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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歌入汉关     汉室可兴txt下载     汉室可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七章 周公瑾小施火计

    河北大战将起,江南风起云涌。

    孙策、周瑜示敌以弱,刘表军果然来攻。

    文聘持重,建议徐徐进逼,餐食孙策控制区域,期一半年,将孙策彻底赶出豫章郡。

    刘磐则不以为然。

    南昌之战,文聘功为最高,然都是硬仗;刘磐、黄忠出击,却是捡了个便宜,斩获颇多。其中黄忠阵斩孙策表兄徐琨。

    徐家乃吴郡豪族,徐琨之父徐真与孙坚情同莫逆。孙坚将妹妹孙夫人嫁给徐真。

    徐琨长大后跟随舅舅孙坚南征北战,孙坚死后,孙贲摄部众,带领徐琨等扶孙坚灵柩东归,先依袁术,后归孙策。

    徐琨壮猛,后来曾跟随孙权讨庐江太守李术,在诸将中功最高,升为平虏将军。那时候吕范、程普、黄盖、韩当、孙河等才刚为中郎将。

    徐琨于孙策征黄祖之役中战死,英年早逝,功业未就,故史书多不载其事迹。实际上其人在孙策早期地位相当重要。

    黄忠杀徐琨,如去孙策一臂。

    刘磐既与文聘合兵破孙策等,意气风发,坚持速攻孙策,不可让其在余汗站稳脚跟。

    刘磐说的清楚:“若当日项王在高祖败后,尽力追之,哪有后来垓下之围?万不可纵虎归山,让孙策缓过气来。”

    刘磐是刘表之侄,向来得刘表信任,文聘虽也是重将,但疏不间亲,指挥不动刘磐。

    黄忠、韩晞、张硕等都支持追击孙策。

    文聘拗不过诸将,只得答应进逼余汗。

    为防万一,文聘留其部将侯望守城,亲自与刘磐等东下,希望能及时阻止众将冒险。

    吕范还没到临湘,张羡尚未异动,文聘因持重而留兵守城,阴差阳错之下也满足了周瑜希望荆州军分兵的计划。

    南昌至余汗间看似一马平川,其实水路纵横,刘磐、文聘进军途中,被地形分割成数股,虽不过里余,但毕竟不在一处。

    文聘心中警惕,要求刘磐再次放慢速度,将全军集中一起,缓缓推进。

    刘磐哂笑道:“此间多沟渠、河溪,全军猬集,一旦被敌人攻击,几无腾挪余地,如何迎战?

    如今各军首尾呼应,相互连接,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又何患敌人来攻?

    仲业谨慎,自然应当,但且不可变为怯懦。”

    文聘势不能独自退回南昌,只得命自己直属部队抱团。

    刘磐所部一万多人,仍旧分成黄忠、韩晞、张硕三部,宛如三支箭头,向余汗急进。

    南昌至余汗一百五十多里,刘磐要求五日内赶到。

    在文聘的担忧中,大军一路畅通无阻,不仅过了溪流最密集的金溪、信水、三塘等地,而且还过了雷岭、长岭等山地,出了前方蒹洼,不到五里,就是孙策盘踞的余汗县城了。

    蒹洼是一片平缓的洼地,长满芦苇、荒草,由于是冬天,枯黄一片,夏季这里会有浅水,如今则可轻松踏过。

    刘磐下令道:“出了蒹洼,就在余汗城下扎营。”

    众将士皆应诺。

    刘磐军已全部进入蒹洼之中,文聘军前锋刚入洼口。文聘望着眼前苍茫的芦苇和荒草,北风吹拂,倒伏一片,心中一突:若是敌人在此设伏?或是火攻?

    但又想:刘磐此前一直派有斥候哨探,他大摇大摆进入洼中,当是未发现伏兵。

    然心中仍有不祥之感,正欲派人前去询问刘磐,鼻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

    文聘骇然,叫道:“速速撤出蒹洼!”

    只见北面烟炎张天,风助火势,芦苇丛大火弥漫,自北向南席卷而来,火还未到,浓烟先至。

    刘磐惊骇欲死,忙大叫道:“速退!”

    刘磐军被熏得睁不开眼,不辨东西,士兵咳嗽不停,却往哪里退?

    人奔跑的速度,又怎能快得过烈火?

    东方杀声大作,却是等候多时的孙策军杀了过来。

    刘磐军斥候一路哨探,在各种险要之地都没发现敌人埋伏,临近余汗便放松了警惕。最后一拨十余名斥候被孙策军捕获。刘磐也是麻痹大意,不等斥候回转,就下令通过蒹洼。

    他一路上紧绷心神,见终无伏兵,断定孙策畏惧自己大军攻势,是要凭城固守,不敢迎击。

    对一些疑点,就先入为主、视而不见。

    刘磐军乱哄哄向西奔逃,挟裹着文聘立足不住,向后退走。

    孙策根本没在蒹洼之东,自从而来,要经过成为火场的蒹洼,仓促间如何能过得去。

    东边杀声只是疑兵而已。

    孙策亲率精锐数千人,埋伏在蒹洼西北方向三塘之畔。

    远远望见蒹洼方向火起,便向南进发,进至文聘、刘磐西撤路线上,看到文聘、刘磐狼狈退来,便擂动战鼓,发动猛攻。

    刘磐真正烧死在蒹洼的士兵不过两三千人,关键是士气惶惶,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一片混乱。

    面对孙策猛攻,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一败涂地。

    文聘指挥部曲迎击,却为刘磐溃兵所阻,一时难以接战。

    孙策手执长戟,冲在最先,宛如猛虎下山,长戟劈刺,当者辟易。

    程普宋谦、黄盖韩当、祖郎陈武、孙贲孙河,各率士兵向刘磐军扑击。

    韩晞跑得慢,被孙策追上,只得返身逆战。

    韩晞心中慌乱,长矛毫无章法。

    孙策轻松将长矛格开,一戟刺入他心窝。

    黄忠灰头土脸地率数十亲兵逆袭孙策军,高呼道:“敌军不过三千人,我军三万人,以十敌人,又有何惧?诸将士随我杀敌!”

