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谁反对，就杀谁，谁阻止，就镇压谁！
“三思？”
站在御阶之上，嬴政不怒自威，看着连续不断请求三思的群臣，脸色开始一点一滴的变得阴沉了起来。
一直以来，大秦朝廷虽然不是始皇帝的一言堂，但是反对者不多。
毕竟以始皇帝的盖世威望，可谓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往常，他只是在维持朝堂之上有争论，不至于成为他的一言堂。
但是，这并不代表有人可以挑衅他，挑衅皇权。
……
“既然诸位都有问题，那就由诸位爱卿给朕一个解决之法如何？”
“陛下，此事复杂，只怕是需要长时间去思考……”
撇了一眼开口之人，嬴政气笑了，对着其人，道：“朕让诸位爱卿出主意，诸位爱卿沉默半个时辰，无人开口。”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主意，那便朕亲自来，可是朕的方案一出，诸位爱卿拼死反对，是何道理？”
“是何居心？”
……
“臣等万死！”
刚才开口之人，纷纷起身，朝着嬴政肃然一躬，一副任杀任剐，悉听尊便的样子，全然不将嬴政放在眼中。
很显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以违抗皇帝命令，无视大秦帝国的利益。
“诸位，确实该死！”
这一刻，嬴政一言而出，整个咸阳宫为之色变，他们都清楚始皇帝怒了。
“这一次朕既然出了主意，提出了方案，就必须按照朕的决定来，可以提出质疑，但是反抗者，死！”
“朕不想杀诸位爱卿，诸位爱卿也别逼朕——！”
……
“陛下，臣等万死——！”
面对嬴政暴怒，群臣诚惶诚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后退，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利。
他们都是当世一等一的聪明人，自然清楚，一旦嬴政口中的方案推出，等同于挖自己的墙角。
撇了一眼诚惶诚恐的文武百官，嬴政看向了大秦的三公九卿，望着王绾，道：“丞相，你对此事如何看？”
闻言，王绾一下子头皮发麻，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的决定，臣坚决拥护——！”
“李斯，你呢？”
李斯朝着嬴政深深一躬，高声，道：“臣家中略有薄田，愿意上交朝廷，分给无田的国人百姓。”
李斯心里清楚，他的一切都来自于御阶之上的始皇帝，只要这位不高兴，得到的也会在瞬间失去。
最重要的是，这位偏偏还占着理。
“朝廷有如爱卿一般的臣子，是朕的幸运！”嬴政点了点头，对着李斯，道：“即刻起，传诏天下。”
“大秦帝国境内土地，所有权尽数归于大秦帝国，归于朕。普天之下，国人百姓只有其使用权。”
“从今天起，土地的使用权和所有权分离！”
“废除一切世族，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废除一切祠堂、庙宇、朝廷各大机构的土地所有权。废除一切庶民在此之前因为土地产生的债务。”
“举国上下，土地所有权收回国有！”
……
“在于土地使用权之上，由治栗内史统计天下田地，制造黄册。在这一次秋收之后，按人口，按土地贫瘠程度划分土地。”
“与每户人家签订契约，承包土地入户，按照土地多少征收税收！”
“每一块地抽取同等的税，田地之中收成好坏，农户自负盈亏，只要每一年向朝廷上缴规定的税收，剩下的便是农户所有。”
“与庶民签订契约之时，土地使用权承包于农户一百年，保持不变。”
……
这一刻，嬴政神色肃然，他心里清楚，这是一项开天辟地的政策，一旦推行，必将会让大秦帝国地动山摇。
但是，他义无反顾！
只要民心安定，六国遗族必将会成为无根浮萍，只要天下国人百姓心向大秦，大秦帝国才能长治久安。
为此，他不介意杀人！
虽然他有心修法，但是在这个时候，严苛的秦法，反而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将会助他荡平天下世族。
“今日朝会就此结束，此法从咸阳开始，从大秦官吏开始，辐射关中，然后覆盖山东诸地！”
“除了朝廷因功封赏的土地之外，皆以人口划分，但是封赏的土地，必须将亩数上交治栗内史，按照土地数量缴税。”
凌厉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掠过，嬴政一字一顿，道：“天下世族，以及新士族等手中多余的土地，朝廷按照一定的钱财赎买使用权。”
“这算是朝廷对于他们的补偿，当然了，朕不介意有人以身试法，毕竟这样的改革，不死人，是难以推行彻底的。”
“新士族不同意，朕便平了它，老世族不同意，朕便杀绝老世族，只要有人想要和朕对着干，大秦锐士正好可以再亮刀剑。”
说到这里，嬴政突然一笑，语气也变得温和：“其实朕更希望他们反抗，这样就有了名义杀人，不仅可以少了一分赎买的钱，相信抄家灭族之后，大秦的国库会更为充实。”
“正好驰道工程，直道工程之上都缺人，若是人足够多，朕也可以重启长城，甚至于重启骊山陵……”
“先从文武百官开始吧！”
……
嬴政走了！
但是咸阳宫大殿之上，一片安静，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文武百官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一直在沉默，没有人开口打破。
这一次受到的冲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始皇帝这样做，等同于一下子将老世族的根基挖了。
失去了大量的土地，再加上所占有的土地还需要按照亩数缴纳税收，这样一来，纵然是老世族以族人之多，占据的土地更有优势。
却也需要他们亲力亲为，要不然，就要从事各行各业，走入仕途才能存活下去。
这一道诏令，堪称是石破天惊。
李斯长身而起，走出了咸阳宫，他心里清楚，这一道诏令，将会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浩大的波澜。
耕者有其田！
最底层的国人百姓自然是欢喜，但是老世族，新士族，以及各大势力绝对不会甘愿放弃巨大的利益。
可以预见，这一道诏令颁布，必然是阻拦者云集，毕竟大秦朝廷之上，衮衮诸公都不愿意，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
第77章 冯去疾之言【求收藏，求推荐】
李斯走了！
良久之后，朝堂之上的众人方才混混沌沌的离开了咸阳宫大殿，因为太过于震撼，他们一时间不知所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土地改革，这是要断了老世族的根基，换做任何一个国君，他们都可以胁迫，以大势让其妥协。
毕竟一个国家想要正常运转下去，离不开老世族以及新士族，军中诸将也许能够顶用，但大多都是武夫。
只是他们面对的君王是那个万古无一的男人。
咸阳宫之中的那位。
一身荣耀加身，手握百万大秦锐士，对于整个大秦朝廷控制力与统治固若金汤，在大秦，始皇帝早已经半步封神，成为了半人半神的存在！
这样的人，盖代无双，以一人之力，足以压制整个大秦帝国。
他们心中虽有不满，但是面对这位霸道无双，踩踏着尸山血海方才登上的帝位的存在，不敢反驳。
没有人敢触嬴政的眉头！
……
走出咸阳宫之外，这一刻，清风徐来，让群臣一下子惊醒。
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
经过六国遗族私下欺压庶民，以密约的形式低价购买田地，以至于民失其田，更是激荡起风云八万里。
如今，始皇帝亲自下场。
黑冰台，罗网，黑衣卫以及治栗内史官署四方并进，更是在这一刻，以朝会的名义，颁布土地改革。
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早有预谋！
当有心人洞察时局，赫然发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局，从博浪沙刺杀之后，便已经悄然布下。
大风骤起，这一世，大秦注定了血雨腥风。
……
国府。
这里是丞相开署治国之地。
只是这一刻，整个国府之中气氛凝重，一时间，大小官吏噤若寒蝉，甚至于连呼吸也不敢大。
“王相，陛下的这一方案一旦推行，只怕是整个咸阳，整个大秦帝国上下皆会反对……”
冯去疾这一刻神色也有些凝重，虽然他家中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封赏所得，但是作为一个世家中人，自然是有无数的田地。
堂堂大秦帝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佣户不下于数千，为他们冯氏一脉提供了难以计算的粮食。
在这个时代，民以食为天，手握土地才能心中不慌。也能够让冯氏一脉，千秋不坠。
在心里，冯去疾也反对始皇帝提出的这一套方案，只是面对霸道而又具有强大统治力的嬴政，他不敢公然反对。
喝下一口米酒，王绾也是脸色凝重，此刻听到冯去疾的话，不由得，道：“放眼整个大秦，谁能够阻止陛下？”
“更何况，当初陛下让我等想出解决之法，文物百官一大堆，没有一个人想出一个好办法。”
“如今陛下开口，自当是言出法随，乃是这件事最后的裁决！”
说到这里，王绾看了一眼冯去疾：“冯相，你我在这国府之中为臣多年，多言一句，陛下待功臣不薄。”
“赏赐的田地足以让整个冯氏一脉无忧，多余的土地还是放手吧……”
“陛下，真的会杀人！”
……
王绾心中纠结的不是上交土地一事，而是如何协助治栗内史官署推行此事，他心里清楚，只要站队正确，大秦存在一日，他的族人都不会饿死。
但是站在另外一方，反对始皇帝，只怕是死亡就在下一刻。
虽然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一国丞相杀掉，但是在大秦帝国之中，作为一国之君，想要找一些罪证，简直不要太轻松。
特别是黑衣卫的成立，更是悬在文物百官头顶之上的一柄绝世利剑，只不过一直以来，君臣相安。
整个大秦帝国都在按照始皇帝的意志运转，是以黑衣卫一直都在蛰伏，没有发威，一旦朝局有变，只怕是这只凶猛的异兽，必将会显露出狰狞的利爪。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提醒冯去疾。
当然了，王绾也不是冯去疾门生，更不是冯去疾的恩师，本来没有义务提醒，只是两人为帝国双相。
只有他们意见统一，作为榜样，这一政令才能推行。
“呼……”
能够爬到帝国权力的巅峰，冯去疾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自然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始皇帝的信任。
而且，当今皇帝横扫八荒，席卷六合，威信深入人心，更是百万大秦锐士的心目之中的神。
放眼当今天下，只要始皇帝活着，根本没有人能够动荡大秦帝国的统治，皇权巍巍，他们只能选择死亡与臣服。
“哎！”
心中念头闪烁，冯去疾长叹一声，对着王绾，道：“王相，这一次政令先不要颁布。”
“老夫与族人商议，尽量说服他们，同样的，也要摸底大秦群臣，让他们也顺从陛下之意志。”
“只有满朝文武带头，相信阻力会小一点，若是一下子暴露，朝廷没有做好准备，反而让我们更为掣肘。”
冯去疾虽然心有家族，但是他更清楚，他冯氏一族，世代食朝廷俸禄，自当忠君报国。
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有人能够挡得住始皇帝的屠刀与强大的意志。
他不想让冯氏一族，成为这一次土地改革之中的炮灰，君臣佐使十数年，他对于始皇帝太了解了。
他的这位陛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虽然是因为铁血杀伐方才统一六国，登上了帝位，但是相反，在始皇帝的口中，很少会说杀人。
