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关云长先登破城
菅县城外,刘备眺望城头,不高的城墙此时在他眼中却如同百丈高楼,眼看着众将士浴血奋战,伤亡渐多,心急如焚。
难道不该攻菅县吗?
不,菅县必须攻下。
看贼寇守势似乎弱了些,只要我军再坚持一下,就一定能行。
他下令:“耿庸!率陷阵屯攻城!”
耿庸大声应令:“诺!”率领百名轻侠勇士向城墙疾奔。
诸轻侠皆者轻甲,挽环首刀,纵跃如飞,转眼间奔到城下。耿庸大呼道:“关君,俺来助你!”
关羽第五次登上云梯,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但一股气势陡然从身上爆发而出,杀气宛如实质,三步并作一步,向上急升,从地上望之如同猛虎插翅飞翔,瞬间踏上城头。
精矛横扫,六七守卒筋断骨折,抛撒开去,左手自口中取下环首刀,当当将两支在极近处射出的箭矢击飞,怒吼一声,如同虎入羊群,左冲右突,矛刺刀斩,千军辟易!
赵器叫得嗓子嘶哑:“给我上!杀了这厮!”驱使数十精卒围杀过来。
关羽微眯的双眼暴睁,如同亮起两道闪电,精矛陡然掷出,直取赵器。
赵器距离关羽足有数十步,几个忠心卫士急执木楯护卫。
那精矛势如破竹般贯穿两楯、两人,插入赵器胸腹之间,巨大的力道带得赵器飞了起来,惨叫毙命。
城上守卒无不心胆俱裂!
陷阵屯百名猛士紧随关羽冲上城头,一阵疯狂砍杀,瞬间将西城头守卒冲得七零八落,残余守卒发一声喊,抱头奔逃。
但在城头之上,又能逃往何处,不是跌落摔死,就是被从背后砍死。
数百守卒惊慌恐惧之下都忘记了投降,几乎被杀得干干净净。
还是对杀这些不知还手之人觉得无趣而停手的关羽出言喝止,才留下了几十个幸存者。
耿庸带着陷阵屯士兵下城墙,打开城门,将刘备大军放了进来,战事进入尾声,其余三面城墙上的黄巾守卒见赵器首级高挑,皆跪地投降。
刘备拉着关羽的手,大笑道:“云长之勇武可谓超凡入圣矣!”
此战,刘备军折损两百多,阵杀黄巾士卒近三百人,收降五百多人。
损失的是百战精锐,收降的是纪律败坏的贼兵,失大于得,但从战略层面上说攻克菅县,去了后顾之忧,且不到半日就克一城,可谓是一场大胜,士气大振。
菅县之东三十多里是邹平县,黄巾吴长眉有兵三千,此人性情贪婪,极喜抄掠,所过一片白地,为防他见利来犯,刘备休整半日后,尽起大军,大造声势,声言率大军一万东下进攻邹平。
吴长眉揉搓着自己诨号由来的一对长长的眉毛,往日狠戾凶残的脸上一片恐惧,刘玄德半日克菅县,攻自己这邹平估计也用不了两日吧,弃城而逃又逃往何处呢?
北上是黄河,且有公孙瓒在北边,几个月前徐和等人北上,自己没去,结果他们损兵折将回来,那惨状不忍目睹,自己实不敢去。
东下有乐安相杨适拦路,不能去。
南下梁邹投奔章屠么?
或者再南下于陵投王喜?
想想有些不甘心,不用想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怎如在这邹平县当土皇帝自在!吃的是大碗肉,睡的是良家女。
这刘备干吗要跟我过不去?你去打徐和多好!
吴长眉犹豫良久,命坚壁清野,准备先固守一段时间。如果真守不住,再突围而走。
齐国,妫山,两军对垒。
一方堂堂正正,阵型严整,旌旗招展,中军大旗上书“青州刺史臧”等字。
另一方阵型凌乱,兵甲粗陋,但士卒彪悍,正呐喊着向前一方冲锋,一边冲一边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两军短兵相接,战事惨烈。
青州刺史军渐渐无法保持阵形,阵脚挪动,有后退之势。
臧字大旗下,数名将官叫道:“贼兵悍勇,请使君暂避其锋!”
当中之人身材魁伟,身高八尺,相貌异于常人,瞋目喝道:“贼不过一时凶顽,匹夫之勇,气势将泄,何避之有!”亲执长矛,指挥亲卫迎战。
众将官皆羞惭,遂高呼上前酣斗。
此人正是青州刺史臧洪。
臧洪字子源,广陵郡射阳人,今年三十二岁。
其父臧旻做过两千石的太守,官声卓著。臧洪二十多岁举孝廉为郎,与琅邪赵昱、东莱刘繇、东海王朗同时被朝廷选任为县长,臧洪任琅琊郡即丘长。
公元一八九年,天下将乱,臧洪弃官回家,广陵太守张超拜臧洪为功曹。
后董卓杀天子刘辩,臧洪劝张超讨董,张超与其兄陈留太守张邈商议,张邈又与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商议,又与袁绍通气,决定讨董。
设坛盟誓时,诸州郡畏惧,皆不敢主盟,都推举臧洪。
臧洪于是升坛操盘歃血而盟,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上至刺史郡守,下至僮仆小兵,无不心潮澎湃,皆思报国讨贼。
后酸枣军散,各归本郡。
张超派臧洪去见大司马刘虞,值公孙瓒与韩馥大战,无法通行,臧洪只得在袁绍处落脚。
袁绍对臧洪大加笼络,正当青州刺史焦和病死,袁绍遂表臧洪为青州刺史。
青州本来州兵数万,实力在整个天下也不为弱,却被焦和一年间挥霍一空,不少州兵甚至摇身一变成了乱贼。
臧洪抚众集兵,数月间连克三县,在齐国北部站住脚跟,遂进讨妫山黄巾,徐图克复广县、临朐二县。
在臧洪激励下,军心渐定,形势开始向有利于青州军的方向发展。
黄巾兵无法击破汉军军阵,士气已衰,望着敌人一层又一层,似乎无穷无尽,开始左顾右盼,出现动摇。
臧洪遂大呼道:“杀贼报国,正在今日!”率领亲卫猛攻敌阵。
他这一动,就吹响反击号角。
先是众亲卫齐声呐喊,而后青州军全军跟着呐喊,声震群山,向黄巾军杀去。
黄巾军稍微抵挡一下,就被彻底击垮,随着金锣声响,转身向妫山中奔逃。
臧洪在后紧追,一直追到山中,怪石嶙峋,山路崎岖,树茂林密,才停下脚步。
妫山黄巾本有数千人,经此一战,折损大半,龟缩山中再也不敢出来。
臧洪遂进逼广县,围而不攻。
广县黄巾约三千人,本与妫山、高山黄巾互为犄角,如今妫山已破,已失强援,坚持三日后,再也承受不住无形的压力,开城投降。
臧洪温言抚慰,仍旧命黄巾将领各领其军。
降兵遂安。
臧洪高歌猛进,他的盟友北海相孔融却被黄巾大败。
孔融自公元一九零年被董卓派来北海后,一直被黄巾压制,仅有北海国首府剧县、朱虚县和平寿三县,县城之外都属于黄巾自由活动区域。
一九一年秋末,黄巾渡河北上,孔融压力一松,又收复了营陵,占有四县。
同时,安丘、昌安、高密等县本控制在与黄巾妥协的地方豪强手里,也派人面见孔融,表示恭顺。
可惜好日子没几天,黄巾很快被公孙瓒迎头痛击,狼狈逃回。
黄巾渠帅张饶、李条等在乐安一番大掠,经过北海时,又拥众数万人。
张饶、李条本东莱黄巾,欲经北海返回东莱郡。
孔融正昂扬奋发,率兵迎击张饶等,结果大败,被迫弃守剧县,退保朱虚,收集散兵,修葺守具。
张饶、李条攻城不下,少顷,率兵回东莱郡。
剧县被一小撮盗贼所占。孔融一战之下损失太大,暂时无力出兵收复。
第十六章 赵子龙一身是胆
十一月二十五日,申时。司马俱骑马来回驰骋,催促手下步卒加快行军速度。
由于破刘备后还要经历城、祝阿西上,他只带了四千战兵,剩下四五千老弱妇孺留在了历城,与徐和等人留下的两千战兵共同守城。
四千人在北方大平原上撒了欢般小跑,急冲冲去抢粮食钱财和女人,在司马俱眼中,士气非常高昂。
不过,体力还是要保持的,自午时至今,距离漯阴已不是很远了,要休息好以防守兵突然出击。他打马奔驰到队伍前头,下令道:
“前面就是东阳亭。且休息一会。”
黄巾兵将命令乱哄哄传递下去。
大家还有所不满,觉得还能再多走一会,争取早点到漯阴,省得刘备跑了。
不一时东阳亭在望。
东阳亭是个大亭,虽经灾疫、饥馁、兵乱,仍旧有二百余户,六百余口,分为六个里。
东阳亭地势平缓,亭东侧二里有一处高坡,长着一大片树林,此时寒冬,树叶早已掉光,光秃秃得非常难看。
司马俱从渤海败回时曾经过东阳亭,杀死几个大户,抢了一些粮食。东阳亭大部分住户都穷得叮当响,司马俱这几个月再也没来过这里。
司马俱命令麾下士兵自去各户休息,一户可安排二十个人,喝点热汤,上上茅房,等一会听到中军鼓声出来集合、再次上路。
众兵士答应,乱哄哄地向各里冲。忽听得蹄声清脆,一队骑兵自亭东林坡钻出,奔驰而来。
有的黄巾兵还在诧异,哪来的这么多骑兵?
司马俱大叫道:“是官兵!快迎战!快迎战!”
黄巾兵本乱纷纷地拥在亭前,一时哪能那么容易展开队形,对方骑兵已到。
唰唰声响,上百支箭矢射了过来。黄巾兵队形密集,这一波箭雨就带走三十多条性命,另有几十人受伤。
司马俱大声吼叫:“上前!上前!别给他们放箭时间!”
最外围的黄巾兵叫骂着返身迎战,对方骑兵又是一波箭雨洒来,又杀二十几人。
黄巾兵纷纷躲避,阵形更乱。
司马俱在最内侧组织起一支百人阵,向前迎来,一边呵斥着未成队形的黄巾兵往两侧闪避。
对方骑兵射出最后一波箭,将弓挂好,举着长矛直接冲阵,矛锋狠狠刺入黄巾兵体内,马上骑士同时松开矛杆,抽出环首刀,在黄巾军外围一阵乱砍。
等到司马俱百人阵举着木楯,握着长矛从内圈出来时,对方骑兵已经扬长而去。
断后一名骑士一边向前奔驰,一边反身向后射箭,连杀数人,骑术之精,射术之强,让人骇然。
司马俱有几十匹马,都是给各级军官骑的,没有单独成建制的骑兵,只得望着对方骑士背影,大声咒骂。清点损失,伤亡三百多人,快,快占司马俱全军的一成了。
司马俱愤怒之余,又有些胆寒。
肯定不能住在东阳亭屋舍里了,无法展开队形,只能被对方逐个击破。
司马俱下令出东阳亭,在历城至漯阴的必经之路上,寻找一处高坡,扎营立寨,包扎伤势,安葬死者,进行休整。
折腾一番,将至酉时,天色渐晚。
司马俱决定就此休息,等待徐和赶到再说。为防敌人夜袭,司马俱安排军队轮班休息值夜。
他亲自巡视营中,直到夜半,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司马俱又坚持了一会,听着帐外寒风呼啸,觉得敌人可能不会再来了,就躺下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声音嘈杂,有人在摇晃身子身体,司马俱有些迷糊,又隐约听到“敌袭”词语,顿时身子一个激灵,一跃而起,向叫醒他的亲兵喝问:“什么事?”
亲兵急叫道:“渠帅,敌人袭营!”
司马俱在亲兵帮助下匆忙披甲出帐,只见大营内人喊马嘶,乱成一团,他忙命亲卫护着他向周围营帐喊话,命令列阵跟随自己身后,渐渐十人、五十人、百人、五百人,形成一个军阵。
敌人骑兵乘乱冲杀一阵后,见黄巾兵已经结阵,且天色朦胧欲明,遂又从容退去,消失在黑暗中。
司马俱这次损失比白天还重,伤亡四百多人。
四千战兵,去了七百多,只剩下三千三百了,而且士气低落,人人脸上都有骇惧之色,再无刚出兵时的贪婪骄横。
司马俱咬了咬牙,下令整军,转头向南,去与徐和汇合。
虽然必然会被徐和嘲笑,但保存自己实力为上,也顾不得许多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巳时,司马俱与徐和会师于安康亭。
徐和等见司马俱如此狼狈,都是大惊失色。
司马俱声称被刘备军骑兵数百偷袭,虽然自己杀伤两三百敌骑,损失也不小。
李独耳心中惴惴,道:“刘玄德面对我等大军,不说小心守城,居然还敢与我军野战么?”
巢集身材不高,相貌在黄巾诸将中算是最英武的,他道:“守城必先守野,这刘备是个知兵的,我等不可大意!”
徐和见大家丧气,大声道:“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刘备再知兵也变不出兵来。我军三万多人,堆也把他堆死了。我等结成方阵,紧紧抱成一团行军,就这么直接平推到漯阴城下,倒要看看刘备如何阻挡?”
黄巾众将都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列阵,司马俱前军,巢集左军,李独耳右军,徐和中军,王神矢后军,组成一个乌龟阵,向前平移,反正北方平原无山,就这么平推也能在今晚之前到达漯阴。
赵云按着战马伏在一处干涸的沟涧里,眉头微皱,如果手里有一千骑兵,破敌人这铁桶阵虽然要费些力气,总还有实现的可能。
以百余骑兵冲击数万之阵,这根本就是送死。
但不去迟滞敌人,放任他们到达漯阴城下,更是赵云无法接受的。
刘备主力至少要三日也就是二十八日才能回到漯阴。
赵云还必须迟滞敌人两天时间。
他转头望着麾下将领,道:“诸君,黄巾贼寇数万人滚滚北上,若不加以阻拦,将于今晚兵临漯阴城下,漯阴只新兵两千,势难抵挡。若漯阴城破,我等安归?
刘校尉以三千之众与贼寇野战,必遭败亡!
刘校尉待我等如兄弟手足,我等安能负之?
吾将突袭贼寇后阵,诸君若能从我固善,不能从之,吾也不会相强。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珍重珍重!”
