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如今你已经不再，而朕在。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入虎穴兮探蛟宫，仰天呼兮成白虹！”
伴着高渐离悲怆铮鸣的击筑声，荆轲引吭歌毕，心潮起伏。
满脸泪痕的燕太子丹敬上酒来，他一饮而尽，掷杯于地。然后对大家抱一抱拳，转身跃上骏马，同秦舞阳绝尘而去。
一场盛世大幕由此而起，一个千年悲歌开始传唱。
.........
“一路保重！”
在这一刻，送行的众人纷纷拜倒，白色的衣冠如同一片霜雪从天而降。此时荆轲他们已经消失在远处，只有一溜烟尘在易水岸边慢慢扩散.......
嬴政站在易水岸边，望着滚滚河水，眼中浮现一抹倒影，仿佛曾经的那壮阔的一幕再演，他看到了击筑的高渐离，也看到了拜倒在地的燕太子丹，也看到了悲壮气势席卷苍穹的荆轲。
那个曾经刺杀他而不得人！
脑海之中关于荆轲的记忆不断地翻滚而出，这一刻，站在易水之上，他对于燕太子丹与荆轲多了一丝认同，虽然对于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但是，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傻，也不认同他的作为，但是他的那种精神依旧让你敬佩。
而荆轲便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是一个游侠，一个剑客，但是他能够称之为国侠。
“陛下，这里便是当年荆轲辞别燕太子丹之处，只可惜这里却沦为了游侠的圣地........”王绾语气幽幽，虽然彼此站在对立的一面，但是王绾对于荆轲很是敬佩。
毕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敢对这个天下最大的王亮剑。
而当时，在咸阳宫之中，荆轲能杀而不杀，在大秦群臣心中，对于荆轲并不是很仇恨，相反评价极高。
望着奔流不息的易水，嬴政长叹一声，道：“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希寄和重托，荆轲踏上了征途，从此不归。”
站到这历尽沧桑的易水畔，大有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冲动和感慨。
此时正值仲夏，易水河内碧草连天，碎石遍布，只有一缕细流蜿蜒而下。朔河西望，群山似阵，落日如血，好像曾经遗留而下的杀气仍未散尽。
眺望对岸，耸立在高坡上的荆轲塔顶着沉沉暮色和千古风霜，仿佛一座苍老孤独的高碑，向人们证实着这里的慷慨和悲壮。
望着对岸的高塔，嬴政语气幽幽，道：“那便是燕地国人为荆轲修建的长生塔么？”
“禀陛下，正是！”
章邯目光幽深，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荆轲虽然剑下留情，但是刺王杀驾本就是事实，臣去推了他？”
“留下吧！”
目光幽暗，嬴政沉沉，道：“朕连六国遗族都能够留下，连诸子百家都留下了，又如何连一个荆轲的长生塔留不下呢！”
“作为帝国的君臣，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唯有如此，才能让大秦万世兴盛——！”
...........
易水滔滔，奔流不息。
在这一刻，风骤起，掠过水面激荡起浪花三千。
嬴政目光如剑：“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如今你已经不再，而朕在，这个天下，在朕的手中，将会变得更加璀璨。”
当年的隐秘，只有少许人知晓。
当还是秦王的始皇帝绕柱之时，荆轲作为燕地第一剑客，并不是没有机会一剑斩杀，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放过。
他曾问嬴政：“这方天下将如何？”
当时的嬴政虽然绕柱奔走，却冷静无比，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大秦统一天下，再无战争，国人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富强，威震海内——！”
随后荆轲失手被杀！
脑海之中，一幕幕的事情被想起，这一刻，嬴政还能够记得在在荆轲倒地的那一瞬间，对着他的说的话。
“好好对待这个天下——！”
这便是游侠，一个绝世的剑客。
嬴政心知肚明，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心向国人的游侠，但是侠以武犯禁，在大秦这个根本不可能被推行。
“王绾，你说这个天下好么？”
闻言，王绾沉默了。
一直到许久之后，方才朝着嬴政，道：“这个天下很好，但是这个世道不好，天下人生活的很苦，很苦——！”
这一刻，王绾眼中掠过一抹坚决：“陛下，大秦帝国之中劳役太重了，已经超越了昭襄王之时，在这样下去，举国都将危机。”
“朕知晓！”
望着无尽易水，嬴政长出一口气，安安静静的站着，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冰冷：“任何一个伟大的帝国建立，任何一个制度的创新都需要摸着石头过河，都需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便是国运——！”
“朕不是不清楚，脚步慢一点，大秦必然会万世，但是有些时候，朕根本慢不了，只能让大秦帝国艰难的前行。”
.........
作为大秦帝国之主，嬴政不是一个昏聩之辈。
他对于当下大秦帝国的处境，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他更清楚，此时此刻大秦的脚步已经停不下来。
就算是葬送大秦国运，他也要让各种制度成型。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中原大地，为了华夏族人。
嬴政从始至终要的不是大秦，而是华夏，这也是他宁愿为了一手打造华夏的文明体系，让大秦帝国国运葬送，为之灰飞烟灭的原因之一。
“但是陛下，在这样的强压以及高压下去，帝国之中必然会生乱，这一点，毋庸置疑，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王绾作为丞相，对于大秦帝国此刻的处境最为了解，在这一刻之中，他见到嬴政在感慨，不由得借机在劝谏。
毕竟在这之前，嬴政坐镇咸阳，一意孤行。
在加上李斯在支持，根本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
心中念头闪烁，半响之后，嬴政从易水之上收回目光，这一刻，河风骤停，天地陷入了一片温柔。
嬴政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绾，道：“王绾，其实李斯的很多主张，都是正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是为了大秦忠心耿耿，些许的缺点可以理解。”
“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就算是孔夫子以及商君也不是完美无缺——！”
第17章 一国之君，举止之间皆带有政治色彩。
在大秦！
特别是此刻的大秦，李斯是一个孤臣。
结合记忆之中的信息，嬴政清楚李斯真正起势是现在，成势于未来，特别是焚书坑儒之后。
如今的大秦朝臣大多来自于世家，来自于勋贵，伴随着大秦帝国成长起来，跟随着商君变法，以及这百余年间成长起来的军旅世家，已经逐渐从大秦功臣的位置上，向着毒瘤倾斜。
只是曾经作为新兴阶级崛起的因为战功得到封爵赐土的人，已经在一百多年的漫长岁月之中腐烂。
嬴政心里清楚，此时此刻，需要一个新的阶级登场，进行一场血雨腥风的变革，一如当初商君卫鞅的变法。
用雷霆万钧之势，彻底将这一腐朽至近乎于烂掉的阶级埋葬。为新的阶级出现，清扫道路。
一百年前，上天选择了卫鞅与秦孝公。一百多年之后，上天选择了他。
这一世，注定他将艰难的独行，巍巍帝国，自己扛下。
嬴政心里清楚，这一世，没有人与他同行，他没有孝公那般幸运，有一个绝世大才前来辅佐，而且两个人的目标一致。
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清楚未来的目标在何处，清楚未来会如何。
……
在大秦帝国的朝堂之上，王绾属于中间派，虽然势力不是最大的，但是倒向任何一方，都会发生惊天变化。
李斯是孤臣！
嬴政心里清楚，此时此刻的李斯，根本不是冯去疾等人的对手，想要让其迅速壮大，王绾便是最佳的选择。
此刻开口，便是给王绾透露风声，然后循序渐进。
“陛下，李斯才华横溢，这一点老臣自然是承认，但是此人对于法家信仰极深，不利于帝国……”
同殿为臣这么久，王绾又不是真的老的糊涂了，自然清楚李斯的治国理政之能，但是，他不认同的不是李斯的才华，而是李斯这个人。
“朕在，李斯只能安分守己！”
淡淡的一句话，彰显出了强大的自信，放眼整个大秦，这一句话，也只有嬴政有资格说。
哪怕是在历史上，嬴政活着一日，李斯，赵高，都不敢张狂，而是在安分守己，为了大秦帝国奔走。
……
“王绾，陪朕走走，去看一看荆轲塔，见一见这位故人！”半响之后，嬴政突然开口，道。
“陛下，荆轲在名义上，依旧是刺客，是刺王杀驾的贼子，与陛下天然对立，臣以为不宜前往……”
荆轲的案子，是廷尉府判决的。
虽然大秦群臣都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注定是不能说，只能隐藏在滚滚岁月之中的。
如今嬴政前往荆轲塔，容易让人联想。
“都过去了，荆轲已经死了，燕国也已经灭了，一切的仇恨，也该放下了——！”望着高耸入云的荆轲塔，嬴政长叹一声，道。
荆轲塔！
对于此刻的大秦帝国来说，未必就是坏事，若是操作得当，足以撼动整个燕地的民心。
“这个时代，因为战争，因为难以记录，早已经失去了太多的秘密，朕不想让荆轲背负骂名！”
这一刻，站在波光粼粼的易水河岸，嬴政念头万千，他之所以前往荆轲塔，并非去欣赏风景，而是带着政治意图。
从李康的记忆之中，他对于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一句话，很以为然。
其实那句话，最早出现于《荀子·王制》。原本的是：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
大秦皇室便是舟，而天下黔首便是水，而大秦帝国的这一潭水，浑浊不堪，成分太过于复杂。
如今更是被划分成七大水域，可谓是各自为战，如今就算是想要疏通天下水系，都极为的困难。
而前往荆轲塔，便是瓦解这燕国之水的第一步。
嬴政作为祖龙，大秦始皇帝，中原大地之上，真正意义上的千古一帝，自然不会闲的无聊去干一件事。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有极其浓烈的政治色彩。
“诺。”
点了点头，王绾沉默了片刻：“既然陛下执意前往，臣去安排……”
“好！”
……
前往荆轲塔，这是对于燕地释放的一个信号。
至于燕地国人百姓是否接受，嬴政从未想过，他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若是给了萝卜不吃，他不介意用大棒教训之。
亦或者说，燕地只是一个试点。
是对于嬴政心中想法的试验点，这里抵抗力除了韩地之外最小，而且又远离国都，属于大秦朝廷鞭长莫及之处。
失败与否，对于嬴政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是，一旦成功，将会是扭转乾坤的第一步。
……
荆轲塔，干净整洁，很显然有人常年来打扫，整个荆轲塔之中，只有一柄剑，一个灵位。
在荆轲塔之中转了一圈，嬴政目光闪烁了一下，转头朝着王绾，道：“准备笔墨，朕要在这里留下笔墨。”
“陛下？”
这一刻，因为嬴政的一番话，让王绾面色上一愣，随及心中大吃一惊。他可是清楚，嬴政提字，意味着什么。
听到王绾的声音，嬴政目光一顿，随及便清楚了王绾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对于王绾不解释清楚，必然会阻拦重重，念头一转，朝着王绾一字一顿，道。
“朕是为了让天下人看到一个真实的荆轲，打击一下燕国王室在于燕地的威望，同样告诉天下人，我大秦的存在，是为了建立一个富强的大帝国。”
六国遗族存在，这便是六国之地，时常不安分的原因。
当天降流火之后，嬴政见识到了未来，他就对于这一善举，心中后悔不已。
乱世用重典，有时候杀戮，往往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只是当初的自己，想的有点多了，小觑了这些人的难缠程度。
若是当初能够一眼望穿未来，他一定会大开杀戒，将六国遗族一一清除，让中原大地恢复和平。
这一刻，嬴政的脸上有光，仿佛一个神圣站在眼前，向着信徒宣讲宏图大志，以及未来的堂皇大道。
……
第18章 只有打倒旧有的，在一片废墟之上，只能重铸。
整个燕南之地，易水流域最为要害。
这片土地之上，北南两条水流，都被称之为易水。在春秋战国之世，燕国吞灭了蓟国，将两条易水分别称为北易水、南易水。
战国之世，燕南成为燕国最富庶的区域，易水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北易水由西向东，入涞水，再入大河，大体呈现出东西流向偏向西北；南易水则是由北向南，入涞水下游，再入大河，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倾斜三角。
故此，南北易水变成了富庶繁华之地。
易水流域对于燕地极为的重要，而关键在于两处。
一北易水北岸，有燕地南部最大的要塞武阳城。
武阳城是当年燕昭王修筑的南部重镇，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七里，坚固异常。因为阳武城的地理位置关键，曾经一度是燕国的陪都。
二便是南易水东岸，这里有一段燕长城，而此刻属于秦长城的一段。
站在荆轲塔之中，嬴政的心头浮现出关于燕地的信息，特别是这片燕南之地。
不管是因为发小燕丹，还是因为荆轲刺秦，这里都曾是嬴政最重要的关注所在，甚至于放出的王贲王翦灭燕，居中的部署大多来自于嬴政。
作为千古一帝，嬴政虽然未有上战场的经历，但是他的军事造诣并不逊色于大秦帝国的各大小将领。
若不是生而为王，或许大秦将会崛起一位绝世将星，封号武安。
而这一刻，大秦帝国崛起的是一颗从未有过，属于开天辟地以来，最夺目的帝星。
以祖龙之名，谓之千古一帝。
.......