但是，一旦提及杀人，那就不会是只有一人。
韩王一脉，张氏三族，邯郸郡之中的滚滚人头，都是明证。
这一刻，冯去疾从心了。
他心里清楚，顺从始皇帝，依旧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违背始皇帝的意志，从此将会成为一具尸体。
“而且咸阳城中，老世族林立，更有大秦功勋皆在咸阳周围，一旦……”
对于冯去疾的话，王绾只信了一半，他心里清楚，他的这位同僚依旧是不愿意放弃族中的土地。
一念至此，朝着冯去疾，道：“冯相，陛下既然做了决定，你觉得如今的咸阳城中任何的风吹草动能够瞒得过陛下么？”
第7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求收藏，求推荐】
“……”
冯去疾心头一惊，他一时间恍惚了。
始皇帝手中握有黑衣卫，黑冰台，罗网等暗中势力，咸阳城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始皇帝。
念头一闪而过，冯去疾朝着王绾点了点头：“多谢王相提醒，老夫知晓该怎么做了！”
“嗯。”
微微颔首，王绾便收回了目光，他能够感受到冯去疾心中翻江倒海，并不平静。
毕竟，始皇帝这横空出世的一手，别说是冯去疾了，就算是他，心头也震撼莫名，一时间久久不能平复。
土地改革，一出现，便石破天惊！
……
冯去疾离开国府，这一次他没有乘坐轺车，而是选择了徒步。
他要在这一过程中，想清楚一件事，始皇帝决心似铁，王绾是坚定的始皇帝追随者，态度不言而喻。
王绾说的没错，始皇帝确实善待功勋，但是光是朝廷发放的俸禄，根本满足不了骄奢淫逸的生活。
更何况，他不是孤家寡人！
除了冯劫一家之外，其余的各支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全靠多余的土地来维持，一旦失去了土地，对于他们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一念至此，冯去疾心中更加不甘了。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享受的老世族以及各大豪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土地。
这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冯小九，你过来！”
心中念头不断闪烁，冯去疾决定推一把，成败听天由命，他不敢去对抗始皇帝，但是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不怕死的。
为了钱财土地连命都不要的人。
在冯小九耳边低语半响，冯去疾一挥手：“做完此事，立即离开咸阳，走的越远越好，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诺。”
站在大街之上，冯去疾眯了眯眼睛，他心有不甘，于是决定对于此事推波助澜，然后坐观风云起。
“陛下，风起了……”
……
“陛下，治栗内史求见……”
当郑国得到消息，立即从半道上赶了回来，这一段时间，他对于天下土地兼并一事，也是了解了许多。
本来他还想再确认一下，但是咸阳城中风起，他彻底坐不住了。
一旦涉及土地，往往便是涉及根本，作为治栗内史，他不得不亲入咸阳。
……
“让他进来！”
不是正式的朝会之上，始皇帝并没有多少威严，特别是对于跟随着他建功立业的这一群人来说，既是君臣也是师友。
私下里，嬴政很少摆出一副帝王之势，这不仅没有让嬴政的帝王之势削弱，反而变得更加强大了。
朝野上下皆知，一旦嬴政以皇帝的态度说出来，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件事决定了，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臣郑国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跋涉千里，深入乡野，连月来的奔走，让郑国的更黑了，也更瘦了。
“爱卿平身！”
对着郑国一笑，嬴政示意：“爱卿坐——！”
“诺。”
……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
嬴政再等郑国开口，而郑国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土地改革一事，太过于惊世骇俗，郑国执掌治栗内史官署，对于此事更为了解。
“陛下，土地改革一事冒然推出，只怕是风云大变，无数野心家，六国遗族，各大老世族会悍然发难。”
郑国心下很是担忧，虽然这个时候消息尚未泄露，但是这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迟早都会泄露。
一旦风声传出去，一场大乱不可避免。
“朕在咸阳！”
喝了一口凉茶，嬴政顿了一下，挑着能说的对郑国，道：“治栗内史，这件事治栗内史官署在暗中跟进，先行让国府去试一试这一滩浑水。”
“治栗内史官署之中，对于天下各郡县的田地曾造黄册，如今治栗内史又是亲自前往一趟，想必对此感触甚深。”
“等国府作为先锋开路之后，治栗内史官署开始全面接手，统计出各大郡县土地的新黄册，记录在案。”
“往后任何一年新开垦出来的土地，都要登记造册，朝廷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诺。”
这一刻，郑国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大秦帝国之中关于土地的黄册，并不准确。
这一黄册，只是从六国朝廷手中取得，然后与大秦原本的黄册整个在了一起，郑国心里清楚，这其中相差的数目堪称恐怖。
作为治栗内史，他自然希望这一道政令颁布，如此一来治栗内史官署，将会大秦帝国最有权利的一处官署。
而他是治栗内史的头，一旦推行，他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从之前的默默无闻，一下子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
但是，作为大秦臣子，郑国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进行土地改革的最佳时间。
毕竟六国遗族尚未消灭，依旧在中原大地之上假借旗号，散布流言，在暗中野心勃勃，虎视眈眈。
在这个时候提出土地改革，会让一大部分在中间摇摆的人，倒向六国遗族，如此一来，对于大秦帝国不利。
心中念头转动，郑国一下子神色肃然，朝着嬴政，道：“陛下，一旦老世族，六国遗族等各大势力联合在一起，只怕是天下沸腾……”
“哈哈哈……”
轻笑一声，嬴政眸光一凝：“天下老世族，新士族，六国遗族看似强大，甚至于都能威胁朝廷。”
“但是在一定的情况下，他们也弱小的可怜，在朕眼中他们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罢了。”
这个时候，嬴政长身而起，从长案前头走出，来到了书房之中悬挂的巨大地图之前，对着郑国，道。
“治栗内史对于关中各地极为了解，不知治栗内史可知此地何名？”
……
闻言，郑国微微眯了眯眼，他心里清楚，既然这个地方被始皇帝重点提及，必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这是一张大秦帝国全境的地图，一些小地方微不可察，一时间郑国并没有想到这里是何处。
心中念头闪烁不定，郑国刚欲抬头询问，眼中余光瞥到了一个地名，整个人瞬间恍然大悟。
距离咸阳只有咫尺之遥，同时又值得让始皇帝提出来说，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
蓝田！
第79章 我担心的是国府之中的那两位！【求收藏，求推荐】
蓝田！
这个名字对于大秦而言，并不简单，并非只是一地名，早已经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蓝田大营，代表着大秦锐士最精锐的一部分，同样蓝田二字，对于中原国人百姓，对于大秦朝野而言。
代表着无敌！
在这里驻扎着二十万大秦锐士，这是直接由皇帝亲自掌控的大军，距离咸阳不远，随时都可以驰援。
蓝田大营，本就是为了护卫咸阳安全，而设立的大营。
……
心中念头一动，郑国目光落在始皇帝手指的位置，眼中多了一丝波澜，这一刻，他才切身的体会到了眼前这位帝王的疯狂。
为了这一次的土地改革，竟不惜动用蓝田大营之中的大军。
一想到蓝田大营之中的大军奔袭而来，杀得天地流血，大秦帝国变得满目疮痍，一时间，郑国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郑国连忙朝着嬴政摇了摇头，道：“陛下，土地改革可以一步一步进行，没有必要一举解决。”
“特别是蓝田大营之中的大军不了动用，一旦出动大军，大秦将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
“朕自然清楚，蓝田大营之中的大军不可轻动！”
嬴政又不是杀人狂魔，他之所以提及蓝田大营只是为了给郑国一个坚定的态度，从而让土地改革顺利进行。
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心腹大臣，嬴政语气平静：“朕今日提及蓝田，只是告诉你一个道理，朕手握大秦锐士，便可有转圜之地。”
“土地改革一事，你放手施为，不到江山崩坏，不到大秦土崩瓦解，狼烟四起的那一刻，朕不会出手。”
“但是，这不代表朕不会出手，也不代表朕没有能力出手，老世族，新士族再多，也有个数。”
“这个世界上，人才是杀不绝的！”
……
“臣明白！”
微微颔首，郑国沉默了。
他自然能够听出嬴政话中的意思，很显然，作为皇帝，他不会提前下场，但是手握大秦锐士，就意味着他手握主动权。
杀人！
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更何况，以这位的威望与能力，就算杀遍老世族，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并非匆忙之间便来找嬴政，在来之前，郑国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曾了解一二。
他自然清楚，土地改革一出，底层的国人百姓必然会拍手称快，手握大秦锐士，身后又有天下庶民的支持。
若将土地改革当做是一场战争，这一战，始皇帝便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一念至此，他就清楚始皇帝态度坚决的原因了，这是一个机会，特别是大秦帝国之中，始皇帝尊威无上。
……
“隆隆……”
轺车隆隆而行，微风袭来，让郑国更为冷静，在心中将始皇帝土地改革一策过了一遍，越发觉得这件事可行。
“去廷尉的府上！”
“诺。”
……
片刻之后，郑国便到了李斯的府上。
“郑国兄，里面走！”
站在门口迎接的李斯，脸上浮现出一抹真挚的笑容，两个人在郑国渠之上得来的感情，让彼此颇为珍视。
“李斯兄，请！”
……
由于两个人足够熟悉，在门口并没有多少寒暄，而是走进了书房。
朝中发生了霹雳惊雷，两个人都是朝中重臣，特别是这件事与李斯与郑国都有很大的关系。
廷尉府与治栗内史官署，便是始皇帝在这件事情之上一柄利剑。
……
书房中。
熏香袅袅，李斯在郑国落座之后，便给彼此满了一盅凉茶，这个时候要谈事情，自然是凉茶更好。
冰冷的触感，会让人更为的冷静。
“郑国兄，土地改革一事，治栗内史官署首当其冲，对于此事，你有何想法？”李斯抿了一口凉茶，直言不讳，道。
