。
就在在毗摩质多罗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稍有放松之时，有一道剑虹，以毗摩质多罗完全没设想过的姿态，从被毗摩质多罗视为逃生通道的空间裂缝中，陡然射出！
哗！
剑虹，带着凛冽的杀意，绚烂到了极致，于刹那间辉映入口，与正跃入其中的毗摩质多罗撞了个正着。
当的一声，毗摩质多罗的身躯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间裂缝入口处倒飞出去，途中还有一串飞溅的血线。
猝不及防之下，毗摩质多罗直接负了重伤。
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黑幽幽的入口处。
“真巧。”陆青山感叹道。
天地剑，在他身前盘旋。
回程，他选择直接走黑甲域的空间裂缝，而不是再原路返回，却没想刚好碰上了准备撤回黑甲域的毗摩质多罗。
虽然一时间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反正出手就是了。
陆青山一声轻叱，天地旋舞，对准毗摩质多罗急掠而出。
飞剑与毗摩质多罗撞在一起，居然是铿锵作响，声音刺耳无比。
但他的神魔体再强大，再坚固，又如何能拦住天地之锋锐与如今的陆青山？
短暂的交锋之后，毗摩质多罗覆盖在体表的魔晶开始破碎，有血水长流。
毗摩质多罗惊悚。
片刻间，他就负伤，伤势甚至是比之前独对五大尊号境修士来得还要严重。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他满脸惊骇之色地看着身形悬停在空间裂缝前的陆青山，又惊又怒，“你......”
而此时，那刚刚被他甩掉的五大尊号境修士也已经追了过来，即将临近。
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
毗摩质多罗只感觉头皮发麻。
陆青山不关心毗摩质多罗的感受，五指齐张，又是数道剑虹飞出，彻底封死他的去路。
“诸天万域，吾力无穷！”毗摩质多罗嘶吼道，彻底发狂。
他动用全部力量，甚至是燃烧精血。
他已经豁出命去。
因为，毗摩质多罗能感知到陆青山的可怕，或许已经成就半祖，简单碰撞，就能击破他的神魔体，跟他仿佛已经不是一个层次。
轰！
龙雀的剑身上，腾起无边的烈焰。
那焰芒熊熊，太过璀璨炽热，将所有的魔气全部燃烧，烟霞滔天。
“半祖，你绝对是半祖.........”毗摩质多罗满脸苍白之色，狰狞魁梧的身躯再一次踉跄后退。
他燃烧的精血竟然被龙雀这般引燃，没有化作力量，就这么凭白燃烧了。
这种手段，毗摩质多罗不相信是与他同一个境界的修士所能做到，所以他认定陆青山定然已经晋升半祖境。
嗤！
同一时间，陆青山手持镇魔，已经欺身临近。
镇魔放光，璀璨夺目，向着毗摩质多罗斩去。
剑身上的剑齿清晰可见，可吞噬魔气。
“啊！”毗摩质多罗绝望地大吼，他已然拼命，可陆青山太过强势，手段凌厉无匹。
不多时，他身上的魔晶就颗颗碎裂，湮灭，护体的魔气被镇魔吞噬一空，躯体上血光迸溅。
毗摩质多罗惨叫不已。
陆青山与他以往见到的任何大敌都不同，太过强悍，超越了尊号境领域，对他形成了碾压之势。
带着不甘，毗摩质多罗再一次选择弃车保帅，在肉身还未彻底崩溃之时，先一步自我解体。
轰的一声，随着肉身的自爆，强横的波动横扫四方，让后方的追兵只得退去，暂避其锋。
然而，陆青山却是立在原地。
天地剑横扫，演化郎朗乾坤，大地厚重，将所有的威能来者不拒的吸纳。
陆青山此举无情的绞碎了毗摩质多罗的所有希望，他本想趁乱逃生的元神无路可逃，被陆青山飞剑接连劈斩，炽盛的剑光与凌厉的剑意让他仿佛在承受凌迟之痛。
在痛苦到极点的哀嚎之下，毗摩质多罗当场形神俱灭，元神彻底碎灭。
一代修罗王就这么被镇压。
“你们阿修罗族的路数还真是一模一样。”陆青山收剑还鞘。
罗睺，在不敌之时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半圣境界的修罗王自爆，天地神通都能尽数拦下，更何况区区顶级魔尊呢？
远处。
人族尊号境修士们都呆住了。
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在他们看来，毗摩质多罗定然已经是逃出生天了，可就这么被横空出世的陆青山拦下，然后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形神俱灭。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特别是来自天河城的尊号境修士们，不由想起当时陆青山留下的那句话。
“其实你们并不知道我有多强。”
现在，他们或许知道一些了。
虽然当下两方都有许多问题，但是战争并未因为毗摩质多罗的陨落而结束。
所以众人隔空对视一眼，就是极为默契地四散分开，杀向那准备撤退的魔族。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道空间裂缝的边界，犹如是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绞肉机。
即使魔族有心撤退，无心恋战，即使人族联军是集齐七域半数力量，在高端战力这方面更是具备天大的优势，可战火依然是持续了四天的时间才逐渐熄灭。
可想而知，魔族之势大。
若不是有楚牧神，有陆青山，这场道魔之战，人族几乎是看不到半点获胜的希望。
........
空间裂缝边界外，高天之上。
以陆青山、齐补天、林绣为首的人族尊号境修士都在。
下方大漠中，人族修士们正在进行扫尾工作，清理战场，救治同伴，清点损失，收敛遗物……
“天元剑仙，您此行.......？”林绣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直奔主题，不提半点反攻之胜。
这场大捷，并没有让在场的人感到兴奋，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是关键。
真正的关键在于陆青山，或者说在于.......罗睺。
陆青山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罗睺......”林绣脸色微变。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尊号境修士心都是一寒。
“找到了，但是已经晚了，找到罗睺时，他魔圣之心已成......”陆青山并未隐瞒，将具体消息如实说出。
“魔圣之心已成.......”林绣等人眼神之中闪过茫然之色。
如果说，在面对魔族势大时，他们还能有信念死守不退的话。
那面对一个魔圣，却是什么信念都没用了。
通常情况下，个体的战力在大体量的战争中，作用不大。
可若是个体的战力强大到一定地步，一切就又反过来了。
事实上，单单是九劫剑仙的出现，就已经打破了人魔两族的平衡。
仅仅凭陆青山不是半祖，却远胜半祖的战力，就足以横推魔族所有魔尊，让人族以弱势完成翻盘。
但假若本就优势的魔族，再出一个战力远胜九劫剑仙的魔圣呢？
“一旦让罗睺晋入魔圣，一切就都完了。”来自天河城的巨阙武帝绝望道。
到了此时，他连战意都几乎被浇灭。
这一切，只因为魔圣这二字。
他是天河城资历最老的尊号境修士之一，曾经历过第一次道魔之战，亲眼见识过道祖的手段，所以非常清楚那个境界存在的恐怖。
这个天地间，无人能阻拦魔圣的脚步。
就如当年，无人能阻拦夏道祖一般。
陆青山望着瞬间低落下来的众人，默不作声。
他认可巨阙武帝所言，却并不认命。
从罗睺离开之时起，他就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与魔圣掰掰手腕。
即使很难。
说是两族之战，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这场道魔之战，已经演变成了两人之战。
“不用感到绝望。”就在众人情绪低落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而后众人抬头，便是看到齐补天正直视着他们。
齐补天满头发丝灰白，暮气沉沉，可目光却炯炯。
他们这才陡然发现，这位才刚继任数十年的年轻观主，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这般苍老？
“齐观主还有什么办法？”林绣张了张嘴，声音不自觉干涩。
虽然他心里觉得没有这个可能，但见齐补天这个姿态，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点希冀。
“也不是全完了，”面对众人目光中的询问，齐补天点了点头，平静道：“我们确实已经无法阻止罗睺晋入魔圣，也无法阻拦一位魔圣，可是……
罗睺既然能晋升魔圣，我们这边，为何不能再诞生一位祖境与之抗衡？”
“再诞生一位祖境？”
空气仿佛都凝固下来，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愣愣地望着齐补天。
这并不算什么妙策。
谁都知道，唯有祖境才可抗衡魔圣。
可祖境岂是想晋升就能晋升的？
人族这么多年历史，迄今为止也只出过一个夏道祖。
祖境，传说中的修行第十境，实在太过于虚无缥缈。
第八章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齐观主的意思是？”陆青山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都到了这种时候，齐补天还说这种“废话”，自然不会是无的放失。
眼下这个局面，人族几乎可以说是处在悬崖边缘。
前方就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出路，一旦罗睺完成最后的蜕变，魔圣的存在，绝非凡人所能抵御。
这般看来，祖境真的是最后的希望。
林绣等人并未说话，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齐补天，等待其接下来的话语。
祖境之难，无人不知，要不然也不会以人族如此悠久之历史，不知多少天纵奇才，也仅有一人到达过那个境界。
齐补天见众人都是惊疑不定的目光，不缓不慢，继续道：“纵观魔族漫长历史，罗睺的天资毫无疑问是足以排进前二，甚至说是第一也不为过。”
“就是这种才情，再加上他深如渊底的心机手段与万年的潜伏准备，才有了今日之威胁。”
罗睺成名已久，万年以前就已经是阿修罗族第一人，但为了今日成事，还是苦心孤诣了漫长岁月。
从这个角度来说，魔族如此多魔尊，偏偏是罗睺成事，还真是“他值得”。
场面上压抑的气氛，更为加剧。
敌人的强大，只会是让众人更加窒息。
两万年前人族有夏道祖，两万年后人族有九劫剑仙，似乎是天佑人族，可不同的是，这一回魔族多了位罗睺。
“可我们人族，难道就不如魔族吗？”这时，齐补天声音勐然加大，突然反问道。
此言一出，诸多人面色都是一变。
“齐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绣皱起眉头，只觉得齐补天答非所问。
齐补天缓缓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看着陆青山，“如果说，罗睺的天资是魔族第一的话.......”