“若是燕丹，当年好生经营燕地，改革朝政弊端，休养生息，也许大秦统一的脚步将会被阻挡！”
站在荆轲塔之中，嬴政心头想法万千，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闻言，王绾冷笑，道：“可惜，燕丹没有这样大的造化，而是想要凭借刺杀而泄愤，提一把匕首而改天下，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只可惜了荆轲，一个以经邦济世为己任的热血青年，因为燕丹的缘故，成为了一个刺客。”
听到王绾的叹息，嬴政脑海之中出现一副画面。
画面之中，荆轲身体染血，然后对着嬴政，语气断断续续，道：“无论专诸，要离，聂政，豫让等人如何名动天下，他从未想要成为一个刺客。”
“哎！”
叹息一声，嬴政语气幽幽，颇为感慨，道：“世道如此，想要掀翻当时已经既定的天下格局，想要中止大秦的隆隆战车，将这一切寄希望于一柄匕首，何其可笑。”
“就算是当年朕死了，大秦也不可能停下脚步，大秦王室之中，并非没有继承君位的人，以一己之力想要抗衡浩荡大世，唯死而已。”
..........
“陛下，荆轲等人死，只是咎由自取，为何.......”
这一刻，王绾脸色不太好看，他虽然清楚巍巍大秦走到今日，始皇帝早已经成熟，对于任何事情都把控的恰到好处。
但是，这一刻，王绾依旧是觉得嬴政之举有些荒唐。
荆轲刺秦，这本就是盖棺定论的一件事，而嬴政此刻还荆轲一个真实，几乎等于是大自己的脸。
“哈哈哈........”
轻笑一声，嬴政对着王绾，道：“经过刺秦一事，以及在易水岸边，高渐离击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歌谣传唱，荆轲在燕地之中名望极高。”
“特别是燕国灭亡，易水成为了墨家游侠的圣地，而荆轲也同时成为了燕地百姓的信仰，而想要重建，让燕地国人百姓归心，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打倒曾经的信仰，在漫天废墟之上，重建一个信仰，让燕地国人百姓彻底归心。”
“为了天下，朕打脸自己，有何不可——！”
.........
“陛下所思所虑深远，臣远不及也！”
这一刻，王绾心下被震撼了。
他也赞同了嬴政的观点，只要是能够为大秦帝国服务，让这个巍巍皇朝变得更为强大，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包括生命！
想要收复民心，就需要将燕地之上的所有的信仰彻底的摧毁，然后在一切废墟之上，得以重建。
这一份信仰之上，包括人，包括文字以及风俗习惯，在这一点之上，大秦帝国虽然已经开始做了很久，但是并没有做的很完善，很彻底。
这一点，王绾在这一刻，从始皇帝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
“陛下，笔墨准备好了——！”
正在这一刻，万物肃静之际，文吏将笔墨准备而来。
嬴政提笔，一挥而就，六行字在墙面之上清晰的出现，这一刻，嬴政顿了一下，在末尾提上了自己的名字。
旌旗浩荡巡九州，燕赵悲歌最不平。
易水潺湲荆轲塔，千人称圣游侠朝。
多年心愿有谁知，刺客也曾盼归一。
..........
这一刻，嬴政目光如矩，心中却是迟疑无比。
因为他在李康的记忆之中，找到的关于荆轲的诗句，都不应景。无奈之下，口已经夸出去了，只能胡乱写一通。
只不过，心中的迟疑只是维持了片刻，便已经消失不见，他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文墨不同，也会有很多人为他解释。
让不符合常理，变成常理。
化腐朽为神奇，变不可能为可能，这本就是人间神话的本质。
而在嬴政看来，帝王，本就是人间的神明。
除了不能长生不死之外，帝王一声令下，千山移平，大道而开，巍巍长城镇压大秦国运，这除了神明没有人能够做到。
“陛下，这样公然留下诗句，起到的效果未必就好，要不要臣在暗中推波助澜一下？”顿弱看了一眼墙壁之上的字迹，沉思了半响，道。
“这是自然，这本就是黑冰台存在的意义！”
嬴政走出荆轲塔，望着浩荡易水，语气幽幽，道：“朕要一夜之间，武阳城
的国人百姓尽数得知当年在咸阳宫之中，朕与荆轲的对话。”
“同样的，在三天之内，整个燕地都要知晓此事，在推波助澜之下，引导眼底百姓摧毁荆轲塔，让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第19章 借燕人之愤怒，毁其信仰与精神。
“诺。”
点头答应一声，顿弱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惊恐，对于始皇帝此举感觉到了后怕，而且还是后知后觉的那种。
他清楚，嬴政这是要诛心。
借燕地民众之滔天愤怒，毁掉易水之上的荆轲塔，从而让墨家游侠的圣地荡然无存，也让燕地国人百姓心中的精神信仰在瞬间支离破碎。
此刻的燕国已经灭亡，之所以民间暗流汹涌，是因为燕国数百年，近乎于千年的积累，那是一个文明，一个势力底蕴的体现。
但是，当一个文明，一个势力的精神，信仰，一个个倒塌。
这个势力，这个文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消失，成为别的文明的养分，从此只有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之上，记录些许只言片语。
历史上的大秦帝国没有做到，所以，这一刻，嬴政心中感慨万千。
二世而亡的大秦，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只不过，这一世，有他在，巍巍大秦必然会凝聚在一切，成为无上帝国。
.........
阳武城。
“仲叔，你可知晓.......”
阳武城中的酒馆之中，消息暗流而出，在加上国人百姓对于八卦的熊熊之火，一时间，消息席卷与整个阳武城中。
“伢子，荆轲大人可是我们燕人的荣耀，是诛杀暴秦的英雄.........”年长的壮汉饮下一口酒，忍不住训斥，道。
“仲叔，消息已经传遍了武阳城，说是当年荆轲刺秦王，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甚至于两人还曾把酒言欢，荆轲也曾赞同天下一统与大秦，说这是天地大势！”
“秦当有天下——！”
“胡说！”
一把将酒盅重重的叩在长案之上，脸色铁青：“荆轲大人是我燕人的骄傲，岂可如此胡言乱语.........”
..........
一道道消息，不断地传回来。
帝车之中，嬴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燕人，秦人，赵人，楚人，齐人，魏人，韩人........
数百年的时光积累，让各地百姓对于身份的认同，早已经根深蒂固，彻底的深彻，发自于灵魂深处。
这样的底蕴积累，来源于时间，同样的想要消除这种傲慢与偏见，也需要足够长的时间，统一天下容易，但是同一人心很难。
想要天下诸地的国人百姓放弃自己身份，认同与秦人的身份，更是难上加难，最起码也需要三世，百年之间的洗礼。
“陛下，荆轲在燕地的名声很大，威望也很高，纵然是消息传出去，大部分人都不信，而阳武城之中，荆轲便是信仰........”
掌控黑冰台的顿弱，在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一一禀报给了嬴政，他心里清楚，这样一件事，嬴政亲自下场，便不是其他人能够决断的。
“这一点，朕自然是清楚，要不然，朕何至于在阳武城这样做，若是在秦舞阳的身上动手，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嬴政喝下一口茶水，语气幽幽，道：“扳倒荆轲在阳武城，，甚至于在燕人心中的地位，当一个信仰倒塌之时，民众与信徒会无所适从，而这个时候便是塑造新的信仰之时。”
“就算是燕丹，都未必有荆轲好用，而且对于墨家游侠，必须要消灭，这柄绝世利剑，只能掌控在我大秦的手中。”
.........
嬴政之所以在易水之上，雷霆出手，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墨家游侠。
他心里清楚，荆轲便是墨家之人。
“《韩非子·五蠹篇》之中有一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嬴政看了看一眼顿弱与王绾，道：“儒家利用文献扰乱法纪，游侠使用武力违犯禁令，而君主却都要加以礼待，这就是国家混乱的根源。”
“犯法的本该判罪，而儒生却靠着文章学说得到任用；犯禁的本该处罚，而游侠却靠着充当刺客得到豢养。”
“所以，法令反对的，成了君主重用的；官吏处罚的，成了权贵豢养的。同样的这也是大秦帝国的弊端，也是朕之前的疏忽，博士学宫的建立，不仅没有收山东学子之心，反而让反贼更为张狂。”
“所以对于宣扬仁义的人不应当加以称赞，如果称赞了，就会妨害功业；对于从事文章学术的人不应当加以任用，如果任用了，就会破坏法治。”
.........