    孙策军当然不止三千人,荆州军也不到三万人,但不妨碍黄忠虚张声势、激励士气。

    有士兵见黄忠还击,开始向他聚拢。

    孙策当然不会放任黄忠翻盘,喝道:“黄忠狗贼!纳命来!”与程普、韩当、祖郎等合攻黄忠。

    黄忠虽勇,也不过与孙策仿佛,猛虎还怕群狼,其兵又少,恶斗不过片刻,就被祖郎抽冷子一矛刺在腿上,后心遭了一下重击,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是孙策重重一戟杆砸在他后背。

    黄忠脚步跄踉,单膝跪地,还待反抗,被程普、韩当一拥而上,将其擒下。

    孙策方才本欲斩杀黄忠,怜惜其才,方改为生擒,高呼道:“黄忠已被擒下,汝等不降者死!”

    将方才黄忠所聚拢的数十刘磐士兵杀散。

    刘磐望见韩晞被杀、黄忠遭擒,孙策又直奔他而来,心胆俱裂,没命向西狂奔。

    文聘见大势已去,留一部断后,且战且退。

    孙策攻势如火,根本不去接收降兵,只管盯着文聘、刘磐一路狂追不舍。

    文聘、刘磐在诸溪间组织反击,孙策军士气如虹,一举将文、刘击破。

    文聘、刘磐只得继续向西败退。

    孙策足足追了三天,方才徐徐回兵,沿途受降败兵,斩杀不服,回至蒹洼,统计战果,共俘获五六千人,烧死两三千人,斩杀两千多人。

    孙策军损失不过千余人,可谓大胜。

    桥蕤、纪灵望着大胜回来的孙策,心中又敬又惧,纷纷上前迎接,深深施礼,道:“将军天威也!”

    孙策劝降黄忠,黄忠不降,骂道:“汝黄口小儿,侥幸获胜,还欲某降耶?人生一死而已,岂可降于尔曹!”

    孙策大怒,欲杀之。

    周瑜劝道:“此人忠义,又有勇名,杀之可惜,不如暂囚之,待破豫章,必可降之。”

    蒹洼破敌,正是周瑜之计。

    孙策对周瑜之言无有不从,道:“此人凶顽难驯,料须打磨不少时日。若之后仍不降,则杀之为子瑶报仇。”

    子瑶即徐琨。

    黄忠若肯投降,孙策能得一猛将,愿意放下杀兄之仇。若不肯降,留之何益?

    孙策整顿军队,拥兵三万,进至南昌城外。

    刘磐本有兵万人,一战损失殆尽,单身逃回南昌。张硕也死于乱军之中。

    文聘之前带兵一万五千东下,被孙策衔尾追击,沿途溃散过半。

    南昌城中荆州兵合计只有八九千人,且士气低迷,无有斗志。

    南昌城宽广,八九千人分散四门,难以防守得过来。

    孙策佯装分兵,诱城中士兵来攻,文聘不敢赌。

    若孙策四面平均驻兵,一面只得七八千人,文聘悉军攻之,必能击破一面。

    然万一孙策虚则实之,看似分兵,其实有所侧重,文聘若撞中兵多者,正中孙策下怀。

    文聘用兵谨慎,不敢冒险。

    豫章属于扬州,与荆州相隔着幕阜山、九岭山,而且荆州那边还是长沙郡,难以及时得到荆州支援,相当于一块飞地。

    而豫章北边就是庐江,庐江之北是九江,与袁术核心地带并无太多阻隔。

    袁术初闻桥蕤、纪灵等败绩,暴跳如雷,后得知孙策反败为胜,再次兵围南昌,大喜,派出援兵两万。

    孙策猛攻南昌。

    文聘坚守十日后突围,直奔建昌方向。

    孙策、周瑜判断失误,本以为文聘会北逃,所以在北边布下埋伏。

    文聘穿过九岭山,正与接受吕范蛊惑,欲东下与文聘、刘磐为难的张怿撞了个正着。

    文聘趁张怿还在犹疑,果断发起攻击,大破张怿。

    张怿率千余兵逃回临湘。

    文聘进至临湘,斥责张羡。

    张羡只得按文聘要求给予粮食,放开关卡。

    文聘声称北上,回归南郡,其实虚晃一枪,突然南下,猛攻湘南县十余日,拔之,切断了零陵郡与长沙郡的联系。

    长沙太守张羡不服刘表,刘表早欲除之,一直未得到机会。

    这次派文聘入豫章助刘磐,等在豫章站稳脚跟,未尝没有夹击长沙郡的意图。

    文聘见豫章已失,又破了张怿,那么长沙似乎可取,便立即实行。

    希望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文聘派刘磐间行北上,说服刘表率兵南下,夹击长沙。

    刘磐对文聘深为感激,道:“仲业真长者也,磐以后必兄视之。”