“那我们人族，如今可是有位天资亘古无双的存在。”
“不止是人族，即使放眼九天诸族，翻遍古史，我相信他的天资也绝对是第一！”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齐补天口中的人是谁。
林绣怔了怔，继而露出一抹苦笑，缓缓道：“可是，你我都知道，天资并不能当饭吃。”
这是一句大实话。
历史上被称为天才最后却昙花一现的修士可谓是数不胜数。
反而是有不少初期不显山不露水的修士，到了最后成就了大能。
所以修士们修为越高，越明白一个道理：
所谓天资，其实真的不能代表什么，顶多是修行前期轻松一些，进度快一些罢了。
“天资不能当饭吃那只是因为天资还不够高。”齐补天目光扫视开来，缓缓道。
这一刻，他的眼神深邃让人无法看透。
众人再度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因为齐补天这句话也不算错。
就如凡俗之中也有俗话是说“漂亮不能当饭吃”。
可一个人真的漂亮到如西施昭君那般，又何止是能当饭吃呢？
问题在于，陆青山的天资真的有到那种地步吗？
虽然对于陆青山的天赋，他们早已心悦诚服。
不论是史无前例的九劫剑仙，还是不到五十年的修行时间，都足以证明陆青山的天资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或许真有机会登临那传说中的修行第十境。
可那也是需要时间的，或许百年，或许千年。
这个时间已经是充分考虑了陆青山的天赋后才得出的。
因为以罗睺那等天资与才情，也足足在圣境之前停留了万年之久，最后还是借助外力才有机会踏出那最后一步。
换做平常，对于一个尊号境修士来说，百年千年的时间不值一提。
可如今，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罗睺炼出魔圣之心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月——谁也不知道陆青山找到罗睺时，他的魔圣之心是炼成多久了。
或许是刚刚炼成，也或许是早已炼成数月。
就算是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来看：罗睺当时只是刚刚炼成魔圣之心，可按照这种进度，他成就魔圣至多也就是一两年的事。
一两年的时间，能做什么？
罗睺能在一两年的时间里成就魔圣，那是因为他先前有万年的积累与准备，可陆青山呢？
要知道此时距离他晋升剑仙境，也就半年不到。
气氛再度凝滞。
要一个刚晋升剑仙不到半年的修士，在一两年的时间内，一步登天，直达祖境。
就算齐补天敢想，他们可不敢。
“不说前期漫长的积累与准备，就单单是临门而望，正常来说，就足以让人蹉跎无限时光.......”巨阙武帝感慨道。
如果突破有这么简单，那他也不会停留在这个层次这么多年。
别说祖境，只是半祖就已经让他感到可望不可即。
突然他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难道齐观主您能提供什么外助？”
巨阙武帝这一话，让其它人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是啊，这个天知地知的道理，齐补天岂会不懂？
那他还这般说话，定然是有什么门路才对。
眼见众人期冀的目光投射而来，齐补天摇了摇头，悠悠道：“人族的修行体系与魔族不同，魔族修行体系的根基在于血脉，故即使是这最后一步，罗睺依然能借外物之力破关。
我们人族修行之基却是道，因此修士修行早期还能在资源的帮助下快速破关，可境界越高，外物所能提供的帮助也就越来越小。
到了九境之上，外物更是完全没了作用。”
“所以，又何来外助呢？”
“这一关，只能自己踏过去。”
众多尊号境修士们脸上刚刚流露出的喜悦色彩，一点点褪去。
对于这个道理，在场的人也都心中有数。
若是祖境能假借外物之力成就，人族的处境也就不会这般艰难了。
毕竟到了当下这种生死存亡之际，举全族之资源与机缘能生造出一个祖境，他们早就这么去做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也正是修行体系的差异，才导致了深渊与苍穹天截然不同的处境。
两界虽然环境不同，但同属九天之一，本身并没差距。
两界生灵诞生的时间也是相差无几。
可苍穹天如今依然富饶兴盛，深渊却是走向衰败，即将没落，为何？
究其根本，还是生灵的差异所导致的。
人族修行初期靠资源，后期则是靠感悟，大能修士道陨之时还会出现道消天象，还灵气于天地。
故而生生不息。
魔族修行，却是从初期到后期都需要资源。
并且只要资源足够，他们就能生生造就无数的强者——九境修士是无法用资源堆出来的，九品魔修却是可以。
除此之外，魔族还没有类似于道消天象的“反馈机制”。
这般日积月累下来，也就出现了魔族综合实力强过人族许多，苍穹天却富饶胜过深渊许多的局面
将众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齐补天依然毫无波澜，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青山。
“我会尽力一试。”身为当事人的陆青山，略作迟疑，最后还是微微点头。
祖境他没有半点把握，甚至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可现在局面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能给大家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无论是成与不成，在罗睺出关之时，他都会站在人族之前。
在场的其它人也都很难相信陆青山能在短时间里成就祖境，但此时心中不免对陆青山生出了些许期盼。
如果说当下人族中有谁能成祖，似乎真的也是陆青山了。
“所以，不必绝望，相信天元剑仙，”齐补天突然一笑，又道：“至于大家，各司其职，做好准备，迎接最后一战的到来，不要在罗睺还未成圣之前就先垮了。”
“说不定到时，还需要我们为天元剑仙争取时间。”
“我们明白，”林绣面色肃穆，然后转过身对陆青山郑重抱拳，“天元剑仙，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好，但在眼前大局下，我们能做的有限，最后的成败，只能看您的了。”
“您若是能达到祖境，一切就还有希望。”
望着那一张张肃穆的脸庞，陆青山也是深吐了一口气，他不能保证什么，只能是默默抱拳还礼。
……
“诸位，战争才刚开始，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赶紧行动起来吧。”林绣正了正神色，沉声与众人道。
尊号境修士们皆是点头，旋即迅速散去，主持大局，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庞大的人族联军，再度运转而起。
高天之上，仅剩齐补天与陆青山二人。
前者目送着诸位尊号境修士散去，然后视线忽然一转，停留在陆青山身上，他能够见到后者脸庞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元剑仙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齐观主今日所言，真的没有任何依持吗？”陆青山的目光落在齐补天那显然比上一次见面要灰白许多的发丝之上。
齐补天洒然一笑，“我知道瞒不住你，但有些话，我不能直说。”
“我明白。”陆青山见到天机镜出现在齐补天手上。
本该是光阴都无法磨灭半点的道器，镜面却是如蛛网般到处都是裂痕，再无法显示出任何景象。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早已知道，我此次深渊之行无法阻止罗睺成圣？”沉默了半晌，陆青山又问道。
“知道。”
“那为何不拦我？”
“拦不住，有些事，不去尝试一下，是不会甘心的。”
“.......”
“还有问题吗？”
“我们真的有胜的希望吗？”
“有，”齐补天肯定，又补充道：“但也只有。”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一，便是胜机。”
“我知道了。”言尽于此，陆青山没有再问下去。
“或许，有个地方你可以去看看。”见陆青山准备离去，齐补天最后道。
第九章 人间最静心
如果夏道祖还在，人族如今所面临的困境，其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只需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罗睺的性命。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对于第十境的修行者来说，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九为极，九境之上，非人哉。
但如今的人间再也没有人能够施展出这般的手段。
九劫剑仙虽强，可还在人间之层面，而非人。
所以，陆青山要想办法.......
让自己不当人。
这句话，其实还是有些好笑的。
原来不做人真的能变强。
........