“陛下，博士学宫的建立，对于大秦的安定还是有一定的作用，并非丝毫没有好处——！”
这一刻，王绾脸色骤变，他从始皇帝的语气之中感觉到了一丝杀机。
针对于博士学宫的杀机。
而任由这一杀机蔓延，对于此刻的大秦帝国将会是一大灾难。
闻言，嬴政摇了摇头，道：“国家富足靠农夫，打击敌人靠士兵，却又看重从事于文章学术事业的儒生；不用那些尊君守法的人，而去收养游侠刺客之类的人。如此理政，要想使国家太平和强盛足不可能的。”
“国家太平的时候收养儒生和游侠，危难来临的时候要用披坚执锐的士兵；给予利益的人并不是国家所要用的人．而国家所要用的人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结果从事耕战的人荒废了自己的事业，而游侠和儒生却一天天的多了起来，这就是社会陷于混乱的原因所在。”
“在大秦帝国之中，游侠与儒家必须得到整治，依法治国才是根本，我巍巍大秦，秦法昭昭，高悬于国门之上，铭刻在太庙之中。”
.........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墨家发展千年之久，想要杜绝，只怕是根本就不可能，陛下，此事还需要慎重。”
王绾作为一个丞相，心中的所思所想，自然远远超过顿弱等人，而且，王绾信奉的《吕氏春秋》而不是《商君书》，自然是不愿看到儒家灭亡。
至于游侠，王绾的态度与始皇帝一致。
“呼.........”
长出一口气，嬴政没有接口王绾的话，他心里清楚，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顿弱，将武阳城之中最近的消息传来于朕，记住朕要此地的国人百姓愤怒，让整个燕地为之愤怒！”
嬴政站在行在之中，望着对岸的荆轲塔，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此刻，朕突然发现这座荆轲塔，立在易水之上，太过于碍眼了。”
第20章 有人不会让它倒下！
这便是帝王！
刚刚还在盛赞，甚至于提诗于墙壁之上，但是在利用完之后，便弃之如敝屐。
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若是真正算起来，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无义的便是帝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杀。
一如当初惠文王杀商鞅，昭襄王杀白起。
不可否认，不管是商鞅还是白起都是大秦的支柱，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皆因功封君。
同样的，不管是惠文王还是昭襄王都是一代明君，纵然不及如今的他，但是在大秦的历史上，都是开疆扩土之君。
在浩荡历史之上，无尽岁月长河之中，但凡是能够开疆扩土的君王，特别是除了开国之君之外的其余君王开疆扩土。
这样的君王，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英明神武之君。
惠文王在杀商君之时，并非干脆的没有丝毫的转圜，同样的昭襄王杀白起，也曾犹豫再三。
但是，在最后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立即便没有了后悔，挥舞动了屠刀。
嬴政虽然心胸开阔，对于有功之臣以善待之，连武城候王翦都不曾打压，但那是为了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
荆轲是一个刺客！
一个行刺皇帝，践踏大秦尊严，而被分尸于咸阳宫之中的逆贼。
这一刻，嬴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心里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根本不在乎。
若是毁了荆轲塔，能够让大秦变得更美好一点，嬴政一定会立即下令毁掉，甚至于在这个苍茫的世间，连一个人的只字片语都没有。
他相信，只要他一声令下，关于荆轲的踪迹，必然会在这个大世之上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陛下，黑冰台的人传来消息，武阳城的民意已经被搅动，底层的黔首纷纷暴怒，如今的武阳令大有控制不住局面的趋势。”
说到这里，顿弱沉默了一下，随及抬头：“陛下，要不要臣提点一下武阳令，让其放弃阻拦，任由局势糜烂……”
闻言，嬴政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武阳令此人对于大秦的忠诚程度没有人能够预料，这一次的突发事件也是一个考验。”
“同样的只有武阳令下令控制局面，这一个场面才会最为真实，一个巨大的布局之中，想要让对方相信，必须要一半以上均为真。”
说到这里，嬴政看了一眼顿弱，告诫，道：“若是布下的是一个必杀之局，真实的内容最好占据七成。”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傻子，若是你将天下人视为傻子，自以为聪明无比，那么这个天下只有你才是傻子。”
“臣谨记陛下教诲！”
顿弱目光一低，脸色变得恭敬无比，跟随始皇帝这么久，他自然清楚始皇帝之所以提点一个人，恰恰说明了这个人的价值。
“嗯。”
点了点头，嬴政目光如炬，看了一眼王绾等人，随及语气幽幽：“朕停留在行在，以及前往荆轲塔之中的消息，必然瞒不住人。”
“与其等其他人泄露出去，不如让黑冰台传出去，特别是在荆轲塔之中留下笔墨一事……”
……
“陛下，如此一来，等同于陛下暴露，亲自下场，是否太过了？”
顿弱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嬴政这样做，必然是有一定的原因，只是一国帝王亲自下场做局，未必太过于隆重。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嬴政眼中有光，用了老秦誓言来回答，一下子让顿弱明白了这件事的刻不容缓，以及不得不遵守帝帝命。
……
嬴政出手算计，在这易水行在职中，稳坐钓鱼台，与此同时，黑冰台出手搅动天下风云。
一场血雨腥风在燕地之上激荡而起，有的野心家跟着鼓噪，而有些野心家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蛰伏了起来。
这是一场斗争，看似胜券在握，谁也无法算计下一步的胜负。
“陛下，燕地局势一步一步在我们的算计之中，只怕是荆轲塔坍塌，只是时间问题！”
王绾心中念头闪烁，他心里清楚，有始皇帝与黑冰台联合出手，自然是威势赫赫，强大无双。
甚至于，当嬴政站在易水之上，当这一场斗争开始的那一瞬间，胜利的天平就早已经注定。
“这个天下不乏聪明人，燕地的空气中已经浮现了血腥味，他们会被任何人都提前察觉。”
“而且在邯郸郡之中，血流成河，廷尉府亲自出手，可以说整个天下为之失声，在燕地之所以如此顺利，那是因为朕在。”
这一刻的嬴政十分的冷静，他心里清楚，在燕地因为他的镇压让一部分野心家不得不低头蛰伏。
没有了这些人的阻拦，黑冰台的计划才推行的毫无波澜。
心中念头闪烁，嬴政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对着王绾，道：“静观其变吧，燕地之上的麻烦事，这才刚刚开始。”
这里是燕地！
不管是荆轲还是燕丹都与墨家有关，而易水之侧更是游侠的圣地，在如今，之所以没有人跳出来，必然是有人镇压。
只是，嬴政不怕有人镇压，他相信伴随着事态的发展，必然会有人沉不住气，跳出来为荆轲摇旗呐喊。
而且不会只有一人，而是很多。
……
“传令下去，车队在行在停留，静观燕地事态发展……”
闻言，王绾神色肃然，眼中徒然爆发出一道光亮：“陛下的意思是有人还会跳出来为荆轲鸣不平？”
在政治上王绾独一无二，特别是在治国理政之上，但是与敌人斗争之上，王绾也不怎么擅长。
在这个时候，他的反应明显没有嬴政快，不得已之下，只好开口询问之。
……
“哈哈哈……”
冷笑一声，嬴政遮挡了一下有些刺眼的阳光，随及指了指窗户：“光线太强了，遮挡一下。”
“诺。”
撇了一眼王绾，嬴政一句一顿，道：“荆轲已经死了，但是在燕地荆轲与燕丹就是一块招牌。”
“巍巍大秦，暗地里激流奔涌，有些人，不会看着荆轲塔倒下……”
第21章 不管历史如何，陛下才是人间唯一的神明。
民意汹汹，如星火燎原，已经成了势，经过三天时间的发酵，整个燕地之上彻底沸腾了。
人在愤怒之下，往往是最容易被挑动的，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一股疯狂的力量在燕地之上不断地聚合，曾经的圣人，已经成了叛徒，曾经的信仰，在此刻折戟。
在这一股如山海奔涌的气势下，燕地之上天翻地覆，高耸入云的荆轲塔，轰然倒塌，成为了一片废墟。
当荆轲塔倒下，燕地之上最后的挣扎，已经不再危险。
……
“陛下，荆轲塔已经被暴怒的燕人摧毁。与此同时，一股悲观与愤怒在燕地之上席卷而过，整个燕地之上笼罩着一层乌云。”
顿弱脸色肃然，他心里清楚，若是不加以调解，将这一股悲观与愤怒倾泻出去，燕地只怕是要发生大乱。
只是他太了解始皇帝了！
始皇帝根本就没有打算收拾结尾，从一开始，他只是顺手为之，毁了易水之上的信仰，让燕地的国人百姓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燕地之上的民众自我怀疑，这只是一个阶段，等到大秦帝国新的诏令到达，必然会在顷刻间扭转局面。”
嬴政长身而起，整个人身上气势如虹：“更何况，燕地先行人心惶惶，对于我大秦反而是一件好事。”
“顿弱留下一些人，对于燕地局势予以关注，然后安排一下，我们前往齐地，朕要观泰山之浩瀚，东海之无限。”
“诺。”
……
在燕地之上搅动风云，只是嬴政的随手之举，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大麻烦不是燕地，也不是魏地。
而是齐地与楚地！
这一次他北上，齐地才是重点。
齐地之上，不仅有东海之辽阔，更是泰山之雄伟，更有曲阜之中孔夫子镇压。
齐鲁大地之上的儒家文化，楚地之上的尚巫鬼文化，这便是齐楚两地的棘手之处，已经产生了各自的文化，必然是凝聚力强大到极致。
……
“陛下，燕地风云大起，就这样放过，而北上齐地？”丞相王绾走进行在，眼中有光，但尽是不解。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始皇帝会像是赵地一样，大杀四方，却不料，这一次嬴政居然重拿轻放。
大有放过燕地的趋势。
“朕在行在之中，燕地的乱局就不会出现，一切的野心家都会蛰伏起来，所以，只有朕离开，燕地才会风起云涌……”
说到这里，嬴政冷笑一声：“只不过，有黑冰台在，朕离开与不离开，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燕地之上一旦发生任何时候风吹草动，朕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控，所以你不用担心。”
书上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有一句话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
只要嬴政在燕地一日，这里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卷起来，那个在暗地里谋划的人，就不可能暴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嬴政不得不北上齐地，哪怕是他清楚，这一刻，并非最佳的时机。
只是为了燕地大局，嬴政必须要离开，让这一场地彻底的空出来，坐看野心家蠢蠢欲动。
“臣不是担心北上的时机不对，而是听到陛下有意前往泰山，如此才有这样的一问。”
王绾执掌丞相府，他活着的追求便是天下安稳，举世太平，而此刻始皇帝的所作所为，其实质上便是在破坏太平。
泰山！