    文聘派刘磐北上,是命他向刘表献夺取长沙之计。

    虽失豫章,若能收回长沙,也可将功补过。故而刘磐感激。

    文聘派出刘磐时,时间已进入到公元193年三月中。

    此时黄河已经解冻,而刘备终于攻克永宁关,进入太原境内。

    这一个多月,在上党与河东之间,西河与雁门之间,以及豫州徐州之间,发生了一连串战事,深远地影响了天下形势的走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撼山营大显威风

    袁绍入上党后,亲自率大军自高都西上濩泽,与吕翔汇合,向北进军阳阿城下。

    阳阿属于上党,现在为高顺所据。

    濩泽属于河东,却入袁绍手中。

    高顺对陈禄道:“袁绍大军入山谷间,其意甚壮,其锋甚锐。我军不到万人,困守穷城,恐难挡袁绍攻势。不如先趁其立足未定而攻之,以挫其士气。”

    陈禄属于极早跟随刘备的旧将,曾与田豫负责守卫漯阴城,不听田豫劝阻,率本曲、陈恺曲、钱忠曲三曲将士夜袭黄巾军,反落入敌人陷阱,损兵折将。

    陈禄知耻而后勇,作战不顾身,多立功勋。刘备在公元191年初受任青州刺史后,任命关羽、张飞、赵云、陈禄、谢荣为五校尉,各统千余兵。

    然而自此之后,陈禄运气就变得极差,很难立下大的功劳,不仅被同侪关张赵等人拉开距离,而且被吕虔、太史慈、典韦、刘猛、徐盛、刘政等后来居上。

    总算因为与吕虔、鲁肃一起削平吕布而立下战功,升为中郎将,陈禄变得谨慎了许多,再不敢轻易浪战。

    他沉思良久,反复揣摩战场态势,在高顺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之前,开口道:

    “袁绍气盛而来,虽兵多将广,然山路狭窄,大军无用武之地。若能以精锐薄之,必可建功。”

    高顺道:“厉锋、撼山二军本吕将军兵,某相对熟悉,不如陈君且守城,某率部击袁绍?”

    陈禄道:“守城不必全军,我等可声东击西,我为佯攻,吸引袁绍注意,君则猝然攻之。”

    高顺点头道:“陈君乃万全之计,某无有不从。”

    陈禄遂待高顺在东门内准备停当后,自南门鼓噪而出,旌旗前指,似欲直陷袁绍中军。

    袁绍望见一彪人马杀出,气势甚壮,旗帜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陈”字,对左右道:“此必刘备旧将陈禄,人如其名,碌碌无为之辈,不足为虑。”命严敬迎击。

    严敬为袁氏故吏,跟随袁绍多年,深得其信任。颜良身死、麴义反叛,严敬渐渐成为一座山头。

    作为袁绍重将之一,严敬对大敌刘备麾下诸将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也相当熟悉。关张典刘声名赫赫,严敬十分重视。而陈禄等辈,严敬不屑道:“彼辈不过是仗着是刘备故旧而升迁,备位而已,何足为惧?”

    得令出战,意态闲闲,决意一举将陈禄击溃,给阳阿城守兵来个下马威。

    陈禄见袁军出战,早止住脚步,敲响金钲,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匆匆退入城中,紧逼城门不出。

    严敬愕然,随即放声大笑:“贼将不战而退,何其怯也?”

    敲响战鼓,继续向阳阿城逼近。

    倒不是要攻城,而是想耀武扬威,打击守兵士气。

    袁绍望见陈禄退入城中,也失笑道:“陈禄果然未让孤失望。居然不接战即退,真庸碌之将也!”

    左右众将皆大笑。

    唯沮授、荀谌不笑。

    荀谌向来明哲保身,献计也多顺着袁绍,查缺补漏,极少犯颜直谏。

    沮授望了荀谌一眼,见他低眉敛目,面色沉静,知道难以指望他出声。

    忍了又忍,还是出言提醒袁绍道:“刘备向有知人之明,陈禄虽声名不著,然既为大将,必有过人之处,需防有诈。

    其同僚高顺,乃是吕布帐下骁将,不可小觑。

    请袁公派人提醒严将军小心,休得为敌所乘。”

    袁绍皱眉道:“陈禄欲出城攻我,惧于子服兵威而退,自伤士气,何诈之有?知君持重,然当面不过刘备偏师,非其名将,无须过于胆怯。”

    沮授只得闭嘴。

    严敬率军进至阳阿城下,在弓弩射程之外,命人向城上高声挑战。

    城上不答。

    袁军放声嘲笑。喧哗声响彻山谷。

    沮授一直紧盯着阳阿城守兵动静,第一个发现城东出现一彪人马,绕行急扑严敬侧翼,忙高呼道:“小心敌袭!”

    袁绍打了个激灵,举目望去,也看到那彪人马,行动如狂风席卷,先向自己这个方向奔来,然后向西侧击严敬军。

    而严敬一直盯着城头,恍如未觉,其阵也冲着城头,未防备侧翼。

    袁绍急得跳脚,骂道:“严子服眼瞎乎?未见敌将自东而来么?”

    忙派人飞骑提醒严敬。

    严敬全军上下都盯着城头,严敬正想着是不是来一次试探攻击,突听到背后有人大吼:“严将军,当心敌袭!”