“不瞒你，我刚刚从咸阳宫书房出来，连府邸都没有回，直接来了你这里！”郑国看了一眼李斯，语气肃然：“陛下对于此事，态度坚决，只怕是必须要执行。”
“如今朝野衮衮诸公，也不知道态度如何，一个不好，只怕是满天肃杀，血雨腥风！”
“嗯！”
点了点头，对于郑国的分析表示认可，李斯放下手中的茶盅：“只怕过不了多久，满朝文武之中，会对陛下抗议！”
“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皆聪明人，但是无声的抗议，纵然是陛下也无济于事，总不能不顾秦法，直接杀人吧！”
说到这里，李斯：“其实这件事，还要看两位丞相的意思，只要国府态度坚决，咸阳城中的衮衮诸公，将会好解决。”
“怕就怕在，有些人心中不甘，在暗中出手阻挠，这样一来，陛下反而处境尴尬……”
“呼……”
闻言，郑国长出了一口气，端起长案之上的凉茶喝了一口，道：“我刚从咸阳宫书房之中走出，陛下提及了蓝田。”
“而且黑衣卫折戟，罗网出动，再加上黑冰台的力量，你觉得这个咸阳城中有个风吹草动，咸阳宫中会不清楚么！”
这一刻，李斯神色也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道：“若是老世族，新士族，大秦功勋反抗，朝廷……”
李斯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郑国也清楚了他的意思，将手中的茶盅放下，沉默了片刻，道。
“陛下踏着无尽战火，踩着尸骨走上的地位，而大秦帝国依法治国，你作为廷尉，应该清楚秦法的恐怖之处。”
郑国亲自行走在中原大地之上，自然清楚老世族的德行：“放眼整个大秦，没有一家的老世族，新士族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以秦法为剑，国人百姓只会拍手称快，而且土地改革最为受益的便是天下万千庶民。”
“你觉得他们挡得住么！”
……
“哈哈……”
轻笑一声，李斯摇了摇头，共事多年，他自然清楚咸阳宫的那位的性格，霸道而又固执，一旦决定死不悔改。
“我对于土地改革自然是赞成的，我李氏除了朝廷封赏的土地之外，并没有多少，上交治栗内史官署自然没有问题。”
“我担心的是国府之中的那两位……”
第80章 始皇帝的雷霆手段【求收藏，求推荐】
“国府之中的两位，相信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们比我们更清楚皇帝的性格……”
郑国眼底深处有一抹锋利，他心里清楚，李斯的担忧不无道理，相比于他与李斯这样的山东过来的臣子，冯去疾等人才是本土世族。
咸阳城中的老秦世族多不胜数，土地改革想要推行，必须要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已经习惯从大秦帝国身上吸血。
在这个时候，只怕是麻烦太多了。
一念至此，郑国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作为治栗内史，执掌治栗内史官署，对于此事首当其冲。
郑国了解自己！
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实干派，对于有些事的想法不够成熟，而李斯确实一个成熟的政客，可以看出问题。
这也是这一次他前往李斯府上拜会的目的，心中念头最后归于平静，郑国朝着李斯，道。
“李斯兄，你觉得我如今该从何处入手？”
这一刻，郑国心下有些犹豫，不由得看向了李斯，他需要有人支持，为他摇旗呐喊。
“从国府入手……”
“嗯。”
微微颔首，郑国笑了笑：“如今，就看国府的那两位，如何选择了……”
……
毕竟，始皇帝让他在国府打开局面之后再接手，这个时候，最该头疼的不是他，也不是治栗内史官署。
而是国府，以及两位丞相。
……
一夜无话，只有微风吹过。
但是在这一夜之间，流言蜚语席卷整个咸阳，这一夜，并不安分。
万家灯火，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大日初升。
万物方才复苏，但是咸阳城中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诡异，一抹肃杀。
“陛下，今早国府之中收到了万言血书，皆是请求朝廷停止土地改革！”王绾神色凝重，眼底深处更有一抹冰冷。
这才一夜时间，消息便已经泄露，经过了这一夜的酝酿，老世族以及各大势力的反扑，必将会更加疯狂。
“反应好快！”
淡然自若，嬴政打量着王绾递上来的万言血书，颇为好笑的看着一旁的冯去疾：“咸阳城中的老秦世族，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还写下这万言血书！”
“不仅消息灵通，更是齐心协力，这说明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在布局，在抗争。”
“冯卿，朕说的有错么？”
这一刻，嬴政神色未变，但是光是这样的站着，咸阳宫书房之中就多了一丝肃杀，直指人心。
冯去疾听到每一句话，心下大惊，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了，只是一想到冯小九已经离开了咸阳，心下大定。
“陛下，臣不知！”
冯去疾硬着头皮：“当日朝堂之上，与会群臣不少，每一个人皆有嫌疑！”
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去疾，嬴政转身走到长案之后坐下，清冷的声音传出：“赵高，去查！”
“诺。”
点头答应一声，赵高离开了书房，这个时候，嬴政方才将万言血书点燃，扔进了一侧的碳火之中。
“冯卿，你我君臣数十年，朕自问也没有亏待你，也没有亏欠你冯氏一脉为大秦作出的贡献。”
“你的儿子冯劫位高权重，而你更是大秦双相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到这里，嬴政叹了一口气：“你我君臣一场，冯卿，朕希望明日书房的案头上，看到你致仕的奏章。”
“朕听说，冯劫又生了一个儿子，冯卿操劳一生，为了大秦，为了朕，今后，便颐养天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
这一刻，王绾心头大惊，几乎再瞬间他就清楚，这满城风雨，只怕是有一部分来自于冯去疾。
而始皇帝手中握有罪证！
“陛下下诏，臣不敢不从！”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退下来，是个人都不甘，更何况，他相信始皇帝没有证据，要不然，以始皇帝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宽容。
这一刻，冯去疾还在抗争，心中充满了不忿。
撇了一眼冯去疾，嬴政目光泛冷，他可以给冯去疾机会，让他活下去，但是碰触了他的底线，想要继续立足于朝堂之上，根本不可能。
“冯卿，明日将奏章送来，你的事，朕可以不予计较，只要你配合治栗内史与国府，朕不追究。”
随意杀大臣并不是好事，这个口子嬴政不想随意开，更何况，冯去疾终究对于大秦有功。
而他，也并非薄情之人。
这一刻，嬴政想要给冯去疾一个体面，也想维护国府的威信。
“陛下……”
……
“陛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冯相恪尽职守，从未有丝毫的逾越……”
王绾心中掠过一个念头，最后朝着嬴政，道。
“朕要的是忠诚于朕，忠诚于帝国的臣子，而不是一个怀有二心的丞相！”
嬴政神色冰冷，一字一顿：“王卿，你可知大秦臣子最忌讳什么？”
“……”
这句话，王绾不敢说。
见到始皇帝心意已决，冯去疾声泪俱下：“老臣明日会递上奏章，陛下保重身体，臣为大秦祈福，为陛下祈福……”
“冯卿还是为自己祈福，为冯氏祈福吧！”嬴政第二次对于一个人产生了杀机，而且还是大秦重臣。
大秦丞相不能轻易杀戮，但是罢免丞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是秦法之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
“陛下，冯相……”
看到王绾欲言又止，嬴政面色稍缓：“大秦臣子，特别是三公九卿最忌讳与世族相交。”
“咸阳城中一夜过后风云骤变，这万言血书便是出自冯去疾之手，若不是朕念在往日功劳上，今日便是冯去疾人头落地之时。”
“王卿，冯去疾去后，剩下的事情朕便交给你了，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闻言，王绾连忙，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全力以赴，以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万死不辞。”
看了一眼王绾，嬴政沉吟了片刻，突然一笑：“王卿，明日上个奏章，李斯为右相，取冯去疾而代之。”
“同时以内史郡守毕元担任廷尉……”
第81章 纵然粉身碎骨也甘愿！【求收藏，求推荐】
“诺。”
王绾清楚，始皇帝已经决定的事情，不是他可以改变的，更何况，他内心深处也不想改变。
他叮嘱过冯去疾，然而对方却一意孤行，这等于冯去疾选择了家族，背叛了国府，背叛了始皇。
若不是冯去疾位高权重，在大秦帝国之中影响颇大，而始皇帝不想因为滥杀，毁坏秦法根基，只怕是此刻的冯去疾应该在廷尉府地牢之中。
毕竟他太清楚始皇帝的性格，与秦法的法不容情了。
“呼……”
长出了一口气，王绾心中更为沉重，始皇帝留手了，给了冯去疾这个跟随他十数年的臣子最后的体面。
但是，冯去疾未必会体会始皇帝的苦心，当冯去疾还是大秦丞相的时候，他还会注意影响，心中有所顾忌。
如今冯去疾去相，等同于一只猛虎打开了笼子，王绾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局面。
冯氏一脉在大秦根深蒂固，对于大秦的影响不言而喻，如今一朝变革，只怕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心中带着无尽的疑惑与忐忑，王绾离开了咸阳宫书房，他相信对于这一点，始皇帝从一开始就已经考虑到了。
“呼……”
长出了一口气，王绾走出了咸阳宫，他心里清楚，经过这一夜的疯狂发酵，事情的发展只怕是早已经出了预料。
“冯去疾，你倒是走了，如今反而是为老夫留下了麻烦！”
感慨了一声，王绾沉吟了片刻：“回到国府之后，将治栗内史郑国，廷尉李斯，内史郡守毕元请过来。”
“诺。”
点头答应一声，轺车继续平稳的向前驶去，轺车之上，王绾心中不断的计算，思考这一局从何处去破。
……
“啪！”
冯府，大厅之中传来一道破碎声，冯去疾脸色阴沉，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炸药包，无尽的怒气充斥。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愤怒？”冯劫走进来，看到大发雷霆的冯去疾诧异，道。
从冯劫有记忆开始，在他的记忆之中，父亲一直都是温文尔雅，那怕是在早期还是武将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其他武将的粗鄙。
但是，如今冯去疾已经贵为大秦丞相，帝国双子星之一。
从大秦帝国建立以来，便成为了帝国第一任丞相之一，位高权重，真正意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就这样，他父亲竟然罕见发怒了。
“从明天开始，在朝堂之下，就要靠你了，为父再也庇护不了你！”
冯去疾神色有些颓废，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意气奋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看到这样与以往判若两人的冯去疾，在听到这一番话，冯劫脸色骤变，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