众骑士大多数原是公孙瓒手下,跟赵云投刘备后,刘备厚结恩义,嘘寒问暖,宛如兄弟家人,赵云也待之甚厚,闻言皆感奋,怒道:
“军侯是何言也?欺我等不知忠义么?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请军侯下令!”
赵云听了,也不多言,下令道:“上马,随我冲阵!”
一百多骑士皆牵马爬出沟涧,上马,列阵,腰别刀,鞍挂矛,手挟弓,望着黑压压的敌阵,面容陈肃,一言不发,就连战马也不再嘶鸣,只是轻轻刨蹄。
赵云一举大弓,当先驰下。
一百骑兵呼啸着冲向数万敌军。
寒风嘶吼,吹动黄叶枯草,天地间一片萧杀。
徐和等人在赵云驰下时已经发现,王神矢看赵云冲自己后军而来,眼眸尽赤,大吼道:“官兵只有百骑,快上前迎战!”
手挽强弓,瞄准赵云,一箭射出。
他诨号“神矢”,射术甚是了得。
这一箭射程接近两百步,而且准头极佳,直奔赵云咽喉。
赵云只微微偏头,闪过这一箭,驰骋中拉弓引箭,反射过去。
嗡地一声响,箭如流星。
王神矢忙举盾格挡,那箭穿破铁皮盾,露出三寸长,差点就刺入王神矢身体,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接近百步时,赵云麾下骑士纷纷开弓驰射。
王神矢部有数百支弓,也连忙反击,只是骑兵速度快,队形又分散,数百支箭只射中三四名骑士。
赵云骑兵则已射出两轮箭,带走数十条性命。
由于王神矢部上前迎击速度较快,赵云骑兵射了两轮箭,双方已经接战。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百余支木杆铁头的长矛刺死近百名黄巾兵,骑兵也有十几人落马被杀。
赵云带了两支矛,一支是一次性的木杆矛,另一支则是他随身兵器,精铁所制长矛。
弃木矛,执铁矛,矛锋如雪花飘洒,眨眼间连杀三人。
这种矛术乃是家传,需要长期习练才能精熟,赵云麾下骑兵都不通此术,他们在刺入敌人体内时弃了木杆矛,抡起环首刀,斜劈纵砍,带起道道血箭。
王神矢见队伍损失严重,郁闷得几乎要吐血,在后面吼叫连连,不停开弓射箭,数名骑士死于其箭下。
赵云横了王神矢一眼,叫道:“走!”逼开敌兵,拨马斜刺里便走。
众骑兵纷纷杀退敌人,向左冲击。
王神矢怒骂:“狗贼哪里走!”纵马出众,引弓连射,又杀两骑。
赵云等与敌军脱离接触后,三十多骑陷落敌阵,已然无幸。
他见麾下骑兵接连落马,为王神矢所杀,顿时大怒,突然一带战马,调转马头,迎着王神矢就冲了过去。
马如惊龙,人如怒虎,杀气勃发,单骑冲阵!
在远处围观众人眼中,场上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王神矢引弓急射!
赵云挥矛将箭击落!
王神矢拨马急退!
数十黄巾兵大呼挡在王神矢身前!
赵云麾下骑兵在后急叫:“军侯不可!”
赵云直冲而上,杀入数十黄巾兵中,左冲右突,当者皆死。
王神矢骇然,急叫道:“射死他!射死他!”
麾下黄巾卒道:“咱们人跟他缠在一起,会误伤……”
王神矢大骂:“去你老母的误伤,快射!贼厮鸟快射!”
箭如雨下。
赵云麾下骑兵惊呼一片,拨马来救赵云。
赵云挥矛拨打,无一箭落在身上,周围黄巾兵却被射死一片,面前一空,王神矢就在眼前。
这时又是一波箭雨飞来,赵云一带战马,马跃半空,如同刺猬,发出痛苦嘶鸣。
赵云眼中露出痛苦之色,知道爱马已然无幸,不等它摔落在地,已自马背上跃出,身如惊鸿,矛如怒龙,猛地刺入王神矢咽喉中,手腕一抖,将其尸身从马背上甩落下来。
赵云落在地上,精矛舞了一个圆圈,将围杀上来给王神矢报仇的黄巾兵扫开,飞身跃上王神矢战马,在麾下骑兵的接应下又冲了出去。
这次来回,又折损十余骑,但万军之中强杀王神矢,黄巾军尽皆夺气。
这段厮杀说起来话长,实际上都在极短时间里发生,等到徐和等围上来时,赵云等已经去远。众
人望着满地疮痍,以及王神矢尸身,皆一言不发,眼眸中露出恐惧之色。
以区区百骑,冲万军之阵,单骑刺杀大将,毙敌数百,从容而去。
自己等人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啊?
过了良久,徐和道:“敌将如此强行拦阻咱们,正说明漯阴空虚。咱们继续进军!”众人称是。
巢集建议组织一支骑兵,应对敌骑骚扰。
大家同意,很快抽调出一支三百多人的骑兵,负责在大军之侧游弋巡逻。
蹄声如催命的音符,再次响起,这次是左军巢集被袭。
赵云杀入重围,连杀数将而去。骑兵追击,却被赵云引入埋伏,两侧各出二三十骑,一番恶战,骑兵丢下几十具尸体狼狈逃回。
黄巾军士气低落,谁也不知那要命的敌骑出现在哪个方位,走路小心翼翼,时刻戒备周围,行军速度如同龟爬。
惨叫一片,这次是前军司马俱中招。
司马俱咬牙报仇,亲手杀了一名骑兵,但却被赵云远远射了一箭,中在左臂,与死神擦肩而过,胆丧魂落,再不敢言报仇之事。
至上午巳时至下午申时,赵云骑兵共发动七八次袭击,共杀伤黄巾兵近千人。
黄巾军人心惶惶,疲惫不堪,一整个白天只行进了十余里,无法在入夜之前赶到漯阴,只得扎营。
夜里赵云又是不停喊杀,扰得全军上下难以休息,第二天都顶着一双黑眼圈,一脸倦容。
第十七章 陈长运夜袭敌营
“将军,黄巾若破漯阴,后顾无忧,势必大举西上兖州,济北国首当其冲,仆窃为将军忧之!”
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济北国首府卢县,国相官邸之中,刘备军特使苏泰望着济北相鲍信,言辞恳切,满脸忧色。
鲍信大笑道:“苏君就不为贵上刘君忧虑么?漯阴若破,刘君身无立锥之地,将安所至?”
苏泰面对诘问,脸色不变,应道:“漯阴若失,刘公自可率军北归,面陈公孙奋武,再挟燕、代精兵南下,重新光复济南。
而这段时间,黄巾挟残破济南之威,数万军西进,将军何以御之?即使将军向刘兖州借兵,能保必胜么?”
鲍信默然,良久方道:“请苏君先行安歇,君之议,吾将思之。”
苏泰无奈行礼退下,与等候在外的张嗣汇合,在鲍信安排之人的带领下,至客舍歇息。
苏泰将会面情形说与张嗣,两人对望长叹,一筹莫展。
苏泰是涿郡轻侠出身,刘备投公孙瓒后派张式等去家乡招募豪杰,苏泰遂从之,原为武卫之士,后因能言善辩被简雍要走。
张嗣则是渔阳雍奴人,田豫的老乡,他得知田豫投奔刘备,也主动登门。
这次出使济北国,以苏泰为主,张嗣辅之。
张嗣道:“鲍允诚明显是怀有私心,他与袁本初乃是一党,自不愿看到刘公占据济南。”
苏泰道:“不错。若真是力有不逮,完全可以大张声势、大起疑兵而向祝阿,迫使巢集回援,削弱徐和联军的力量。鲍允诚连这都不愿做,可见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张嗣道:“然则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泰摇头叹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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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且藏身民家,安心养伤,一切小心在意!”
赵云对三十多名负伤累累、征尘满面的骑士道。
十一月二十七日,赵云又率领七八十骑向徐和联军发动数次袭击,致使一众黄巾将领气怒交集、普通士卒胆寒丧气,走走停停,宛如惊弓之鸟,至下午过半,距离漯阴仍有十几里路。
而赵云所部损失越来越大,恶战三日,骑兵曲一百三十多名骑士折损了大半,仅剩下四十五人,其中包括赵云在内的十三骑伤势较轻,另三十二骑伤势较重,骑马赶路都有困难。
赵云知道这已是自己的极限,就算是这四十五骑全部战死敌人阵前,也无法多阻敌人一日。
于是他命伤重者就地休养,命赵进三骑绕路回漯阴,向田豫、陈禄报告阻敌情况;
命严朗三骑向刘备行军路线搜索,向刘备报告阻敌经过以及自己南下迎接泰山兵的打算。
伤重骑士纷纷道:“请军侯放心,我等必好好养伤,以便早日拿起弓矛,蛾贼杀我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人想起近百袍泽兄弟陷阵而死的情形,无不眼圈发红,恨意满胸,纷纷赌咒发誓,必报此仇。
赵云冷冷道:“贼兵虽众,斗志已衰,败亡之期不远,届时我等纵马追杀,勿使一人漏网!”众人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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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贼现在北乡夕照亭扎营,距我五里,人困马乏,吾欲出城袭之,国让以为如何?”
十一月二十七日晚,漯阴城内,陈禄一身铁甲,亲自来见田豫。
自二十四日得知黄巾自历城来攻,陈禄与田豫紧急商议,陈禄亲自带领一曲士兵连夜奔赴济水,破坏了浮桥又回转漯阴,然后抓紧时间练兵。
高唐整编后,陈禄统领一曲士兵,满编五百六十六人,其中有老兵一百多人。
刘备取漯阴后,决定十日内出兵菅县,命田豫进行募兵。
刘备出兵前共募得两曲士兵,分别以陈恺、钱忠为军侯。
陈恺是刘备旧从,涿郡轻侠出身;钱忠是原公孙瓒所拨百人屯中一名都伯。
刘备临时任命陈禄为军假司马,指定这三曲兵由其暂时指挥,田豫副之。
得知黄巾来攻后,二十五日田豫又从刘周邓叶等县中大姓得了一千多精壮,组成两个曲,以钱义、孙符为军侯,也交由陈禄指挥。
如此陈禄手中共有五曲士兵,近三千人。
陈禄自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将五曲士兵合练三日,勉强有了整体的样子。
田豫听了陈禄想法后,不太同意,道:“黄巾贼寇连日遭子龙袭击,损失不小,接连吃亏之下对偷营必然有所防范。其小心谨慎程度从营盘距离漯阴城的距离就可以看出。
三万大军完全可以直接在漯阴城下扎营,而他们却退到五里之外。这不就是在防备守军突袭之吗?吾以为固守为上。”
陈禄却道:“若不趁其立足未稳给与迎头痛击,明日其悉军来攻,数万大军兵临城下,白天出城野战更没有机会,若放任贼寇攻城,则难守矣!还不如今晚放手一搏,成则重重打击贼寇气焰,不成也可借夜色安然回城。”
田豫见他坚持,只得道:“既如此,长运且出城,若有不利,当速退,不可恋战,吾率兵以为接应。”
陈禄道:“大善!”
当夜,陈禄集合三曲将士,整齐兵甲,激励士气,宣言道:“诸君,贼寇数万犯我县界,放言屠城灭户,父老妻子皆在城中,退无可退,人云求死反生,吾欲趁其远行疲惫,夜袭敌营,诸君可愿相从?”
这三曲将士有两曲是在漯阴招募而来,闻黄巾欲屠漯阴,早就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均大吼道:“愿从军侯!”
陈禄下令道:“出发!”打开城门,在夜色中悄然南下。
陈禄出发后,田豫也集合起由县中大姓宾客徒附组成的两曲将士,在城中巡行,并派斥候跟随陈禄,命随时回报前线动态。
冬夜苦寒,冷风呼啸,陈禄牵着战马,步行随军,马背上驮着沉重的甲胄,寒风刮在脸上、手上,宛如刀割;夹袄、战袍不足于御寒,身上没有一点暖意,但是心头却是火热。
从军四年来,这是陈禄首次独立领军出战。
以千人之众,击数万之敌,若胜,必能让众同僚刮目相看,在刘备军中彻底站稳脚跟。
同为军侯,关羽眼中无意中露出的轻蔑着实让陈禄心中憋了一股火,不错,论勇武自己是大大不如,但领兵打仗靠得可不仅是个人勇武,个人勇武不过是匹夫之勇,最终要看的是治兵、带兵和谋略。
关羽乡里豪侠出身,陈禄出身商贾之家,地位差相仿佛,但陈禄自认为幼读兵书,满腹韬略,远胜于关羽。
虽是黑夜赶路,但路途平坦,不一时斥候回报望见黄巾大营。陈禄带亲兵亲往观察。
黄巾大营扎在夕照亭外,以一人多高的木桩立成,营外没有挖护沟,但每隔不远就燃着一个火堆,将周围半里照得清清楚楚。
营内还立有数座望楼,两丈多高,上有士兵值守。
除营外火堆外,整个大营黑沉沉的,没有丝毫声响,似乎黄巾兵已全部睡熟,又似乎正埋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冲出来将陈禄撕成碎片。
敌人是懵然不知,还是早有防备?
陈禄掌心泛出冷汗。
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将自己从胡思乱想中解放出来,带着亲兵悄然回转中军,下令道:“依原计划,出击!”
早就待命的各级军官肃容应诺,各自奔回本队进行布置。
虽然已下令注意不得喧哗,但披甲、拔刀、列队、点燃火把等,仍旧发出不小的动静。
箭在弦上,也不用掩饰了。
各屯列队完毕,回报中军。
陈禄命击鼓。
鼓声大振,杀声震天,三曲兵士以陈禄曲为箭头、组成锥形阵,向黄巾大营杀去。
距离黄巾大营尚有数百步,黄巾大营中鼓声响起,人喊马嘶,一片嘈杂。
陈禄心中一沉,贼寇竟然有备!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射!”
陈禄军鼓声急促,后军数百支箭矢抛射而下,落在列阵完毕、正欲出营的千余黄巾军阵中,带起一连串惨叫声。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抛!”
一百多支火把向前掷出。可
惜黄巾军出营太早,掷入营中的火把不到一半,仅点燃十几座帐篷,很快被扑灭。
陈禄曲第一屯屯长张易吼道:“举矛……刺!”