清风拂面生寒。
剑去长天任自由。
剑光自天边来，锋芒所过，横扫一切阴霾，剩下碧空如洗。
天空中，不时有遁光急速掠过。
广陵关的人族联军，在取得第二次道魔之战中第一次大胜之后，回归广陵关。
不过在归来后，他们也并未隐瞒，而是将消息尽数如实发布。
虽然此战大胜，但是却并没能阻止罗睺。
在不久的将来，罗睺将晋入魔圣，那时，就到了魔族的回合。
消息传出，无疑是引发了苍穹天巨大的动荡。
不论修为高低，不论地位尊卑，得知消息的修士们，都是惶惶不安。
毕竟，第十境带来的威慑力太强了。
整个人族，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全民戒备的状态中。
不安的气氛在弥漫。
然后，逐渐演变成了愤怒与血勇。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沦陷，那至少是要站着死吧？
明明白白的死。
在这种趋势下，越来越多的修士赶往前线。
甚至就连一些素来坚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散修们，也头一次前往那七关与天河城，选择参战。
可在这种大流之下，这道剑光的方向却是与那些遁光的方向相反。
陆青山在剑光里。
天地剑被陆青山抱在怀中。
它十分坚硬，无坚不摧。
所以，它硌着陆青山了。
这柄剑是楚牧神留给他的。
很长时间，它都是天河城的象征，是人间之剑。
如今，它成了陆青山的剑。
这便意味着，守护天河城乃至人间，是陆青山无法逃避的责任。
这是最高的荣耀，也是最沉重的负担。
但整件事最荒唐的地方在于.......陆青山并不是这个人间的人。
作为整个人间唯一的外来者，却成为了这座人间的守护者。
这实在太过戏剧化。
还好的是，陆青山并不是第一个扮演这种角色的人。
在他之前，在两万年前，也有这样的一个人。
并且那个人成功了。
前人之事，后人之师。
他要去取经。
还好，并不需要如唐三藏那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路上也没有妖怪。
于是，陆青山来到了绝灵域。
这里可抑制一切灵机，故而这块地域上，无修士之说。
当年，罗睺打破了这个规则，在绝灵域上肆意悬空横行。
如今，陆青山也是一样。
绝灵域，绝不了他的灵。
绝灵域中心，原元磁城所在。
这是陆青山第二次进入绝灵域，以及第一次来到元磁城。
遗憾的是，元磁城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满目的断壁残垣，以及一个巨大的深坑。
显然，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光临过，并且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嘲笑着后来者。
“来晚了。”陆青山自语道。
这个地方，便是齐补天口中的“有个地方”。
齐补天一开始便知道这个地方。
具体地说，应该是从他继任天机观主之位开始。
上一任天机观主，临走之前，除了留下了他所见，也留下了他所知。
但是齐补天直到现在才将这个地方说与第二个人听，说与陆青山听。
因为，人在做，天在看。
只要说，便有可能被知道，被看到。
而这个地方，是不能被知道的。
虽然，最后还是被知道了。
这就像是个梗。
金刚不坏之身到了最后，总是会坏掉的；绝不能泄露的秘密，到了最后也总是会被泄露的。
会不会是那一次两任天机观主对接之时，本以为的天衣无缝但其实还是泄露了天机呢？
没人知道。
也无需去知道。
结局已经如此。
既然来晚了一步，那还有来的必要吗？
应该是有的。
毕竟，让陆青山来这个地方的人，是当前这个世界上最全知全能的人。
所以，总有什么值得来的理由才是。
很简单的推测，想来也应该很正确。
当然，即使没有其它理由，陆青山也是很愿意来看一看的。
只是，不是现在。
毕竟，当下他最差的便是时间。
陆青山跃入深坑。
深坑很深。
这是废话。
但再深的坑，也是有底的。
这也是废话。
他很快就来到了坑底。
地底很暗，不见天日。
修士是可以无视黑暗的。
只是，陆青山不喜欢黑暗，也习惯了面对黑暗选择“开灯”。
这是前二十余年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
于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天地剑绽放出剑光，照亮四周。
没有灯，那就亮剑。
空空荡荡，寂静冷清。
陆青山知道，在不久之前，这里定然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只是一切都被抹去了。
“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陆青山缓缓踱步于幽深地底中，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看了三四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陆青山内心深处知道那个人肯定已经不在了，但是真的会什么都没留下吗？
一个名字就可以威慑一族两万年的人，即使重伤，即使残喘，即使面对的是魔族第一人，也不应该就这么离去。
“夏祖？”于是，陆青山对着空气，轻声试探道。
缕缕微风拂面。
很温和，却是让陆青山浑身汗毛竖起。
密闭的地底洞穴，哪来的风？
“你的心很乱。”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四周的石壁中，浮出一点又一点的荧光，在陆青山的身前，组成一个朦胧的光影。
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就像在道源界那一次的经历一般。
只是这回，朦胧的光影最终变得清晰。
那是一位双鬓微白的儒士，面带微笑。
“夏祖？”陆青山又问。
“是我，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夏铭。”
陆青山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道：“所以，您现在这算是什么？”
“苟存的一点元神碎片罢了。”
陆青山顿了顿，还是很难接受，“您可是夏祖。”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念完这几句诗，陆青山还没反应，儒士自己反倒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我当时面对的敌人，可不止一个，况且你不能对一个半截身体都要入土的老人苛求太多。”他认真解释了一下。
“您看着可一点都不老。”
“两万多岁了，这还不老？”儒士露出惊讶的夸张表情。
陆青山一时无言。
“人族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就和两万年前一样。”他又道。
“我知道。”
“只是知道吗？”
“很早之前，我不就与你说过，”儒士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些调皮，“一代人有一代人该肩负的责任。”
“现在，这是你的责任。”
“但是，出现当下的局面，您也有些责任，所以，你不该把责任全甩在我身上。”陆青山认真道。
“你说的不错，”儒士点了点头，然后一拍手，说道：“所以，除了这点元神碎片，我还留了一点东西在这人间。”
“也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吧，”他很肯定道，也很满意，然后又摊了摊手，“只是能不能用上，就得看你们自己的了。”
“什么东西？”陆青山问道。
“到了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夏铭说道。
“到了这种时候，前辈就不要再做谜语人了。”陆青山有些愠怒。
“还是与家乡人说话有意思啊，”儒士哈哈一笑，分外开心，随即正色，“不是谜语人，是你若能用上我留的东西，你自然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你若用不上，知道了也没用。”
“我要怎样才能用上你留的东西？”陆青山又问道，换了一种方法。
“你是真的很聪明。”儒士欣赏地看着陆青山。
“你知道吗........”他又道。
“我不知道，”陆青山肯定道，提前封死他的话路，“你得说了我才能知道。”
眼前的男人，分明拥有着人族最高的声望，却有着与身份截然不符的“调皮”。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儒士说道：“前面很长的时间，我在尝试疗伤，我真的做了很多的尝试，但都失败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我放弃了。”
“我开始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真正的出路。”
“想出来了吗？”
“有一点收获，”儒士笑道：“不过那只是我的收获，你不能直接拿去用。”
“要想改变故事的结局，最终还是需要靠你自己。”
“幸好的是，你的天赋比我高。”荧光越来越弱，光影正在消散。
“我最后送你一句话。”
“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未光增辉日月。”夏铭微微一笑，最终是完全散去。
......
陆青山离开了地底。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
他皱起眉，坐在残垣之上，望着深坑出神。
很显然，夏祖的话，此刻的他并不能理解。
他坐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只是并无任何感悟。
..........