    转头看去,数骑从中军飞驰而出,不顾山路难行,打马狂奔而来,骑士边用力打马,边放声高呼。

    严敬忙转头向东看去,东边一彪人马正向这边急奔而来。

    一杆大旗高举,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高”字,张牙舞爪,气势狞恶。

    高顺!

    严敬急忙命令变阵迎敌。

    众将士刚刚将阵型排好,高顺军已杀至近前。

    高顺见严敬士卒精锐,变阵迅速,知道是一场恶仗,对军侯侯谐等道:“我等新降于大司马,为众将小看。今日之战,当奋死也!”

    侯谐奋然道:“不破严敬,某绝不生还!”

    高顺道:“我军名为撼山,足见刘公期许!山犹可撼,况区区严敬?”

    众将士皆高呼撼山军的口号:“撼山、撼山!破阵摧坚!”声震天地,气冲云霄。

    高顺掌撼山军虽才两三个月,但撼山军主体就是吕布降兵,高顺威信素著,他为主将,士兵皆服。

    高顺报刘备同意后,在撼山军内部又精选士卒组建撼山营,编制为一曲,满编七百人,军侯为侯谐,平时属军司马王必,紧急时可由高顺直接指挥。

    这次战斗,高顺命撼山营为先锋,他亲自跟随撼山营行动,留参军高祚指挥部队。

    高祚为曹操降将,公元193年六月降于刘备,任曲军侯,后多立战功,又在讲武堂深造,成绩优异,提拔为军假司马。

    吕布归降,其兵编为二军。高祚调任高顺参军。

    撼山营是先锋曲、示范曲、功勋曲,凡入营者,无不为精锐敢战之卒,甲具无不齐整,兵械无不精良。全军士卒皆以入撼山营为荣。

    就如摧锋陷阵二军之于刘备诸军一样。

    侯谐身披铁甲,左挽方盾,右执精矛,冲在一线。

    左右战士跟他同样装备,方盾连接,形成一道盾墙,精矛从盾间探出。

    脚步踏着鼓点,口中反复呼喊口号,阵型和声音皆十分整齐。

    严敬军中亦有弓手,数百支箭矢凌乱射出。

    撼山营为首,整个撼山军面对箭矢,毫不停留,继续前进。有被射中倒地者,后排战士立即补上。

    由于地形限制,每排两什。

    侯谐在第一排中间,左右各一什十一人。两名什长各在一端,负责约束队形。

    侯谐看看即将与敌兵接战,突然大吼一声:“杀!”

    撼山营齐声嘶吼:“杀!”

    吓了严敬士兵一跳。

    兵刃相交声、矛尖入体声、惨叫声、闷哼声、狂笑声,甚至还有哭泣声,交织成无比残酷的生死交响。

    初一接战,严敬军二三十人中就有七八人被刺死。

    侯谐将精矛从当面敌人体内抽出,任鲜血喷溅,敌人软软倒地,然后挥矛左刺,将刚挡住左边撼山营士兵精矛的敌兵刺死。

    就这么左右支援,将严敬军第一排士兵全部击杀,撼山营第一排只付出两三人伤亡的代价。

    侯谐率领补充完整的第一排继续向前攻击,势如破竹,杀伤无算。

    严敬军立足之处比撼山军初至时略微开阔,高顺指挥撼山营后续部伍向前扩展,第一线变成一队五十多人。

    侯谐杀敌超过十人,负伤难以再战,被战士送到后方。

    这时撼山营已摧枯拉朽攻入严敬阵中,高顺亲临第一排,挥矛搏杀,无人能挡。

    高祚率领其余士兵紧跟杀入,扩大战果。

    袁绍在中军眺望,看着高顺军先以先锋数百人突破严敬阵型,势不可挡,使得严敬阵型变乱,然后后续军队继至,将严敬全军击溃。

    严敬败得太快,袁绍派出救援的张郃刚刚赶到,迎面就是潮水般的溃兵。

    张郃满脸苦笑:严敬得袁绍信任程度不下于文丑,自己刚与文丑交恶,难道又要得罪严敬么?

    若袁绍能公正以待,张郃不怕得罪任何人。但现实如此,奈何?

    张郃命令结成牢固防线,不许溃兵通过,但也不能率先杀人,命将士高呼:“敌军不过数千,若能战,则反身战,若不能,须从两翼散开,再行重整。”

    溃兵只顾埋头奔逃,哪里听得进张郃军的呼喊劝阻,冲不过张郃的防线,除个别向张郃军举刀外,大都往两边撤退。

    山谷狭窄,通道逼仄,溃兵蜂拥在山壁下,狼奔豕突于崎岖中,多有急不择路而摔倒者,后续溃兵收不住脚,或根本无意收脚,将摔倒者踩在地下,后者惨叫几声,很快就再无声息。

    撼山军将严敬万兵一举击溃。阵列推至张郃军前。

    高顺欲挟大胜之威,索性将张郃击溃。

    张郃阵形内陷,结偃月阵,阵前多布鹿角等障碍物,以长戟兵在前抵挡高顺盾矛,将弓弩手部署在内部,向撼山营集火射击。

    高顺见张郃用兵多变,矛弩配合默契,调度有方,知道是个劲敌。若是两军兵力相仿,高顺绝不会怕了张郃,也有信心将其击败。然而如今,自己只数千兵,袁绍大军数万,跟张郃相互消耗乃是下策。