泰山，又名岱山、岱宗、岱岳、东岳、泰岳，为华夏大地之上著名的五岳之一。其气势雄伟磅礴，有“五岳之首”、“五岳之长”、“五岳之尊”、“天下第一山”之称。
泰山被视为“直通帝座”的天堂，成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
在去年，始皇帝便大张旗鼓的封禅泰山。这一刻，王绾生怕始皇再一次大张旗鼓，造成不必要的铺张浪费。
“哈哈哈……”
大笑一声，嬴政看了一眼王绾，王绾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
“相传，早在朕之前，上古的三皇五帝七十二王都曾在泰山之上举行过封禅大礼，只不过信息被抹灭罢了。”
嬴政语气幽幽，双眸之间有光，极致璀璨：“山莫大于之，史莫古于之！”
“泰山雄伟壮阔，具有厚重的历史沉淀，可追溯到上古三皇五帝时期，是冀近神灵之地。”
“天高不可及，于泰山上立封禅而祭之，冀近神灵也。”
“这便是历代人皇之所以在泰山之上封禅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嬴政话锋一转看着王绾与顿弱等人，道：“《管子.封禅篇》曾有记载：“昔无怀氏封禅泰山，禅云云；伏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
“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七十二王无一例外，皆选择在此封禅，令泰山笼罩了重重迷雾，透发出无尽神秘气息。”
“这不仅是因为泰山之高，靠近神灵居所，更是因为历代帝王在此封禅，这便是帝王传承。”
“意味着中原大地，浩荡文明代代相承——！”
对于泰山封禅一事，具体的情况，嬴政也不清楚，此刻开口只是为了弥补之前，找一个顺口的理由。
天上无仙，人间有神！
这才是嬴政的信仰，而他嬴政作为大秦始皇帝，古往今来第一帝王，他便是这人间唯一的神明。
解释了一句，嬴政对着王绾摇了摇头：“去年刚刚经历了封禅，若是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这一生，朕都不会再一次封禅。”
“但是登泰山而望天下，未必就不可以，丞相放心便是，朕并非什么都不懂——！”
“咳咳……”
被嬴政一番话说的脸色涨红，王绾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心绪平复，方才朝着嬴政，道。
“陛下，不管三皇五帝七十二王之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管泰山如何不凡，甚至于靠近神灵居所。”
“这一点，必须要从天下消失，在整个中原大地之上，在大秦帝国之中，在芸芸众生面前，陛下便是人间唯一的神明。”
……
第22章 告诉他，我齐墨不可辱！
“顿弱，将朕即将离开易水行在，前往泰山的消息放出去，同时调集人手向着泰山靠拢。”
嬴政语气之中杀机重重，放下手中的酒盅：“小心一点，不要泄露踪迹，同时调集齐地驻军，化整为零隐藏于泰山之侧。”
“诺。”
……
次日。
正在燕地之上混乱不已，人心惶惶之际，始皇帝离开易水行在，北上泰山求仙的消息不胫而走。
在中原大地之上引发轩然大波，特别是齐地之上，无数势力纷纷动了起来。
毕竟始皇帝在赵地大杀四方，又在燕地之上推波助澜，一举裹挟民意，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始皇帝即将前往齐地，齐地的王族，世族等各大势力都有些慌张，他们虽然强大，但是和大秦帝国一比，相差太远了。
……
齐地。
一座高门之内，气氛凝重，里里外外皆有护卫把守，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这里在密谋刺王杀驾之大事。
“家主，始皇帝北上泰山的消息，已经经过核实，只怕是在七天之后，达到泰山，是否封禅这一点不清楚。”
闻言，田儋目光幽深，心中沉吟，半响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心里清楚，始皇帝现在巴不得田氏一族出手，这样子，就可以一如韩王一脉，以刺王杀驾的罪名诛杀。
“联系一下齐墨巨子，将消息传给他们，这一件事，我们不能出手，也不敢出手！”
几乎就在瞬间，田儋就做出了决定，他明白正如他们想要杀了始皇帝一样，始皇帝同样也想杀了他们。
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授人以口实，要不然，整个田氏一族，必将会在始皇帝的滔天怒火之下，灰飞烟灭。
“家主，始皇帝前往泰山，这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我们联合整个齐地的势力，绝地反击，未必就不能成功。”
田荣神色肃然，对于始皇帝与大秦的仇恨，让他心中满是戾气，连最起码得平常心都不能维持。
“你说的是未必不能成功，可若是失败了呢？”田儋眼中浮现一抹冷光，盯着田荣一字一顿，道：“在大秦帝国之中，我们的身份本就尴尬，一旦被大秦抓住点蛛丝马迹，整个田氏一族都将灰飞烟灭。”
“张良博浪沙刺王杀驾，导致张家一脉断绝，只剩下张良一人逃亡天涯，更是牵连韩王一脉，染红了赵水。”
“下去之后，约束我们的底下人，始皇帝在齐地的这一段时间，所有人进入蛰伏，不得出现任何的疏漏。”
“诺。”
在田儋冰冷的声音下，田荣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连忙朝着田儋点头答应，道。
……
一座不知名的大山深处，有村落出现，全部清一色的石块搭建而成，在最大的一座房间之中，气氛凝重。
“巨子，暴君前往泰山，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撇了一眼荆无命，相夫云摇了摇头：“大秦黑冰台无孔不入，你确定这不是始皇帝的阴谋？”
“去年，大秦刚刚在泰山之上封禅，如今的大秦帝国虽然暗地里风起云涌，但是表面上平静如水。”
“没有理由，再一次封禅……”
……
大厅之中，没有人说话，一片安静，但是在这一刻，石门被推开，一道声音响起，让众人神色凝重。
“田氏一族传来消息，始皇帝七日后到达泰山……”
“巨子，田儋不安好心，这是要我们当出头鸟……”班大师的声音响起，双眸之中掠过一抹杀机。
他堂堂墨家，纵然一分为三，也不是他田儋利用的。
闻言，相夫云眼中惊现杀意：“无命，安排一个人去，取田氏一族田儋的次子首级，然后送给田儋。”
“告诉他，我齐墨不可辱！”
“诺。”
看到荆无命离去，相夫云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关于始皇帝到达齐地一事，不要多理，让我们的人保持静默。”
“诺。”
能够成为一派之主特别是一个大型杀手集团的统领，相夫云是一个极为冷静而理智的人。
他心里清楚，相比于田氏一族，他们齐墨与大秦帝国并没有太大的仇恨，说到底，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观念不同。
而且如今大秦帝国席卷天下，并六国为一，已经不存在理念不同了，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让齐墨灰飞烟灭。
在这之前，他不惧始皇帝，因为他看得出来，为了大秦帝国能够长治久安，始皇帝一直在收敛。
但是邯郸一事，彻底让他惊醒，始皇帝不是一只没有了牙齿与利爪的老虎，而是一头人间真龙。
如今这头真龙过江而来，齐墨根本不是对手，在这个时候，只要是齐墨跳出去必死无疑。
“始皇帝你到底要干什么？”
相夫云自然清楚如今的大秦帝国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在暗地里已经算是烽烟四起，这也是他选择观望的原因。
只不过相夫云更清楚，这一切虽然是麻烦，却不是什么要命的麻烦，只要始皇帝点头，不惜破坏秦法威严。
一夜之间，所有的野心家都将人头落地，正因为如此齐墨才会隐居至此，不论是大秦帝国，还是六国遗族，他都不曾真正的投靠。
……
“陛下，黑冰台传来消息，齐墨出手，杀了田儋的次子，同时告诫田氏一族，齐墨不可辱。”
顿弱走进幕府，朝着嬴政，道。
“齐墨么？”
心中念头闪烁，关于齐墨的记忆在心头一一浮现出来。
当初墨家一分为三，相夫氏之墨，继承的大部分便是游侠，也就是刺客。他们选择齐地，最后形成了齐墨。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齐墨东行最大的原因与这一点民风有重大关系。
游侠与于燕赵齐三地盛行，与此有关。
甚至于可以说，相夫氏之墨是中原大地之上，除了黑冰台之外，最大的杀手集团。
而秦墨继承的墨家技艺，这便是大秦器械冠绝天下的原因。同样的楚墨，也就是相里氏之墨，继承的是学术。
……
第23章 不仅是墨家，而是诸子百家，包括法家。（求推 ，求收藏。）
也正是因为如此，墨家的辉煌，只在于墨子的那个时代，甚至于能够于法家儒家争锋，甚至于兵家都略有不如。
而且于儒家并称当世两大显学，当时墨家之威，一时无两，就算是儒家也不能压制其风头，如不是后来的法家在大秦战稳脚跟，墨家与儒家并强的局面也不会被打破。
只不过，时代在变换。
当法家在大秦之中战稳脚跟，与此同时，天下进入连绵战国，兼并战争成为了主旋律。
自此，兵家崛起。
从此之后，诸子百家由儒家独强，变成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随后又变成了儒墨法三足鼎立，到最后，兵家崛起，形成了四家对峙的局面。
诸子百家已经纵横了两个时代，春秋战国，他们的辉煌已经过去，剩下的便是大秦帝国的璀璨。
..........
但是，这是大秦帝国。
当初的兼并战争的胜利者是大秦帝国，这意味着法家便是这一场争端的胜利者，无独有偶，儒墨再一次从云端坠落，他们自然是野心勃勃。
儒家龟缩于齐地，野心勃勃，墨家一分为三，各为其主。
当今天下，是六国遗族的野心勃勃的时代，同样的也是从云端的坠落的儒墨两家的挣扎。
巍巍大秦，群狼环伺。
“顿弱，朕要齐墨的所有资料！”
半响之后嬴政开口，将心中的决定告诉了顿弱，他相信，在黑冰台之中，必然是由很详细的齐墨的资料。
数百年的渗透，现在的黑冰台本就是当时第一大情报组织，这一点，毋庸置疑。
同样的，这也是嬴政手中最强大的一柄利剑，而且是隐藏在暗中的利剑，这一点，不同于大秦锐士，对于嬴政而言，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秦帝国之中，作用更大。
“诺。”
点头答应一声，顿弱退下去准备了，对于齐墨的消息，在已经成为了案卷。
毕竟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黑冰台的任务是收集山东六国的消息，为了大秦兼并天下而奋斗。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全部并列同时显贵，想要在侧重一方，自然会放松一方，而诸子百家便是被放松的一方，而此时此刻的嬴政的意思，诸子百家将会成为重中之重。
............
“陛下，打算对于齐墨出手？”
王绾心中年头大起，他心里清楚，由于秦墨正在大秦帝国兼并之中的功劳，大秦帝国之中对于墨家之中的并不是恨敌视，除非是没有登记的游侠，危害到了大秦帝国安稳。
这也是大秦群臣对于墨家心中始终有好感的原因。
“嗯！”
点了点头，嬴政放下手中的酒盅，道：“就看齐墨之主如何抉择了，这样强大的一个杀手组织，必须要掌控在大秦帝国的手中，否则只有消灭。”
“而且，这一次朕想要动手的不光是齐墨，而是诸子百家所有人，包括法家！”
闻言，王绾心头的话，在怎么努力也始终说不出来，毕竟这一次嬴政不光是动儒家，也想要动法家，动所有的诸子百家。
“陛下，诸子百家之中以法，儒，兵，墨最为强大，而且大秦帝国士这一阶层于诸子百家息息相关，只怕是难料，贸然出手，我们会处于不利的地步。”
“而且一旦动法家，必然会让大秦官吏入场，到时候必将引发帝国动荡，臣以为不妥！”
“哈哈哈..........”