凄冷的夜色逐渐流逝。
熹光温煦。
天亮了。
微湿微凉的晨雾中，传来了微弱的虫鸣之声。
陆青山身前的地面上，有几只蚂蚁爬过。
断壁中，有一株稚嫩的绿芽抽出了地面，顶开了裂砖，有一种微弱却震撼人心的力量感。
原来，这片曾经经受过罗睺魔手洗礼的土地，并非真正的死寂。
陆青山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他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露水，沿着荒凉的道路向远处走去。
他的心，如夏祖所言，确实很乱，需要静一静。
人间最是热闹。
闹中最宜取静。
他决定去人间看看。
真的人间。
与修行，与他的过去无关的人间。
走过一段长长的路，陆青山来到了一座小城。
小城热闹，大街人流熙攘。
包子铺前的热气像雾一样，飘荡在空中。
溅出的豆浆淋湿了青石板。
人们买着早点，吃着早点，如往常一般闲谈着，话中有那座突然消失的元磁城，这是绝灵域中近些年最大的话题，所以即使过去了许久，这个话题依然有人在谈。
有人在担心这座城会不会也在将来某一天遭遇这种命运。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包子还是得卖的。”最后，包子铺老板为这个话题结了个尾。
不管将来如何，现在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陆青山站在包子摊前，听着这些朴素的担心，听着这些细碎而平实的话语，忽有所感。
这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是他曾经历的生活，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再也未曾经历过的生活——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就是感觉这些事情，好像距离他已经是很远很远之前的事了。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吗？
陆青山漫步在小城中。
他路过一处私塾，听到了墙后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很悦耳。
于是，陆青山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墙内传来的读书声，听了很长的时间。
他的心，在这朗朗书声中，终于是慢慢静了下来。
第十章 明月当空
如果说苍穹天境内还是岁月静好，还能华灯初上烟火辉煌，还能有朗朗读书声的话，那在境外，七座雄关与天河城，已经彻底陷入了血与火之中。
自从罗睺炼出魔圣之心后，原先还按兵不动的其余圣魔族，终于不再做壁上观。
在没有商量过的情况下，他们就极为默契地纷纷出兵，开始入场。
或许是他们清楚大局已定，急于表态，免得被罗睺成就魔圣后一并清算，也或许是迫不及待地进场刮分蛋糕。
总之，在广陵关大捷之后，魔族的反扑立刻是随之而来，全面袭来。
第二次道魔之战，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各域受敌的情况下，也导致广陵关这边无法再扩大战果。
因为来自各域的修士要以最快速度返回各域。
魔族这一次的反扑格外的凶悍。
——这一次是全域所有魔族一起出兵，所以他们不用再顾忌后方，专心于正面战场即可，可以去倾尽所有。
那铺天盖地的魔族大军犹如蝗虫过境般呼啸而至。
魔气冲天，好似要改天换地。
原本蔚蓝的天空，已经是被厚厚的魔云所弥漫。
偶有阳光透过魔云照射在大地上，却也是暗沉的魔光，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压抑。
面对魔族的全线进攻，准备了两万年的人族，也是爆发出了极为惊人的能量。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七座雄关以及天河城的城墙前，犹如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
人族为这场注定到来的战争，准备了许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大威力符箓、一次性法宝、大型战争法器......
魔族也同样有所准备。
...........
燕兰关外，巨灵一族魔军大营连绵千里，中心处升起了三十六根直插云霄的石柱。
石柱之上，有碧绿的魔藤缠绕。
随之，有幽绿色的魔气从石柱中滚滚而出，冲霄而上，在天空中扭曲变化，到了最后，竟然是形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魔神之像。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身形高达万丈，硕大的头颅上仅有一颗独眼，手里拿着苍天大棒，透着一股凶戾之气。
魔光闪耀，交织成光怪陆离的景象。
巨灵魔族之象征，巨灵神。
巨灵一族的魔尊悬立在巨灵神像之前，狞笑不已，“巨灵魔神已出，谁能拦我族？”
“巨灵神！”
“巨灵神！”
魔族大军就跟炸锅了一般，不知道多少魔修们仰望这魁梧的巨灵神像，眼中布满血丝，充斥着疯狂与狂热之情，尽情的高呼着巨灵神之名。
这仿佛不只是个名字，而是咒语，能赐予他们无限的力量。
数万人齐呼，就已经如山崩海啸，此时数百万数千万魔修高喊，那景象就犹如天崩地裂。
燕兰关修士们饶是心志坚韧胜于常人，此刻在这种震颤人心的高呼之下，内心也不由颤抖起来，感受到了大恐怖。
下一刻，在魔修们此起彼伏的高呼下，巨灵魔神就冲出了三十六根石柱的区域，独目圆睁，挥动着手中的苍天大棒，砸向那被阵法灵光庇护的燕兰关城墙。
巨大的阴影笼罩燕兰关。
燕兰关修士脸色大变，竟生出一种燕兰关下一刻就要被破的压迫感，连忙催动法力抵挡。
一道道绚烂的法术冲霄而起，向着那尊巨灵神轰去。
轰轰轰轰！
然而眼前的巨灵神，其力量无穷，如同魔神亲临。
所有的法术在巨灵神散发出的魔光中燃烧，一缕缕化为灰烬，然后巨灵神继续向前，已经向着燕兰关压来。
燕兰关修士们全都抬头望着那一片阴影，心头在打颤，若非这是种族之战，这巨灵神像顷刻就能击倒一方的士气。
但正是因为这场战争的性质不同，所以面对这无边的大恐怖，人族修士反而是在致命威胁下生出了决死之意。
城墙上所有的修士，倾尽全力出手，施展出平生最得意的法术，最强悍的法宝，最压箱底的手段，毫无保留。
不知何时，燕兰关城墙上多了一门火炮般的法器，通体晶莹湛蓝，巨大无比。
这是燕兰关为这场战争所准备的底蕴之一，灵感源自凡俗火炮的准道器品质的大型战争法器，中天灵武！
中天灵武，威力恐怖绝伦，同时消耗也异常恐怖，它每一次开炮都要消耗一个大型城池一年的财富，只有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才会使用。
显然，现在正是这种时候。
“开火！”
随着一声怒吼，刹那间，一道粗大的光柱喷涌而出，重重轰击在巨灵神的头颅上。
刹那间，绚烂夺目的灵光与魔光在天空中纵横交错，互相崩裂，消弭。
那耀眼的光芒甚至是将巨灵神庞大的身形都尽数淹没。
再加上来自燕兰关修士们的攻击，即使威压盖世如巨灵神，此刻身躯也不由向后倾斜，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它直接是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激起尘埃漫天，那根巨大的苍天大棒也滚落在一旁。
可是，夏曌站在城墙上，亲眼望着巨灵神坠地，心中却是有更大的危机感汹涌而来。
“这尊巨灵神是巨灵魔族的底牌，不可能就这样被击败。”
她的灵觉向来很灵验。
于漫天的尘埃冲，突然伸出了一只巨大如山的手掌。
城墙上的燕兰关修士们还未反应过来，视线便是被黑暗所覆盖。
那只手掌，以毁天灭地之势向着燕兰关拍了下来。
砰的一声，拍在了燕兰关的祖阵之上。
巨掌与祖阵交触的地方，灵光四溢，不断流散。
那只巨掌在全力下压，以至于祖阵形成的光罩在此刻都凹陷了几分，急剧向内压缩。
“再开火，快！”眼见这恐怖一幕发生，中天灵武再一次积蓄灵光。
灵光凝缩成一道比先前还要恐怖几分的深蓝色光柱，瞬间贯穿虚空，向着烟雾灰尘的中心轰去。
光柱所过之处，大风呼啸，洪流崩腾，将弥漫的烟尘全部卷开，露出其中那魁梧庞大的巨灵魔神真身。
巨灵魔神的脸庞扭曲，发出刚硬的笑声。
他另一只空出的手握成拳，向上高高提起，在经过蓄力之后猛地抡动向前，径直轰上那道恐怖的灵光柱。
砰！
下一瞬，灵光柱凝固在半空中，与巨灵魔神的拳头将入激烈的僵持状态。
溢散的余波冲击四方，有的激荡向后方，就如锋利的刀刃，直接是将数百运气不好的魔族修士撕裂成血雾。
有的席卷向前方，在燕兰关祖阵形成的光罩上激起一道道剧烈的涟漪。
战争底蕴爆发带来的恐怖，对于战争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
...........
玉门关。
一道道魔气洪流，贯穿天际，直接是轰在了长风大阵那巨大的光罩上。
七关之中，玉门关既是最强，也是最弱。
最强在于守关乃是人族第一道宗剑宗，并且拥有夏道韫以及陆青山两位剑仙。
最弱在于此时剑宗接连经过数次大战消耗，早已大伤元气，两位剑仙，一位此时不在玉门关，一位重伤未愈，全凭自身气数硬撑。
轰轰轰！
来自魔族的攻势愈发凶猛，长风大阵的光罩也变得愈发稀薄起来，显然下一个歇停期近在眼前。
最终，在人魔双方的注目之下，长风大阵所形成的光罩轰然散去，玉门关，赤裸裸地暴露在了魔族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
“杀！”赤尊阴冷的目光，直接锁定城头的夏道韫。
兵魔族三尊至今已经仅剩他一人，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哪怕半点的势单力薄之态，心中十分有底。
瞬息之后，赤尊几乎是应声出手，魔气翻腾之间，血脉天赋彻底爆发，滔天的魔剑如箭雨般暴射而出。
咻咻咻！
高空上，无数柄魔剑洞穿虚空，以无比狠辣之势，直指夏道韫。
空间在此刻都被一寸寸撕裂。
嗡！
就在所有人色变之时，夏道韫身上爆发出璀璨浩瀚的剑光，直冲那箭雨般的剑群。
剑光冲刷之下，所有的魔剑应声坠落，斜插在玉门关城墙前的广阔地面上。
余散的剑光则是将那冲锋向前的一波魔族大军覆盖，浩荡无尽的法力奔腾涌动，这些魔修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是被彻底抹杀，不曾留下半点痕迹，甚至连血液都完全湮灭。
剑仙之威，恐怖如斯。
可面对夏道韫爆发出的如此威势，赤尊只是微眯着眼看着，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
并非故弄玄虚，而是确实胸有成竹。
他的进攻，从始至终都不是奔着斩杀夏道韫而去——剑仙要是有这么容易对付，玉门关早就覆灭了。
赤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逼夏道韫出手。
如果说这悍不畏死，不断牺牲的魔族大军是在消磨长风大阵与玉门关修士的力量，那他则是一直在消磨夏道韫的气数。
哪怕气吞万里，也终有时尽。
.........