    高顺果断下令撤退。

    张郃也不追击,任凭高顺胁裹俘虏,从容退入城中。

    这一战看似轻松,其实高顺军付出的代价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小。撼山营七百人,阵亡两百多,让高顺痛惜不已。

    整个撼山军一共战没不过三四百人,撼山营占了一半多。

    势如破竹潮水般进攻,是靠着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实现的。

    前队死,后队继,从无空隙,这才保持住对敌人连续不停的迅猛攻击。

    从撼山营军侯侯谐负伤不能再战,也能看出战斗的激烈。

    代价大,战果更大。光是俘获带回城中的袁军士卒就达两千人之多。

    己方杀伤、对方自相践踏而死、溃散于山谷间不归队者,高达数千人。

    高顺估计严敬能剩下两千人就不错了。

    严敬正跪在袁绍面前痛哭流涕,唯求一死。

    聚拢败兵,不到千人。一战损兵近万,就算袁绍家大业大,兵力雄厚,也禁不起这么葬送啊!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佩刀,欲一刀砍了严敬。

    蒋奇、荀谌、高干、许攸等纷纷求情。

    严敬乃是豫州人中难得的将才,可不能就这么折了!

    冀州人如沮授、田丰、审配、张郃等得志,豫州人不能落后太多。

    严敬的忠心无可怀疑,起码比张郃高览朱灵马延这些冀州人要可靠。

    高览朱灵随曹操而叛,朱灵被刘备所杀,死得好!

    马延随麴义而叛,麴义为鲁肃所并,马延想必也没什么好下场。

    袁绍怒斥严敬一顿,将其降职为校尉,命戴罪立功,若无功,届时直接斩首。

    严敬感激涕零,跪谢袁绍,发誓效死。

    严敬之败,重重挫伤了袁兵锐气。

    袁绍不敢靠阳阿城太近,退至五里外,大营相连,相互呼应。又积极打造攻城器械,起高橹、箭楼、土山等,射城中。又以张郃为先锋。

    张郃精通战阵,营垒精妙,让高顺无隙可乘。

    双方进入相持。

    袁军的攻势随着攻城器械的完善,而逐渐加强。

    高顺等只得奋勇还击。

    求援书信早报到负责整个河东军政的田豫手中。田豫手头兵力却调往南线,与文丑、郭图交战。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兵不得已而用之

    箕关和轵关原在李通手中。

    李通粮道不继,又担心为曹操、高览夹击于轵关陉中,遂弃关西上。攻东垣不下,改自壶亭南渡,结果败于黾池,身负重伤,因此身陨。

    刘备入弘农后,曹操自陕县北渡黄河至大阳,也顾不上东垣、箕关和轵关。

    文丑、郭图率兵轻取二关,日夜兼程,直扑东垣,然而半路在邵亭却为叶献所阻。

    叶献本年四十三岁,妥妥的老将,出身漯阴土豪,在刘备反击黄巾时投军,也算是元从了(见第十三章)。

    曾跟随田豫北上冀州,河间之战中被俘,刘备用袁谭等将其与田豫等人换回。

    被俘非战之罪,赎回后,叶献仍被刘备任为军司马。只是由于其兵多折损,所领士兵不过一曲而已。

    叶献没有丝毫抱怨,兢兢业业,认真服从田豫、颜斐等人管理,兴修水利,积极屯田,严格训练,田豫大为赞赏。

    关羽击破颜良、陈宫,收降颜良兵七八千人,俘虏陈宫兵九千多人。颜良所带皆冀州精锐,一时难以使用,刘备分予颖川太守徐邈、汝南太守田畴管理。

    陈宫兵精简为四千人,编为三部,原是关羽统领。刘备收服吕布后,拔叶献、陶俊、马绍三人为校尉而领之。

    刘备通过颠軨坂、进军安邑后,派叶献、陶俊取东垣,堵塞轵关陉。

    东垣县令耿基乃是王邑之将,当时坚守东垣挫败李通,数月间眼看着河东旗帜变幻,主人更迭,先是曹操据安邑,后是刘备逐曹操。

    耿基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陶俊在城下对耿基呼道:“王守君现已投大司马,耿君为谁守城?”

    耿基叹息,打开城门,纳叶、陶二人入城。

    叶献问耿基轵关陉险要所在,耿基道:“此处往东有一邵亭,虽不如轵关、箕关险峻,也相当重要,应尽快扼守。”

    叶献遂带所部一千五百兵急据邵亭,堪堪将文丑挡在关外。

    邵亭说是关,不如说是一道营垒。

    墙高不过一丈半,低矮简陋,通体用石头垒成,草泥塞缝,墙下布有鹿角等物,用以迟滞敌人,给守兵弓弩创造杀伤机会。

    叶献军将士见敌兵甚众,十倍于己,文丑又素有勇名,皆恐惧。

    叶献激励众人道:“敌兵再多,在此险地,也是无用。”

    指着城下敌人,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敢问文丑如何围我?还不是要一对一与我搏杀?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双胳膊两条腿,同等强壮,同等武器,我等又有地利,何惧之有?”

    冷笑一声:“至于文丑,号称勇武,与颜良齐名。颜良如今何在?

    关将军杀颜良于万军之中,君等亲见,只如土鸡瓦狗耳。

    我虽远不如关将军天威,然据城放对,文丑又能奈何?”