看着一向引以为荣的大儿子，冯去疾苦涩一笑：“明日朝会之上，为父会被罢相，以后你行事谨慎一点。”
“出了事，为父帮不了你，也无能为力……”
……
心念电闪，冯劫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忍不住朝着冯去疾，道：“父亲，咸阳城中一夜风雨满城，是你的手笔？”
“嗯！”
面对自己的儿子，冯去疾也没有保留：“陛下下令土地改革，一旦推行，我们冯氏一族必将遭受重创……”
“光靠朝廷赏赐的土地，你那一脉足以，但是其他……”
“父亲，你糊涂啊！”
这一刻，冯劫有些恨父亲的糊涂，口气不由得重了：“父亲，咸阳宫中的那位，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
“既然土地改革提出来，而且亲口公布朝堂之上，这就意味着大势不可逆！”
“这里是咸阳，黑冰台的大本营，赵高手中更有罗网一部，只要是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出现在陛下的案头。”
“父亲，只怕小九已经落在了黑冰台的手中……”
……
冯劫是一个聪明人，从冯去疾的只言片语之中，便推断出来了全部。只是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心中有些慌。
“父亲，停手吧！”
……
很显然，始皇帝已经开始了布局，如今一头撞上去，只会死的惨不忍睹。
“已经停不了了，如今这咸阳风雨欲来，已经不是谁能够阻挡得了！”
冯去疾脸上的颓废少了些许，走过来朝着冯劫，道：“去一趟咸阳宫，从这件事情之中，将你摘出来。”
“诺。”
……
国府。
这一刻，李斯等人已经走进了国府大厅，王绾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咸阳城中的风言风语，早已经传来了，这让王绾意识到危机迫在眉睫，在这些风言风语的背后，有一把巨大的手在推动。
“治栗内史，廷尉，毕元郡守，关于土地改革一事你们也都听说了，对于此事诸位有何想法？”
王绾没有进行多余的寒暄，他心里清楚老世族已经开始出手了，这个时候的咸阳城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旦消息传出咸阳，他们遇到的阻力，将会无限增大。
“我自然是坚决拥护陛下的决定，同时我府上多余的土地已经上交治栗内史官署。”
李斯目光如炬，他心里清楚，他执掌廷尉府，更应该以身作则。
“廷尉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
毕元虽然出身世族，但是他只是一个旁支，对于土地改革一事，虽然不赞同，但是也不反对。
相比于家族，他更看重始皇帝的信任，毕竟他毕元能够有今日，全部来自于始皇帝的信任与提拔。
有道是，君待我以国士，我自以国士报之。
“今日离开国府，我会亲自前往治栗内史官署，上交多余的田地，同时在内史各大官署之中号召……”
……
“我郑国除了陛下所赐田地，并无一亩多余的田地，对于土地改革一事，自然是全力支持！”
这个时候，郑国语气坚定：“这些日子，了解土地兼并一事，我走遍大秦帝国的各大郡县，了解各地民生……”
“所以，对于陛下的这一改革，发自肺腑的佩服，也绝对会鼎力支持，纵然纵然粉身碎骨也甘愿！”
第82章 御史大夫，你说朕是不是对群臣太过于仁慈了呢？
闻言，王绾神色肃然，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国，道：“治粟内史，对于大秦帝国各郡县的民生，我等皆不如你了解！”
“不妨给我等说一说如何？”
“好！”
点了点头，郑国也觉得这件事应该让大秦朝臣都知晓，唯有如此，朝廷才能制定出最合适的政策。
大秦才能长治久安！
……
心中念头一动，郑国正襟危坐，从长案之上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直以来，各郡县的民生，对于我等只是一组数据，一段文字，所以，我们对于真实的情况了解太过于片面。”
“在陛下下令暗查之前，就算是治粟内史官署，也只是了解到颍川，泗水，陈郡等地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
“当我们走进各郡县，关中之地，由于秦法昭昭，还好一点，但是走出关中，方才了解到各地民众生活在一片沼泽之中。”
“用一句水深火热来形容，并不为过！”
“甚至于有些地方贫穷，国人百姓根本生活不下去，中原大地统一于秦，虽然没有了战争，但是庶民的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
说到这里，郑国感慨一声：“王相，你能够想象，一县田地只属于一家世族，而县中国人百姓则沦为佣耕。”
“更有六国遗族，一族占据一郡之中数县肥沃的土地，甚至于横跨数郡，占据十数县的田地么？”
……
“这个天下，与其说是大秦帝国的天下，倒不如说是各大老世族的天下，陛下的诏书，未必比老世族的命令有用。”
“在这样下去，底层的庶民必然生活不下去，一旦被野心家利用，必将揭竿而起，整个大秦将会再一次陷入无尽战火。”
茶盅之中的凉茶已经见底，毕元连忙添上，正襟危坐，听着郑国的叙述，只是越听越觉得老世族以及新士族等势力的过分。
他们，这是在逼庶民造反！
“如今陛下的土地改革虽然有些强势，会让老世族反抗，但是这是对于这个天下最好的一种方式。”
“至少，我曾设身处地的思考过，却从未想出一个能够解决此事的对策！”
……
“呼……”
这一刻，王绾被震惊了。
有血有肉的真实事情，永远比一组冰冷的数字更有冲击力，在听完郑国的一番话，他们才觉得并不是始皇帝不近人情太过于疯狂。
而这一切都是老世族以及新士族甚至于六国遗族逼得。
“治栗内史，廷尉，郡守，如今咸阳城中风声鹤唳，老秦世族虎视眈眈，在这背后更有人一手推波助澜。”
王绾目光如炬，直视着李斯等人，道：“本相也不瞒诸位，在咸阳城中搅动风云的十有八九便是冯去疾。”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本相就不清楚了！”
……
“王相，你说是冯相……”
这一刻，不光是李斯被惊呆了，同样的郑国与毕元也是一样。
冯去疾作为大秦的双相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来说不会作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甚至于，巨大的震撼之下，三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
这一刻，王绾神色肃然：“明日朝会之上，冯去疾将会致仕，届时本相会上书陛下，由毕元接任廷尉，由李斯接任帝国右相。”
“两位下去之后准备一下，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同样下去之后，思考一下解决之法，只怕明日朝会之上，便是老世族的反扑之时！”
“诺。”
巨大的震撼之下，李斯与毕元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对于他们而言，升官自然是一件喜事。
这个时候，王绾看了一眼郑国，道：“本来这件事应该由国府亲自出手，但是冯去疾一去，本相自顾不暇。”
“治粟内史，治粟内史官署立即出动，将大秦朝廷之上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文武百官上交的土地进行统计。”
“然后将整个帝国的土地摸底情况整合，从而确定各大世族实际占有的田地。先从咸阳开始，确定田地数量，制造人口黄册。”
“诺。”
点了点头郑国答应了下来，虽然始皇帝让他在国府打开局面之后，再由治粟内史官署接手。
但是，如今国府自顾不暇，他自当临危受命！
……
经历了昨夜的波澜，咸阳城中风起云涌，老秦世族自从得到冯去疾被罢相一事，如同疯了一样，一股紧张的气息充斥在咸阳城的空气之中。
而与此同时，各大官署凌厉出手。
……
咸阳宫。
嬴政站在城楼前，望着夕阳余晖，双眸之中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任风吹雨打也不起丝毫的波澜。
不管是推出土地改革，还是罢相，嬴政都曾在心里设想过成千上万次，对于所造成的后果，都一一设想过。
有坏的！
也有好的！
……
“陛下，黑冰台传来消息，各大世族不断地走动，纷纷聚集在了冯去疾的府中，治粟内史开始动手了……”
赵高神色凝重，朝着嬴政恭敬，道：“御史大夫冯劫求见……”
“传！”
“诺。”
……
对于冯劫到来的目的，嬴政能够猜得出来，有道是狡兔三窟，如今的冯去疾就是这样盘算的。
只是对于这样的手段，嬴政嗤之以鼻，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手段太过于低级，而且没有太大作用。
这里是大秦！
没有人在违背秦法，对抗朝廷之后，还能安然无恙，之前，贵族有贵族的骄傲，一如文信侯自杀，不仅自己可以得到体面，朝廷也不会为难族人。
只是那是之前！
土地改革事关大秦未来，嬴政不介意杀人，一个帝国丞相，一个御史大夫，他不介意杀掉。
更何况，他对于冯氏一族的重用，不下于蒙恬一族，但是冯去疾让他失望了。
“臣冯劫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冯劫走过来，距离嬴政还有三丈的位置停下，肃然一躬，道。
“朕万年？”
“大秦万年？”
嬴政霍然转身，望着冯劫悠悠一笑，道：“御史大夫，你觉得朕是不是对于群臣太过于仁慈了呢？”
第83章 咸阳的夜色下，牛鬼蛇神乱舞【求收藏，求推荐！】
城楼之上，太阳光洒下，嬴政耸立，腰杆笔直如剑，这一刻，语气温和，嘴角更是带有笑容。
但是，冯劫感受到了无尽的冰冷与肃杀，他清楚这是始皇帝对于父亲所作所为的不满。
始皇帝的态度，关系到他们冯氏一族在大秦帝国之中的地位，冯劫远比冯去疾更为清醒。
他生长在大秦帝国威震天下，大秦锐士席卷中原的时代，对于始皇帝的敬畏更深刻。
……
“陛下，臣不知家父所为！”
骤然之间，冯劫朝着嬴政再一次肃然下拜：“臣愿辞去御史大夫一职，还请陛下宽恕家父的一时糊涂。”
这一刻，冯劫低着头，等待始皇帝的审判，他心里清楚，今日若不能让眼前的这位消气，整个冯氏一族，必将会走向无底深渊。
他父亲犯下的，只能他这个当儿子的来承担，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这咸阳城中，朕并不是一个聋子，也不是一个瞎子！”
“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是朕也相信你熟读秦法，将秦律在读一读吧！”
淡淡的说了一句，嬴政挥了挥手：“下去吧，这件事朕心里有数！”
“臣告退！”
这一刻，冯劫心里冰凉，他不是傻子，更何况他是大秦的御史大夫，对于秦律更是了如指掌。
他清楚始皇帝的意思！
他有没有参与不要紧，秦律有连坐一法，若始皇帝真要追究，整个冯氏一族一个也跑不掉。
只是，秦法昭昭，从未对任何一个贵族赶尽杀绝。冯劫心中虽然担忧，也还带着一丝希望。
当冯劫走了之后，嬴政朝着寝宫走去，路过赵高身边之时，冰冷的声音传来，让赵高神色肃然。
“不要让冯小九死了！”
“也不要小觑老秦世族的能力，让罗网亲自出手，保证冯小九的安全！”
“诺。”
阳光落下，犹如一层金辉，这一刻的始皇帝，如天神一般。
赵高从始皇帝的语气之中察觉到了肃杀，这是在文信侯一案之中，都没有的严肃。
他清楚，这一次始皇帝动真格了，冯去疾等老世族这一次只怕是难了。
……
国府。
已经半夜的国府之中，依旧灯火通明，王绾望着长案之上一份一份的竹简，神色肃然，眼底深处更有一抹冰冷。