道魔之战，一旦起势，就再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厚厚的阴云，笼罩着苍穹天，终日不散，不见天日。
天河城。
夜色渐浓。
是真实的夜色，而非被魔云笼罩住太阳所来的夜色。
四面八方都陷入在深深的黑暗中，千里万里见不到一点光芒。
灯火辉煌的天河城在茫茫天河海中，就像是无边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巨阙武帝站在城头，隔海而望。
魔族大军在夜色中翻涌，就是连绵不断的浪潮，令人毛骨悚然。
这等阵仗，即使天河城修士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也忍不住为之胆寒。
“齐观主，罗睺真的会成功吗？”压抑的气氛中，巨阙武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身旁，黑暗中，站着一位满头皆白的“老人”。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强了，他快成功了。”沉默了片刻后，齐补天缓缓开口道。
“可是......”巨阙武帝咬了咬牙，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憋屈，“为何他就能这么顺利？难道是我们人族的修行体系不如魔族吗？”
人族成祖，得经历天门洗礼，魔族成圣，却没有类似的阻拦。
这般看来，真是相当不公平。
“祖境是祖境，圣境是圣境，两者相等，但并不代表两者的本质是一样的，”齐补天轻声道：“不用太过悲观，我们不是还有希望吗？”
巨阙武帝闻言，似也想起了那最后的希望，双眼中有着微光涌现。
虽然那希望在他看来十分渺茫，但总归是希望之光。
无边的黑暗压抑得人有种发疯的冲动，这种时候，尤为需要光芒，哪怕只是微光。
适时，一抹微光浮现。
阳光都无法穿透的浓重魔云之中，一轮残月探出身来，向着人间洒下月光。
“不见天日......”齐补天抬头望天，自语道：“但，明月当空，不是吗？”
..........
青州。
虽有青州纵横三万里，江湖不过一隅也，但也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深山，藤蔓密布的洞口。
陆青山站在洞口前。
秦倚天站在他的身后，就像以往一样。
陆青山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多年前，他从这个炼尸洞走出，抬头看见得便是天上的这轮明月。
多年后，虽然他已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许多许多的风雨，可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也依然是这轮明月当空。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陆青山拨开藤蔓，走了进去。
炼尸洞早已荒废，杂草丛生。
一路向前，一路向里，直至来到某个幽深的洞窟。
洞窟之中，有着一个不深不浅的池子，只是早已干涸。
很久之后的重回旧地，陆青山并不是为了追忆过往，而是在追寻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我来时之地，初生之地。”陆青山指着那个干涸的池子说道，这是秦倚天从未了解过的隐秘，所以她也很惊奇，难以想象自家公子怎么会从一个池子中诞生，而不是母亲的肚子里？
他继续絮絮叨叨地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很有名的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最后说道。
即使与陆青山心意相通，有着无法想象的默契，此刻秦倚天也无法确定他这句话究竟说的是不知道如何得始终，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究竟正确与否。
他把天河城留给齐补天。
把广陵关放在一旁。
把愈发血腥残酷的道魔之战弃于身后。
甚至是没有回玉门关，以至于夏道韫以气数为玉门关续命。
曾有李求败万年不入长安，如今陆青山尽也有相似的命运，有相似的选择。
相似的选择，带来相似的痛苦。
可这不代表陆青山不负责任，只因他有一个更大的责任要负。
那个责任太大，大到即使是九劫剑仙的肩膀也扛不住。
除非再往上登一层楼。
可是那最后的一步，究竟要如何跨过呢？
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很久的问题。
在思考中，道魔之战，人族大劫的进程轰然向前。
..........
在人族的文化中，一个人的名字往往有其的出处或者是意义，龙套除外。
比如楚牧神，登天牧神。
比如谢青云，乘青云而去..........
青山，真是一个十分美妙的意象。
它最高远，最稳重，最可靠，自古以来得到了无数文人墨客的笔墨眷顾，有着很多的意义。
但不论被赋予多少的意义，它的本质都不变。
风雨将至，青山在前。
这就是它的本质。
第十一章 罗睺成圣
时间，在缓缓流逝，转眼间，残酷的道魔之战就已经持续了一整年的时间。
这一年的时间，对于人族而言，充满着煎熬，充满着提心吊胆。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止是齐补天，越来越多人都开始隐隐察觉到，一股让人感受到无边恐惧的威压，正缓缓地从那深渊之中传来。
这是罗睺，他在刻意释放自己的气息，展现自己的恐怖。
随着不断的蜕变，即使升华还未全部完成，但他的实力已经是成十倍的增长。
实力增长到如今的地步，他已经不再害怕陆青山找上门来，不惧世间任何人。
所以，他选择放出自己的气息，带给人族无限的恐慌与绝望。
——这种明知灭亡即将来临，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待的局面，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足以让人疯狂。
而人族的压抑与疯狂，也足以让罗睺感到愉悦不已。
.......
又是一个月后。
这一日。
深渊。
亿万道魔光陡然升腾而起。
在那种程度的绚烂魔光之下，连血月都失去了色彩。
本是血色为主基调的魔域，在此刻，变得斑斓。
还在深渊中的所有魔民，在此刻都纷纷抬起头，仰望苍穹。
然后，他们都看见了一个身影。
无论是位于何域，位于何地，于此时，都看见了同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仿佛是天地间最为完美的造物，通体魔光内蕴，蕴含着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力量。
血红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落而下，神秘异常，好似夺走了血月的色彩。
他的面目仿佛被光芒笼罩，看不真切，只能是隐约看到一双邪恶至极但也恐怖至极的青色眼睛，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有元神破碎之感。
不可直视魔神的眼睛。
“好强大的力量啊.....”
一道漠然的声音，缓缓的传出。
那声音如从九幽天上而来，顺便传遍偌大的深渊界，分明没有丝毫的情感，却有着一种令天地颤栗的恐怖力量弥漫而出。
罗睺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身体中的浩荡力量，舔了舔嘴唇，轻轻一笑，显得格外邪异。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成为了魔域主宰，深渊至尊。
他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下一刻，罗睺便出现了深渊的最中心位置。
地理意义上的绝对最中心。
罗睺屹立于苍穹之上，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竟也有几分恍然若梦之感。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似乎都会有一段这样的心路历程，回忆一下从前，为现在增色。
终于，罗睺停止了回忆。
他俯瞰着下方已经显现衰败之色的深渊大地。
千山起伏，群龙昂首。
他的心绪随山脉的起伏不由激荡。
如今，他大势已成，不用再瞻前顾后，只需展示自己的手腕就可。
罗睺一脚在虚空中点下。
一条条蜿蜒绵长的山脉，拔地而起，宛如一条条魔龙飞跃至天上，在罗睺的身周狂舞。
一念沧海变。
魔龙环绕，罗睺胸中豪情万丈。
“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茫茫深渊界中，所有的生灵，都听到了罗睺的这一句蕴含有莫名威压的宣言，同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降临。
于是，下一刻，所有的魔族生灵，无不是狂热的跪拜了下来，选择了服从。
“谨遵圣命！”魔族生灵们虔诚的跪拜。
可是这还不够。
罗睺将目光望向除黑甲域外其余七域的王城。
他需要统一魔域，他要当一个独裁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有人不肯顺从，他也不介意先来一场大清洗。
罗睺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微笑，青眸中闪烁着暴戾之色，且毫不掩饰。
他将自己的意念清清楚楚的表达出来。
“七日之内，所有人都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此时，所有的掌权魔尊们都在前线战场上，并不知道深渊中发生的一切，更无法给罗睺以回应。
但罗睺并不着急，因为他清楚，这个消息，很快就就会传遍两界。
他号令群魔俯首，在等天下来投。
哪怕知道前线战争激烈，这种时候要魔尊们回深渊臣服，可能会耽误战机——有他在，又何须去在意所谓战机？
罗睺高悬于苍穹上，血月无光。
他身上的残暴之气越来越重。
“谨遵圣命！”第三天，巨灵一族率先臣服。
事实上，这根本没有悬念。
“谨遵圣命！”第四天，雷兽、虚空、兵魔三族臣服。
.......