    众将士渐渐心安。

    文丑看到叶献也是方入邵亭,欲立即猛攻。

    郭图道:“我军远来疲惫,乃是疲军,不如休整一日再战,免得为敌人所乘,失了锐气。”

    袁绍奉行以文制武的政策,文丑虽是重将,郭图更是心腹,两人意见不一时,文丑不敢违逆郭图意见,只得同意先行休整。

    叶献见文丑未立即进攻,顿时放下心来,对众将士道:“文丑亦惧我军矣,坚守即可。

    东垣陶校尉有兵一千五百,随时可以支援于我。

    田将军尚有河东军作为机动,亦可调来。

    文丑欲从轵关陉入河东,直是痴人说梦罢了。”

    文丑完成休整后,叶献军心亦定。文丑攻邵亭,叶献从容应对。文丑不能克。

    田豫坐镇河东,南连弘农徐庶,往东是河南段煨,再往东是陈留王修、颍川徐邈、汝南田畴。

    河南、颍川残破,难以供粮,但承担着荆州粮食的运送任务。

    陈留、汝南治理相对较好,有粮食富裕,承担了一部分军粮。

    陈留往东经过梁国张超、沛国荀衍,就到了刘备军之中枢彭城,张昭、华歆、沐并等在此坐镇。

    彭城也承担着徐州兵粮的中转运输任务。

    兵粮从数路运送,源源不断向河东汇集,支撑着刘备最为庞大的部队集群的消耗。

    刘备虽开了些金手指,如曲辕犁、屯田法、抑兼并等,但粮食不会凭空出产,以四州之地,养着十几万军队,用一句穷兵黩武形容并不为过。

    刘备的经济基本上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

    刘备心中也十分清楚,一直想要休养生息,比如自公元193年九月取得徐州以来,准备至少休息两年时间,不发动大的战事。

    无奈天子遇害,四方皆动,刘备不动,就要失去先手,为人所制。

    这一动,就是平刘宠、降吕布、战河内、夺河东,战事绵延至今,已经发展成为数十万军队参与的大决战。

    先消灭曹操,并非刘备的执念,而是不得已的选择。

    将曹操隔绝在并州,种田几年,先灭袁绍,再轻松平推曹操,看起来是上策,其实是一厢情愿。

    曹操富有战略眼光,满腹韬略,志怀高远,刘备若不全力以赴,如何能将其限制得住?

    诸葛亮凭区区蜀地,尚能六出祁山,不停攻击魏国。

    曹操据并州、河东,三晋之地,表里山河,若能招诱五胡,谁能保证他不会给予与袁绍对垒的刘备以致命一击?

    正如历史上曹操在公元200年正月、官渡之战前夕,选择先破刘备。诸将皆认为与曹操争天下的乃是袁绍,袁绍兵力又雄厚异常,若不顾袁绍而东征,袁绍乘机攻击,岂非必败?

    曹操认为刘备是人杰,不先平之必为后患;郭嘉认为袁绍“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备新起,众心未附,急击之,必败。”曹操遂先破刘备。

    现在曹操新得并州不久,又取河东,正是一举将其歼灭的最佳时机。等到曹操将河东治理个三年两载,再想攻之,那就难了。

    田豫坐镇的河东郡北线高顺、陈禄,南线叶献、陶俊,一个斩获非小,挫敌锐气,一个坚如磐石,使敌难进,都取得不错的战果。

    刘备顿兵永宁关下,却打得十分辛苦。

    刘备诸军轮番上阵,持续向关墙发起冲击。

    曹军也极有韧性,死战不退。

    两军在结冰的断墙废墟上反复争夺,鲜血将冰都染成红色。

    刘备军伤亡三四千人,曹操伤亡数目也与此相仿。

    让刘备看到希望的仍旧是季节与气温。

    随着时间推移,气温上升,曹操的冰墙之策渐渐没了之前那么大的效果。刘备的投石机砸塌的关墙也越来越多,整个南关墙都成了一道低矮的废墟带。

    刘猛有一次都冲过了关墙,进入城内,但被曹兵拼死击退。

    从攻城角度,天气转热,有利于刘备。

    但从后勤角度,时间拖得越长,刘备压力越大。

    袁绍毕竟兵多,恼羞成怒,猛攻阳阿和邵亭。首先是邵亭坚持不住。田豫命叶献放弃邵亭,退守东垣,派孙观以一部兵支援东垣。

    东垣守兵增至三部,近五千人,东垣城坚,终于遏制住文丑、郭图的攻势。

    田豫命孙观率其余两部亲自支援阳阿。阳阿守兵增至一万多人。在袁绍六万大军的攻势下,沉着应战。

    袁绍反复计算刘备军力后,惕然心惊,惊道:“不意刘备兵力已至此乎?”他一直以为自己兵力为诸侯之冠。

    这几个月来,刘备破刘宠、斩颜良、杀陈宫、降吕布、平张琰、败张济郭汜、收徐晃、杀马超,至少新增了八个军。

    加上原来关羽(朱樟)、张飞、典韦、刘猛、赵云、太史慈、吕虔、鲁肃、卫靓、牵招(公孙方)、臧霸、李通(李质)、许褚、陈登、兖州三军(逐曹操所得。雷升、武周、左煌)、豫州二军(擒郭贡所得。冯鼎、周泰),计十九军。

    刘备一军满编五千多人,不算章进、杜仲、肖建、公孙犊等人水师及屯田兵,其能战之兵直逼十五万!