“王相，递来辞呈的官吏越来越多，属下刚才看了一遍，除了廷尉府之外，大多数官署已经空了。”
“其中以治粟内史官署最严重，如今治粟内史官署，只剩下治粟内史在强撑着……”
“哎！”
长叹一声，王绾语气幽幽，道：“老秦世族这是在找死，只要陛下在，大秦的天就塌不下来。”
“准备一下资料，将参与辞呈的官吏全部统计出来，以及背后的家族也统计出来……”
“诺。”
……
冯去疾的别院。
这一刻，老秦世族的领头人皆在，一群人正在高谈阔论，仿佛在这一刻，早已经胜券在握。
“冯公，只怕明日朝会，整个朝堂会空出一大半，朝廷无法运转，陛下也会回心转意……”
“大秦帝国乃老世族打下来的，陛下这是要抛弃我们……”
……
“如今蒙恬兄弟在治丧，王贲远在咸阳之外，王翦虽雄，却已经老了，如今我老世族才是大秦帝国的脊梁……”
一时间，喝着酒，气氛更见热烈。
只是一侧的章邯，心中却越发凝重，冯去疾当真是老糊涂了么，咸阳宫那位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妥协。
就算是土地改革是错误的，只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更何况，这个土地改革可行性极大。
一念至此，章邯越发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坑，趁着众人不注意，连夜离开了，然后前往了治粟内史官署。
章邯沙场纵横多年，对于有些事情看的很通透，他心里清楚，在大秦帝国之中，冯去疾等人不可能是始皇帝的对手。
而且始皇帝也没有全部没收，更是采取了赎买制度。
……
这一夜，咸阳城中，鬼魅乱舞，牛鬼蛇神纷纷出来骚扰人间。
大将军府。
“大兄，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冯去疾罢相的消息十有八九为真，如今我蒙氏何去何从？”
蒙毅目光幽深，如今蒙武过世，蒙氏一族的族长当之无愧是蒙恬，如今这件事只有蒙恬才有资格决定。
“后日便是父亲的头七，头七过后，我会北上九原，咸阳城中，以及家族就需要你多照料了。”
蒙恬虎目有神，拍了拍蒙毅肩头：“光是这些年陛下赏赐下来的土地，便已经足够让蒙氏一族用了。”
“你立即前往治粟内史官署，找到郑国，将多余的田地交上去！”
闻言，蒙毅心头一惊，在这个时代，土地才是最重要的私产，更何况，他们蒙氏一族的土地，都不是来自于欺压庶民。
这一刻，蒙毅心头有些不甘。
只是对视了一眼，蒙恬就察觉到了蒙毅眼中的不甘心，爽朗一笑：“蒙毅，蒙氏一族之所以成为大秦显贵，来自于蒙氏一族能人辈出，也来自于始皇帝以及历代国君的信赖。”
“可以说，我们蒙氏世受国恩，如今陛下有如此政策，我们蒙氏当坚定支持！”
说到这里，蒙恬深深的看了一眼蒙毅：“你记住一点，只要我蒙氏受到陛下的看重，便可以立足于大秦帝国，荣宠百年不衰。”
“冯去疾号称秦国双相之一，只可惜眼光太差，早已经被世族禁锢了思想！”
闻言，蒙毅点了点头，道：“长兄，我知道怎么做了，我马上便去！”
能够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蒙毅并非只靠蒙氏，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自然清楚在明日朝会之前上交的好处。
在这一刻，顺着始皇帝的意思来办，只要始皇帝在位一日，蒙氏一族的恩宠就不会断绝。
蒙毅脱下孝服，走出了府中，他对于蒙恬的判断从来不会质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蒙恬之才。
一个文武双全，能够出将入相的盖世人物。毕竟能够与始皇帝这样霸道性格桀骜的君王相交，没有点能耐怎么行。
第84章 朝堂之上空了一大半！【求收藏，求推荐】
蒙毅离开府邸，直入治粟内史官署，望着灯火通明，却清冷无比，仿佛没有人气的官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光是一个咸阳已经如此，若是消息席卷关外，必然是惊天波澜。
蒙毅清楚关外老世族，以及六国遗族的强大，也清楚朝廷的诏令有时候远远不如老世族的一道命令。
但是蒙毅心中无惧，他清楚以始皇帝铁腕手段，顷刻之间就可以瓦解任何的攻势，只不过就看始皇帝打算如何处置了。
这个时候的蒙毅，只是为了前往治粟内史官署，却不知道在未来始皇帝直接毁灭了一个阶级。
硬生生将贵族打崩！
……
“冯去疾，消息若朕传出去，只怕你冯氏一族从此就该灰飞烟灭了……”
长叹一声，蒙毅心头有些沉重，他作为长史那么多年，自然清楚咸阳宫那位的性格与霸道。
平常之时，温和举手投足之间，也没有盖世帝王气，因为他早已经将这种气势收放自如。
始皇帝的威名，除了赫赫战功，与大秦锐士的无双锋芒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会杀人。
只不过在平常之时，始皇帝宽厚待人，但是，始皇帝一怒，动辄死伤就不是一个人了。
走进府邸，蒙毅朝着郑国一拱手：“蒙毅见过治粟内史……”
……
又是一夜悄然而去，整个咸阳城人心惶惶，只是始皇帝却安然入睡，一觉睡得香甜。
一觉醒来，嬴政一番梳洗之后，便便来到了书房之中。
“陛下，尚有一个时辰，便要参加朝会了，臣……”
见到赵高有事要说，嬴政挥手打断：“先不急，去准备小宴，然后你在禀报——！”
“诺。”
这个时候的朝会是一件体力活，动辄一两天，若是不垫一下肚子，这一场朝会下来，极为难熬。
……
不一会儿，内侍端着饭菜走了上来，置于长案之上。嬴政开始进食，然后朝着赵高点了点头。
得到示意的赵高，连忙朝着嬴政，道：“陛下，罗网传来消息，经过与黑冰台的联手，彻底封锁关中。”
“总共擒拿三十九名心怀不轨之徒，只是陛下，再这样封锁下去，恐怕对于帝国的经济不利。”
“嗯。”
点了点头，嬴政将饭菜咽下去，喝了一口热米酒：“只怕关外老世族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你们的行动太慢了……”
说罢，嬴政话锋一转，道：“赵高，如今咸阳城中局势如何？文武百官之中上交多余土地的有几家？”
“禀陛下，上交土地的只有，章家，蒙家，王家等，至于其余的世家都已经联合，他们门下出来的官吏，全部递交了辞呈。”
“如今的咸阳各大官署，大部分都是空虚的……”
这个时候，赵高多嘴了一句：“若是关外各大世族如此效仿，只怕是……”
“没事！”
摇了摇头，嬴政突然笑了笑，道：“准备朝会，朕吃完就过来了！”
只是霍然转身的赵高，并没有看见在这一刻中，嬴政眼中的冰冷。
……
“陛下有诏：百官入殿——”
司礼大臣一声宣呼，群臣纷纷入殿，只是相比于前一次朝会，与会之人少了一大截。
朝堂大殿之上，位置空了一半有余，这一刻，朝堂之上的气氛也没有了往常的轻松，变得凝重无比。
所有人都清楚，老秦世族要与陛下对抗了，一场血雨腥风将要来临。
这一次的对抗，不存在和平收场，始皇帝的威严被触碰，而老世族的利益被动摇，在这个时候，只有一方倒下。
而今日前来朝会的众人，都是坚信始皇帝能赢，坚信大秦帝国不会败的臣子。
文武百官心中念头万千，对于放下一事不敢公开评判，而是在心里不断的思考与算计。
与此同时，在这个时候，一道宣呼响起，彻底的惊醒了众人。
“陛下临朝，百官见礼——！”
在这个时候，始皇帝从甬道之中走出，一步一步向着帝座而去，底下的文武百官纷纷起身行礼。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诸卿免礼，平身！”
站在帝案之后嬴政一挥袖袍：“诸位爱卿，入座！”
“臣等谢陛下！”
……
望着朝堂之上空了一大半的位置，嬴政心下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堂之上便如此，放在咸阳各大官署之中才更恐怖。
一念至此，嬴政目光变得更为坚定，如今局势紧张，看似大秦帝国落入了下风，但是这未必就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减少帝国对于老世族等阶级的依靠，培养新的阶级，让官僚阶级出现，直接取而代之，反而更有利于帝国的稳定。
虽然官僚阶级，一直到隋唐方才出现在宋明方才成型，但是嬴政不介意提前放他们出来。
春秋战国数百年，再加上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的推行，如今的局势已经是贵族阶级腐朽，到了扫尽历史的垃圾堆的时候了。
“王相，今日朝会，各大官署这是没有接到朕的诏命么？”
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这一刻，嬴政却以一种不知情的状态问出了这句话。
他要给群臣发挥的空间！
听到始皇帝点名，王绾站起身来朝着嬴政菩肃然一躬：“陛下，臣有罪，从昨日到今日，国府接到了共计六百多名官吏的辞呈。”
“现如今治粟内史官署志雄只剩下治粟内史以及几个小吏，同样的国府之中，也只剩下寥寥数人。”
“再这样下去整个朝廷必将会瘫痪，政令下达也不可能传达，只怕是政令出不了函谷关……”
……
问题很严峻！
被王绾这样一说，会发现问题更严峻了，但是王绾的一番话，不仅没有让始皇帝打消土地改革的念头。
反而对于老世族以及新士族的势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也让他坚定了心中想法，这样做势在必行。
“呼……”
凌厉的目光从每一个臣子的脸上掠过，嬴政莞尔一笑：“不知不觉之间，老世族，新士族足以在顷刻间覆灭大秦朝廷！”
“今日这件事，倒是给朕敲响了警钟——！”
第85章 朕顺百官之意，准许辞官！【求收藏，求推荐】
这一刻，群臣心下泛起了凉意。
始皇帝最后这句话，太过于诛心，这世界上，就算是强大的近乎于膨胀的老世族，也只想着让朝廷退让。
从未想过颠覆朝廷，十年征伐从一国小王，成为了帝国皇帝，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功业。
这样的帝王，强势的让人觉得可怕，这太恐怖了，以至于只要是始皇帝还在一天，六国遗族叫嚷的严重，却没有一家付诸行动。
因为他们清楚，当初的六国都失败了，他们在咸阳宫的那位面前不堪一击。
更何况，大秦帝国的恐怖实力，只要是活在这片天空下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抗大秦帝国，最后难逃一死。
正因为如此，世族的子弟，也只是以去官的方式向朝廷诉说不满。
在中原大地之上，大秦朝廷才是最强大，最恐怖的一个势力。
“陛下，对于递上辞呈，今日朝会未到的官吏如何处置？”半响之后，王绾朝着嬴政问道，这件事影响太大，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臣子请辞，朕也不好阻拦！”
从帝座之上站起身来，嬴政一步一步走下白玉阶梯，淡淡的声音传遍整个咸阳宫大殿：“朕只好顺百官之意，同意他们的请辞。”
“同时，廷尉府官署，国府官署对于请辞之人，详细记录在案，凡是参与这一次请辞之人，其族人一代不得步入仕途，大秦任何官署不得任用。”
“其直系后人，三代不得步入仕途！”
这一刻，嬴政的手段更绝，他大秦的官吏，不是想来就能来，想去就能离去的，既然想要去，那杜绝对方再来。
“陛下，如此一来，空缺出来的官职如何填补，以大秦帝国如今的储备，只怕是力不从心！”
对于嬴政的决定，王绾没有丝毫的意外，既然这些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大秦朝廷自然不会不反击。
对于这一反击，王绾自然是坚定的遵从，但是遗留下来的麻烦，也需要解决，他是一国丞相，这是他的责任。
任何一件事，想要出手，做了之后，就必须要考虑到接下来的后果，以及这样做，极有可能带来的反噬。
王绾一开口，大殿之上的群臣皆目光炯炯，望着高高在上的始皇帝，这是最为严峻最为致命的一环。