七天之后，最后一个圣魔族口中高呼着“谨遵圣命”向罗睺彻底臣服。
此时，所有的魔族，都已向罗睺臣服，献上了自己的魔土。
至此，罗睺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整个魔域。
无论权力还是力量，都凌驾于魔域所有生灵之上。
但他并不满足。
“很好，诸位，请记得今日，”罗睺不再放眼于深渊这片衰败的界域，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投向富饶的人域，脸庞上，浮现起一抹妖异笑容，一道含着无尽冰冷之意的声音，在深渊大地上浩浩荡荡的响起，“乃是我罗睺圣，一统两界之时！”
.........
神威如狱。
当罗睺成就魔圣之时，人域中灵觉出众者自然也有所察。
“罗睺.......他成功了.......”
天河城，齐补天面色骇然地抬起头。
就在刚刚，他感知到了一种让他灵魂都不由战栗的气息。
那种气息，唯有魔圣，才能拥有。
巨阙武帝以及其他尊号境修士，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魔圣的存在，简直让人绝望到要意志全无。
即使他们的修为地位已经是人族顶峰，但面对魔圣，他们与那些低阶修士又有什么区别呢？
“魔圣，即将降临。”齐补天叹息道。
陆青山以九劫剑仙的境界，都能朝游北海暮苍梧，对于魔圣而言，更是不在话下，天河海的广阔，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现在，只是看罗睺准备何时降临了。
一旦降临，迎接天河城的，只有毁灭。
能阻拦魔圣的，唯有祖境。
祖阵，在魔圣面前，不值一提。
齐补天转头，将目光投向人域。
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
那里，存在着人族最后的希望。
..........
人域，镇江城，密河峰。
“陆青山”真正的出生之地。
陆青山漫步于山道上，并没有任何人发觉他的来到。
漫无目的。
有微凉料峭春风吹起，吹皱他的眉头。
所有的风，究其根本，都来自海域。
海域上的风，又来自天河海。
此时的拂面之风，便是如此。
陆青山神情微变，童孔一缩，陡然转头，将目光望向天河城的方向。
“公子，怎么了？”秦倚天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陆青山的变化。
“罗睺，成圣了，”陆青山的声音十分低沉，但神情却十分平静，“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公子你还未成祖.......”秦倚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青山是还未成祖，可罗睺既然已经成圣，那陆青山就不得不去面对。
这是他的责任。
公子他从来都不是逃避责任的人。
“不过就是以下克上，我们不是向来擅长这个吗？”陆青山笑道。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一如当年。
只是当年那道剑光的方向是南海，如今这道剑光的方向，却是天河海。
决战之地，天河海。
只能是天河海。
只有在那，他才有一线渺茫希望。
.........
清晨时分。
玉门关。
此时的玉门关外有无数魔修，黑压压到处都是，经过长达一年的战斗损耗，依然是看不见尽头。
这场准备两万年之久的道魔之战，无论最终胜负，必然会持续很长的时间，鏖战个数十年再正常不过。
赤尊身影巍峨如山，一动不动，面色却是异常难堪。
因为就在四天前，他得知了罗睺成圣的消息，并且在罗睺的威压下，令手下的魔尊回返深渊，向罗睺传达了兵魔一族的臣服之意。
虽然臣服，也心服口服，但心中的不爽与憋闷却是与日俱增。
他的目光落在玉门关城墙上那个已经站立许久，在晨风中如洛水神女般的身影。
洛神剑仙，夏道韫。
他决定，拿她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就在下一次玉门关大阵的止歇期。
必须要抓紧。
因为罗睺一旦出手，足以摆平一切，那就没有他再出手的机会了。
幸好，罗睺的首目标，并非这里。
.......
夏道韫双眸微闭，闭目养神。
晨风轻拂，她的衣袂微动。
刷！
下一刻，她陡然睁眼，绝美的面庞不知为何煞白了几分。
“怎么了？”一旁的余沧海看出她的情绪在剧烈波动，有些诧异。
夏道韫脸色很快恢复平静，转身，目光看向那一直在死死盯着她的赤尊。
“接下来，玉门关要拜托你了。”
余沧海一怔。
战局愈发紧张，夏道韫作为玉门关最强大的战力，却说出这种话？
是要离开？
怎么可能，那接下来的战斗怎么办？
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当下的战争还要重要？
——余沧海从未想过夏道韫会是趋利避害，这不是夏道韫。
虽然心中骤起大波澜，可余沧海却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既然交给我，那我守好就是了。
这是余沧海的想法。
......
说出那句话时，夏道韫神情很平静。
仅仅只是刹那。
夏道韫如山河一般的眉目中闪过一丝狠厉。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再没有半点血色，仿佛在这一瞬，受了极重的伤。
可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骤然清亮，虽然眼角开始淌血。
玉门关中，起了一场大风。
风，带来无数的气息。
所有的气息，全部灌进了夏道韫的身体中。
天地之间有异象。
玉门关外，赤尊变了颜色，怒喝道：“夏道韫，你哪来如此大的气运？”
“不对.......夏道韫，你竟敢窃取大夏之气运为己用？”
“何来窃取，本就是我的。”玉门关上，倾国倾城的女子剑仙脸色雪白，语气平静。
她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而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下一刻，她就已经出现在玉门关之外，天穹之上。
恐怖的天地气息，还在灌入夏道韫的身体中。
她的青丝随风狂舞。
“你不要命了吗，就算你是剑仙，又如何能承受这般磅礴气运所换来的强大力量！”赤尊骇然失色，试图阻止夏道韫。
夏道韫没有再说话。
她已经来到了赤尊之前。
她的速度太快，迟尺天涯。
她右手紧持牛耳，剑光四射。
牛耳向前，剑光也向前，将赤尊淹没。
剑光中，响起赤尊愤怒至极的怒吼。
他早有准备，根本不敢掉以轻心，瞬息之间，便是施展兵字诀，进入最强状态。
剑光中，怒吼连连，惨叫连连，哀嚎阵阵。
然后，剑光四散，显出其中的画面。
夏道韫静静站着，眼角淌血，唇角溢血。
她的对面，是赤尊，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
“拿大夏万年之气运，换刹那芳华.......疯婆子！”赤尊咧了咧嘴角，说道。
世上所有势力，皆有气数，只分多寡。
毫无疑问，继承夏祖血脉，守护人族两万年的大夏是所有势力中的翘楚，气运最盛。
作为新晋女帝的夏道韫，则是把持着这份气运，这份家底。
她的责任与使命，是将这份大夏气运壮大，至少是保持不衰败。
可是今日，夏道韫却是反其道而行，将大夏万年积攒而下的天大气运挥霍一空，不过是为了换取一时之气。
任是谁见了，都得感叹一句天下头一号败家娘们。
.......
夏道韫转身。
赤尊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剑痕。
继而，第二道。
第三道。
.......
总计十万八千道剑伤，出现在赤尊的身上，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是血液飞溅而出。
赤尊，仿佛成了一座人形喷泉，不断向外喷射着血液。
他看着那个正在远去的女子身影，死不瞑目。
他始终无法理解。
为什么不惜性命，不惜大夏万年之气运，只为对他出这十万八千剑。
..........
夏道韫并不关心赤尊在想什么。
也不关心自己此时的变化。
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变化此刻才在她的身上发生。
夏道韫的满头青丝，正在褪色。
变为白色。
这就是代价。
代价是生命。
美好的是，她此举所为的那个人，早已白头。
这么看，就算是共白头了。
她再没有看赤尊一眼，转身跃上牛耳。
剑光腾起，破开厚重的魔云，向远处而去。
喧闹的战场上，有片刻的安静。
或者说死寂。
没有魔敢拦她的脚步。
玉门关中，也没有震惊的呼喊。
因为即使是玉门关修士，此刻也震惊到失语。
......
大夏万年之气运，这般挥霍一空。
未来之前途，也折于这一刻。
甚至是大半性命也流泻一空。
可惜吗？
不可惜。
这些东西很重要。
但远方有更重要的东西。
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要认清对于自己而言，什么东西更重要。
夏道韫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弄清楚这件事了。
第十二章 她是月亮
夏道韫从遥远的玉门关离开，一路向北。
她的速度太快，快到空间似乎都要变形，空气熊熊燃烧，被带出了两道经久不散火焰。
如同凤凰的双翼。
剑光不停地闪现，没用多长时间，她就已经跨越过一州，然后继续向北。
她要越过千万里，去到那座屹立于天河海之畔的城池。
如果不能改变故事的结局，至少是要去见证它。
所幸，她还有时间。
.......