    刘备兵力已经快追平袁绍。

    袁绍暗忖:若刘备消灭曹操,腾出手来,幽冀恐都难挡其兵锋!

    为今之计,必须攻入河东,将刘备的发展势头打掉。

    袁绍曾想过直接进攻兖州、豫州,行围魏救赵之计,直向彭城。

    但又担心泥足深陷,万一刘备索性跨太行东下,邺城危险。

    还是紧跟刘备尾巴为上策。

    若能消灭刘备主力,取彭城若拾草芥,若不能消灭刘备主力,则紧跟在侧,也可防止刘备狗急跳墙进攻邺城。

    与刘备军队来源五花八门、五湖四海不同,袁绍士兵主要是冀、幽人士,若后方失守,必将溃散。

    袁绍不敢赌。

    如今刘备在河东有十万兵,袁绍也有十万兵。而曹操约有三万兵。袁绍还可自后方再抽调两三万兵。

    这种兵力对比,不敢说必胜,但也难大败。

    袁绍感觉到刘备更强烈的威胁后,对阳阿的攻势更加猛烈。

    袁绍亲自擂鼓助威,袁军士气高昂,奋死攻击。

    以高顺的沉稳,眸子深处也露出一丝忧虑。

第三百四十章 士不可以不弘毅

    黄忠呸地吐出一口血沫,胸口火辣辣的,知道自己伤势不轻。

    但总算是逃脱了敌人的追击。

    祖郎这贼子一身武力的确不俗,又善行山路,在林间、山地纵跃如飞,着实给黄忠造成极大麻烦。

    黄忠身上四处伤,有三处都是祖郎造成。

    黄忠也让祖郎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没有三四个月别想下得了榻。

    黄忠抬头眺望莽莽九岭山,身上又生出一股力气。

    翻过这山,就进入荆州境内了。文聘声东击西,就是从此路遁入长沙境内的。

    自己若能赶入文聘军中,以文聘之忠厚耿直,定会给予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

    黄忠脚步不停,奔入山中。

    良久后,追兵赶至,却早失去黄忠身影。

    孙河愤愤道:“就该一刀砍了这贼子!我早说此贼冥顽不灵,留之不得。周公瑾非得说什么招揽英雄,示以宽宏。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众军士也都追得满头大汗,小腿酸疼,一屁股坐在地上,咒骂黄忠不停。

    孙河带人试探着向山中行了里许,悻悻回转,道:“罢了,大军踪迹还好追寻。

    黄忠一人,尽可选择小路。

    这山中岔路多如牛毛,黄忠完全可以抄小径翻山。

    我等根本无从追起。撤!”

    回去禀报孙策,还告了周瑜一状。

    此前黄忠一直被严密看守。孙策等猛攻南昌,城中支持不住,有突围之意。孙策判断文聘将北走,遂至梅岭山设伏,将黄忠留给孙河看守。

    结果文聘向西突围,孙策扑了个空。

    黄忠假意向孙河投降,突然发难。若非祖郎等人在侧,将成功挟持孙河。

    混战中,黄忠夺了一匹战马,绕过南昌城,向西急奔而去。

    孙河、祖郎等大怒,紧追不舍。

    山脚下交战,祖郎为黄忠击伤,将士被杀者二三十人。最终让黄忠逃脱。

    孙河回转后,孙策等已入南昌城。听了孙河告知黄忠逃走,孙策也有些遗憾:“黄汉升勇武善战,若能得而用之,可收绛灌之功。

    惜哉其所投非人。

    托身刘表,有何前途?

    必虚掷才华,难有作为也。”

    周瑜向孙策谢罪。

    孙策笑道:“公瑾何罪之有?

    黄汉升虽则冥顽,也算忠义。

    忠义之士,乃国之宝也,须当敬护。

    失一黄汉升不足惜,无数黄汉升将来投矣。”

    周瑜拱手贺道:“伯符有此胸怀,何愁英雄不来投?”

    孙策又安慰孙河:“勿怪公瑾,其乃为传我爱贤之名。君亦无过,且去暂歇,后续平定诸县,还要用君之力。”

    孙河向周瑜唱喏谢罪,向孙策告退。

    孙策对周瑜道:“彼武人粗直,言语无忌,以公瑾之大度雅量,应不介怀。”

    周瑜道:“孙校尉率直忠贞,我深赞赏,岂会怪罪?”

    孙策亲去探视祖郎。

    祖郎欲从榻上挣扎起来,被孙策按住,道:“卿与我贵在知心,勿需多礼。卿安心养伤,伤后必有大用。”

    祖郎感激道:“将军不以郎之出身而见弃,郎誓死无他,必为将军效死!”

    孙策深加勉励。

    回到帐中,孙策问周瑜道:“已破豫章,可否再向江夏,为先父复仇?”

    周瑜道:“刘玄德方用兵于河东,豫徐空虚,有可乘之机,吴公恐怕不会再与荆州扩大战事。”

    孙策叹道:“我为吴公帐下将,不得不从,为之奈何?”

    周瑜直接挑明:“伯符破庐江,逐刘繇,取豫章,所向无敌,军功赫赫。然无根基,皆为人作嫁,宛如镜花水月。”

    孙策道:“我亦深为此而愁烦。公瑾有何计?可据豫章而立否?”