前军将原靠在肩窝上的长矛往下放平,矛尖冲前,宛如一个巨大的刺猬,与出营作战的黄巾军撞在一起。
黄巾军亦是长矛阵。
两军对撞,锋利的矛尖刺入对方身体,鲜血喷洒,两军前排立时倒下一片。
张易吼道:“杀!”麾下士兵齐呼:“杀、杀、杀!”奋不顾身,猛攻敌阵,黄巾军稍却。
黄巾大营鼓声急促,响成一串,从两侧营门又各冲出一千人,向陈禄军两翼杀来。后续士兵源源不断出营列阵。
左翼陈恺派人向陈禄道:“贼军已然有备,偷袭难以成功,当速退,请军侯决断!”
陈禄心中不甘,犹豫再三,迟迟没有下令。
右翼钱忠也看出形势险恶,派人来向陈禄请示,他与陈禄都出身公孙瓒军中,乃是旧识,言辞很是直接,道:“再不撤兵,我军将陷入重围,死无葬身之地!”。
陈禄这才幡然醒悟,失败已是事实,应当正视,而非掩耳盗铃,他忙下令:“后队变前队,掉头,向漯阴方向突围!”
但就在这一阵耽搁,黄巾军已从两翼围上,如同一张大嘴张开两排锋利的牙齿,狠狠撕咬在陈禄军腰侧。
陈恺、钱忠两翼军队拼死搏杀,却始终无法拉开距离。
原本被陈禄前锋击退的中路黄巾军补充兵力后也再次反扑上来。
陈禄此时已恢复清明,立即壮士断腕,下令:“左右两翼和后军各留一屯兵断后,与敌死战,掩护主力突围!”
陈禄曲第一屯屯长张易主动申请断后,率领剩余七八十屯兵一个反冲锋,又将追兵牢牢缠住。
左翼陈恺曲和右翼钱忠曲士兵皆是半月前新募,被命令断后之屯士兵顿时哗乱,真正执行命令者不到半数,其余撒丫子就跑。
陈恺、钱忠连杀数人,都不能禁止。
这些人一逃,又带动其余士兵心思松动,中军渐有犹疑欲逃者。
陈禄观察到此变,心中大惧,大吼道:“乱阵列者斩!”
亲自率领亲兵扑向逃兵,手起矛落,连杀数人,陈恺、钱忠也果断诛杀,勉强避免了全军溃逃之危。
全军且战且退,始终无法与黄巾军脱离接触,伤亡直线上升。
从黄巾军大营撤退不到三里,全军只剩下一千余人,五六百人不知所踪,不知是战死,还是逃亡。
正在绝望之时,漯阴城方向鼓声雷动,亮起一大片火把,光亮烛天,杀声大作,向这边移动过来。
陈禄停下脚步,大喝道:“城中援兵已至!贼寇追兵少,我军人多,众将士随我杀贼!”命擂鼓,率军掉头,冲向黄巾军。
黄巾军虽多,但夜中难以看清形势,只远远看到一大片火把,似乎成千上万,声势极大,被陈禄一个反冲锋,打得连连后退。
陈禄从容后撤,黄巾军不敢再追,眼睁睁看着陈禄与出城援兵汇合,徐徐入城。
第十八章 漯阴城汉贼鏖兵
回到城中,清点军队,三曲将士一千六七百人,生还者不到一千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陈禄满脸悔恨,痛哭失声,道:“不听田参议之言,致有此败,吾之罪莫大也!有何脸面再见刘公?”拔刀欲自刎。
左右亲兵忙将他抱住。
田豫喝道:“求死容易,求生却难!大敌当前,恶战在后,正是为国效死之时!岂能轻易舍弃此身!若陈君果真知罪,则更应戴罪立功,守住漯阴,为刘公保留这栖身之地!”
陈禄拜谢道:“田君之言如醍醐灌顶,吾无惑矣!请君观吾如何抗贼杀敌!”
二十八日清晨,斥候回报,黄巾军拔营,全军来攻。
陈禄命召集五曲将士集合,拔刀立誓道:“刘公以后方托付,吾誓不相负!人在则城在,城破则人死,必与此城共存亡!”
言毕,以刀剺面,血流至襟。
此是北方塞外蛮族风俗,或表哀痛,或示决绝,边郡汉人轻侠亦有效仿者。
陈恺、钱忠等皆边郡轻侠,皆被陈禄所为所感动,抽刀大呼道:“誓与此城共存亡!”
全体士兵皆随之呼号,声震天地,慷慨壮烈之气弥漫全城。
二十八日上午,三万贼兵漫山遍野而来,皆额抹黄巾,旌旗招展,在漯阴城南展开,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黄巾兵在距离城墙二里处停止,徐和骑马从阵前驰过,黄巾兵爆发出一阵呼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先是数百人,接着数千人,最后数万人齐呼,呼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城头上田豫未经过黄巾之乱,东光破黄巾时,他作为文士,被刘备留在后军,未曾临战,未见过如此狂热之贼,此日见此威势,顿时脸上变色。
城上五曲守兵,经历过东光之战的只有陈禄曲中两三百人,其余大都为新募,见黄巾兵军威惊人,都是心中骇惧,如果不是刚才受到陈禄激励,险些要向后退却。
陈禄面相文弱,但性子却刚烈要强,他脸上伤口也不包扎,只涂了些止血草药,举矛大呼道:“我军身倚坚城,固若金汤,贼寇虽众,无能为也!”
城下黄巾分为四大阵营,徐和有众一万五千,中军竖起一面大旗,号为“灭汉上使”,下设十几个小帅统领军队。
李独耳有众八千人,号为“平汉上使”。
王神矢已死,其部众为徐和、李独耳两人吞并。
巢集有众四千人,号为“破汉上使”。
司马俱有众三千人,号为“摧汉上使”。
徐和军在最前,其中有数千人抬着浮桥,举着木楯,扛着云梯,疯狂高喊着口号,在各营小帅们的驱赶下,跑向护城河。
漯阴城护城河极窄,黄巾军很快架起十几座浮桥,向城墙扑来。
陈禄下令:“放箭!”城上只有几十只弩,两百多支弓,居高临下,射向黄巾兵,可惜弓弩数量太少,黄巾兵又有木楯护体,一轮下去只射倒二三十人。
黄巾兵顶着箭矢架起云梯,蚁附攻城。
待黄巾兵爬到一大半时,陈禄命士兵用长叉叉住云梯,几个人一起发力,用力推开。
云梯向后倾倒,上面的人惨叫着摔落,筋断骨折。
徐和忙命弓手上前仰射,黄巾弓手有近千人,在队友木楯护持下,奔到城下,向城头射来。
漯阴城墙不到三丈,换算成后世度量衡,约有六米,自城下射箭威胁不小。
探身去叉云梯的守兵多有被射中,惨叫着自城头落下。
黄巾弓手又朝天仰射,城头上落了一阵箭雨,守兵阵型有些密集,前排看到黄巾弓手过来的忙举盾,并大叫提醒,躲过伤害,后排反应慢的被箭矢射中,死伤十几人。
陈禄命城上弓手集中射击黄巾弓手,命士卒后撤,不再紧紧守在云梯旁。
黄巾弓手与城上弓手对射,虽然数量多,但不占地利,双方两败俱伤,各自退出战斗。
黄巾兵攀爬云梯而上,很快身子露出城垛,城上守兵举矛急刺,正中其面门,后者惨叫摔落。
十几架云梯每架都冲上一人,大多数被逼下城墙或者刺死当场,有几人明显是轻侠出身,寒冬腊月只穿夹袍,身披轻甲,身手极为灵活,左手执楯,右手握刀,一个翻滚,抢到矛手身前。
矛手忙后退要拉开距离,却哪里能够,转眼间三人被杀。
陈恺怒喝一声:“贼子敢尔!”猱身急进,一刀劈向一名黄巾勇士面门。
那人举楯一磕,回刀反刺向陈恺咽喉。
陈恺环首刀架住那人钢刀,顺势滑下去将他卧刀手腕划伤,钢刀落地,陈恺一脚踢出,正中此人心窝,他向后便倒。
陈恺急跃至他面前,环首刀从他咽喉割过,鲜血狂喷,眼神黯淡,就此毙命。
陈禄也急调勇士上前,捉对围杀冲上城头的黄巾勇士。
冲上城头的黄巾勇士虽然悍勇,给守兵造成大量杀伤,但毕竟人少,最终被全部斩杀。
黄巾军鸣响金锣,宣告第一波攻势结束。
黄巾军伤亡近千人,对三万士卒来说不到半成,不算太大损失。
漯阴守兵伤亡三百人,已超过全军的一成,可谓伤筋动骨。
徐和将部队撤下后,挪到阵后休整。
鼓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李独耳部攻城。
李独耳原有众六千,吞并王神矢部曲后,增加至八千多人,他是个爱惜身家的人,但轮流攻城是先前大家商议好的,只得选出三千人上阵。
李独耳部精锐不如徐和,但狡诈有所过之。
三千士卒在守兵射程外咋咋呼呼半天,却不靠近。
正当守兵不耐烦之际,攻城部队突然分散开,嚎叫着冲向城墙。
城上弓手急射之,无奈贼兵突然而动,且队形分散,效果极差,一次数百支箭矢下去,只能带走十几人性命。
李独耳部很快竖起云梯,攀爬而上。城头上又是一番血战。
等到李独耳部撤下时,天色已经近午。
城上守兵疲累交加,一屁股坐在地上,忽忽喘气,浑然不顾周边可能就躺着队友的尸体。
陈禄见田豫,深表忧虑和恐惧,这才两次攻城,守兵就伤亡如此之大,休说明天如何,今天就恐怕难以过去。
田豫也正思索办法,道:“豫有一计,可暂一试。”
陈禄大喜,道:“快讲,快讲!”
田豫遂说出一番话来。
第十九章 约三章田豫请降
漯阴城大门开处,一人单骑出城,手中高擎一杆白旗,胯下战马漫步向黄巾大阵而来。
城外黄巾望见,惊疑不定,早有人飞报徐和。
徐和心中一动,忙命亲兵出去将城中来使带来,不得无礼,又命请李独耳、司马俱、巢集三人至自己大帐,以共同接见来使。
李独耳、司马俱、巢集三人来得快,李独耳在路上已知城中有使者出城,入帐就对徐和道:“城中可是要投降?”
徐和道:“一会便知。”
不一时,使者被引入大帐。徐和吃了一惊:“君是田参议?”
李独耳等三人也将目光紧紧盯在来使身上。
田豫面色沉静,拱手道:“正是田某。见过徐上使、李上使、司马上使、巢上使。”
司马俱喝道:“来人,给俺将汉使绑了!”
帐内乃是徐和亲兵,都拿目光看徐和,等他命令。
徐和道:“司马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司马俱嘿嘿一笑:“田豫乃漯阴文臣之首,今天居然主动送上们来,拿下他,漯阴城还不是不战而下?这种文人最爱耍阴谋诡计了,咱们对他的话是一句都不能听的,先绑了去叫城就是。
徐和唰地拔出环首刀,向田豫脖子一比划,森然道:“田参议,你有什么话说?”
田豫面色不变,道:“田某正是为请降而来。”
“什么?投降?真的要投降?”徐和四人均面带不信。
田豫面带苦涩,道:“城中仅三千士兵,今日一战,又折损不少,如何敌贵军三万之众?不降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田某需与诸位上使约法三章,其一,贵军入城后,对我部士兵均需听凭自愿,不得强行征入军中;
其二,贵军入城后,不得伤害县中大姓;
其三,贵军入城后,不得烧杀抢掠,如需粮食,须与百姓公平买卖。
如果诸位上使同意,则我部将打开城门,献城而降,否则我部将与诸位周旋到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司马俱怒声喝道:“好胆!你就不怕俺先将你砍了么?”
田豫从容一笑:“豫既单身前来,何惜一死!豫若死,城内豪杰必为报仇,虽死何憾!”
巢集突然道:“君为求活命,就要背弃刘玄德么?”
田豫道:“刘君已渡河北上。豫将前往就之,何为背弃?”
巢集追问:“北上?刘玄德不肯前来救漯阴?”
田豫道:“以寡众击大军,智者不为,刘君既明且智,怎会做此以卵击石之行为!且渡河北上,依公孙奋武大军,正可为漯阴声援。
若诸君获城后守诺,日后还可相见;若诸君获城后背誓,刘君将提燕代精兵与诸君决死!”
司马俱哼道:“燕代精兵?便公孙瓒亲来又能怎地?”
徐和摆摆手,道:“田参议先退下休息,我等片刻后再向君告知是否接受君之提议。”
亲兵领田豫下去安排。徐和问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李独耳道:“俺觉得既然能不用伤亡就拿下漯阴城,是最好不过。”
巢集道:“就怕其中有诈。”
司马俱道:“诈又能怎么诈?到时候他打开城门,咱们三万多人一拥而入,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就是他那三个条件太过分,怎么可能答应么?!”
徐和见三人都说出意见,便道:“既然都接受投降,那就跟田豫再谈谈条件好了。三个条件一个不答应肯定是不行的。你们觉得怎么谈?”
司马俱道:“最多答应他不伤害县中大姓,其余两条都不能答应。”
李独耳道:“他那些兵都不错,不能放过。既然城是俺们的了,俺们取点自己的粮食还得拿钱买,天地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两条俺也反对。”
巢集不再说话,心中盘算,如果田豫连这么苛刻的条件都痛快答应,那就说明投降有假,所以才不在意,自己且见机行事。
徐和见大家意见基本一致,遂命亲兵去将田豫请来,开门见山地道:“俺等可以答应你们不伤害县中大姓,其余不能答应。”
田豫摇头道:“我部士兵届时将北上投刘君,岂能被强行征用?这一条须得保留。而我部与县中百姓有约,必须保证百姓安全,方可献城,不然,宁死不降!”
司马俱威胁道:“小子以为俺刀不利么?”抽刀放在田豫脖子上,森冷的刀锋激得田豫后颈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和等人都紧紧盯着田豫,目射凶光。
田豫不答,目光平静地看着四人。
司马俱被他眼神所慑,心中一抖,随即恼羞成怒,将环首刀抡起。
徐和忙喝道:“司马兄弟且慢!”转向田豫道:“我等可放田君以及将领离去,普通士兵必须征用!若不答应,田君就请留下吧。”
田豫道:“县中百姓呢?”
徐和道:“我等可以答应不无故伤害县中百姓。”
田豫默然良久,抬头道:“可。第一条有变,吾需与陈司马商议,预计能说服陈司马。现在是午时,我部需安抚士兵,沟通大姓,晓谕百姓,预计申时能够安排妥当,诸君酉时天黑前当可入城。”
司马俱道:“你且留下,写信给城中就行。”
田豫道:“亦可行。但与大姓和百姓沟通乃是吾之职责,让陈司马一掌军之人与其等商议,行动必缓,入夜等整理停当就算不错了。则建议诸君明晨入城。”
徐和问巢集道:“巢兄弟觉得呢?”