只要是度过了这一环，辞官带来的威胁便迎刃而解，毕竟大秦朝廷不需要了，老世族也就没有了要挟的资本。
“官吏空缺，从郡县之中提拔，然后下诏，朕要在咸阳举行大秦帝国第一次国考。”
“凡能够熟练掌握小篆者，皆可以参与考试，一旦成绩合格，便可以在朝廷之中担任官吏，从此步入仕途。”
“除了此次辞官涉及的人，大秦国人百姓都可以参与这一次的考核，以弥补这一次辞官带来的空缺。”
“时间定在半个月之后……”
……
这一刻，群臣面面相觑，他们终于发现，老秦世族的逼迫，不仅没有让始皇帝顾此失彼，反而让老秦世族陷入了进退维谷。
一旦举行国考，官吏来源可以是诸子百家之人，也可以是庶民，更可以是关外士子，这一国考制度一旦推行，直接将世族推向了无尽深渊。
心中念头闪烁，王绾等人对于始皇帝惊为天人，从土地改革开始，再到这一国考，只要朝廷坚持过这半个月，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一念至此，王绾与李斯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心下震动不已。
他们一直以为始皇帝当初的土地改革只是一时想法，却不料，这是一个惊人的大局，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结局。
“陛下圣明！”
这一刻，群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都渴望大秦帝国变得更好。
……
“陛下，右相冯去疾致仕，如今国府之中又有大部分官吏离去，人手不足，臣奏请陛下，升迁廷尉李斯为右相。”
“同时内史郡守毕元忠心为国，精通秦法，可为廷尉！”
“准奏！”
嬴政点了点头，大秦帝国以左为尊，左相王绾为大秦第一丞相，以李斯的资历担任帝国右相并无不可。
这是他思考再三，方才作出的决定。
“从今日起，原廷尉李斯升迁右相，协助左相王绾执掌国府，治国理政。原内史郡守毕元担任廷尉，执掌廷尉府官署。”
嬴政目光如炬，看了一眼蒙毅，道：“原邯郸郡守蒙毅，迁内史郡守，同时兼任咸阳令，咸阳将军。”
“少府章邯，执掌京师军，护卫咸阳安危……”
“臣等拜谢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这一刻，以李斯为首，毕元，蒙毅，章邯心中都有些激动。
李斯升迁右相，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与此同时，毕元从内史郡守升迁九卿之一，还是位高权重的廷尉，自然也是升迁。
章邯这一次手握重兵，权势比之之前，更甚三分，最恐怖的反而是蒙毅，同时身兼三大要职，再加上蒙恬作为三十万北地军的统帅，蒙氏的威势更甚了三分。
这一刻，朝堂之上，群臣对于始皇帝这一次的官职认命感觉到惊讶，不过随及就释然了。
毕竟这样一来，整个咸阳城中重职要位全部都在始皇帝的心腹手中，朝会刚一开始，便对咸阳官署进行了一番清洗。
没有费吹灰之力，便将帝国的权柄执掌在手中，甚至于将咸阳城中的风雨压下了一半。
始皇帝手段之迅猛凌厉，当真是一如既往。作为大秦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冯劫这一刻，也感觉到了内心的冰凉。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而他的父亲一无所知，便私自与老秦世族串通一气，企图逼迫始皇帝退让。
冯劫心里清楚，老秦世族若是让始皇帝撑过了这半个月，将会失败的一塌糊涂，别说是反击，直系三代不得入仕，族人一代不得入仕，这等于彻底抹杀了老秦世族崛起的可能。
很显然，经过始皇帝这一手操作，咸阳城中的各大势力将会得到最彻底的清洗。
第86章 老世族的骨头没有那么硬！【求收藏，求推荐】
大秦帝国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保证了大秦锐士的晋升渠道，从一个庶民只要杀敌，就可以摆脱阶级限制。
这便是商鞅的高明之处，将原本固有的阶级壁垒，打破出一个缺口，不管是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往上，都有了途径。
这给了老秦人改变命运的机会，正是这一束光，照亮了曾经贫瘠的秦国，打造出了威震天下的大秦锐士。
而如今，嬴政举行国考，看似只为了弥补官职空虚，但是刚才始皇帝提及大秦帝国第一届国考。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
有了一，就会有二，也就有了三。
举行国考，这等于给大秦帝国的士子以及学子打开了一条上升的路途，从此贵族，老世族，新士族掌控天下书籍，掌控朝堂官职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咸阳宫大殿之上，有些理智的官吏，已经心头发冷，老世族，六国遗族，新士族以及滋生出来的豪强在挖大秦帝国的墙角。
意图将巍巍大秦挖空，然后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他们出手看似张狂，却只能在暗中进行，毕竟大秦朝廷犹如一头恐怖的凶兽，带有让人震撼的威慑。
而始皇帝在这件事上，从始至终，风轻云淡，但是短短几道政令，却又动摇老世族，新士族以及六国遗族根基的趋势。
虽然老秦世族在对抗，再不满，看似推行土地改革任务艰难，但是，他们心里清楚，老世族早已落入了下风。
而刚才始皇帝更是重组了朝廷，一切都仿佛发生了惊天巨变。
在这一刻，咸阳宫大殿之上的满朝文武，对于朝廷大胜的信念更为坚定，毕竟这一次，始皇帝亲自坐镇，运筹帷幄。
“陛下，咸阳朝廷坚持半个月不难，毕竟具体决策也要不了那么多人！”李斯目光如炬，朝着嬴政，道：“但是，关中大地，关外诸郡……”
“就算是举行国考，只怕是也人手不足，半个朝廷会瘫痪……”
“特别是山东诸郡，一旦失去管控，各地世族与六国遗族联合，必然会狼烟四起……”
……
“老世族的骨头，没那么硬，只要我们拿下咸阳老秦世族，消息传出去，自然会震慑一大部分人。”
这个时候的嬴政极为理智，意志更坚定如铁：“所以，想要朝廷不至于瘫痪，就必须快刀斩乱麻，雷霆出手，解决老秦世族。”
“朕连老秦世族都会动，更何况是他们……”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国府与治粟内史官署联合，对于尚未上交土地的老秦世族强行执行。”
“大秦的监牢如今还大部分空着，老秦世族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监牢为何物！”
“同时对于上交了土地的世族，给与相应的钱粮补偿，至于强行执行的就没必要了！”
嬴政此话一出，朝堂之中骤然大惊，李斯看了一眼冯劫，然后朝着嬴政，道：“陛下，若是在执行之中，有人反抗……”
“杀！”
嬴政站在御阶之上，声音冰冷：“暴君之名，朕背负便是，顺道试一试，大秦锐士的刀剑，是否已经生锈！”
“诺。”
……
“陛下，臣有本奏！”
眼见始皇帝就要离开，冯劫彻底坐不住了，连忙朝着嬴政肃然一躬，道。
“准奏！”
“臣愿意上交冯氏一脉多余的田地，同时不需要朝廷给与赎金！”冯劫直接放弃了挣扎，他清楚在挣扎下去，后果太严重了。
“爱卿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朝着冯劫点了点头，嬴政示意李斯：“此事，治粟内史官署与国府跟进，不要坏了朕与冯氏的君臣之谊。”
“臣等遵诏！”
……
又一次的朝会结束了。
但是这一次朝会引起的轩然大波，方才刚刚开始，毕竟始皇帝的政令，更多的是触及地方，而不是中央。
“隆隆……”
轺车隆隆，离开了清冷的天街，各自返回了官署之中继续忙碌，而有些人只奔府邸，企图在这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来的时候，减少伤亡。
冯氏别院。
冯劫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今日他已经朝着始皇帝做出了选择，迟一点上交土地也没有问题。
当下，他最应该做的便是拦下冯去疾，不要再死亡的道路上狂奔。
大秦帝国承于秦国，历代秦王皆虎狼之君，这样的君王会噬人，更何况，始皇帝这样的帝王。
当下大秦帝国之中君臣相和，那是因为群臣没有挑衅始皇帝权威的可能，一旦出现，必将会爆发出噬人之气。
如今始皇帝身上的噬人之气已经展露，冯劫心里清楚，冯去疾已经上了始皇帝的黑名单。
在这个时候，复官已经不可能，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幸事。
……
“大公子！”
撇了一眼家老，冯劫脸色阴沉：“去将父亲请到书房，同时封锁我到来的消息——！”
“诺。”
对于冯劫的话，家老不敢质疑，毕竟在冯去疾去相之后，冯劫是冯氏唯一一个身居三公之位的。
……
宴会依旧在继续。
此刻间，各大世族的族长，正在推杯换盏，忙的不亦乐乎。
家老走到冯去疾身边，轻声，道：“大公子让家主去书房，同时不要泄露他到来的消息。”
“诸位慢饮！”冯去疾脸色微微一变，他心里清楚，此刻冯劫到来，只怕是朝堂之上发生了大变故，心中念头一动，冯去疾恢复了从容：“老夫有事，去去就来！”
“冯公自便，我等候公到来！”
这个时候，老秦世族依旧是一片安然，继续饮酒作乐，全然没有一点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他们对抗的是这个帝国的始皇帝，是千古一帝，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危险已经降临，老世族的奢靡生活，已经将他们的警惕心消磨。
穿过一条走廊，便走进了书房，父子二人对视半响，冯去疾沉声，道：“劫，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陛下态度如何？”
闻言，冯劫将眼前盛满凉茶的茶盅推到冯去疾面前：“父亲，请——！”
第87章 您这是要将冯氏推向万丈深渊！
看着冯劫半响，冯去疾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最为人得意的长子，然后将茶盅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虽然不知冯劫用意，但是这是大秦，他不必防备冯劫会毒杀他。
在这个时代，不孝是一种罪名，并非只是德行缺失，在秦法之中，家长，主人，有权申请官府处死子女，奴婢，而官府会批准代为执行。
不孝，会被谒杀！
而且，一直以来冯劫对他极为恭敬，他们父子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放下手中的茶盅，冯去疾看着冯劫，目光明亮，等待着冯劫的回答。
“父亲，现在你冷静下来了么？”
冯劫站起身来，直视着冯去疾，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直面父亲的威严，但是冯劫不能后退半步。
为了冯氏，他必须要让冯去疾停手！
面对冯劫的问话，冯去疾愣了一下，脸色随及变得肃然，他曾在宦海之中沉浮，政治嗅觉自然不差。
在这一刻，冯去疾自然意识到出事了。
要不然，在孝道大行的今天，冯劫绝对不会如此放肆。
……
“为父冷静无比！”
撇了一眼冯劫，冯去疾沉声，道：“说吧，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老夫能承受得住。”
“父亲，收手吧！”
冯劫苦劝：“老秦世族看似势力庞大，但在陛下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不堪一击。”
“陛下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是忌惮老秦世族，而是不想这个刚刚结束战乱的中原，再一次烽火连天。”