大笑一声，嬴政望着王绾：“记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妥不妥，只有你做不做，为了大秦帝国，朕别无选择，就算是与天下为敌，朕也无怨无悔。”
“而且，儒家等势力虽然重要，但是大秦帝国并非非他们不可，大不了全部毁掉，重新塑造一个便是，朕有的是时间，去等一个大世降临。”
..........
对于诸子百家出手的事情，并非是嬴政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毕竟他心知肚明，在六国遗族的背后便站着儒家等各大势力。
既然他们蛇鼠两端，已经背叛了大秦帝国，对他们出手，已经是很明确的事情，嬴政心中没有半点的波澜。
到了他这个位置，摧毁一家之说其实并不难，只要愿意，甚至于只不过是短短几日的事情。
“陛下，齐墨的案卷都在此处，齐墨的巨子称之为相夫云，麾下游侠众多，也练习杀人之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只不过，在黑冰台的调查之中，此人偏于中立。”
“不参与反秦势力，也不参与朝廷！”
看了一眼顿弱，赢政摇了摇头：“事关生死，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中立之人，看来留给相夫云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们的人继续关注齐地动向，车队继续推进，但是放慢速度没给他们犹豫迟疑的时间，也他们集结的时间，这一场大局，需要慢慢下！”
“心急是吃不了热馒头的！”
这一刻，嬴政刚要说出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但是他却是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豆腐这个东西出来，无奈之下，只好改口换了一个大家都能够听懂的词。
“陛下，臣以为再调集一些人，黑冰台的杀手前往泰山之上，这样一来，就算是发生任何的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顿弱的眼中有一丝担忧，他可是清楚这一局，始皇帝亲身入局作为诱饵。
其中的风险太大的了，黑冰台必须要保证将风险降到最低，这一点，是他的责任。
一旦始皇帝出事，就算是死也难赎其罪。
“这样就足够了，泰山终究是在齐地之中，我们对于当地的掌控本就是不足关中，而且对方在齐地扎根数百年，必然是耳目众多。”
“一旦出动的人手过多，难免会打草惊蛇，这对于朕反而不利，幸苦布局，总不能一败涂地！”
嬴政不怕危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同样也清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是他是大秦帝国的皇帝，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避免。
他站在众生之巅，加冕为皇，这就注定为了天下众生，他必须要一往无前。
第24章 玉皇顶之上，杀戮大起。
以自身为诱饵，入杀局。
这便是嬴政这一次的疯狂，在泰山之上，以身为诱饵，布下杀局，只为了肃清大秦帝国之中的浩荡野心家。
关于这一点，王绾等人心中有所猜测，却不能全然了之。
泰山，去年刚刚经历了封禅，本来没有在这一次的东巡路线之中，但是在半路之上，遭遇了刺杀，嬴政亲自改了路线。
泰山虽然不是终点，但是却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甚至于，这一次的泰山之行，只不过是嬴政的一时兴起。
但正是因为，这只是始皇帝的一时兴起，才更为的危险，很多人知道这是一个局，但是其中的凶险程度没有人知晓。
就算是顿弱与章邯都不清楚。
..........
“陛下，泰山就在咫尺，您以为会有多少人前来？”顿弱目光如剑，望着前方的广阔山脉，眼中带着凝重。
他心里清楚，此刻的泰山之上，只怕是危险重重。
“不管来多少，都不会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嬴政站在帝车之上，望着巍巍山脉，道：“泰山作为一座神山，自古以来皆封禅，以祭祀之，一般的祭祀品都是牛羊。”
“但是人为万物之灵，若是今日朕以万物之灵长祭祀之，又会如何？”
平淡之言，仿佛两人相谈，但是这一番话之中，却充斥着无尽的杀机，王绾心中一动，他清楚，始皇帝心中有又动了杀机。
“陛下，杀戮并非是一件事的解决之道，为君者，对于杀戮当谨慎用之。”
王绾缓缓闭上双眸，忍不住劝了一句。
“对于国人百姓，朕自然不会提起屠刀，但是这些人既然对朕拔剑，茫茫大秦，便没没有他们的藏身之地。”
这一刻，嬴政神色肃然，眼中杀机再一次浮现。
“顿弱，黑冰台可有消息传来？”
“禀陛下，根据黑冰台传来的消息，这一次进入泰山之中，意图刺王杀驾的人，全部都是田氏一脉以及齐地世族的死士。”
“还有一些人是天下之中的游侠，以及无业游民..........”
闻言，嬴政看了一眼顿弱，眼底深处浮现一抹不解，道：“这里是齐墨的主场，而齐墨，又继承了墨家的游侠，他们没有动静么？”
这一刻，就算是执掌黑冰台的顿弱也是神色凝重，沉默了一下，对着嬴政，道：“禀陛下，没有齐墨的人介入，连一个都没有。”
“这件事有古怪，让黑冰台的人去查一下——！”
站在帝车之上，嬴政几乎就在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他可是清楚，这样的事情之中，墨家游侠才是主力军。
他遭遇的几次刺杀，几乎都与墨家有关。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对于墨家很不感冒的原因。
毕竟没有人愿意与一个时刻想要刺杀自己的人交好，嬴政更是不例外。
“诺。”
点头答应一声，顿弱转身离去。
泰山之行是一个陷阱，这一点，顿弱相信有些人能够看得出来，但是有些人就算是看得出来，也不一定会放弃。
毕竟刺杀始皇帝，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彼此之间的一场对决，败了就败了，一旦是胜利了，这意味着天地反复，再一次六国并起，天下大乱。
这样一来，他们黑冰台的任务就显得极为的重要。
.........
“章邯，安排人手，我们登山而行！”
半响之后，嬴政做出了决定，他心里清楚，这一次的引蛇出洞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能转圜，只能一往无前。
“诺。”
点头答应一声，章邯沉思半响，道：“陛下，由臣率领大军在前方开道，肃清杀戮之人，由铁鹰锐士护卫陛下周全。”
“嗯！”
这一次东巡，为了登临泰山，大秦做出了万全的准备。
在邯郸的时候，便有两千铁鹰锐士从咸阳奔赴而来，替换了始皇帝的护卫，看似这个车队没有变化，甚至于连车队的人数都没有发生变化。
但是因为铁鹰锐士的存在，以至于车队之中，对于始皇帝的护卫达到了极致，这也是始皇帝登临泰山的资本。
以一对一，就算是墨家游侠都不是铁鹰锐士的对手。
毕竟但凡是铁鹰锐士都是在战场之上下来的悍勇之士，不仅气势如虹，更是对于杀戮极为的敏锐，掌握的基本上都是杀人技。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支大军到来的，章邯才会放弃护卫始皇帝，因为他清楚，就算是自己，在保护人这一方面之上，未必就比的了铁鹰锐士。
他的强大，在于战场。
再一次登临泰山，嬴政依旧是被震撼，有些事情，用语言无法形容，唯有亲临此地，才能够感觉到它的壮阔与雄伟。
山体分三层台阶式结构，犹如登天台阶，坐北朝南，山体通体打开，一条十公里里长的登天路，通向浩大的山体间，直达峰顶。
无论是远望，还是近观，都可以感受到那种磅礴大气，让人心怀激荡。
在壮阔的泰山面前，让人有一种奇异的错觉，自身微渺如蝼蚁，甚至天上的日月星辰亦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一种震撼性的感觉，让人心灵为之震颤。
泰山古松葱郁，又多流泉飞瀑，庄严巍峨中不乏灵秀，再加上飘渺的云雾，自然又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深奥。
一路向上攀登，经过帝王行宫岱庙，到封天的玉皇顶，构成长达十公里的地府——人间——天堂的一条轴线。
在傍晚时，嬴政一行终于登上泰山之巅——玉皇顶。
俯视脚下万山，遥望黄河，仿佛整个天下就在脚下，登泰山而小天下不外如是。
此刻，夕阳西垂，云峰之上均镶嵌着一层金灿灿的亮边，闪烁着奇珍异宝般的光辉。
如此胜景，不禁让人沉醉。
只是往往越是美丽的东西亦或者风景面前，往往更为危险，这一刻，嬴政在天地之间感受到了越来凌厉的杀机。
心中的感觉越发凌厉，嬴政朝着尽在咫尺的王绾断然下令，道：“让章邯与顿弱小心，刺客来了——！”
“咻咻咻........”
破空声传来，一道道黑影出现，杀戮大起。
这一刻，嬴政迎风而立，眼底深处尽是冰冷。
...........
第25章 今日，朕以万灵之长祭天，愿皇天后土，庇护我大秦万世无疆。
“噗！”
.........
长剑横空，带起一道道血液飞溅。
这是一场杀戮，亦或者说是一场屠杀。
大秦帝国布局重重，由黑冰台之中的此刻杀手作为第一梯队，以死士作为第二梯队，同时又以大秦锐士作为第三梯队。
田氏一族的死士以及游侠根本不是大秦锐士的对手，杀戮刚起，便节节败退。
仅仅一刻钟过去，便留下了一地尸体。
站在山坡之上，嬴政冷眼相待，一群人连大秦锐士的封锁都没有突破，也敢前来刺杀。
这些人都是送死的。
从一开始，嬴政就预料到了。
..........
“这是陷阱，逃啊——！”
“我们中计了——！”
这一刻，除了死士还在冲杀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慌乱奔逃，向着四面八方冲去，躲避挥舞秦剑的大秦锐士。
这是一副震撼性的画面，在血色的夕阳中，一场疯狂的杀戮，将泰山之巅染成了一片血海！
恐惧的惊叫，无助的哭喊，众人纷纷逃避。
这一刻，玉皇顶之上再也不是人间仙境，距离神灵最近的地方，这里是地狱，而是人造的杀戮地狱。
场面之惨烈，令人作呕。
“杀！”
..........
喊杀声大起，刀光剑影在这一瞬间充斥天地之间，一时间，玉皇顶之上，土石飞溅，尘沙弥漫。
千人奔走，追杀不断，人头滚落而下，一时间，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
喊杀声大起，嬴政一行人连动都没有动，对于杀戮他们早已经司空见惯，毕竟大秦的天下本就是靠着战争而得来。
“传诏：一个不留，半个时辰之内解决一切战斗——！”
“诺。”
血色的夕阳下，玉皇顶满目疮痍，以嬴政站在的方向为中心，两千铁鹰锐士护卫的范围之外，血流成河，断剑，断臂满地都是。
这一刻，喊杀声，兵戈声越来越远。
站在大石之上，嬴政望着越发雄伟的玉皇顶，语气幽幽，道：“今日，朕以万灵之长祭天，皇天后土庇护我大秦万世无疆——！”
.........