巢集略一犹豫,道:“夜长梦多,还是早入城的好。”
徐和向司马俱道:“整个漯阴城都是秋后的蚱蜢,还能耍什么花样。且放田君回去,尽快办妥献城之事才是正理。”
司马俱嘟囔了一声,不再说话。
田豫遂让徐和等写了一份不伤害县中大姓和百姓、届时释放刘备军将领的书函,徐和等四人均签字画押,在徐和亲兵牵引下离开黄巾大营,从容回城。
徐和遂宣布军中,言漯阴将降,黄巾军一片欢呼。自渡济攻漯阴以来,路上被赵云骚扰,折损千余人,攻城半日又折损千余人,且天寒地冻,在外露营,实在辛苦,黄巾军已经小有厌战情绪,得知漯阴将降,顿时举军欢腾。
巢集望着满脸兴奋的黄巾士兵,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清楚这不对劲在哪里。
第二十章 应仲瑷慨然出兵
齐国,高山,简陋的大厅中,一名使者正声音急切,大力说服:“诸位头领,形势危急,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妫山已破,无力出兵,广县又失,高山独木难支。高山若破,俺临朐一县也难挡举国之力。咱们是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名高山黄巾首领质疑道:“如今我们不也可以互相支援?臧洪若攻高山,你们不能来救吗?”
使者苦笑道:“怎么救?若俺们出兵,广县正对俺的侧翼,一举冲下,俺等援兵死无葬身之地。且臧洪还可以派兵守在临朐县外,若援兵少,不足以救高山,若援兵多,则临朐空虚,势必被臧洪所攻。
诸位,归根到底还是咱们地利已失,两个加起来的实力都远远不如臧洪啊!再拖延下去,等臧洪休整完毕,集合两万大军,咱们连逃都逃不掉了!”
大厅中嗡嗡声起,七八个黄巾首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大头领周豹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气势威猛,相貌凶恶,他拍板道:“兵贵神速。我意已决,五日后南下临朐与张帅汇合,然后直奔于陵……”
话音未落,门外探马急报:“渠帅,不、不好了!官兵从广县出兵,朝高山过来了。”
周豹吃了一惊,忙追问:“多少人马?”
探马道:“万人上下。”
临朐使者叫道:“此臧洪前锋,事态紧急,请周帅速决!”
周豹下令道:“各头领速去整顿兵马甲仗,那些破烂家私就不要取了,今晚我等就趁黑拔营,从乌云口南下!”
他威望远超其他首领。众人皆道:“诺!”迅速下去安排布置。
周豹遥望于陵方向,道:“俺与王渠帅有一面之缘,却是个豪爽仗义之人,不知我等拖家带口前往投奔,王渠帅却如何安置?”
******
泰山郡,奉高县,郡守官衙。
简雍慷慨陈词:“……黄巾前攻泰山,无功而返,如今举兵北向以取漯阴,若破漯阴,啸聚饥民,旬日之间可复聚众十万人,挥兵攻济北,可一鼓而下,挟大胜之威,经巨平、博县,而向奉高,以报当日之仇。明公可以拒之?
今黄巾虽众,不过三万,漯阴虽小,众志成城,轻易未能下也;刘校尉有精兵三千,乘黄巾疲敝,虽不能遽破之,然足以相持。
若明公派精兵五千,乘隙攻黄巾背后,与刘校尉内外夹击,必大破之。
刘校尉唯求济南之地,黄巾之辎重、财货尽归明公。明公不惟使泰山万全,且能耀武兖州,威震天下,汶泗之地皆归于明公矣!
明公提兵西向,匡扶天子,重建社稷,此万世之功也!愿明公勿疑!”
主座一人,四十上下,峨冠博带,长须黑密,相貌清秀,举止儒雅,正是泰山郡守应劭。
应劭本年三十九岁,字仲瑷,汝南郡南顿人,出身高贵,父亲应奉曾官至司隶校尉。
应劭少年时专心好学,博览多闻,三十多岁举孝廉,为车骑将军何苗掾属。
公元一八五年,边章、韩遂作乱,朝廷派皇甫嵩讨伐,皇甫嵩请调三千乌桓兵,北军中侯邹靖以乌桓弱,建议调鲜卑兵,大将军何进掾属韩卓附议,应劭反对调鲜卑,力主调乌桓。
应劭与韩卓反复辩论,谁也无法说服谁。
朝廷大集百官讨论,众人均从应劭之议。
公元一八九年,朝廷拜应劭为泰山太守。
公元一九零年,黄巾数万人入泰山郡。
应劭纠率文武连与之战,前后斩首近千人,将黄巾赶走。
应劭精兵简政,与民休息,如今泰山郡兵只六千多人。
听了简雍一席话,应劭热血沸腾,振衣而起,道:“简君所言正和某意!扫平乱贼,一洗乾坤,乃某平生夙志也。
然泰山兵少,且各县需要驻兵防变,今抽两千精兵北上援助刘校尉。
我泰山兵皆悍勇,无不以一当十,届时与刘校尉并力,足以破黄巾!”
简雍心中失望,但也知道应劭虽称忠义,但不是迂腐之辈,泰山东边还要防备臧霸、南边防备陶谦,西边又与鲍信不睦,派两千兵已经不容易了。
应劭以族侄应举为军司马,统领两千精兵,即日启程北上。
******
申时,徐和等列阵于漯阴城外,命人向城中喊话:“时辰已到,请速开城门!”众黄巾兵一齐大喝:“速开城门!”
城上守兵相顾愕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上午田参议出城是议降么?一片骚乱。
城门大开,汉兵源源不断出城,迅速列阵。
城头上田豫大呼:“吾说献城是一年后,尔等弄错时辰也!”
他身旁守兵齐声嘲笑:“一年后献城,请一年后再来吧!”
徐和等大怒,暴跳如雷,众黄巾军错愕不已,议论纷纷。
田豫命擂鼓,城头上鼓声如雷。
城门外陈禄举矛大呼:“杀贼!”休整半日的将士呼声动天地,向黄巾军阵冲去。
徐和等急命变阵迎击,但仓促之下一片混乱。
城门距离黄巾军阵不到一里,顷刻即至。
陈禄等奋勇进击,高呼酣斗,无不以一当十。
黄巾军前阵大乱。
等到徐和等终于将阵型整理好,徐图反击时,田豫在城头望见,忙命鸣金收兵。
陈禄趁着黄巾军尚未合围,掉头回城。
黄巾军怒而攻城,城上矢石交下,又留下上百具尸体退了回去。
清点伤亡,被陈禄这一阵突袭,死伤千余人,士气大落。
陈禄率一千人出城,折损不到百人,可谓大胜。
合城上下士气高昂,一扫沮丧惊惶之色。
天色已晚,黄巾军退回营盘,休整用餐。
大帐内徐和面色赤红,羞怒交加,发誓道:“明天破漯阴后定要车裂田豫、屠城三天!”
司马俱、李独耳、巢集皆满脸杀机和愤怒,人人争要攻城。
徐和拒绝道:“诸位兄弟别和俺争了,明天俺先攻。”
他主持受降,结果遭此失败,感觉军中小帅看自己的目光中似乎都含有轻视、怨怼之色,轻视自己轻易被骗,怨怼自己使军士折损,如果他再不有所作为,威信必将大降。
司马俱三人见徐和态度坚决,也便同意。
******
二十八日深夜,刘备率五曲将士自漯水北岸向南渡过结冰的漯水,悄然入城。
第二十一章 陷敌阵痛失手足
矢石飞舞,惨叫贯耳,杀声震天。
混乱中,曲军侯钱忠浑身浴血,奔至陈禄面前,大声道:“陈君,贼兵难挡,请速向刘公请援!”
陈禄大怒,骂道:“刘公军令说得清楚,今日守城就靠我等五曲将士,战兵别有要务,怎可轻出!尔胆小惧死,可试吾军法!来人,将钱忠拿下!”
他坐镇指挥守城,身旁亲兵应命来拿钱忠。
钱忠大喝一声:“吾幽州豪杰,岂畏敌也!”返身而去,杀向城头敌人。
黄巾军自辰时开始攻城,攻势极为猛烈,虽然连续两次都被击退,但也给城上守兵造成巨大损失。
今日攻城前,城上守军原有两千人,目前仅余一千多人,伤亡近半。
这一次城头上冲上数百黄巾兵,皆悍勇精卒,人数几与守兵相当,守兵被逼得连连后退。
黄巾兵急欲冲下城头往城中通行的梯道,以便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因此高呼口号,奋勇搏杀,悍不畏死。
钱忠大吼着冲向最为勇悍的一队黄巾军中,势如疯虎,以伤换伤,将一名黄巾勇士斩于刀下。
又有两名黄巾勇士包夹急攻而来。
钱忠左冲右突,立杀二人,自己也身中两刀,血涌如泉。
钱忠大呼:“杀贼!”抱着一名黄巾勇士冲下城头,重重坠落在城下地上。那黄巾勇士先触地,口喷鲜血而死。
钱忠勉力坐起,从地上捡了一柄刀,砍伤一名黄巾兵,数名黄巾兵刀矛齐出,将他杀死。
钱忠的忠义勇悍激励了他曲中士卒,人人目眦欲裂,发皆上指,怒吼杀贼,奋身搏杀,一旦受伤则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将黄巾气势压了下去。
终于将这波攻势打退,城上守兵仅存七百余人,人人带伤。田豫等文官都参加战斗,田豫伤了胳膊,一边包扎,还一边与周围守兵大声谈笑,激励士气。
陈禄环顾残兵,眼中含泪,强行振作精神,抚慰伤者,再整矢石等守具。
刘备自二十五日午时破菅县后,下午大起疑兵向邹平进发,威慑吴长眉,实则北渡漯水,沿漯水北岸西上。
黄巾围漯阴后曾派斥候东向侦察刘备动静,均一无所得。
二十八日深夜入城后,刘备命四曲将士休整,将所俘虏菅县黄巾所新编的一曲士兵补充入守兵,给陈禄下令坚守,准备待黄巾疲惫后,突然出袭,一举破之。
刘备眺望城下黄巾军阵,上午黄巾兵也损失极大,足有两三千人送了性命,但阵型未乱,全军仍未疲惫,此时并非进攻良机。
但现在城上捉衿见肘,如果黄巾再攻,就只能投入自己所带战兵守城,那时就彻底陷入被动挨打境地,失去反击之力。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出战了。
于是命关羽、张飞、周衢、谢荣列阵。
片刻后,关羽等四曲战兵列阵完毕。
城下黄巾也鼓声连连,酝酿又一波攻势。
刘备站在军阵前,慢慢扫视过全军将士,道:“诸君,蛾贼攻城两日,气势正盛,我守兵折损严重,若不出城击之,城破就在须臾之间。今出击之,必是一场恶战。
若能击退蛾贼,则此城可守,若不能,则此城必破,吾属尽为俘虏。生死在于今日一战!吾军旗前导,当为诸君先驱,不退蛾贼,吾誓不回城!”
在关羽、张飞等军侯带领下,全军将士齐声呼喊:“不退蛾贼,誓不回城!”
刘备一举长矛,下令:“出城!”
城门守兵打开城门,刘备带领陷阵屯当先出城,关羽等四曲列阵鱼贯而出。
刘备用长矛一指左边正抬着蜂拥于城下云梯前再次组织攻城的黄巾兵,道:“击之!”拔步向前。
耿庸举着军旗,紧跟在后。
行动间,陷阵屯勇士已迅速跑到刘备前面,向黄巾军杀去。
徐和等黄巾将领望见城门打开,一队汉军冲出,忙从中军大阵抽调军队迎击。
虽然对城中生力军埋伏如此之久非常震惊,但对城中出战早有预防,调动军队比上次面对陈禄出战时要迅速得多。
黄巾兵正忙着攻城,不料汉兵骤然从城门涌出,杀向自己侧翼,忙调转方向迎战,虽早有预防,仍旧出现小小混乱。
关羽等四曲将士本是挟大胜之威归来,休整一夜,又亲眼见守城袍泽弟兄损失惨重,心中早憋了一股火气,口中嘶吼着“杀贼!”
狠狠与黄巾兵撞在一起。
关羽、张飞、周衢、谢荣等已然奔在最前面,一个照面就将第一排黄巾尽杀于刀矛之下,向前突行,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等到黄巾军从中军迎击的军队奔到时,刘备已将城下数千黄巾军杀得七零八落,溃散而逃。
后来的黄巾兵乃是徐和军中精锐,乃徐和本家兄弟徐仁统领,共计三千人,一直休养气力,没有参与攻城。
此时与刘备军迎面撞击,呼口号,奋勇力,死战不退,顿时将刘备军势头挡住。
黄巾军大阵又派出数千人分兵两路,向刘备军两翼攻来。
刘备军几次冲击徐仁,均未能冲破。
其中一名黄巾勇士,身高九尺,与关羽相仿,腰大十围,又比关羽还雄壮,手使一柄大斧,连杀陷阵屯数名勇士,无人能当,他率领黄巾精锐高呼酣斗,向刘备大旗突击,意图斩将夺旗。
刘备喝道:“陷阵屯!与我破之!”
耿庸身为陷阵屯屯长,责无旁贷,将军旗交给一名都伯,带着数人迎上那使斧勇士。
那使斧勇士又杀一人,挥斧劈向耿庸脖子。耿庸虽然乃涿郡有名轻侠,但不胜在气力,当下一跳躲过,猱身扑上,挥刀斩向他腰间。另有两名轻侠左右合击。
那使斧勇士身形虽然伟硕,却十分灵活,侧身一躲,大斧一个盘旋,将一名轻侠脑袋劈掉半个,又将耿庸环首刀荡得飞了出去。
耿庸大惊,一咬牙,不退反进,狠狠撞入使斧勇士怀,挥拳如风,重重在他胸腹间捶了十几记。
那使斧勇士疼得弯腰。
耿庸急出二指,抠入他双眼之中。
那使斧勇士双眼变成两个血洞,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吼,身形急转,大斧扫了一个圈。
耿庸躲避得快,被大斧带到后背,一声闷哼,眼前发黑,吐了一口鲜血。
还有两个轻侠以及上前援手的两个黄巾兵被大斧斩为两段。
那使斧勇士不辨方向,怒吼连连,挥舞大斧胡杀乱砍,被一名轻侠举矛刺入咽喉而死。
耿庸捡了一把刀,率领陷阵屯不计伤亡地向徐仁方向突击。
陷阵屯百名勇士,转眼间二三十人丧命,但杀伤黄巾精锐数十人,刀矛已至徐仁面前。
徐仁忙后退急避。
刘备军齐声呼喊,猛攻徐仁,徐仁立足不住,向后败退。
刘备下令回城,陷阵屯断后,在黄巾军两路大军合围之前,退回城中。
刘备刚命关上城门,将追兵堵在外面,忽听得耿奇大放悲声,急循声望去,却见耿庸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刘备心中大惊,忙走上前去,握住耿庸的手,连声道:“子绩!子绩!何尔至此!”