“陛下，升迁李斯为右相，毕元为廷尉，蒙毅任内史郡守，兼任咸阳令，咸阳将军，与此同时，章邯破格掌管京师军。”
“老秦世族子弟辞官而去，朝堂之上空白一大半，陛下下诏，从底层提拔官吏上位，同时半个月之后在咸阳举行大秦帝国第一届国考。”
“只要是熟练掌握小篆的人，都可以参与，只要成绩合格，便可以步入仕途，成为秦吏！”
“一旦国考之后，老秦世族还拿什么威胁陛下，到那个时候，陛下有的是时间算账……”
……
这一刻，冯去疾冷汗下来了。
他清楚始皇帝此策，必然会动摇老世族的根基，只是他没有关注国考一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土地改革之上。
“关于土地改革一事，陛下如何……”
冯劫看着一脸倔强的老父亲，这一刻只觉得压力好大：“父亲，陛下直言：大秦帝国因老秦人而起，他不会对老秦人苛刻。”
“放弃土地，他会在别的地方补偿，陛下希望，老秦世族作出表率，而不是老秦世族联合起来反抗！”
“朝会临末，李斯问陛下，若是强行执行有人反抗当如何处置，陛下只说了一个字。”
冯劫直视着冯去疾的双眸，道：“那便是，杀！”
说到这里，冯劫肃然，道：“不出半个时辰，国府之中便会颁布诏书：只要是这一次参与辞官之人，其族人一代之内不得入仕。”
“其直系后代，三代之内不得入仕，大秦帝国任何官署，不得录用！”
“这是始皇帝亲口说出的铁律，帝国上下没有人敢违抗，老秦世族这一次，基本上算是废了。”
“父亲，如今唯有主动配合，老秦世族才有一线生机……”
“呼……”
对于国考，冯去疾没有在乎，毕竟这个时代能够出来做官的都是老世族以及新士族之中的人。
他们辞官，可以参与考试，最后还是会步入朝堂，左右风云。
但是，冯劫最后这一番话，却让冯去疾脸色大变，一时间，震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陛下，这是要连根拔起老世族啊！”
长叹一声，冯去疾有些心灰意冷：“老世族为了大秦帝国，抛头颅洒热血，如今便被抛弃了。”
“哎！”
……
“父亲，还是劝一下老世族吧！”
冯劫苦涩一笑：“至少陛下也没有赶尽杀绝，封赏的土地，依旧属于老世族与大秦勋贵。”
“更何况上交的多余土地，朝廷会以钱粮赎买，若是违抗朝廷诏令，等于是全部没收，一文钱得不到，反而会得罪始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得罪了始皇帝，老世族天下之大，无地可去！”
沉默了许久，冯去疾抬起头，双眸之中掠过一抹锋芒：“陛下这样做，就不怕山东诸郡大乱么？”
闻言，冯劫吓了一跳，当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觉得冯去疾这个想法有点疯狂！
“父亲，你别乱来，你这是在拿冯氏一族的命去赌一场必输的赌局！”
冯劫摇了摇头，对着冯去疾告诫：“您这样做，会将冯氏一族推向无尽深渊，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冯氏的家主，父亲就别做了！”
“你！”
没有理会冯去疾的愤怒，冯劫一字一顿，道：“父亲，您能想到的，陛下会想不到么？”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一位没有父亲深谋远虑，王相，李斯，蒙恬，哪一个不是才智卓绝之辈。”
“但是，这些人都选择上交土地，他们不可能想不到关外诸郡，如此，正说明朝廷早有准备。”
“谋定而后动，一直都是陛下的强项，更何况，父亲自觉的以您的功劳，比之商君，张子，范雎，武安君如何？”
“呼……”
心下凝重，冯去疾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在这一刻，连语气都不能保持从容：“你的意思是陛下动了杀心？”
帝王一旦动杀心，必将会血流成河，这一刻，冯去疾彻底害怕了。
若是嬴政没有动杀心，以他的功劳，如何闹腾，都不会有事，但是一旦嬴政生出了杀心，天大的功劳也会于事无补。
“父亲，商君死于功高盖主，武安君同样如此，而且这两位从未对抗过皇权，如今父亲却在对抗皇权。”
冯劫语气肃然，朝着冯去疾一字一顿：“一旦陛下下定决心，以铁血手段清洗，到时候不光是父亲会死，只怕还会牵连冯氏一脉。”
“秦律：连坐之法。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
第88章 在这一刻，风乍起。【求收藏，求推荐】
秦律：连坐。
讲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不准擅自迁居，相互监督，相互检举，若不揭发，十家连坐。
冯去疾一旦倒行逆施，必将牵连整个冯氏一脉，不得已之下，冯劫若是劝谏不了，他只有检举揭发。
“父亲，我已经答应陛下，向治粟内史官署上交多余土地，同时不需要朝廷出钱粮赎买！”
冯劫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去疾：“适可而止吧，至少也需要给冯氏一脉留下希望与机会。”
“陛下，并非不念旧情的人，更何况，父亲递上辞呈，并非私自行为，而是陛下示意！”
“就算诏令出，也不会包括冯氏一脉的人，反而可以借助这一次国考，再一次让诸位兄弟步入仕途。”
说到这里，冯劫：“父亲，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就看你老了！”
“父亲，若是陛下意图杀鸡儆猴，你觉得辞官中人，老秦世族之中，那一个更适合，也更有资格？”
说罢，冯劫走了。
他心里清楚，若是陛下杀鸡儆猴，他这位曾为秦相，又在老世族之中威望不浅的父亲，便是首当其冲。
毕竟鹤立鸡群，太过于耀眼夺目了。
“劫，你说的不错，只是老夫为老世族出身，与老秦世族荣辱与共，又岂是轻易能够切割的。”
“更何况，如今只是胜负之数倾斜，并非老秦世族无力反击……”
冯去疾在书房之中，脸色数变，然后走出了书房，再一次回到了宴会之上。
“冯公！”
看了一眼兴致高昂的老秦世族，冯去疾沉声，道：“老夫刚刚得到消息，陛下重组朝廷格局，从今天起，老夫不再是帝国右相。”
“同样辞官之人，陛下一一准许，甚至于当朝作出决定，参与辞官之人，族人一世不得为官，直系三代不得踏入大秦仕途！”
……
这一番话一出口，整个宴会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手中的底牌，被始皇帝一一掀开，而面对始皇帝打出来的牌，他们却无能为力。
“冯公，当下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孟西白三族的族长看了一眼冯去疾，道。
“简单！”
冯去疾目光幽深：“要么就此臣服，要么联合关外老世族，共同向陛下施加压力……”
“至于如何决定，诸位自己看着办……”
说到这里，冯去疾一挥手：“家老，送客——！”
“诺。”
家老一步踏出，朝着在场众人一伸手：“诸位，请吧！”
“冯公，你……，”
与关外老世族联合，只是冯去疾的一个办法，他不想失去此刻拥有的荣华富贵，也不想让冯氏一脉彻底的倾覆。
作为大秦帝国的前丞相，自是相当果断。
“家主，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与老秦世族切割了？”家老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道。
“老秦世族不是咸阳宫那位的对手……”
“哈哈哈……”
大笑一声，冯去疾摇了摇头：“你将陛下看的太强大了，如今朝廷出手，看似凌厉，不过是空谈罢了。”
“一旦消息传遍关外，关外老世族以及诸子百家封锁，陛下的国考就是一个笑话，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这便是陛下最大的疏漏。”
“更何况，土地改革一事，光是整个咸阳便有如此多的老秦世族反对，更别说天下！”
说到这里，冯去疾吩咐，道：“派人盯着国府以及老秦世族，这一次，老夫会让陛下知道，有些事还的老世族来。”
“诺。”
……
国府之中。
“王相，李相，冯氏反悔了，冯劫被囚禁，冯去疾拒绝履行冯劫的承诺，只不过，冯劫的夫人，上交了属于冯劫一脉的田地，同样被囚禁。”
这一刻，郑国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冯去疾行为，等同于对于他的打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灰头土脸了。
“王相，要不要强行派兵……”李斯目光一闪，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冯去疾乃前丞相，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这件事最好还是陛下决定最好！”王绾看了一眼李斯，摇了摇头：“更何况，冯劫还在朝堂之上，三公之一。”
……
与此同时，咸阳宫书房。
“陛下，黑冰台传来消息，冯去疾囚禁冯劫以及冯劫夫人，拒绝了朝堂之上冯劫的承诺。”
顿弱目光幽深：“只不过，在此之前，冯劫夫人将冯劫名下的土地上交治栗内史官署……”
“与此同时，老秦世族已经知晓了朝堂之上的决议，只怕是消息再瞬间就会泄露出去，蔓延至整个帝国。”
……
“嗯。”
微微颔首，嬴政双眸之中浮现一抹复杂，在书房之中徘徊良久：“让黑冰台关注老秦世族……”
“诺。”
点头答应一声，顿弱离开了书房，这个时候，嬴政方才朝着赵高：“中车府令，拟诏。”
“诺。”
……
“王相，李相，治栗内史，陛下有诏！”正在国府大厅之中犹豫不决之时，赵高手持诏书走进了国府大厅之中。
“臣等奉诏！”
见赵高一直没有宣读诏书，王绾不由得抬头看向了赵高，眼中满是疑惑：“中车府令，为何不宣？”
“王相，这是陛下给冯去疾的诏书，你老看看就行，然后劳烦王相去传诏！”赵高神色恭敬，他心里清楚，朝堂之上要大变了。
他亲自书写的诏书，自然清楚上面的内容，从这一份诏书进入国府之中。
这巍巍咸阳，开始起风了。
“赵文龙替本相送送中车府令！”王绾接下诏书，随及朝着大厅之中的文吏，道。
“诺。”
点头答应一声，赵文龙朝着赵高肃然一躬：“中车府令，请！”
“有劳！”
……
“李相，通知少府章邯，率领一支百人队，跟随老夫前往冯府。”
“诺。”
……
一刻钟之后，章邯已经率领百人队到来，与王绾一道前往冯去疾的府上。
“隆隆……”
轺车隆隆，在大街之上踏破了这一刻咸阳城的安静，万家灯火早已经熄灭，只有九天之上，繁星点点。
莫名的，手捧诏书的王绾感觉到了一抹凉意。
仿佛，在这一刻。
风乍起。
第89章 这天下本就是王与世家共有【求收藏，求推荐】
冯府。
冯去疾雷厉风行，一下子囚禁冯劫与冯劫的夫人，整个冯府之中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特别是大房一脉。
“家主，大公子一脉的田地，除了朝廷赏赐的一部分，剩余的已经全部上交治粟内史官署了。”
家老站在门口，神色之中满是忐忑，他认为冯去疾太疯狂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与冯劫的想法一致。
不是他们宁愿放弃海量的土地，而是那位踩着鲜血与尸体登上帝位的男人太过于可怕。
“这逆子！”
“有何脸面去见冯氏的列祖列宗——！”
……
“家老，让人过去，将大房一脉除名！”这一刻，冯去疾脸色肃然，仿佛下定了决心：“从此之后，冯劫一脉与冯氏，同族不同家。”
“家主，如此做，大公子会名声扫地，从此人人唾弃，甚至于朝廷也不会让大公子担任御史大夫……”
对于冯去疾的决定，家老有些不解，忍不住连忙劝谏，道。
他看着冯劫从小长大，那时候冯去疾忙碌，可以说他陪伴冯劫的时间更久，在家老心中，冯劫是特殊的。
家老虽然有后人，但是也一直跟着冯劫，所以，家老对于冯劫从来都是另眼相待。
他自然不愿意冯劫落入万劫不复！