“陛下，看来这一场刺杀，是我们胜利了——！”眼看着战斗结束，王绾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
“不！”
摇了摇头，嬴政望向了前方：“出来吧，朕知晓你便是在那里，相夫云——！”
齐墨确实有独到之处。
这一次的相夫云的隐藏，就连黑冰台都没有察觉，但是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了。
经过天降流火之后，嬴政的感觉变得极为的灵敏，他能够感受到杀意。几乎就在瞬间，他便锁定了相夫云的隐藏的地方。
“弓弩准备！”
骤然之间，秦弩出现在天地之间，冰冷的杀机笼罩在嬴政目光所及之处。
“不愧是大秦始皇帝，本座还以为荆轲当年为何没有杀你，一直在耿耿于怀，原来你比荆轲还要强大！”
相夫云从掩体之后走出，对着嬴政轻笑，道：“放眼整个中原，谁又能知晓，大秦始皇帝竟然是一个高手，对于杀意能够有如此灵敏的反应。”
这一刻，相夫云看似谈笑风生，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他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飞檐走壁之术，但是依旧是有武道存在，武将世家以及王族之中都存在着打磨身体，熬炼气血的秘法。
而且嬴政能够以杀意察觉到他，必然是有一个不逊色于他的高手。
最重要的是，想要达到这一步，需要在生死之间磨砺，才能练就这样嗅觉，一念至此，相夫云心中对于嬴政的恐惧更大了。
看着相夫云，嬴政心中念头大动，这一刻，他对于收服相夫云产生了兴趣：“齐墨巨子相夫云，你谋杀朕，这是打算让齐墨从此消亡于天地之间么？”
毕竟与其杀了齐墨一脉，还不如收为己用。
“本座也不想，但是皇帝你不给我们一条生路，除了反抗，我齐墨一脉还能如何——！”相夫剑心中清楚，只要是嬴政还活着，这个天下就稳如泰山。
别看现在儒家等势力搅动风云，看似闹得很欢快，但是所有的部署以及算计都不如眼前这个中年的一声令下。
只要嬴政一声令下，大秦帝国依旧是大秦帝国。
正因如此，相夫剑对于黄石公等人的谋划，根本看不在眼中，他清楚，只要是始皇帝不死，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杀戮之器，整个大秦帝国之中除了朕，连皇储都不能掌握，更何况是你！”嬴政突然一笑，道：“念你齐墨一脉没有参与今日刺杀，朕给你一个机会。”
“齐墨一脉臣服朕，可存在，否则荡平尔等，只是一声令下的问题。”
闻言，相夫云并没有拒绝，而是直视着嬴政，道：“本座需要考虑，才能给皇帝答案！”
“三天！”
嬴政眼中有光，，仿佛日月横空璀璨至极：“朕会在齐地逗留三天，三天之内，给朕答复，也让朕来决定齐墨是否烟消云散，你走吧！”
“相夫云多谢陛下！”
对着嬴政道谢一声，相夫云离开了玉皇顶。
走下玉皇顶，心中却是震撼无比，他只是前来观战，却被始皇帝察觉了，从而逼迫自己要做出选择。
这一刻，相夫云心中苦涩无比。
“陛下，相夫云是齐墨的巨子，为何要放了他，万一他逃离齐地？”顿弱心中大有不解，见到相夫云走下玉皇顶，连忙，道。
“哈哈哈........”
轻笑一声，嬴政目光凝重，道：“齐墨在齐地之中人数众多，有相夫云约束，反而比杀了相夫云更容易对付。”
“而且这个人很强，比荆轲还要强大，有铁鹰锐士在，他虽然杀不了朕，但是铁鹰锐士必然会出现死伤，还不如放他走。”
..........
失去了相夫云约束的齐墨游侠，将会对大秦造成太多的麻烦，毕竟侠以武犯禁，为了大秦帝国的安危，不产生动荡，这一刻，嬴政只能放相夫云走。
而且这个人熟悉泰山之上的一切，想走，未必就能够留的下来。
心中念头一顿，嬴政开口，道：“吩咐章邯，打扫战场，今夜我们就在玉皇顶过夜，明日看完日出之后，再行下山——！”
“诺。”
第26章 黎明之前，黑暗相融。
玉皇顶之上看日出！
当王绾等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很是无奈，登上泰山之巅，一场杀戮之后，竟然要看日出。
虽然无奈，但是没有人去反驳，对于始皇帝的决定，与兴趣，王绾等人一向习惯了顺从。
毕竟嬴政的决定，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从来就没有出过错，这也是大秦之所以在十年之中席卷山东六国的根本之一。
巍巍始皇，千古无双。
……
“陛下，齐地之上的世族以及田氏一族，经过这一次刺杀，只怕会迅速收敛尾巴，将蛛丝马迹抹除干净。”
顿弱目光如炬，沉默了片刻：“这样一来，就算是我们在齐地，也不会的到太多的有用信息。”
“没事！”
喝了一口茶水，嬴政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朕就没有打算再一次动齐地的世族与田氏一族。”
“这一次北上，朕的目标是齐墨一脉，顺带警告齐地之上的野心家，告诉他们，朕还活的很好。”
说到这里，嬴政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冷光，朝着顿弱，道：“让人将田氏一族死士的人头，送到田氏的府上。”
“诺。”
对于田氏一族，嬴政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但已经在邯郸掀起了风云，他只能停下躁动的心，一地一地来。
只有这样，在肃清反贼的同时，不至于让大秦帝国发生动荡。
……
“陛下，既然如此，我们在齐地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吧？”王绾眸光一凝，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陛下离开朝廷这么久，恐生事端。”
“不会太久！”
点了点头，嬴政目光闪烁了一下，轻笑，道：“等到解决了齐墨，东巡就此结束，然后所有人返回咸阳。”
“巍巍大秦，蛀虫满地，王绾你作为丞相，思考一下此事当如何处置！”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随及苦涩一笑，道：“天下劳役太重，骊山陵，长城，阿房宫，驰道，等各大工程并举。”
“大秦帝国之中，几乎二分之一的青壮都在服劳役，整个大秦的田地没有人耕种，粮食产量下降。”
“若不是大秦十二仓之中有余粮，只怕是如今的大秦帝国想要稳定开支，都成了问题。”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嬴政也清楚他太急了，几辈子干的事情，让他一辈人干完了，这根本就是在燃烧大秦国运。
“此事朕也注意到了，等到返回咸阳之后，再行商议，如今的大秦，确实问题良多！”
“陛下心中知晓便可，臣相信陛下一定会作出最明智的决定。”王绾心里清楚，只要此刻始皇帝收手，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
闻言，嬴政沉声，道：“放心，一切都会变好的，我大秦稳如泰山，不是一些宵小之辈便可以觊觎的。”
……
“家主，泰山之上，我们的人被屠戮一空，不仅出现了黑冰台的，更有大秦锐士，铁鹰锐士……”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闻言，田儋双眸之中爆发出一抹冷芒：“三弟，让我们的人保持静默，暴君一天不离开齐地，一天不得露头。”
“诺。”
这一战，站在田氏一族的大厅之中，田儋心中颇有一些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心里清楚，大秦始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家主，府门之上，摆着一地人头！”田横语气忐忑，神色难看：“我辨认了一下，清一色都是我们的死士。”
“果然是找上来了！”田儋语气如剑，整个人变得锋芒毕露：“找人将他们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诺。”
“家主，如今暴君剑指我们，要不要……”
闻言，田儋摇了摇头：“既然是送人头上门，意味着暴君只是想要告诫我们，要不然，上门的便是大秦锐士了。”
“最近一段时间，告诉大家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让暴君抓到把柄。”
“诺。”
……
对于田儋而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田氏一族在于齐地的根深蒂固，正因为如此，他心知肚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秦帝国不会轻易出手。
要不然，齐地动荡，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作为田氏王族的人，对于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
……
墨家据点。
“今日在泰山之上，玉皇顶，爆发了一场血战，田氏一族的死士，被大秦锐士斩杀殆尽。”
“本座也被大秦始皇帝察觉，始皇帝的意思是让齐墨并入大秦，为他效命，你们的意思呢？”
班大师目光炯炯，沉默了一会儿，道：“巨子，我们虽然也是墨家分支，但是我们继承的是游侠，如今天下一统，除了大秦，我们无处可去。”
“大秦帝国之中编户齐民，这一辈子兄弟们都得过躲藏的生活，以我之见，答应始皇帝未必不可。”
“只要一看秦墨，就知道了……”
“巨子，班大师所言甚是，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兄弟们都活够了，要么是反秦要么是顺秦。”
“如今始皇帝活的好好的，这方天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会乱……”
……
大部分人，几乎全部都同意臣服大秦，这一刻，相夫云心中有了决定。
……
一夜无话，五更时分，嬴政就醒了。
一番梳洗之后，望向了一片漆黑的天空，这一刻，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
站在玉皇顶之上，嬴政心中不由得变得安静，他能够感觉到身体之中发生的变化，仿佛这具身体，只是一个三十五六的身体。
双臂之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对于天地万物也变得更加的敏锐，精气神十足，一点也不像之前。
“相夫云拜见陛下，我齐墨一脉愿意追随陛下！”这个时候，相夫云来到了玉皇顶之上，对着始皇帝，道。
“嗯。”
嬴政没有丝毫的变动，只有淡淡的声音传出：“这是一件好事，你会为你的选择感觉到骄傲。”
“墨家游侠，从今日起并入黑衣卫，由你担任黑衣卫统领，直接听命于朕，为大秦服务，为朕服务！”
……
第27章 田儋匍匐在玉皇顶，祖龙之威浩荡无尽。
“诺。”
相夫云清楚，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是一个顶尖高手，他能够感受到始皇帝体内浩荡的血气，只要不是遭遇变故，始皇帝再活二十年不是问题。
巍巍大秦，大秦锐士横击天下。
始皇帝可谓是踩着尸山血海方才成为万古第一人，登上了帝位，威望之高，亘古未有。
相夫云清楚，只要是始皇帝还活着，这个天下便是大秦的。
一个小小的齐墨，根本不可能动摇这巍巍帝国，而且就算是天下分崩离析，也轮不到他们齐墨当家做主。
在哪里都是甘于人下，倒不如直接投靠大秦帝国，毕竟相比于虚无缥缈的造反大业，如今的大秦帝国如大日一般璀璨夺目。
正因为如此，在玉皇顶之上见识到了一次始皇帝，相夫云便清楚，这一辈子想要造反，近乎于不可能。
这样的乾坤无极的帝王，绝对不会看不到大秦帝国眼下的处境，更是放任生长，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其中，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去准备吧，等到车队返回，你们齐墨一脉的游侠，暂时在齐地官署登记造册，然后顺着车队返回。”