耿庸嘴角冒出血沫,低声道:“恨不能从主公成大业……”言未讫而死。
刘备痛彻心扉,泪如雨下。
耿庸虽勇武不及关羽、张飞,但自刘备十七八岁时就跟从至今,出生入死,从无怨言。
刘备对他的信任和感情绝不比关张为少。
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刘备怎能抑制悲痛!
耿庸本被使斧勇士打成内伤,又当先猛攻徐仁,恶战剧烈,身负数伤,已然油尽灯枯,进城后凭着一口气支撑的伤势顿时爆发开来,顷刻毙命。
英灵不远,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亲执锐血染征袍
齐国,临朐城中,青州刺史臧洪将一幅地图展开。
齐国六县,臧洪已尽得之。
北有乐安相杨适,自守之将,一旦以大军而临之,必望风而降;
东有北海相孔融,志大才疏,不足为患;
再东有东莱太守蔡收,兵力寡弱,收服不难。
所患者唯有平原田楷,闻其有精兵数千;济南刘备,闻其攻克漯阴,提兵入济南,正与黄巾恶战。这些都是汉将或诸侯之将。
遮蔽其间、分割交错的则是各路黄巾兵马,其总兵力是臧洪、杨适、孔融、史翔、田楷、刘备等人合兵的数倍。
臧洪要想真正控制青州,压服诸将,首先要解决拦路的黄巾势力。
齐国黄巾悉平。臧洪将目光移注到齐国以西的济南国。
距离齐国最近的于陵,黄巾虽只五千余人,众皆精悍,与东平陵徐和、台县李独耳、土鼓王神矢结成的松散联盟相抗衡而不落下风。
其首领王喜,乃于陵豪强出身,有勇力,能得众心,在臧洪来青州后,数次入寇齐国,为患甚烈,臧洪一直对他采取守势。
如今削平妫山、高山、广县、临朐四路黄巾,后方稳固,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王喜了。
臧洪心中盘算,各县各留一千兵镇守,可集一万五千大军进攻于陵,当可下之。
又听闻徐和悉出兵与刘备战,破于陵后,当可趁东平空虚,一战而定济南,届时刘备虽有精兵悍将,难克坚城,只能退回河北。
资二郡之力,以取平原,然后出兵击田楷侧背,威胁渤海,对袁车骑与公孙瓒之战大有助力。
但刚下二城,各级官员须得认真措置,县中大姓须得小心安抚,事务繁杂,耗费时日;且军士连日征战,相当疲惫,须得休整一段时间。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于十日内完成布置,进兵济南。
臧洪一声令下,齐国上下加快转动,修葺攻具,整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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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国,于陵县。
黄巾渠帅王喜面带忧惧,问计于诸头领,道:“臧洪已克广县,不日将下临朐,二县下,齐国全境尽属之,其必乘胜攻于陵。诸君有何妙计以御敌?请速言之。”
诸头领纷纷大言道:“我部兵精,臧洪胆敢来犯,必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独有一名头领肖建道:“臧洪论胆气则过于常人,用兵则谨慎严明,此大敌也。
往日其困于后方内乱,为我军所败,今已将肃清全国,军马数万,若围于陵,我等尽为所虏矣。
请渠帅速派人至土鼓、东平陵,送上重礼,与徐和、王神矢重归于好,与其结盟,守望相助。”
王喜道:“此上计也!”于是派人快马前往土鼓。
于陵距土鼓不到五十里,使者半日即急回转,报称土鼓已空,人言王神矢已于八日前西上兖州。
王喜大惊,又集合诸头领商议。
众人犹豫不决。
肖建独建言:“于陵势弱,邹平章屠贪鄙不知形势,不足与计事,建议速弃于陵,与徐和并力西取兖州。”
王喜既下定决心西进,遂下令速治行装,争取即日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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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发干县西大营。
陶谦于望楼上望见曹操军形势,变色道:“曹孟德治军严整,难击也。且与相持。”
其大将曹豹道:“曹操军仅五千人,新得鲍信千人,仍不敌我军,宜速击之。若袁绍再派兵来,众寡形势逆转,将大不利我军。”
陶谦道:“公孙伯珪精兵数万陈于界桥,袁绍正忧难以抵御,哪里还有兵往此处调?”
曹豹又道:“对袁绍而言,公孙将军乃正面之敌,坚守以待即可。我军则是其侧背之敌,威胁莫大,袁绍必谋先破我军。今不早击之,势必危险!”
陶谦不欲与曹操硬拼,欲待公孙瓒先破袁绍,届时曹操军心必散,自己乘胜进击,可事半功倍,遂不用曹豹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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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和所部之精锐与刘备军城外野战,损失不小,又没能留下刘备,大怒,责骂其弟徐仁怯懦,免去其统领之职,补入邝义军中,令随从攻城,戴罪立功。
徐仁平时待所部黄巾勇士较厚,众人都乐意跟随他,闻徐仁被责,纷纷请命补入攻城队伍中。徐和犹豫片刻,答应。
邝义为徐和帐下大将,身高八尺,勇悍过人,略有智谋,建议黄巾军三面攻城,东西两面为佯攻,牵制城上守军,自领兵继续强攻南城墙。
徐和采纳其计,与李独耳、司马俱、巢集等商议,三人各派两千人大张声势,佯攻东西城墙,邝义率三千兵急攻南城。
刘备命原守兵下城休整,自率关羽四曲将士守城。周衢、谢荣守东西城,刘备率关羽、张飞守南城。
城下邝义亲率执法队站在城上弓箭射程之外,凡有敢后退的黄巾兵皆杀之。
徐仁身披重甲,率众攀梯登城,数百黄巾勇士踊跃跟随,呼喊震天,攻势猛烈。
刘备军严阵以待,关羽、张飞等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有地利,铁矛飞舞,连杀黄巾勇士,黄巾难以在城头立足。
徐和亲至阵前,为攻城的黄巾军击鼓助威,城外列阵的黄巾军皆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攻城的黄巾军精神百倍,气力大增,在徐仁冒死突击下,猛地冲上城头。
关羽、张飞等各守两三架云梯,遇有黄巾勇士难敌则飞奔前往将其斩杀。
徐仁正从一处关张二人照顾不到的云梯冲上,挥动长矛,连杀数名汉兵,勇不可挡。
一众黄巾勇士将他护在中间,背靠背结阵,接应更多黄巾兵上城。
关羽、张飞几次欲上前杀之,都被十几个黄巾勇士冒死奋身拦阻,一时难以过去。
刘备见再不将徐和这数十人杀散,城上敌我人数将快速消长,大不利于守兵,遂喝道:“武卫队随我杀此贼!”执矛冲向徐和。
耿奇急率武卫队护卫而前。武卫队本五十余人,上午陷阵,死伤十余人,今不到四十,大半被刘备派出与攻城黄巾厮杀,护卫在刘备左右的仅十几人。
这十几人皆轻侠剑士,彪悍好斗,虽战阵之道不如关羽、张飞所将之兵,但在这城头狭小之地,战力却远胜之。
众轻侠直冲徐仁队,寻隙而进,左冲右突,跳荡如飞,多所杀伤。
徐仁身披重甲,身躯笨重,被轻侠连刺数剑,赖有甲衣,未及要害,其余穿甲较薄的接连惨死。
徐仁以矛指刘备,大呼道:“此人乃刘备,且随我杀之!”不再顾及接应云梯新上之黄巾兵,直向刘备猛扑而来。
徐仁等为首数名黄巾勇士皆穿重甲,虽转圜不变,但一旦奔跑起来,势不可挡,众轻侠难以阻拦,数人被撞飞。
耿奇急请刘备暂避之。
城头之上又何从躲避?且让敌人气势起来,必然沮守兵之气。
刘备喝道:“当直前杀之,何避之有!”遂不避。
耿奇以盾侧撞徐仁,徐仁冲锋势头被撞偏,铁矛刺入刘备身旁一名轻侠体内。
刘备急出矛刺徐仁面门。
徐仁低头躲避,因弃矛拔刀,劈向刘备。
刘备以矛格挡,刀断,徐仁力大势沉,矛身亦折,刘备虎口出血,断矛脱手。
徐仁以断刀猛刺刘备胸腹,断刀无刃,不入,刘备胸遭重击,吐血而倒,将甲衣染红一片。
徐仁又欲上前以脚踏刘备。耿奇以刀斩伤徐仁额头,鲜血流淌,糊住徐仁视线。
又有数名黄巾勇士来杀刘备。
一声断喝,一根铁矛如天外飞来,贯入一人胸中,将其带得飞起,随后一人势如泰山崩摧直直以身体撞入黄巾勇士之中,轰然作响,数名黄巾勇士皆骨折肢断。
那人也受冲击,口中吐血,但气势更厉,又是一声怒吼,将徐仁拦腰抱住,向上一举,猛地往地上一掼。
徐仁惨叫一声,骨骼尽碎而死。
刘备从地上爬起,转头看去,正是张飞!
第二十三章 顿坚城内生嫌隙
徐仁惨死,城头黄巾大骇。
关羽又奋力赶来,与张飞并势,城头黄巾虽皆为勇士,然都不能抵挡。
关张二人如虎入羊群,杀人如杀鸡,城上守兵观之,亦都为之骇然。
城上上百黄巾兵发一声喊,纷纷从城头上跳下。
城高六米,跳下者大多摔断腿脚,惨呼不已。
城下黄巾军将伤者救回大营,伤者号呼不绝,全军士气大落。
此一轮恶战,城上守兵也损失不小。南城两曲士兵本千余人,如今只八百余人,多有伤者。
徐和又怒又惧,欲再攻城,李独耳劝道:“如今士气衰落,不如先休整一会,等士气恢复后再进行攻城。”
徐和遂听从他的意见,并向军中宣传道:“徐头领虽战死,但杀伤敌人极众,敌人已无力出城,只能坐守,早晚为我军所擒。”
黄巾兵见城中兵果然不出城,信之,军心渐安。
过了一会,徐和登上望楼,侦视城中动静,可惜望楼不够高,只与城头平齐,勉强看到城头上守兵不是很多,城中情形却难以看清楚。
巢集对徐和道:“我军疲惫,城中守兵更加疲惫。迁延于坚城之下,暴师于严寒之中,时间长了对我军大不利。请速攻城!”
徐和深以为然,但几次攻城自己损失不小,不愿意再次担任主攻,召集李独耳、司马俱、巢集商议。
司马俱兵少,不肯主攻。
巢集夸奖李独耳谨慎知兵,认为城中疲惫,李独耳以逸击劳,定能建奇功。
李独耳不得已,只得答应。
时间已是下午申时。
李独耳攻南城,司马俱、巢集佯攻东西城。
徐和命邝义率一千兵在前线拉成一条线,凡避战脱逃者皆斩之。
李独耳派出三千人,分别为三个首领统领,排成三个梯队,轮流攻城。
其攻势虽然不如徐和猛烈,但连绵不绝,不给城上守兵喘息机会。
自申时至酉时,共发起七次进攻。
刘备军共杀伤黄巾军七八百人,自己也伤一两百人,不得已从东西城调兵至南城守卫。
徐和望见城头上守兵增多,心中起疑,与巢集商议。
巢集也同样怀疑南城头是从东西城头调兵过来,建议对东西城墙由佯攻改为真攻。
司马俱不同意,认为当集中全力突破一点,分薄兵力乃是下策。
巢集坚持己见,亲自率领两千兵攻击西城墙。
谢荣守西城,本就一曲士兵,又被调走一屯,面对巢集攻势,十分窘迫。
巢集只攻了一轮,就对谢荣曲造成极大杀伤。
田豫对刘备道:“情势紧急,当出奇兵击之。”因建议从北门漯水畔出兵,绕行至西城外,同时从城门也出一支兵马,两下里夹击巢集。
刘备采纳其计,命关羽在南城头坚守,一定要挡住李独耳的进攻,自率张飞曲从北门出。
北门紧邻漯水,河水与城墙之间仅有几尺,可供三人并肩通过。
刘备命令噤声,蹑足而行,至北城墙与西城墙夹角处,稍事停留,迅速奔出,列阵,直奔正在攻城的巢集军。
巢集大惊,忙命列阵迎战。
张飞与陷阵屯冲在最前。
耿庸战死后,陷阵屯由渔阳大侠刘猛统领。
刘猛一年前投奔刘备,其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性情鲁莽,勇悍绝伦,领兵能力虽远逊关张,但个人武勇却差不太远。
他在陷阵屯中如鱼得水,几次战斗都斩获不少。
张飞与刘猛等人与巢集军短兵相接,巢集军勉强列成的第一排顿时倒下一片。
城头上鼓声雷动,西城门开处,田豫统领着钱义、孙符率领县中大姓宾客徒附组成的两曲士兵鼓噪而出,直击巢集军后背。
巢集军顿时大乱,士兵纷纷奔逃。
刘备、田豫衔尾追击,多所杀伤。
等徐和派来的接应部队迎上时,刘备、田豫已带领众人迅速回到城中。
徐和、巢集检点损失,巢集此次攻城投入了两千人,目前只剩下一千余人,可谓损失惨重。
巢集向以知兵自许,遭此惨败,又羞又怒,向徐和道:“刘备虽凶悍,但难为无米之炊,我观其兵已疲,乃强弩之末。我将全军攻之,请徐兄为我护卫,防备城中再次出兵。”徐和应允。
巢集遂尽集三千兵马,在西城架起数十架云梯,发起猛烈攻势。巢集亲冒矢石,监督军法,激励士卒。
田豫在归城后,就向刘备道:“刚才攻西城的乃是祝阿贼寇巢集,此人小有智谋,向来自负,今遭此败,恐来报复,当严阵以待。”
刘备然之,遂将张飞曲和钱义、孙符二曲都集中在西城墙。巢集的攻势立时遭到迎头痛击。
巢集攻了好几波,都难以在城头立足,又折损近千人,其属下将领纷纷劝巢集停止进攻。
血淋淋的损失如当头冷水浇在巢集头上,他清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忙命鸣金退兵。
这段时间李独耳见徐和等人目光都被吸引到西城,自己在南城的攻城烈度大幅度下降,到最后只是应付差事,以保存自己实力,关羽虽只一曲,也从容应付了下来。
李独耳听到巢集退兵,也自退兵回营。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漯阴城外黄巾大营中炊烟袅袅,开始做饭。
徐和在中军帐中与诸将商讨下一步攻城方略。
巢集怒视李独耳,道:“当吾猛攻西城之时,李兄若能奋力猛攻,必能使刘备顾此失彼,此时我等已在城中用餐了。李兄只顾保存自己实力,不顾友军死活,是何道理?”