……
闻言，冯去疾神色有些挣扎，也有一丝痛苦：“名声扫地，总是活着，冯氏一脉，不能因我全亡！”
“总是要留下希望，留下火种……”
“诺。”
看着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多的冯去疾，家老在瞬间清楚了他的意图，不由得点了点头。
在名声与生死之间，他们为冯劫选择了活着。
冯去疾身上背负着老秦世族的希望，他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他不是冯劫，对于老秦世族并没有多少感情。
他不想放弃，却又要为冯氏一线生机。
而冯劫便是最好的选择！
望着家老离开，冯去疾站在空旷的大厅之中，语气幽幽：“冯劫，为父只能委屈你了，若老夫失败，冯氏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一刻，冯去疾下令上了一案好菜，坐在大厅之中独饮。
该做的他都做了！
老秦世族能否奋起反抗，还要看风起关外，风他已经放出，是否能够刮起大风，就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
而为冯氏，他也做出了抉择。
担任秦相多年，冯去疾太了解始皇帝了，他心里清楚，他做的，始皇帝都清楚，是否处置他，就看今夜了。
若是度过今夜，则意味着始皇帝会妥协，若始皇帝不妥协，今夜将会是他最后待在咸阳的日子。
……
“家主，府外来了一队士卒，王相亲至，奉陛下诏！”
家老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深夜陛下诏书到来，不见得是好事，特别是王绾亲至，更带着兵马。
“大开中门，举府迎诏！”
从长案后起来，冯去疾脸上风轻云淡，事已至此，那一刀，迟早要度过。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诺。”
……
“关内侯，接诏吧！”
“臣奉诏！”
这一刻，冯去疾带着冯府的众人肃然一躬，朝着诏书下拜。
看了一眼以前的老伙计，王绾打开了诏书，高声：“始皇帝诏，曰：关内侯冯去疾不思国恩，阻碍政令推行，去爵，徙九原。”
“除御史大夫冯劫一脉，其族人皆徙九原，诏令所至，一日内起行！始皇帝二十九年，八月初六。”
……
冯去疾站起身来，直视着王绾：“王相，陛下此诏老夫不认，老夫要面君——！”
“噌！”
这一刻，以章邯为首的大秦锐士拔剑，冰冷的杀机徒然升起，月光之下，秦剑之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甚至，章邯都朝着了一步。
“可以！”
最终王绾点了点头，朝着章邯：“收剑，找到御史大夫，然后封锁冯府，除冯去疾之外，任何人踏出一步！”
“杀！”
“诺。”
……
“关内侯，时代变了，你维护老世族也无济于事……”这一刻，王绾心下有些感慨，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冯去疾，如今已经是一个庶民，更是不得在咸阳居住，徙九原。
这便是立场问题！
他劝过冯去疾，只可惜对方听不进去，走到这一步，纯粹是冯去疾咎由自取。
始皇帝心意已决，就算是冯去疾此去，也不可能改变心意，他之所以同意，只是因为昔日的情分。
见了始皇帝，希望冯去疾能够冷静一点，不要干出不必要的麻烦。
“王相，这个天下并非陛下一人之天下，而是老世族与王共天下！”
冯去疾双眸之中有峥嵘，更有激动，这是他的信仰，世族与王共天下，战国以来，一直便如此。
闻言，王绾摇了摇头，他承认冯去疾说的不错，一直以来，中原大地之上，王并不能独掌天下。
夏商太久，不可考！
在周一朝，便是天子与诸侯共天下，这样的趋势一直延续到春秋战国，到了春秋之末，战国之处，士，这一阶层崛起。
从此王与世族共天下！
只是咸阳宫的那位，不是靠着继承得来的帝位，而是依靠大秦锐士厮杀而出的皇帝之位。
在这样的绝世帝王面前，谁敢提王与世族共天下，更何况，从始皇帝统一中原以来，老秦世族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断减弱。
王与世族共天下，根本就是一个无稽之谈。此刻，冯去疾提及，王绾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言。
他心里清楚，这是老世族的追求，不容动摇，也是老世族与始皇帝最终走向对立的原因之一。
土地他们有的是，就算是放弃了，也影响不大，毕竟大秦数百年的历史中，封赏了太多的土地。
他们想要的是特权！
他们想要从始皇帝手中分权，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发难，土地改革一下子让他们紧张了起来，在冯去疾的一手撮合之下，走到了一起。
心中念头闪烁，王绾摇了摇头，与始皇帝斗，只怕是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毕竟，始皇帝的威望千古无一，大秦锐士视始皇帝为偶像，连九原蒙恬，以及南越任嚣都不敢乱生其他心思，更何况冯去疾。
……
第90章 罢官留爵！【求收藏，求推荐】
冯去疾走进了咸阳宫。
国府之中的王绾与李斯在等咸阳宫之中传出的消息，治栗内史官署之中郑国也在等，同样的老秦世族也在等。
这一刻，冯去疾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王绾等人都清楚，咸阳宫传出来的消息，不仅决定冯去疾的命运，同样还有老秦世族的命运。
“陛下，冯去疾求见！”
赵高目光幽深，走进书房朝着嬴政肃然一躬，道。
对于冯去疾府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被黑冰台送到了嬴政的案头，他自然清楚，冯去疾此来的目的。
放下手中的奏章，嬴政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高：“告诉冯去疾，不见。”
“同时将消息传出去，今夜咸阳将会不眠，这一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关外才是朕应该重视的地方。”
“诺。”
……
走出书房，赵高来到冯去疾的面前，摇了摇头：“关内侯，陛下不见，你回去吧——！”
……
没有回答，冯去疾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咸阳宫，经过这一次试探，他心里真正的凉了下去。
冯府。
“父亲，认命吧！”
冯劫望着失魂落魄的冯去疾，心下有些不忍：“如今老秦世族大势已去，孟西白三族意图反抗，被章邯率军杀破，其余人全部收监廷尉府官署。”
“进了廷尉府官署，他们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活着出来……”
“认命？”
冯去疾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徙九原，流放三千里？”
“你要记住，老世族不能折辱，贵族不是庶民！”
“举国上下一体同法，从商君变法以来，倒在秦法之下的尸体，一直都是大秦功勋更多一点。”
冯劫看着丧心病狂的冯去疾，不由得苦涩一笑：“父亲，你没有时间了，明日就必须前往九原。”
“你老还是准备一下吧……”
……
“少府，你送我父亲进去吧！”说罢，冯劫朝着章邯点了点头，道。
“诺。”
……
“王相，冯去疾自杀了！”
章邯脸色难看，在他的陪同之下，冯去疾在书房拔剑自刎，对于他而言，这是巨大的失职。
“他留下一纸书信，称老世族不可辱，贵族不可亡……”
闻言，王绾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及双眸之中射出一抹凌厉：“通知治粟内史，治粟内史官署全部出动，与此同时，国府上下官吏全部出动。”
“对于冯氏一脉之中的土地进行核实，然后争取借这个机会荡平老秦世族……”
“王相，冯去疾自刎，是否要留点颜面？”这个时候，李斯眸光流转，忍不住朝着王绾，道。
大秦帝国，乃至整个先秦时代，都是贵族统治的时代。
正因为贵族的存在，衍生出各种不同的风气。一般来说，达官贵族自刎，朝廷不会追究其族人。
冯去疾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拔剑自刎便是有保全族人的想法。
“王相，李相，陛下言：诏令不变，这一次的事情，不是死一个冯去疾就可以平息的！”
赵高走进国府之中，将始皇帝的佩剑递给王绾：“陛下欲今夜荡平老世族，等明日天亮，咸阳城中必将会一如既往。”
“中车府令请转告陛下，臣知晓了！”王绾恭敬的接过帝剑，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峥嵘，他心里清楚，蛰伏至今的始皇帝悍然出手了。
“两位丞相，告辞！”
“不送！”
……
冯去疾自刎，一时间，咸阳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老秦世族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害怕。
他们之中，最强大的冯氏一族，冯去疾自刎，其族人徙九原，而其次的孟西白三族族长反抗被杀。
族中高层全部进了廷尉府官署，其余族人忐忑不安，正在恐慌之中等待死亡。
……
咸阳宫。
书房之中，嬴政闭目养神，已经四更天了。他依旧在等待，等黑冰台传来消息。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九天之上，星光灿烂，咸阳城中，万家灯火，这是一副美景，偏偏注定今夜杀戮无限，一个个老世族将会分崩离析。
“陛下，黑冰台传来消息！”
这个时候顿弱出现在书房之中，朝着嬴政肃然一躬：“陛下，咸阳的风大起了，孟西白三族高层一网打尽。”
“冯氏一族，冯去疾自刎，御史大夫冯劫极为配合，多余的田地已经上交，随着治粟内史官署与国府的强势行动，剩下的老秦世族极为配合。”
“经过这一次打击之后，老秦世族必然会安稳下来，朝廷可以从容统计老秦世族上交的田地。”
……
听完顿弱所言，嬴政没有多加评价，而是沉吟了片刻，道：“通知黑冰台在关外的各部，密切关注六国老世族，以及六国遗族……”
“冯去疾的死，只是一场大风暴的开始，真不愧是朕曾经的右相，哪怕是死，也要开启一场风暴。”
“臣立即去办！”
点了点头，顿弱离开了书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陛下，冯去疾自刎，是否一如文信侯一般放弃对于族人的追究……”赵高目光闪烁，忍不住朝着嬴政，道。
“冯去疾之所以自刎，并非认为他败了，反而是想要利用他的死，告诉关外老世族以及六国遗族朕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坚决。”
嬴政目光凌厉如剑，站在窗户边上，望着满天繁星：“以及告诉关外的老世族，以及老秦世族，事已至此，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只可惜，冯去疾太高估了老秦世族了……”
“光是凭借冯去疾留下的麻烦，朕没有灭了冯氏一族，已经是一种仁慈！”
……
“陛下，冯氏一族如何处置？”赵高小心翼翼的朝着嬴政，道：“毕竟御史大夫还在朝中，是否……”
闻言，嬴政沉默了许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决定斩草除根，一举清楚冯氏一脉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
“传诏：御史大夫冯劫罢官留爵，也算是朕对于冯氏一脉最后的容忍，毕竟御史大夫并没有错，除冯劫一脉之外，冯氏其余族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