天破晓。
一束光骤然大放光芒，无尽的黑暗之中，滋生出了光明。
“陛下，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脚步一顿，相夫云脸色纠结了许久，朝着嬴政，道。
“说！”
看着巍峨如山岳的背影，相夫云眸光一顿：“陛下昨日发觉臣下，嗅觉灵敏，陛下也曾练武？”
“我大秦以武立国！”
嬴政偏过头，盯着相夫云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察觉到嬴政的目光，相夫云连忙低头，神情恭敬：“臣下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天光破晓，落在嬴政的身上，光芒万丈，这一刻，相夫云，在嬴政的身上感受到了神威如狱。
……
嬴政自然没有练武，但是经过天降流火，让他的感官提升了。
在这一刻，面对相夫云自然不会说实话，身负武艺，有时候也能够唬唬人。毕竟他与相夫云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度，对人留一手，永远都是生存之道。
大日初升，从地平线之上徐徐升起，这一刻，嬴政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
这一刻，大日初升，万物生长，天地之间，磅礴之气扑面而来。
“陛下，田氏家主田儋求见！”
章邯的声音传来，嬴政眉头一皱，随及一挥手，道：“见，让他在幕府之中侯着，等朕看完日出。”
“诺。”
点头答应一声，章邯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始皇帝根本不可能见田儋，但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其中的缘由，章邯能够猜测到一点。
望着章邯离去，嬴政收回了目光，望着大日不断升起，最后横空。
他对于田儋没有好感，本来也没有打算去见，只是此刻田儋赶来了，见一见，也不是坏事。
至少能够让田氏一族安分守己一段时间，而对于目下的大秦帝国而言，朝廷最缺少的反而是时间。
而让田儋在幕府之中待着，并非日出真的美到不能自拔，而是嬴政在故意晾着田儋，让他明白尊卑之分。
……
“田儋还在幕府之中？”
大日横空，散发出无尽的光和热，这一刻，嬴政也是收回目光，看向了一侧守着的章邯。
“禀陛下，田儋还在幕府之中！”点了点头，章邯皱着眉头，道：“陛下，田氏一族派遣死士刺杀，罪不容诛。”
“陛下，何须对其和颜悦色，直接杀了了事！”
对于泰山之上的刺杀，章邯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看来，刺杀始皇帝，只有杀了才能解恨。
“杀人，确实是一种解决之法，但是往往都是下下之策，朕可以杀了韩王一脉，那是刺杀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且那个时候，朕只动了一个韩王一脉，若是再一次镇压齐地田氏，必将会引发连锁反应。”
嬴政向前走去，对着章邯提点，道：“朕是大秦皇帝，必须要为这个帝国考虑，在肃清反贼的前提下，必须要保证帝国不发生动荡。”
“所以，站在并不是动田儋的时候，要不然，田儋也不敢登上玉皇顶！”
……
“罪臣田儋拜见陛下！”
见到嬴政走进幕府，田儋立马匍匐在地，神色恭敬，就差声泪俱下了。
“起来吧，你何罪之有！”
嬴政大马金刀的坐下，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田儋，道：“朕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同样也是一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
“你田氏一族做了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田儋，朕有千军万马，田氏一族有多少颗人头，足以让朕的大军砍杀？”
这一番话出口，整个幕府之中气氛再瞬间变得凝重，田儋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在嬴政的话中，他感觉到杀机。
他心里清楚，在这一刻，始皇帝对于田氏一族动了杀机。
“陛下，臣，我田氏一族忠诚于陛下，不敢有二心……”
田儋心知肚明，田氏一族的生死，就窝在嬴政的手中，刺杀失败，人头被送到府上，由此可见，嬴政已经知道了何人刺杀。
一个刺王杀驾的罪名，就可以埋葬田氏一族，一想到韩王一脉因为博浪沙刺杀，被杀的一干二净，田儋就越发恐惧。
同时，他对于大秦帝国对于齐地的渗透，也感觉到了惊讶，他没有想到，如此保密的事情，都被黑冰台洞悉了。
“回去吧！”
嬴政深深地看了一眼田儋，道：“这一次东巡，朕杀了很多人，今日朕心情好，不愿再起杀戮。”
“若是再有下一次，田氏一族必将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臣拜谢陛下隆恩！”
田儋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想要走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嬴政的声音徐徐传来：“让你田氏一族的人，离开齐地各大小官署。”
“这是朕对于齐王一脉最后的忍让……”
“诺。”
点头答应一声，田儋连忙保证，道：“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处理……”
……
第28章 大秦帝国的处境之糜烂。
大日横空，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太阳光落在嬴政的身上，犹如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金辉，让这一刻始皇帝犹如从九天之上，踩踏日月星辰而来的绝世帝王，这一刻嬴政，身上有一种致命的魅力。
警告了田氏一族，收服了齐墨一脉，嬴政此行的目的大致都做到了。
“陛下，就这样放过田儋，只怕是养虎为患！”王绾的脸上有一丝的担忧，忍不住朝着嬴政，道：“有道是，一日纵虎，数世之患。”
“这里是齐地，本就是田氏一族势大，而且朝廷有没有足够的官吏，让朕在这里掀起风波，只能这样敲打一下，等待下一次的时机成熟。”
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嬴政对于大秦帝国此刻的局势，也不再是一头雾水，终于是有了一些了解，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一团乱麻，必须要一剪刀一剪刀的去剪开。
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他不是不清楚田氏一族的巨大的危害，毕竟他清楚，在秦末之时，田儋便是称王了。
但是，现在杀之为时尚早。
“这件事就此作罢，车队沿着驰道而行，以最快的速度转回咸阳！”沉默了半响，嬴政断然下令，道。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转头吩咐一声：“章将军，转道回咸阳。”
“诺。”
点头答应一声，章邯转头吩咐手下开始收拾东西，毕竟大秦驻扎在与玉皇顶之上，带上来的物资不少，还需要一一带下去，毕竟一路上还要用。
..........
“隆隆.........”
轺车隆隆而行，沿着驰道飞奔，车队皆关中人士，思乡之情的作用下，速度极快。
半个月之后，嬴政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函谷关，这一座早已经废弃了的雄关。
由于当初为了盘整华夏，整肃河山，号称是天下第一关的函谷关被荒废，虽然这里依旧是有驻军，但是其辉煌程度，早已今非昔比。
站在函谷关上，嬴政眺望大好河山，语气幽幽，道：“这便是朕的天下，朕的江山——！”
..........
在函谷关停留一天，车队休整之后，嬴政便起驾回到了咸阳，一路上，再也没有半点的停留。
只有回到咸阳，嬴政心中的不安才会落下，仿佛只有在咸阳之中，才觉得安全。
“陛下，晚膳好了，就在.........”
就在赵高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嬴政冰冷的打断，道：“送到书房之中，然后出去守着，朕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诺。”
对于赵高，嬴政心中已经生出了杀心，只不过刚刚在咸阳之中，有些事还需要赵高去办，只好先行留着，在杀之前，最起码要压榨干净赵高的价值。
.........
吃了一盘黄羊肉，垫巴了几口白饼，嬴政喝了一盅凉茶，躺在坐塌之上，思考者大秦帝国的未来，他要在千头万绪之中理出一个所以然来。
“长城尚未合龙，阿房宫尚未修建，骊山陵还在修建之中，现如今驰道尚未完工，直道尚未修建.........”
在心中盘算良久，嬴政语气幽幽，道：“朕距离死亡还早，骊山陵墓修建暂时无用，阿房宫修建也不必急于一时，当下最紧要的便是长城与直道。”
“长城在于防御，而直道在于出击，如今漠北草原之上，一个巨大的对手正在崛起.........”
沉吟了许久，嬴政眸子之中掠过一抹凝重，道：“当下最重要的不是防御而是进攻，此刻大秦三军战力刚经过兼并战争的洗礼，更是巅峰之时。”
“留下直道，暂缓长城合龙.........”
心中念头闪烁，嬴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他心里清楚，数百万，上千万的征集劳役，让天下之中青壮年缺少，以至于良田荒芜，大秦帝国若不是多年的底蕴支撑，只怕是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大秦十二仓之中粮草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
一夜无话，嬴政在寝宫之中沉沉睡去。
由于国之大事重要，这一次，他也没有放松自己，甚至于下令不让后宫之中侍寝。
一番梳洗之后，嬴政走出寝宫，来到了书房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前往四海归一殿，他没有想过要召开大朝，而是进行小朝会。
“赵高，传王贲，冯去疾，冯劫，李斯，王绾，尉缭，姚贾，顿弱，郑国等人前来书房。”
“诺。”
这些人都是大秦的重臣，虽然这些人对于大秦帝国并不是极度的忠诚，但是嬴政不在乎，只要他们听话就够了。
.........
赵高离去，嬴政在书房之中，翻看着长案之上的竹简，从其中获取更多的信息，毕竟数月没有返回咸阳，就算是有黑冰台在，也会导致他的信息不同步。
为了镇压群臣，赢政只有获取最新的信息，这样一来，才能拿捏群臣在鼓掌之间。
“臣李斯，王绾......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不一会儿，群臣便开始陆续走来，一刻钟之后，所有人都到了。
这是东巡之后第一次召开朝会，一时间，李斯等人心下都些不知所措，嬴政的信息不对称，同样的李斯等人的信息也不对称。
而且李斯等人没有手中黑冰台，获取到的消息，更是少的可怜。
“郑国，你如实的告诉朕，大秦帝国之中十二仓的情况，以及现在大秦帝国每一年的收成，以及巨大的开支？”嬴政目光如剑，他心里清楚，只有弄清楚了源头，才能够解决。
闻言，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郑国，这一刻，郑国抬起头对着嬴政，道：“陛下，大秦十二仓，已经空了三仓，大秦帝国之中每一年的收成，逐步在下降。”
“而且每一年的收成，在保证了税收之后，国人百姓根本不够吃，而且连年的劳役，数百万甚至于上千万的征发，以至于中原大地之上青壮年却少，劳动力不足，以至于田地之中产量大规模减少。”
“再这样下去，不仅国人百姓没有吃的，就算是大秦三军也会饿肚子，朝野上下都会缺少粮食，从而导致大秦帝国之中粮价飞涨.........”