李独耳恼羞成怒,勃然色变道:“你这话何意?俺一下午时间就发起近十次进攻,杀伤汉兵数百人,俺也损失了近千人,这算哪门子的保存实力?你说这话是在污蔑俺阵亡的兄弟们么?是看不起俺冒死拼杀的兄弟们么?”手按刀柄,怒视巢集。
巢集不甘示弱,也欲拔刀。
徐和喝道:“敌人还没消灭,咱们正要齐心协力,怎么敢起内斗?就这么下去,别说进袭兖州了,这漯阴城咱们都不一定能拿下来!数万大军,是敌人的十倍,却落到这个境况,真是让天下英雄耻笑!让大贤良师在天之灵蒙羞!还不各自住手!”
李独耳、巢集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徐和带领众人商议良久,没有什么妙计,但大家同仇敌忾,纷纷表示明日一定合力猛攻,誓要破城。
第二十四章 苦相持以待贼弊
初平二年(公元一九一年)是小年,十二月没有三十,次日就是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正月初一,徐和率领黄巾军围着漯阴城三面猛攻。
刘备军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刘备虽然前被徐仁所伤,脏腑疼痛,但也不得不抱伤上阵,躬擐甲,亲执矛,参与战斗。
战阵之上,刀枪无言,虽有武卫队竭力保护,刘备却不是退缩在后的木偶,数次越众而出,手杀数人,自己也被黄巾士卒所伤。
刘备裹伤不退,仍旧越前冲杀。
汉兵皆感奋,高呼酣战,人人奋勇争先,硬生生将敌人第一波攻势打退。
刘备在城头朝下望去,黄巾士卒脸色麻木,一脸疲倦,潮水般向后退去,已有厌战之色。
但阵型却并不散乱,仍旧在各级将领呼喝指挥下,按照队列隶属而退。
刘备心中发凉,黄巾仍有攻城之力,而四面环顾,整个南城墙只有千人,几乎人人带伤,脸上也全是疲惫和愁色。
刘备回军前,城中本有五曲士兵两千八百人,陈禄夜袭黄巾不利损失六七百人,二十八日上午守城战损失三百人,二十九日上午守城又损失数百人,仅余一千多人,每曲剩两百多人。
田豫又紧急召集县中大姓,抽调宾客徒附,又募民投军,共得八九百人,补充进军伍中。
正月初一晨,刘备亲率陈禄等五曲士兵两千人守南城,结果仅打退黄巾第一轮进攻,就损失数百人。
主要由于新入军士兵未经训练,军纪松弛,战力低下,不但未能增加原军战力,反而因为扰乱阵型、不听号令而降低战力。
八九百新兵死了一大半。
关羽、周衢守东城,张飞、谢荣守西城,各损失一两百人,各剩余七百多人。
城上守兵共两千五百人,还多有伤者。
城下黄巾军可战之兵仍有两万人,其中徐和一万人,李独耳六千人,司马俱两千人,巢集两千人。
这城真能守住么?
刘备心中有些动摇,私下问田豫:“众寡不敌,吾意当以保存力量为上,无须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若泥于此城不去,城则难保,人又俱焚。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田豫道:“不然。漯阴之于刘公,正如关中之于高祖,河内之于光武,皆根本之地,不容有失,失则无立身之所、用武之地。
如今看似黄巾凶顽,其势已衰,当坚守与其相持。数九寒冬,冻人堕指,其岂能久陈兵于野外?且粮草也难以支持。
以豫料之,不出三日,其必退兵。届时我军掩击其后,破之必矣!请刘公勿得动摇,当坚持以待其敝!”
刘备喜道:“非君之言,吾将铸下大错。听君之谋,吾又有何疑?必与蛾贼周旋到底。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于是振奋精神,巡行三面城头,抚慰士兵,激励士气。
众人见刘备如此自信昂扬,人心渐定。
田豫又去号召县中大姓组织百姓运送守城用的巨石、滚木之类。
叶家族长叶献以身作则,亲自动手搬运,周、刘、邓几家不得已也再次贡献人力、物力,协助守城。
******
历城南郊,赵云力劝泰山兵军司马应举:“历城城高沟深,又有两千黄巾贼众坚守,我军兵少,仓促难以攻下,不如绕过此城直奔漯阴,与刘校尉内外合击,必可破贼!”
应举二十八九岁,年纪虽轻,性子却十分谨慎,或者说是保守,摇头道:“若舍历城北上,与徐和大军野战,一旦历城贼与徐和夹击我军,如之奈何?历城乃腹心之患,必须除之方可北上。”
赵云力谏而不听,退而对简雍道:“应仲瑷虎叔乃有犬侄乎?”
简雍道:“别有用心尔。”
赵云道:“简君何意?”
简雍道:“泰山兵岂能白白助我讨贼?应德起只是想占住历城罢了。”
赵云勃然大怒:“竖子何敢做此苟且事!吾入而杀之,并其兵,何如?”
简雍摇头道:“泰山兵素服应氏,一旦应举被杀,势必离散,既不能将兵救漯阴,又结泰山之仇。还不如任其留历城遥为援兵之势。”
赵云道:“既如此,我当北上赴漯阴之战。”
简雍道:“吾当说服应举借兵,赵君可统领北上,多建旗鼓,大张声势,以为疑兵。”
赵云道:“诺。”
简雍遂入见应举,陈恳劝说:“泰山与刘校尉皆为黄巾所患,若刘校尉兵败,泰山亦难独存,故应公令君来救。君顾虑历城袭扰后路,自是持重之谋,然漯阴又不可不救,实在两难。
雍建议君借一曲兵于赵军侯,使其伪为大军北上,必能使徐和骇惧,使漯阴得救。此乃两全之计。”
应举道:“一曲兵太多,吾仅四曲,岂能借去一曲,且给赵子龙一屯兵。”
简雍道:“一屯兵仅百人,在万军交战中难起作用,请益之。”
应举道:“至多两屯兵。君勿再多言。”
简雍叹息从之。
******
土鼓县外,王喜回望良久,对左右道:“土鼓乃是大县,显胜于陵,弃之实在可惜。”
肖建道:“城虽高大,但听闻户口稀少,皆逃亡幽冀,取之无益。”
王喜道:“吾亦知之。若大贤良师尚在,必能约束部属,不使残虐治下百姓,不致其离散。”扼腕叹息。
王喜虽然经常入寇齐国,寇掠侵夺,但对其治下于陵的百姓还是相当维护的。这次他弃于陵而西,有上千百姓迤逦而随。
肖建私下对王喜道:“根据消息,徐和等并非直接西上,而是先攻漯阴。漯阴刘备乃公孙瓒手下悍将,恐怕不易对付。
以吾料之,徐和即便破城,也会损失不小。我军可乘其疲敝,尽夺其兵,因号令全州黄巾,统一指挥,何城不能下?何人不能击?如臧洪之流,又何足挂齿!”
王喜深以为然,遂令加快行军速度,斜向西北,径趋漯阴。
与此同时,临朐、高山黄巾合兵率众西奔,拟经般阳而至于陵,现在刚刚渡过淄水。
******
漯阴城外,黄巾攻势益发猛烈,漯阴城摇摇欲坠。
刘关张皆身负数伤。
整个刘备军中,不管是卫士还是文官都亲自上阵与黄巾搏杀。
沐并负责督军法,站在后面,凡向后逃跑的,皆斩之。
大腿被流矢射中,沐并脸色不变,抽刀裁断箭杆,简单裹伤,仍旧严执军法,维持军纪。
田豫向刘备道:“当此之时,无须权谋计略,只须看谁的毅力最大、意志最强。”
刘备道:“贼不能破城明矣!吾又有何疑!”率武卫,巡军。
士气复振。
漯阴城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页扁舟,看起来随时都会倾覆,但最后却始终未破。
黄巾整整攻了一天,士卒损伤甚重,上下皆疲,怨声四起。
四名上使以及其下的小帅之间各有盘算,意见相左。
李独耳对徐和坚持的先攻漯阴、再进兖州的战略大加抱怨。
徐和怒而反驳此乃众议,其时李独耳亦赞同,现在纯属推卸责任。
司马俱和巢集则有意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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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晚,刘备忍着伤痛,抱伤巡军,激励将士,抚慰伤兵,悲伤哀惧之气有所消散。
他站在城头上远望黄巾大营,仍旧连绵不绝,气势不凡,心中沉吟,突然脸上一凉,他借着火把光芒抬眼看去,却是下起了小雪。
刘备心中狂喜,看向旁边的田豫,正看到他目光中的喜意,不由自主握住田豫之手,两人相视大笑,皆道:“破贼必矣!”
第二十五章 履霜雪抱伤逐敌
黄巾大营,司马俱道:“天寒地冻,又下雪,扎营野外,将士都生冻疮。不能再待在此处了。”
巢集也赞同司马俱意见,道:“其实如果前两日全军不计伤亡攻城,足以破城。可惜有人心怀异志,只顾保存实力,结果给刘备以喘息之机。如今将士疲惫,天又降雪,确实无法破城。
既然无法破城,再顿兵城下就有害无益。一旦刘备休整过来,再有应劭等外敌来犯,我军就危险之极了。退兵为上。”
李独耳怒视巢集,道:“你指挥失当,被刘备所破,乃是活该,又沮丧大军士气,该当何罪?徐君宽厚,饶你不杀,若俺是盟主,早将你祭旗了!”
巢集大怒,道:“贼厮敢尔!”拔刀砍向李独耳。
李独耳急避开,拔刀出鞘,叫道:“李相、李则,给俺杀了这厮!”
他武力不如巢集,但身边一直有卫士。李相、李则听命欲前斫巢集。
徐和一声大喝:“住手!谁敢再动,俺就提兵先灭了他!”恶狠狠盯着李独耳和巢集二人。李、巢二人皆悻悻退开。
徐和道:“漯阴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攻破了,怎能此时退兵?那前面我军将士伤亡之仇怎么报?下雪我军难熬,刘备也不会好过。明天再攻,必能破城!”
司马俱、巢集、李独耳皆以为不可,反对攻城。
徐和无奈,只得道:“这样,明日俺独力攻城,你们看着就是。若攻不下就退兵。”
司马俱等应允。
公元一九二年,正月初二,晨,天色阴沉,雪花飘洒,比夜里又大了一些。
徐和再集大军,亲冒矢石,冒雪攻城。
司马俱、巢集和李独耳都已整顿好行装,列后观阵。
徐和本人虽精神抖擞,高呼指挥,麾下黄巾士卒本就厌战,又看到司马俱等麾下士卒已准备好退兵,皆无战意,虽然被徐和厉声催促,仍旧动作缓慢,在城下拖延踟蹰,攻势极弱。
徐和连杀数人,黄巾士卒动作稍微快了些,但与徐和要求相差极远,不少人假装路滑,故意摔倒,不肯爬起。
徐和大怒,又欲杀之,突然看到不少下级军官目中厌恶之意,顿时醒悟,再施加高压,军队恐怕会即时崩散。
他一咬牙,上前高呼道:“汉兵已疲,无力守城,咱们只要加把劲,定能攻破。破城后,俺承诺大家随意行事,不禁刀枪!随我来!”身披重甲,挟楯带刀,亲自攀附云梯。
黄巾士卒士气略振,纷纷加快脚步,攀梯攻城。
城上守兵战力不强,难以将黄巾击退,双方在城头恶战相持。
司马俱、巢集等人望见城上形势,都各自狐疑:“难道真能破城?”
正在这时,忽听得城中鼓声擂动,城门大开,一队汉兵高喊杀出。
为首三将,正是刘备、关羽、张飞。
旌旗招展,长矛如林,杀气冲天,如狂风般卷入城下的徐和军中。
徐和军顿时大乱。
徐和爬云梯只是做做样子,也怕到城头后骑虎难下,身无退路,因此在登到一半时假装脚滑,跳落在地上,指挥黄巾兵攀梯攻城。
见刘备军袭来,忙高呼指挥迎战。
刘备军出城的不到两千人,徐和军在城下密密麻麻簇拥着万余人,众寡悬殊。
徐和本意能将刘备围杀,不料其黄巾士卒皆是惊弓之鸟,本无战意,又面对关羽、张飞这两个杀神冲击,一触即溃。
刘备高呼:“黄巾已败,投降免死!”