天河海。
海浪奔涌，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作为界海，它分隔开两界，海的一边是苍穹天，另一边则是深渊。
在之前长达一年的时间中，这片海域上的战争从未平息过。
然而七天前，这个两界最激烈战场，却是诡异地陷入了平静之中。
只不过，不论是人族还是魔族，心中都清楚，这种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一场足以决定两界无数生灵命运的毁灭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天河城外万里之地，魔气翻滚，厚重的魔云铺天盖地，可清晰见到无数道凶残的魔影，以及无数道凶戾的目光投来。
虽然凶戾，却是无边的寂静。
所有的魔修，都没有动作，静静地悬立在天地间，在等待着什么。
等的是罗睺。
魔族历史上第一位魔圣。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着。
于是日出东方。
霞光万丈。
魔云终于散去。
天地之间，天河之畔，阳光恰似一线潮水，由东向西缓缓蔓延过来，带来无限光明。
天河城的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头。
所有的天河修士，此刻都在此处，与魔族大军隔海相望，与魔族大军进行同样的等待。
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一道修长的背影默然而立。
他身着代表剑宗之主的宗主袍，黑色为底的长袍上，绣有金色的苍龙，在霞光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张牙舞爪，好似要活过来。
“真是让你们久等了。”
当日光彻底覆盖这座屹立了两万年不倒的天河城时，一股让人难以呼吸的魔威，从天而降，如日光一般，将整座天河城彻底笼罩。
在这股魔威之下，就连巨阙武帝这等尊号境修士，都感到了心灵震颤。
而城墙上的无数天河修士，更是失魂落魄，心神恍惚。
不是他们意志不坚，只是本能反应终究是难以克服。
面对大恐怖的本能反应。
“恭迎罗睺圣！”
而万里之外的魔族大军，相比天河修士的死寂，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们爆发出震耳欲聋般的狂热欢呼声。
所有的魔修，不论修为境界高低，在此刻都是于天河海之上虚跪下来。
在那足以撼动天地的狂热欢呼声中，骤然间，天地起异象。
一道粗如山峰的魔气光柱从天而降，就像是一条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黑色瀑布。
魔气涌动间，一个魔影，浮现而出。
正是罗睺。
罗睺终于现身。
如今的罗睺，不再是阿修罗族的丑陋模样，因为到了现在，集齐八大圣魔族血脉的他也不能再算纯粹意义上的阿修罗族了。
似人非人，似魔非魔。
不过，那青色的眼睛，倒还是带着几分阿修罗族特征。
罗睺头发变得血红，正向后飘扬，像是血色的赤焰在燃烧。
他浑身蕴含着一层黑色的魔光，分明位于无边魔气中，那黑色竟也清晰可见。
罗睺右手轻挥。
刹那间，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就这么平息。
他站立于魔族大军的最前方，面带笑容地望向天河城。
这座城池的建成，耗费了无数年的时间。
但是它的毁灭，只需要一个清晨。
随后，罗睺再将目光投向陆青山。
“仅以一人之力，就能给我魔族带来如此大的威胁，你陆青山倒也算是人杰。”
“若非我是比你早生个两万年，恐怕你我两族之结局，还真不好说。”罗睺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在天地中响起。
对于陆青山，罗睺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但这并不是说罗睺的心胸有多宽广，在他眼里这不过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指点罢了。
在胜利的时候，再小气的人也不会吝啬几句言辞。
“今日之结局，依然不好说。”陆青山抬起头，直视魔光中的罗睺，肯定道。
罗睺闻言，漠然一笑，“不好说？”
“看来你还不清楚魔圣的力量。”
罗睺略带讥笑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
他眼中闪过一抹凶戾之意，旋即，他手掌探出，隔着万里之远，遥遥对着天河城往下一按。
“今日，便让你们瞧瞧，何谓魔圣之力！”
神威如狱。
当罗睺的声音落下时，这方天地陡然生出一股绝不属于人间层次的威压，令人生出无边的恐惧。
那翻滚不停的魔气，则是在此刻急剧凝缩，最后竟是化成了一道长矛，闪电般划过天际，将沿途的空间尽数割裂，最后径直轰在了那由夏祖一手构建而成的祖阵之上。
那庇护了人族两万年的天河祖阵，那被人族视为最大底牌的天河祖阵，在这道魔气长矛下，泛起强烈的灵光，想要如之前一样守护人族。
可是这一次，它失败了。
琉璃一般的阵法光罩上先是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然后就是水到渠成一般地瞬间崩碎，灵光四散，洒落满城。
望着祖阵的破碎，所有人都呆住了。
罗睺仅仅只是随意的出手，祖阵便是这般崩溃........
天河修士们目光茫然游移，所见到的，都是同样的绝望之色与麻木。
就算他们在此之前再怎么高看魔圣的力量，可如今真正面对魔圣之时，只会发现，自己依然还是低估了魔圣的力量。
魔圣的力量，居然是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在这般实力面前，似乎不论是如何庞大的数量，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们不由面露悲意。
在这种力量之前，就算是九劫剑仙，也不会有任何反抗余地吧？
罗睺刚刚现身，还未真正出手，便震慑住了所有人。
“看你的了。”天河城城头，齐补天苍老的声音响起，面对罗睺这等足以摧毁人心的手段，他的脸色上竟看不出半点异常。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齐补天对陆青山依然有着不符常理的信心。
他的这种信心，也让几乎已经彻底绝望的天河修士们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希冀，将目光投向那道从始至终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位年轻宗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陆青山便是迈出一步。
虚空涟漪荡漾。
他的身形凭空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陆青山已经是在城外，遥遥而上，带着人族最后的希望，破入天穹。
.......
有一人离城而去，有一人乘剑入城。
一抹剑光，于此时坠入天河城。
一袭青衣飘然落地，落在天河城头。
终于在决战前赶到。
那是一个女子，有着与那年轻宗主相似的白发，以及白发也难掩半分的倾城倾国。
她的背后，负着一只雕刻精美的紫檀剑匣。
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岁，深知剑宗传统的天河城老修士们，看见那一只剑匣，身子都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剑宗的紫檀剑匣。
凡死战才出的紫檀剑匣。
一旦背上了紫檀剑匣，便意味着接下来将是最为艰难但也是决心最为坚定的死战。
剑匣中，装的不是负匣者的剑，而会是同伴的剑。
当年剑宗出征中灵，人人背紫檀剑匣。
那一次，陆青山最终带着装着半个剑宗的紫檀剑匣回到了剑宗。
剑匣依旧。
这一次的结局又当如何？
女子摘下身后的剑匣，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前方那道正遥遥而上的修长身影，眼神无比坚毅。
她将大夏万年之家底挥霍一空，走过半个苍穹天，终于赶到此处，只为见证这个故事的结局。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她就与他一起庆祝。
如果故事的结局不如人意，她便会亲手收回他的剑，说到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子的目光，陆青山突然转头回望，对她笑了笑，然后，不再有半点迟疑，更不会有畏惧与退缩，又是一步跨出，出现在了罗睺身前不远处。
天河城外，两军之间。
两人，隔空对峙。
……
所以，《九天》的剧情策划还真是十分老套啊。
作为游戏第一个资料片“尸傀之乱”终极BOSS的罗睺化身，也是最终的BOSS。
最初的敌人同时也是最终的敌人，多“老套”的设定啊！
分明即将迎来最为艰险的一战，陆青山却莫名思绪飘飞，这般想道。
……
“你，要挑战本圣吗？”罗睺率先打破对峙，开口问道。
“挑战？”陆青山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对这位魔族有史以来第一人说了第二句话，“不，我会宰了你。”
“哈哈，就凭你？”罗睺反倒是笑出声来，“圣魔之下，皆为蝼蚁。”
嗖！
“去死吧。”下一刻，罗睺隔空轰出一拳，凌厉拳罡如一条黑龙般向着陆青山袭去。
太快了！
明明清楚知道对方会如何攻击，可陆青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更别说躲过这一攻势。
他唯有展开剑域，让藏于剑域虚空中的本命剑忘川现形，挡在自己身前，同时施展斗室无尘神通，周身泛起一层微光。
忘川是绝对无法被毁灭之剑，能稍稍阻碍罗睺这一拳。
当！
下一瞬，忘川在罗睺的这一攻势下横飞而出，“黑龙”继续向前，视陆青山的剑域为无物，以最凶猛的姿态砸在了陆青山身上。
当即，陆青山只感觉浑身剧痛，砰的一声，就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浑身骨骼在此时都已碎裂，让他没有半分动弹之力，就这么软绵绵地从空中坠落。
轰！
一路坠落，最后，陆青山径直砸在了天河海上。
海面猛然塌陷，激起漫天浪花，陆青山的身形沉入海中，生死不知。
“真是可笑，就这等力量，还想当救世主。”罗睺居高临下，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屑之意。
对于自己刚刚的那一拳，他有着十足的自信，估计陆青山此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人族第一人又怎样，九劫剑仙又怎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亦如蝼蚁一般孱弱。
解决了陆青山，剩下的天河修士，更是不值一提，他动动手指头就能灭杀几千几万。
甚至看着那一张张泛着恐惧与绝望的面庞，都有些懒得动手，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曾经看来相当棘手的东西，如今却简单地让他提不起兴致。
大局已定！
.........