第29章 除了直道，其余的工程都停下。
触目惊心！
大田令郑国列出来的这一串数字，以及这一番话让人之震惊，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只有触目惊心这四个字合适。
现在的大秦帝国，已经不光是收支不平衡了，而是出现了严重的收支不平衡。
光靠底蕴支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失去了源头的水，迟早会干枯，这样简单的道理，嬴政自然是清楚，在这个时候，局势的危险，已经到达了一种极致。
若是不能在短时间之内扭转，造成的后果，将会是极为骇人的。
若是不能逆转，必然会导致十二仓之中的粮食消耗越来越快，一旦十二仓损失大半，大秦帝国必将难敌四方大敌。
嬴政心里清楚，如今这一切还有救，还能救。
……
目光如炬，嬴政朝着郑国，道：“如今已经过了五月农忙，接下来便是夏种，若是大秦帝国境内田地收成不错，几年之内可以让收支保持平衡？”
如今嬴政根本不敢问富余，他追求的是在短时间内平衡，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大秦帝国就不会发生太大的乱子。
郑国在心中默算许久，他作为大秦大田令，负责的便是这一方面，由于还要负责天下水工，以至于郑国并未直接任职治栗内史。
“陛下，大秦帝国之中，巴蜀，关中，楚地，齐地，皆为天然粮仓，只要风调雨顺，三年便可以保证收支平衡。”
“但是这是在田地之中劳动力足够的情况下，如今的中原大地之上，劳役太重，没有劳动力，就算是良田也会变成荒土。”
郑国心中也是极为担忧，他自然清楚如今天下劳役泛滥，想要田地之中有足够的劳动力，可谓是极难。
各大工程齐头并进，想要停下几乎不可能，让一辆开足马力的战车停下，谈何容易。
而如今大秦帝国便是开足马力的战车，郑国不是没有思考过，但是他心里清楚，想要达成目标很难。
随着郑国的话出口，整个书房之中气氛越发凝重，他们都是大秦的重臣，却没有想到大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大秦十二仓，空了三仓，这是很了不得事情，一直以来，大秦十二仓属于储备粮食，虽然每一年都有陈粮出仓，却也有新粮入仓。
这一刻，群臣皆看向了嬴政，事已至此，他们心知肚明，大秦之中的建设，有一部分必须要停下来。
这太疯狂了！
“陛下，十二仓的粮食，这是大秦帝国的底蕴所在，一旦被消耗，这对于帝国极为的不利。”
李斯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朝着嬴政拱手，道：“如今天下，暗流涌动，十二仓将会是大秦的命脉。”
“廷尉所言甚是，十二仓之粮不能在继续动了……”众口一词，他们都清楚，十二仓的粮食，那是军粮。
大秦锐士，是大秦之所以席卷天下的无双利剑，在这一刻，十二仓一旦被消耗，这意味着大秦锐士这只老虎，将会失去了利爪。
“嗯。”
点了点头，李斯等人的想法与嬴政不谋而合，在这个时候，嬴政也是点了点头，道：“十二仓的粮食，确实不能在继续动下去了。”
“但是，如今的大秦帝国，依靠十二仓苟延残喘，一旦停了十二仓的供应，巍巍大秦只怕是有立即分崩离析的可能。”
说到这里，嬴政目光如刀，落在李斯等人的脸上，沉吟了片刻，道：“这一次东巡，让朕看到了大秦帝国之上，最真实的一面。”
“也清楚了局势有多么的危险，朕昨晚想了一个晚上，朕决定先行停下，骊山陵，长城工程。”
“以长城之上劳役，继续推进直道工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打通从咸阳到九原的通道。”
“其中骊山陵工程之上的劳役，各自返回郡县，准备夏种！”
……
“陛下，长城事关北方安危，一旦停下，必须要大量的军队驻守，这样一来，所需要的耗费，远远多余逐渐长城。”
王贲目光如炬，作为军事统帅，他自然是清楚长城在大秦之中的作用，若是放弃长城合龙，意味着之前的力气，白花费了。
“陛下，王将军所言极是，而且骊山陵是陛下的陵墓，按照我大秦惯例……”王绾也是开口，对于嬴政停下骊山陵与长城的进度，并不支持。
“陛下，臣奏请先行停下各地河渠的清理，其余的事情继续……”这一刻，冯去疾也开口了，在他们看来，骊山陵与长城极为重要，绝对不能停下。
……
“朕身体无碍，再活一二十年不是问题，骊山陵暂缓三四年并不影响什么，如今一切以大秦为重。”
嬴政目光炯炯，看着心腹大臣一字一顿，道：“而朕将蒙恬放在九原，便是为了北击匈奴。”
“久闻匈奴有控弦之士三十万，朕的骊山陵，与长城需要数百万的奴隶来修建，朕会下令蒙恬伺机而动。”
“在河套地区厉兵秣马，等待最佳时机，所以，为了未来打算，直道必须要打通，唯有如此，才能应付对于匈奴的大战。”
“至于提出来来的阿旁宫就此搁置，什么时候我大秦进入了盛世，再行修建，以彰显大秦之煌煌。”
“这件事由丞相府负责，必须要让骊山陵与各地疏通河渠的劳役，立即返回各大郡县，进行夏种。”
“至于从长城之上前往直道的劳役，免除今年的税收，以养其家……”
“陛下圣明——！”
这一刻，群臣下拜，双眸之中掠过一抹震动，他们都清楚，各地疏通河渠与骊山陵动用了多少青壮劳力。
光是一个骊山陵，就达到了七十万，这样一来，整个大秦帝国将会有两百多万的青壮返回各地。
整个大秦帝国之中，这一次夏种，不至于田地荒芜，最起码也能够缓解当下的局势，让巍巍大秦缓一口气。
“下去准备吧，争取在夏种之前结束遣返，朕不想看到国人百姓饿着肚子劳作，也不想看到大秦三军饿着肚子与敌人厮杀。”
……
第30章 三道诏令席卷天下，万民欢呼。
“诺。”
点头答应一声，群臣离开了书房，一时间，偌大的书房之中，只剩下了嬴政一个人，外来回渡步。
大秦帝国，可谓是千疮百孔，嬴政心里清楚，之所以大秦帝国一直高歌猛进，这并非群臣不清楚休养生息的好处。
但是那个时候，身不由己。
嬴政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断恶化，他想要自己死之前，为后世儿孙，留下一个牢不可破的帝国。
故而，他只能肩扛大秦帝国，独自前行。
……
上天有好生之德，嬴政也有。
数百万的劳役回家，各回郡县，这是一场繁重的任务，就算是有冯去疾以及王绾亲自出手，他也有些担忧。
得到了李康的记忆，而且对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就连细节都一清二楚，嬴政清楚大秦帝国弊端太多。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也只能做一件事，其余的事情就算是如何的复杂，如何的重要，都必须压下。
维持大秦帝国稳定，让大秦的财政，以及各项指标都趋向于正常，这才是此时此刻，嬴政最应该做的事。
所以，一切的冲动都必须要压制下去，因为大秦帝国需要。
可以说，作为大秦帝国的始皇帝，嬴政的生命不仅是属于自己，更属于整个大秦帝国的国人百姓。
如今的帝国，就像是一个粗浅的构建了框架的公司，其中的细节一无所有，就像是一片荒漠。
“哎！”
长叹一声，嬴政躺在榻上，缓缓闭上了双眸，巍巍大秦，到了今日，看似兵强马壮，实则是外强中干。
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在这一刻，嬴政感觉到了无奈，统一六国虽然艰难，但是统一规划，盘整华夏的道路更加的艰难。
就算是亦步亦趋，也走的很是扎心。
……
王绾与冯去疾回到丞相府，顾不上休息，立即起草了暂停各地疏通河渠以及骊山陵工程的文书。
“来人！”
“王相，冯相。”
王绾与冯去疾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立即将文书快马送到天下各郡县之中，不得有误。”
“诺。”
看到文吏走远，王绾对着冯去疾轻笑一声：“如今直道的事情有李斯与郑国在负责，这疏通天下河渠的劳役，以及骊山陵的劳役，你我二人分别负责。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遣返，让他们尽快归家，然后参与夏种。”
“好。”
点了点头，冯去疾：“既然如此，我负责天下河渠疏通一事，王相负责骊山陵一事。”
“如此甚好！”
……
丞相府出令，布告天下，将诏令张贴在咸阳南门，一时间，咸阳之中的国人百姓蜂拥而至。
咸阳南门。
“这位官差，文告之上说了什么，朝廷又有何大动作？是不是又要征徭役？”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朝着丞相府官吏，道。
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老汉一眼，韩遂目光一顿，随及转过身来，朝着不断涌来的国人百姓伸手，道。
“各位国人百姓，各位父老乡亲，陛下有诏，暂停长城合龙，长城一部劳役休整一月，进行直道修建。”
“参与直道修建的劳役，免除今年的税收，以养其家。”
“同时，陛下有诏：暂停骊山陵，以及天下河渠的修缮，两地之上的劳役，在丞相府诏令到达之后，有组织的各自回家。”
“……”
“始皇帝万年，大秦万年——！”
“始皇帝万年，大秦万年——！”
“始皇帝万年，大秦万年——！”
……
经久不息的声音响起，国人百姓热泪盈眶，这一刻，伴随着始皇帝的诏令，他们比过年还要开心。
大秦帝国建立，老秦人付出了太多，可以说中原大地之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洒遍了老秦人滚烫的鲜血。
大秦嬴姓之所以荣耀万世，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因为老秦人。
在大秦帝国建立以后，南征闵越，骊山陵，长城，驰道，几乎每一项工程都有无数的老秦人奔赴。
连续不断地折腾，让关中几乎出现了十室九空的场景，每一户人家只有老人，妻儿在孤守，青壮全部都在工程与战场之上。
他们为了大秦，不后悔。
但是，他们也渴望过盛世的生活，想要见到儿子父亲与丈夫。
如今始皇帝的一份诏令，直接是触动了老秦人那根敏感的神经，一时间，始皇帝万年，大秦万年声音浩荡于天地。
……
廷尉府。
李斯与郑国离开嬴政的书房之后，便来到了廷尉府，关于直道一事，需要勘察，也需要仔细的分析。
作为最直接负责这件事情的两个人，自然不敢懈怠，特别是作为李斯，他敏锐的清楚了始皇帝的意图。
“廷尉，陛下既然决定延缓长城合龙，也下令停了疏通河渠，骊山陵，为何在这个时候，偏偏又要提起直道？”
郑国目光幽深，对于驰道而言，他是总设计者，在当初驰道完工之后，他曾提过建设直道的想法。
但是，在当时因为一些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特别是在嬴政暂停了骊山陵的情况下，又提及直道建设，这让郑国心中不解。
闻言，李斯轻笑一声，对着郑国一字一顿，道：“修建长城是为了防御漠北的匈奴，而修建直道是为了调兵九原。”
“看似只是简单的调换，但是这其实是一种政治态势的变化，这意味着大秦对于漠北匈奴的态度，从防御变成了进攻。”
“而且长城想要合龙，还很久远，长城的工程量太过于浩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的。”
“但是直道不一样，若是长城之上下来的劳役，全部投入其中，甚至于用不上一年时间，直道就可以完工。”
说到这里，李斯神色微微一顿：“只怕是，大田令从今以后，就不再是大田令，而是治栗内史了。”
“在接下来的三四年之中，各种大型工程停下，青壮劳力返回田地之间，这意味着大秦帝国将会进行休养生息。”
“想必在东巡的过程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放下了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