驱赶着黄巾兵冲向徐和所在。
徐和被溃兵一裹,无力组织抵抗,气得口中吐血,在亲卫护持下,向后便跑,乱杀前方挡住逃路的黄巾兵。
黄巾兵人人争逃,相互砍杀,乱成一团。
李独耳等人见败势已成,心胆俱裂,见徐和败兵冲击而来,都大吼:“快走!”带着本部士兵向南边就跑。
恐惧蔓延,李独耳本部的士兵距离刘备尚远,亦有丢弃刀矛等阻碍奔逃的东西,卖命奔逃。
司马俱和巢集南奔,李独耳、徐和斜奔东南台县方向。
刘备舍司马俱不追,紧追李独耳、徐和军不放。
李、徐两军乱哄哄散成一片,不成队列,指挥失效,只知埋头逃命,无人敢回头。
约有一两千人丢弃兵器,抱头投降。
田豫在徐和军败时,已组织数百疲弱轻伤汉兵出城,将降兵用绳索绑在一起,押进城去。
刘备身上伤口迸裂,血染衣甲,他强忍伤痛,继续领兵追击。
一路从背后砍杀黄巾败兵,杀千余人。
有黄巾士兵看出刘备是在追击李独耳、徐和主力,忙向南北逃窜,离开大部队,也有停步坐地抱头投降的。
刘备置之不理,就认准李独耳和徐和。
一路狂奔,傍晚已到济水,过河不远就是台县。
此时雪已停止,天色仍旧阴沉,寒风呼啸,冰寒入骨。
徐和几次想组织黄巾兵反击,都无法阻止众人奔逃之势,终于到河边,河水结冰,但尚不知是否可过,众人奔逃脚步慢了下来。
徐和忙大声叱喝,组织军阵,意图反击。
黄巾兵前方无路,犹豫不决,欲听从徐和指挥列阵。
刘备军在追赶中行列也有些散乱,已趁这短暂时间重新整理好军队,刘备一声呼喝,关羽、张飞奋勇冲下,直奔徐和。
徐和勉强组织的队列顿时崩溃。
这时临河较近的黄巾兵已试探出冰厚可过,发出震天欢呼,踏上冰面,向南奔逃,急切之下无数人滑倒,滚成一片,一片混乱。
黄巾兵沿路逃散,至此的已不到万人,又被刘备军杀伤数百人,踩踏自相残杀而死上千人。
过河后六七千人在徐和、李独耳率领下直奔几里外的台县,一两千人四处逃散。
刘备紧追徐和、李独耳。
两人自北门入台县城,不及关闭城门,刘备军也随之杀入。
黄巾兵入城后更是四散奔逃。徐和、李独耳立足不住,直奔南城门,欲穿城而走。
刘备留谢荣曲三百人收拢降兵,占据台县,自率关羽、张飞、陈禄、周衢四曲一千余人,点燃火把,冒着夜色,追赶徐和、李独耳。
第二十六章 张翼德生擒贼首
天色已晚,道路湿滑难行,徐和、李独耳来不及制作火把,摸黑走路,步步小心,走得并不快。
刘备虽然制作火把耽误了一会,但还是在东平陵北追上黄巾败兵。
刘备军虽然疲惫,但士气弥厉,杀声震天,黄巾兵难以抵抗,立即溃败。
李独耳不敢入城,领着麾下士兵绕城而逃,徐和军也被他带动,向西逃命。
这时黑夜中南方声音嘈杂,一大片火光移动,似有大军前来。
刘备军与黄巾兵各自疑惧,暂停战斗。
黄巾兵很快与那片火光汇合,爆发出一阵欢呼。
刘备军方知是对方援兵,均面带惧色。
刘备大呼道:“此小贼也!趁其立足未稳而击之,破之易如反掌!”与关羽、张飞奋勇向前,陈禄、周衢皆嘶吼上前,众士兵在将领带领下,抛却恐惧,杀入黄巾阵中。
那片火光正是王喜军。他自土鼓而来,碰到下雪,又带有百姓,行动迟缓,至天黑还没赶到东平陵。
徐和、李独耳麾下黄巾士兵本高兴友军至,刘备军毫无惧色地杀入,顿时恐惧再起,发一声喊,再次溃逃,反将王喜军带得军心浮动,阵脚难立。
黑暗中又不知刘备军到底有多少人,自王喜以下皆露出迟疑之色。
李独耳气喘吁吁地大叫道:“刘、刘备兵少,快请迎战……”
话音未落,刘备军如狂潮般席卷而至,冲锋在最前的一人连杀数人,一把将李独耳抓起,举在空中,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何不早降!”
李独耳身躯肥大,张飞举重若轻,神力无双,声如雷霆,火把映照下如同天神恶煞,王喜军上下无不骇然。
张飞身后刘备军恶狠狠杀来,气势凌厉之极。
李独耳被举在空中,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摔死当场,忙大叫:“英雄饶命!俺愿降!愿降!”
黄巾兵士气大泄。肖建急对王喜道:“事不可为,请暂避其锋!”
王喜遂掉头西逃,麾下士卒也溃败而奔。
刘备让张飞将李独耳放下,照以火把,命招降黄巾兵。
李独耳为求活命,嘶声大叫:“俺李独耳在此,刘校尉仁义,咱们都降了吧!”
许多黄巾兵又累又饿,已经跑不动了,见首领带头喊话,也纷纷聚拢过来,坐地投降,不一会功夫收集败兵千余人。
刘备遂带兵进入东平陵,宿于徐和原兵营内,叫来李独耳,单独倾谈,好言抚慰,又为他分析形势,由于李独耳粗疏不文,刘备也说以浅显语言:
“黄巾有三必败,其一,黄巾不事生产,唯以抢劫为生,如今庄稼歉收,都没粮食,且各地皆筑坞堡,仓促难以攻下,届时抢不到粮食,势必败散;
其二,黄巾已非甲子年之时,没有号令全国的首领,一片散沙,兵力分散,必将被各地诸侯逐一击破;
其三,黄巾原来都是百姓,拖家带口,军民不分,兵虽多,但战力低下,又不能占据地盘,安置老弱,则老弱适足以成为全军拖累,一旦弱处被攻,全军崩溃。
而吾奉公孙奋武之命,为朝廷平定青州,事必可成,其一,今日之战后,吾得以据济南,据城而守,徐和、司马俱、巢集、王喜等皆难克坚城,日渐败散,若逡巡济南不去,必为吾所擒;
其二,吾定济南后,经营河济之间,东破臧洪,北逐杨适,则成强齐之势;
其三,即便公孙奋武争冀州有失,吾南结陶谦,仍足以自保。
对李君来说,舍弃前途暗淡的贼寇之路,从吾取裂土封侯之荣,弃暗投明,时犹未晚,改过自新,必成大器!”
李独耳心悦诚服,跪下道:“今天遇到刘公,听了这些话,俺老李心服口服,今后愿奉刘公为主,绝不背叛,若违背誓言,让老天打雷劈死俺!”
刘备将他拉起,因问他本名。
李独耳羞惭道:“俺本是台县下渠乡人,本名李器,字晚成,祖上也曾出过县令,后来家里破败,缺少衣食,只得从贼,一次攻打郡县时伤到一只耳朵,因此大家都叫俺李独耳。”
刘备命他恢复本名,任职为曲军侯,统领五百降兵。
刘备又命李器指示城中与黄巾关系较好的大姓,亲自登门拜访,求借粮草。
东平陵本有户口数万,在徐和荼毒下,逃亡极多,如今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
县中大姓以粮买命,在徐和淫威下苟延残喘,见刘备登门,李器恭敬跟随,都心中忧惧,纷纷献粮。
刘备仅取其献粮的一半,并写下借据,言必归还,告辞而去。
县中大姓见刘备谦恭知礼,敦厚仁义,俱大喜,纷纷奔走相告,一城皆安。
初三清晨,刘备军早早用过餐,自西门出兵,前去追击徐和、王喜。
陈禄伤势较重,难以行军,遂令其领其曲两百人及黄巾降卒五百人屯东平陵。
出城的刘备军包括关羽、张飞、周衢三曲千人以及李器一曲五百人。
中午,刘备军于东平陵西二十里外的秋风亭追及王喜、徐和军。
王喜、徐和军夜里奔逃,王喜辎重丢失极多,众人皆疲饿,遂攻下秋风亭之坞堡,大掠其中,因得以暂时休息。
徐和军中低级将领听得刘备前来,都是大惊失色,纷纷欲逃。
徐和极力劝说威胁,难以禁止。
王喜因劝说徐和军将领道:“散乱奔逃,必被刘备擒杀;不如列阵待之,若真不敌,列阵而退,也能不致大溃。”
徐和军将领勉强听从,仍有惧色。
王喜遂将麾下士兵列阵为前军,徐和军列阵在后。
王喜军虽少,但相对严整;徐和军虽多,但一片散乱。
徐和与王喜皆在前军。
王喜望见刘备军阵列,回顾徐和道:“刘备军不到两千,而我军近万人,以五敌一,必能败之。”徐和亦以为然。
刘备面容沉静,王喜不容易对付,看来这次是场恶战。但全军上下信心百倍,斗志昂扬。
这是历经恶战、终得胜利、追亡逐北带来的自信,也是一支强军最重要的特质。
第二十七章 破黄巾海阔天空
两军对垒,刘备激励麾下将士道:“我军先破贼于漯阴,后追歼于济水,又败之于台县、东平陵,凡四战,战无不胜,所向无前,足见诸君之神勇!今贼寇区区败军,竟敢与我军对阵,实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诸君可愿随我擒之?”
众将士皆大呼:“诺!”
刘备又与关羽、张飞、周衢等将领举矛高喊:“杀贼!”
汉兵皆随之高呼:“杀贼!杀!杀!杀!”
刘备不留预备队,一马当先,全军呈突击姿态,直冲王喜军阵。
王喜也大呼:“汉军兵少,我等以五敌一,当尽杀之!杀!”
王喜军本有五千多人,昨夜逃散不少,未能归队,如今约有四千人,列为方阵,迎上刘备军。
刘备军以关羽为箭头,张飞、周衢分列两翼,李器为后军,凿入王喜军中。
关羽为锋,锐利无双,所向披靡,瞬间攻破数重黄巾队列。
王喜大惊,忙命麾下“拔山营”去围杀关羽。
拔山营虽以营为名,其实是一队,乃王喜于五千黄巾士卒中百里挑一选出的勇士。
都伯名王熊,身躯雄壮,有狮虎之勇,身披铁甲,手握铁矛,直取关羽。
关羽手中矛影闪动,向王熊面门和咽喉连刺数记。
当当当连声大响,王熊虽然连退数步,却将关羽雷霆九击给接了下来。
又有数名勇士猿进猱击,纵跃如飞,刀矛齐出,围绕关羽周身上下舞动,寻找破绽,伺机击其要害。
其余勇士则猛冲猛打,将关羽身边士卒与他隔离开。
关羽深陷重围,见王熊身手不凡,仓促难以击杀,陡然停下追击他的脚步,向后急退,背后宛如长了眼睛,铁矛从腋下向后刺出,将一名拔山营勇士刺死,挥舞一圈,矛锋掠过三个拔山营勇士脖子,鲜血狂喷,夺去三条性命。
关羽虽无人可挡,但拔山营勇士前仆后继,又有王熊奋身相斗,一时将他困在核心,无法与汉兵大队汇合,更无法发挥前锋作用。
刘备忙命张飞上前作为箭头,向关羽方向攻击,意图将关羽接应出来。
王喜呼喝连连,大声号令拔山营分出一半勇士抵挡张飞,亲率千余士兵迎击刘备。
王熊一边与关羽恶战,一边大声呼喊在后阵的黄巾士兵用弓箭射击关羽,拔山营勇士一半着铁甲,一半着皮甲,只要不中要害,弓箭不会危及性命。
后阵黄巾有数十名弓手,忙引弓向关羽射击。
关羽或躲避,或挥矛拨打,无一箭落在身上,但却被王熊趁机偷袭一击,矛锋贴左肩而过,带出一道血槽,鲜血染红左臂。
刘备于乱军中望见关羽受伤,顿时大怒,叫道:“益德,速杀进去接应云长!”
张飞吼道:“诺!”狂啸一声,抖精神,奋气力,合身扑向拔山营勇士,势如破竹,击破十余勇士封堵,与关羽汇合一处,叫道:“关君,速与刘君汇合!”
关羽喝道:“且杀一贼,再走不迟!”返身进击,身形如迅雷疾电,倏忽来到王熊身前,弃矛拔刀,刀光如匹练,先斩断王熊铁矛,其势不停,切豆腐般将王熊脑袋切断,无头尸首颓然倒地。
王喜喝道:“后军出击!”预留在后的一千士兵在肖建率领下向刘备军攻来。
刘备军救出关羽,已再次组成锥形阵,直攻王喜中军。
王喜军以拔山营为前锋,硬撼刘备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力战不退。
两军前半部分渐渐互相渗透进去,犬牙交错,舍生忘死地厮杀。
由于已经近战接敌,周衢弃了铁矛,使一柄环首刀,大开大合,凶猛砍杀,刀刃皆卷,身上也负伤数处,鲜血染红半身,犹如不觉,嘶吼更烈,声威更猛。
见己军始终无法冲破敌阵,且自己这一翼还有被敌人逼得后退之势,而此时此刻又岂能后退,一旦后退,满盘皆输!
刘校尉仁义无双,待自己恩若兄弟,自己岂能相负!
遂贾余勇,再奋神威,一往无前扑入黄巾阵中,舍身杀贼,凡连杀三人,身中五创,吼声如雷,再杀四人,奋身扑向黄巾军一名百人将,将其力劈于刀下。
肖建看出破绽,一矛刺来,正中周衢胸膛。
周衢痛极,左手握住矛柄,大呼道:“大丈夫杀贼报国!死有何惧!”右手挥刀又砍伤两名黄巾士卒,将刀掷向肖建。
肖建忙放下铁矛,低头躲避。
周衢身上又中三矛,怒目而死,尸身立而不倒。
其曲将士皆怀悲愤,号哭,屯长谢安叫道:“不为军侯报仇,有何面目以立世?!”率众奋不顾身冲击黄巾军阵。
肖建不能挡,立足不住,阵列后退。
徐和在后看到,忙率领四千黄巾加入。
这四千黄巾虽是生力军,但都是刘备手下败兵,对刘备军心怀惧意,作战意志极弱,投入战场后并不能压倒气势如虹的刘备军。
李器从刘备军后阵越众而出,大呼道:“俺乃李独耳也,刘公仁义,待黄巾宽厚,待俺如兄弟,大家伙何不来投刘公?以后做将军,取封侯,岂不比做贼强?!”徐和麾下黄巾军皆犹豫。
徐和破口大骂:“独耳贼厮,无耻小人,看俺取你性命!”率领亲卫来杀李器。
李器退入汉兵阵中,大呼道:“你自己找死,别连累诸位兄弟。诸位兄弟,投刘公真比跟着这徐贼强!跟着他攻打漯阴,这几天死了多少人啊!再跟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大家好好想想!”
李器手下一众黄巾兵也纷纷呼喊对面认识的人来投。
于是徐和四千黄巾兵与李器五百黄巾兵相互对骂、叫喊,并不作战。
战场形势渐渐朝着有利于刘备军的形势发展。
王喜转头四顾,麾下黄巾兵剩下约有三千人,刘备军虽只一千多人,但叱咤狂呼,气势无双,硬生生压着黄巾兵打,徐和那四千兵本能发挥极大作用,如今竟然指望不上,王喜心生退意。
就在这时,北方依稀传来嘈杂人声,越来越近,黑压压一片人马向这边奔来,看其宽度,如果是方阵,足有数千人,大旗招展,上书一个大大的“田”字,呼声渐渐可闻:“公孙奋武,已破袁绍,先锋南下,黄巾休逃!”