幽暗的天河海深处。
陆青山漂浮在海水中。
罗睺的自信并非凭空而生，那一拳之下，陆青山受了极重的伤。
阿修罗族本就是极致力量之族，成就魔圣的罗睺更是拥有碾压一切的力量，一拳就将陆青山轰落。
但陆青山眼中的战意却没有半点衰减。
被人打飞又如何，再爬起来就是了。
身负重伤又如何，恢复就是了。
“古乙乙！”陆青山喊道。
一缕蓝光闪烁，忘川之剑出现在陆青山的身侧，无穷的生灵之力从剑身中生生不息的涌出，流遍陆青山的身躯。
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经脉，在此刻都得到了治愈。
陆青山微微一笑。
这一战，他可不是来送死的，有所准备。
忘川的碧落之剑，具备强大的治愈力，只是若想施展，首先是要汲取生灵之力。
但在定海之后，忘川拥有了整片天河海的力量作为支持。
至此之后，碧落之剑的施展，就不再需要汲取生灵之力。
不但不需要，而且效果远胜以前并且源源不断。
如今，治愈陆青山当下这般严重的伤势，所消耗的力量对于天河海而言，甚至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换而言之，在天河海的陆青山，几乎是不死不灭的。
.........
“你们还要继续反抗吗？”罗睺声音无比冷漠，看向天河城。
巨阙武帝面色刹那苍白：“前所未有的九劫剑仙，甚至未是魔圣的一合之敌，果然是十死无生吗？”
在恐怖的威压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心如死灰。
“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投降，从此以后为我魔族之仆，为魔族而战。”
罗睺继续说道。
天河修士们脸色一变。
有些东西，是要比性命重要的。
比如自由，比如尊严.......
“诸位，可有人愿随我赴死？”巨阙武帝脸色数变，忽然大笑起来。
难不成没了陆青山，他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纵使燃尽而死，也好过肮脏地残留。
在罗睺释放出的足以引起本能地灵魂颤抖的巨大威压下，巨阙武帝神色肃穆，腾空而起，向罗睺发起了蚍蜉撼树般的冲锋！
“不知好歹！”
罗睺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弹。
天地泛起一圈巨大的涟漪，继而是无尽的魔气化成一道龙卷，直接是对着巨阙武帝席卷而去，下一刻就要要将他灭杀。
嗖！
一道玄黑剑光破水而出，拦腰截断那道魔气龙卷后，一个燕返，向着罗睺的脑袋射去。
罗睺虽是轻松写意地一掌拍出就拍开玄黑剑光，但神色还是微变，十分意外，“什么？”
平静的海水中，骤起波澜。
一个身影从海底跃然而出，如潜龙在渊，飞龙在天，落在了巨阙武帝与罗睺的中间。
巨阙武帝猛然顿住身形，睁大双眼看着出现在他前方的身影，不敢置信：“天元剑仙！”
只见先前刚刚被罗睺轰落海底，众人以为已经重伤甚至陨落的陆青山再度出现，并且身上没有半点伤势。
他周身萦绕着一条条几乎凝聚为实质的剑气，飘荡流转。
在霞光照耀下，这些剑气熠熠生辉，显得陆青山犹如一尊谪仙，气势之雄壮，气象之瑰丽，举世罕见。
位于天河城墙中的修士，看到这一幕后，先是震惊，然后难以自制地高声嘶吼出来。
“天元剑仙！”
陆青山还活着，这场战斗，他们还没输！
陆青山的再度出现，让人族跌落到谷底的士气，再度高涨。
罗睺也是眼神微沉，冷漠的目光凝聚在那道修长年轻的身影上，“命倒是很硬，但是就这个可不够看。”
他放弃巨阙武帝，再度锁定陆青山，又是一拳轰出。
这一拳所落向的虚空中出现不断向四周蔓延开来的龟裂缝隙，好像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字面意义上的打破虚空。
半圣时，罗睺至多可以拥有九条天龙之力，如今成就魔圣的他，随意的一拳便是具备不知多少条天龙之力。
任凭陆青山手段如何多，都不可能弥补这巨大的力量差距。
但陆青山却并不这么认为。
当！当！当！当！当！当！当！
接连七声金铁交击声如雷鸣，七柄道剑依次向前，硬是阻拦罗睺圣的这一拳。
即使这样，陆青山最后依然是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待站稳身体时，浑身骨骼都在颤抖，甚至有许多已经碎裂。
接连经过七重削弱的一拳，轰在他的身上，依旧恐怖。
可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陆青山身上的伤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伤口愈合，血肉再生，碎掉的骨骼重新凝结。
不过是顷刻之间，陆青山就回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好似刚刚的受伤从未发生过。
罗睺脸上的讥讽之意顿时僵住。
“你杀不死我的。”陆青山笑道。
“天河海之力？！”罗睺僵住的脸很快恢复常态。
魔圣何等毒辣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陆青山如今异常的源头，“原来你的底牌是这。”
“虽然很让我意外，但是我若直接将你灭杀，你还能复活吗？”
罗睺所言，正是陆青山如今“不死不灭”的唯一缺陷。
只有不死，他才能不灭。
“我刚刚那一拳，不过是五分力。”他的冷笑传开，落入陆青山的耳中。
这并非大话——至今为止，罗睺的出手都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拳轰出，别说是施展战法与手段，甚至是连脚步都没动过。
“而且，凭借这个顶多是让你在面对我时有几分自保之力，想战胜我，这可远不够。”罗睺笑眯眯地看着陆青山，似乎将陆青山的手段当做雕虫小技。
“集齐七颗龙珠，就可以召唤龙神，如今我集齐七柄道剑，杀一个魔圣也不过分吧。”陆青山轻声道。
虽然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但是他并不管这些。
七柄本命剑，正在他周身盘旋，如七条游龙。
罗睺自然不能明白陆青山这句话的“梗”，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陆青山所表达的意思。
然后，他笑了，开心地笑了。
“有意思，有意思！”
“陆青山，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杀你了。”
“加入我们魔族吧！疆土？美女？你要什么，我都可给你，即使是这人域，我也可让你执掌，只要你愿臣服于我，让我种下魔印，如何？”
罗睺主意变得很突然。
在成圣之前，他的想法还是要陆青山血债血偿，如今却想要陆青山臣服于他。
因为就在刚刚，在罗睺以为陆青山已经死于他拳下的时候，他心中生出的情绪，竟不全是得意，反而更多的是意兴阑珊。
至强者最怕的是什么？
寂寞。
对于罗睺来说，成圣之后，寿命无穷，活着，将会成为一件永恒的事情。
如此永恒的生命，需要一个伴，亦或者一个对手。
罗睺觉得自己如今的一切，未来的成就，总要有一个观众才是。
谁有资格当这个观众？
自然，唯有陆青山。
最不愿意杀天下第二的人，是天下第一。
但有个前提。
天下第二永远不能有超过天下第一的可能。
如果不能保证这点。
天下第一也只能“忍痛”杀死天下第二了。
所以，罗睺现在就是给了陆青山这样的一个选择。
要么当永远的天下第二，要么死。
“臣服于你，加入魔族？”陆青山看着罗睺，也笑了。
“我的宗门是世间最好的宗门。”
不坠青云之志，不斩无名之辈；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心中不平，犹可以酒消之，世间不平，唯剑能消.......
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宗门。
“我的剑是世间最好的剑。”
镇魔桃花忘川龙雀天地扶摇列缺。
七柄道剑转圜，完美无缺。
“我的道侣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陆青山望着夏道韫，微微一笑。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所以，我问你，你凭什么要我臣服于你？”
“你最好的宗门，在今日之后便要不复存在，你的剑依然是你的剑，我只信奉自己的力量，对于这些外物不感兴趣，至于道侣......”
“我魔族美女无数，都可任你挑选。”
“你是人族骄阳，所以你要知道.......”
“太阳的旁边，不可能只有一颗星辰。”罗睺平静的说道。
“不，”陆青山摇了摇头，“她不是星星，她是月亮，光芒盖过群星且仅此一颗。”
在声音还未消散之前，一袭黑色鎏金宗主袍的年轻剑仙，在心中重重默念一字，“杀！”
下一刻，陆青山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七柄剑。
（妈耶，二月原来只有2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