王喜骇然,大叫一声:“走!”骑上战马,掉头就跑。
他军中有战马十几匹,乃是将领坐骑。
黄巾兵立即崩溃,丢弃兵器,将后背卖给刘备军,撒丫子就跑。
虽是平原,七八千人挤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逃的,后面的黄巾兵被割麦子似的砍倒。
一根筋的只知道跑,聪明些的抱头跪地投降。
刘备已看清那渐渐跑近的军队乃是赵云率领,最多也就三百多人,一排百人列开,排成了三排。
赵云这疑兵之计,为刘备军减少了不少损失,功劳不小。
这一战终于是胜了,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无穷的疲惫和伤痛涌上全神,刘备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提力,身子摇晃了一下,天旋地转,向后便倒,人事不知。
他自出征菅县,至今十余日,没有一天休息好,凡经十几战,皆亲临战阵,负伤十几处,全靠一股劲支撑着得以不倒。
如今略一放松,再也难以支持。
第二十八章 定济南基业初建
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又是无力抗拒的沉重!
又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但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轻声呢喃,给自己以力量。回来!回来!回来!
刘备挣扎醒来,大汗淋漓,眼前一个十六七岁、相貌清秀的少女露出惊喜之色,将给他擦汗的帛巾放下,叫道:“刘公醒了!”呼啦啦外面进来一大帮人,将屋内挤得满满的。
刘备在少女搀扶下斜靠在软垫上,抬眼看去。关羽、张飞、陈禄、周衢……不,周衢不在,已经战死了。
刘备悲从心来,流泪道:“天杀我子通,呜呼子通,英年早逝,惜哉!痛哉!”胸口发闷,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关羽等皆道:“人死不能复生!校尉节哀!”
那少女忙用帛巾为刘备拭泪。
刘备勉强收拾悲戚,因命少女退下,问关羽等人自己昏迷后之情形。
听完关羽等人长长一番话后,刘备才明白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三夜,确实是累极了。
当日刘备昏迷后,关羽留谢安暂领周衢曲,留下护卫,李器负责收降败兵,关羽、张飞两曲追击王喜,刘猛斩杀徐和,关羽生擒肖建,未能追及王喜。
这三天已收降兵三千多人。
由此可以推断王喜最多能收拢王喜、徐和两军残兵两三千人,已不足为患。
因刘备昏迷,关张也没有继续向历城方向进军,众人用肩舆将刘备抬回东平陵。
初四,关张等得到消息,王喜带残兵三千人与司马俱、巢集等汇合,众至万人,击应举营盘未能攻破,怕刘备来追,遂弃历城,奔东阿。
应举遂据历城。
临朐、高山黄巾过境,关羽张飞等击之。
张圭、周豹放弃粮草辎重而逃。
此战关羽张飞还俘获一千多人。
田豫自漯阴送来书信,言初二乘雪破敌后,田豫收集战场上黄巾所弃兵甲,以原大姓宾客徒附为骨干,以黄巾降兵为主力,组建起四曲军队,派出两曲占据了菅县,飞书邹平吴长眉,为陈祸福,劝他投降,吴长眉得书忧惧,未予答复。
初五,田豫又送来书信,言吴长眉放弃邹平,投奔梁邹章屠,两人合兵一处,纵兵四掠,胁裹百姓,众至万人。
著县黄巾渠帅谷永派使者见田豫,请降,田豫权宜任命其为别部司马,继续驻扎著县。
东朝阳为大姓韩家所据,韩家族长韩程派使者见田豫,表示本就是朝廷忠臣,刘校尉来济南,东朝阳自然归于刘校尉麾下。
初六上午,刘备醒来。
刘备先看了简雍呈上的军功簿和军队数量情况表,思索一会,命令在东平陵国相官衙大厅召集军议,先问简雍:“我军各曲现有多少人?黄巾降兵如何处置的?”
简雍拿出一个小册子,回答:“可战之兵,云长曲两百九十人,益德曲两百七十二人,长运曲两百三十人,子通曲现由谢安谢太平暂领,两百五十一人,李晚成曲五百六十人,子龙骑兵曲三十七人,共计一千六百四十人。
无法再上战场的伤残兵士三百九十一人。
黄巾降兵三千五百四十一人。
台县谢伯光曲可战之兵三百一十五人,伤残六十二人,收黄巾降兵九百六十九人。
田参议编成四曲,有战兵两千二百六十四人。
台县和东平陵黄巾降兵皆被收去兵甲,集中看管。”
刘备道:“我军虽破黄巾,形势大好,但伤亡不小,目前战兵仅两千多人,且人人疲惫,此时正是我军最虚弱之时,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诸君听吾命令!”
关羽等齐齐直起身来。
刘备字斟句酌,道:“一,速速收敛双方阵亡将士遗骸。我方将士要逐一辨认其籍贯家乡,若是本国或周边的,找到其亲属,帮助安葬,发放抚慰金银,若有其他需求,能满足的一概满足;
若家乡遥远,则在城外山上挑选一风水宝地统一安葬,刻以碑文,记述其杀贼战死之状。
周子通安葬之日,吾当亲抬棺木。耿子绩也要迁葬此处。两人有众英烈与其作伴,当不致孤独。”
说到这里,心中悲痛,眼泪滴下。
耿奇泪如雨下,强忍悲痛,不发出声来。
关羽张飞简雍等与耿庸相熟将领都是眼圈发红。
刘备拿衣袖擦泪,收拾悲伤,继续道:“等春暖之后,在墓地旁起一大屋,名为‘英烈祠’,四壁勒石,书战死将士之姓名于其上,供我辈定期祭奠。”
堂上诸将目中放光,喘息加重,心潮澎湃,皆离席拜倒:“主公之仁,冠于天下,我等愿为主公效死!”
刘备许诺道:“吾志在扫平群贼,再兴汉室,卿不负吾,吾绝不负卿,祸福皆与卿共,富贵皆与卿享,天下平定之时,勿忧不为云台之将!”
众将皆应诺。
刘备待众人情绪平复,续道:“收葬阵亡将士遗骸之事由简雍负责,可雇佣百姓相助。”
简雍领命。
刘备拿过一张便笺,看了一眼,道:“二,论功行赏,奖优惩劣。升关羽、张飞、赵云、陈禄、李器、谢荣为军司马,谢安为曲军侯,隶属谢荣。
除赵云外,五军司马均统兵一千一百三十二人,赵云统兵三屯三百三十九人,不足之数自黄巾降卒中补充。
六军司马自行挑选降卒,挑选规则为按照关张赵陈李谢的顺序各挑选一屯兵,然后从关羽开始再次顺序挑选,直到满编为止。
如此,我军共六千战兵。
军议之后,各军司马自去挑选,由沐并主持挑选仪式,不得起争执。”
众将皆应诺。
刘备道:“三,整军完成后,关羽、陈禄二部速占土鼓,张飞、李器二部屯兵东平陵,派人给谢荣下令,令其戒备梁邹。
赵云先步骑混编,另派人去幽州向公孙将军购买战马,等战马到后优先配属赵云。”
众将领命。
刘备道:“四,苏泰出使臧子源处,向他表示我平东校尉部愿接受其指挥,但要求就食于济南。
张嗣出使应仲瑷处,向其出兵救援表示谢意,愿结盟好,他占领历城的事先不要提了。”
苏泰、张嗣两人领命。
刘备道:“五,耿奇将武卫派出,招募乡里豪杰,寻访高士贤人,若有英雄大贤,速报吾,吾当亲去拜访。”
耿奇领命。
刘备道:“六,任命陈恺为漯阴尉,领兵守漯阴;钱义为菅县尉,领兵守菅县。田豫为代济南相,速至东平陵。”
武卫自去传令。
刘备又是一阵头晕,强自忍住不让诸将看出,挥手令诸将下去行事。
耿奇留下的武卫将那少女叫入,服侍刘备。
少女脚步轻巧地来到刘备身后,两只柔软灵巧的小手为他捏肩捶背。
刘备才想起问她:“你是何人?”
少女小手不停,轻声道:“妾乃本县卫家之女,妾父讳昂。”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妾名兰。”
第二十九章 风欲起未雨绸缪
刘备唔了一声。对这卫昂有点印象。
初二晚上自己在李器引领下,第一个拜访的就是卫家。卫昂是卫家族长,年级在五十上下,态度很是谦恭,甚至可以说卑躬屈膝,献的粮食也最多。
这也并不奇怪,刘备虽是公孙瓒所表任,但不是蛾贼,最多算是乱臣,属于朝廷内部矛盾,而卫昂与黄巾关系密切,几乎算是从贼了,这是上至朝廷下至诸侯都十分厌恶的。
卫昂自然担心刘备拿他开刀,因此又是献粮,又是献女。
对于这些大姓,刘备是有些想法的。
青州庄稼歉收,百姓穷困,只有这些大姓有余粮。想在青州立足,就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有了军队,就必须有粮食。
现在是初春,粮食从哪里来?
只能是从有粮的大姓豪族手里来。
原本想着以从贼的罪名处理一批,现在仔细考虑后,觉得手段太过粗暴严酷,对自己名声大有不利,还是拉拢一批、打击一撮的好。
主动靠拢的卫家,如果民怨不大的话,可以拉拢。至于漯阴周家这样的,则必须打击。
既然卫家不属于严厉打击的对象,刘备对卫兰的服侍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柔软的小手在颈项、双肩、后背揉捏着,十分舒服,刘备不由心生绮念。
自初平元年五月高唐突围,至今初平三年正月,差四个月就两年了,刘备戎马倥偬,全心投入战斗中,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丝毫没有起过男女之情。
如今这一放松下来,再被卫兰一刺激,顿时觉得胸中发热,口中发干,涩声开口道:“吾歇息一会,你且自去。”
卫兰小嘴微张,面带愕然,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见刘备神情坚决,忙行礼退下。
刘备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南眺望,过了泰山郡是鲁国,过了鲁国就是沛国了,沛县在沛国北部,距此数百里。她的家就在那里。刘备不由口中吟哦:
长相思,在沛县。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玉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催心肝。
是不是派人去沛县访求她呢?
如此必遭帐下文武劝谏吧。
若不去访求,万一为他人所得,又如何是好?
刘备踌躇良久,突然哂然失笑:“大丈夫行事当从本心,何必瞻前顾后,做儿女之态?”
立即叫进两名武卫,命其速将耿奇唤来。
不一时耿奇入内,问道:“主公何事寻我?”
刘备道:“吾昨夜得一梦,梦中有仙人相告,‘沛国沛县有甘氏女,现虽微贱,后极高贵,乃君良配,当速求之’。”
耿奇听到这里,面色怪异。
刘备不以为意,继续道:“此女约十七八岁,玉质柔肌,洁白如雪。你带人前往迎接,不可弄错,亦不可怠慢。”
耿奇见刘备神色郑重,不像是在说笑,也不像是说假话,将信将疑,难道真有仙人托梦?
领命道:“诺!”
留陈伍领五十人宿卫刘备,自领五十武卫,带了珍宝、聘书等,骑马南下。
战后武卫队是优先扩编的,从一队变成了两队,名称不变。
初七,田豫自漯阴来到东平陵,先向刘备贺道:“贺喜主公!击破徐和、王喜,整个济南已在掌握之中,豫在主公将离公孙伯珪南下时对主公所述之战略,第一步已经实现!”
刘备大喜,田豫改口称自己为主公,说明是彻底归服了,忙伸手将他拉起,并肩入席坐下,问道:“第二步呢?”
田豫道:“豫请为主公分析我军周边形势。
豫方得讯息,曹操在袁绍援助下于数日前击破陶谦于发干,移兵北上,大破黑山贼睢固及南匈奴于扶罗于魏郡内黄,如此袁绍已无后顾之忧,可专心迎战公孙伯珪。
豫料公孙伯珪败亡之日不远!
公孙伯珪一旦战败,我军则面临北有袁绍、西有曹操、南有应劭、东有臧洪四面围攻之危局!”
刘备忙问:“然则如何破局?”
田豫道:“其一,先定名分,速派使者至长安,求为青州刺史,朝廷虽在董卓手里,朝廷任命的职位还是比袁绍、公孙伯珪所表任的职位更能服人。
其二,速与公孙伯珪、田楷联络,向公孙伯珪剖明心迹,仍隶属其下,并资助田楷粮食兵甲,使其继续在平原北部袭扰袁绍,牵制袁绍精力,冀以使公孙伯珪败而不溃。
其三,主公向臧洪致以善意、请求就食济南之举,若公孙伯珪不败,臧洪或许会暂且答应,否则,臧洪必乘势来攻。
豫建议派李器潜往北海,秘密接触管亥,令其进攻齐国,牵制臧洪。此计若成,能减少臧洪三成兵力。
其四,一方面向应劭表示友善,另一方面则应速与陶谦、臧霸结盟,若应劭真来攻我,可邀臧霸袭费县,共分泰山。
其五,曹操来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为防万一,可派使者见黑山于毒、睢固等,与结盟约。如此,我军主要对手惟臧洪一人耳。
臧洪若在主公未醒时举全军来攻,我军自然必败,如今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时间越往后拖,越有利于我军。”
刘备喜道:“君之言如拨云见日,吾无忧也。”因问内政之事。
田豫道:“恩威并施,威在恩前。豫已尽知大姓豪猾通贼不法之事,当穷治之,为后者戒。”因出笺向刘备示漯阴周家之罪。
刘备接过一看,罪名包括通贼、强买强卖、杀害无辜等,所行恶事写满好几张纸笺。
通贼指与黄巾贼相通,这是灭族之罪。
刘备虽愤怒周家倨傲无礼、所行恶事又多,但将其灭族,却觉得有些不忍,道:“姑且置之,君先放风我军欲向大姓借粮,秋后归还,以观其意。”
田豫道:“漯阴之战,此辈宾客徒附损失不小,周辅怨气冲天,常在县中串联,对我军横加指责。此辈既贪且鄙,目光如鼠,岂能理解主公之仁德?豫料其必然无视,且更出怨言。”
刘备道:“且观之。”
与田豫商议郡吏及各县县令人选,田豫辞谢道:“豫渔阳人,不识本地贤才,请主公咨询他人。”
刘备在武卫带领下、田豫陪伴下,遍访国中贤才,十余日踏遍济南,以任铨守漯阴令,张畅守著县长,张缪守东朝阳长,吴贯守菅县长,孙汜守台县令,何阳守土鼓令,高泰守东平令,皆期以一年,若称职,则正式转为县令或县长。
又以沐并兼任平原督邮,命田豫将漯阴大姓不法证据交给沐并。征漯阴刘询为主簿,辅佐代济南相田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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