    周瑜摇头道:“豫章虽名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其实山多地少,溪流纵横,北有大江,南有玉华山,东有怀玉、武夷,西有幕阜、九岭,乃四塞之地。

    自守尚可,据之以争天下则难。

    且豫章处于楚、吴夹击之下,焉能从容发展?”

    孙策道:“吴会乃我故里,该地户口稠密,士民殷实,物产丰饶,又有大江之险,可做根基否?”

    周瑜道:“此正我所欲言。

    丹阳、豫章,山民果劲,可出精兵;

    吴郡、会稽,鱼米丰饶,足以养众。

    丹阳、吴郡北可进窥淮南,虎视中原;

    西可并吞九江、庐江,沿江取荆州。

    此帝王之业也。”

    孙策深为赞同,道:“公瑾之计,与子纲公所言略同。然何以据吴会?”子纲公即张纮。

    袁术自封吴公,表孙策为讨逆将军,孙策即表任张纮为长史。

    张纮本要跟着讨伐豫章,因病不能成行,暂留丹阳。

    周瑜道:“吴公心雄志骄,将用兵于北,必借重伯符,届时因机乘便,必有所得。”

    两人通宵深谈,定下大计。

    刚定豫章数日,袁术果派人请孙策班师。

    孙策平庐江,袁术食言以刘勋为庐江太守。

    这次派孙策攻豫章,袁术答应以孙策为豫章太守。

    孙策率本部万人回师,留下桥蕤、纪灵守豫章。

    袁术亲自迎出寿春城外十里,对孙策倍加礼遇,深相慰劳,当场向孙策表态:“伯符果然是英雄了得,一战而破文聘,取豫章,虽古之名将亦无过于卿也。

    孤已表卿为征北将军,许君开府。如何?”

    孙策忙向袁术拜谢。

    袁术掀须笑道:“伯符本年方二十岁罢?”

    孙策道是。

    袁术笑道:“孤有爱女,年已十二,明年豆蔻,后年及笄。孤愿将爱女许配于伯符,不知伯符意下如何?”

    此举大出孙策意料之外,不由用眼睛余光看向周瑜。

    周瑜微微摇头。

    孙策心中电转,明白周瑜意思,便向袁术道:“末将谢过吴公厚意。然末将少年时曾立下誓言,荆州未灭,黄祖不死,绝不成家。

    如今刘表僭为楚王,兵雄将广,恐非旦夕可破者。为免耽搁吴公爱女,还请收回成命!”

    袁术勃然大怒,作色道:“汝若不欲与孤结亲,直言便是,何必虚辞推脱?汝自恃有功,不将孤令放在眼里否?”

    孙策忙拜倒,发誓道:“请吴公万勿误会。末将所言,句句是真。如若有假,让末将死于箭矢之下!”

    袁术收起怒意,仍旧寒着脸,道:“既如此,孤便不相强了。省得外人说孤逼婚,以为孤之爱女无人可嫁似的。向孤求亲者,何止数十!”拂袖而去。

    孙策忙追问一句:“公此前曾言豫章太守事,望公恩准。”

    袁术站住脚步,也不回身,扔过来几句话:“如今四方多事,还需借重伯符武力,何必斤斤于一郡守?孤欲以桥蕤为豫章太守,负责守成事宜。彼出自沛国桥氏,知名豫州,足堪为守。卿另有重用,稍安勿躁,且回府歇息几天。”

    孙策还待争辩。

    袁术早去的远了,孙策欲追,被卫士拦住,不得前行。

    袁术长史杨弘向前施礼道:“见过征北将军。”

    孙策只得还礼。

    杨弘抬手相引到:“吴公料定将军必胜,已提前为将军准备了府邸,请随我来。”骑上马,引孙策等入城。

第三百四十一章 传国玺昭示天命

    杨弘与孙策并马在前,不一时来到城内一座极大的府邸。

    高墙大院,庭院深深,雕梁画壁,装饰奢华。

    更有十几名美女在院内两边排开,向孙策亭亭拜倒,莺声燕语:“奴婢拜见将军!”

    孙策扫了一眼,皆是年纪在二八年纪的少女,身躯袅娜,态度娉婷,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虽非国色,也属上等。

    孙策问杨弘:“这是何意?”

    杨弘笑道:“吴公岂有他意?乃是见将军戎马倥偬,恶战疲惫,特为选择好女,服侍将军。此吴公之盛德也。亦见对将军之厚重。”

    孙策皱眉道:“此前当吴公之面,我曾言大仇未报,何以家为。此等少女,我一概不用。既是良家女,有劳长史速送之回家。”

    杨弘笑容一滞,尴尬道:“将军,天下战乱,彼等流落至淮南,哪还有家?将军弃之,乃逼其死也。”

    众女见孙策不受,皆垂泣道:“将军若不留奴婢,妾等唯有死矣。”

    孙策却不容易被骗,对杨弘道:“彼等皆殊色,吴公岂会不管?若长史不听我言,此府我亦不受。”

    杨弘瞪视孙策良久,见他终不为所动,只得将府中美女、仆役全部撤出。

    孙策率部曲亲兵入驻,孙策据主室,留周瑜居其侧。孙河、祖郎亦在府中。整个府中共住了一曲兵,宛如军营。

    其余大军皆在城外扎营。

    杨弘见孙策根本没有接其母住此府邸的意思,心中叹息:欲孙策归心,难矣。都怪吴公一再对其失信,现在君臣离心,不知何时才能弥合。

    袁术此时正与袁嗣、韩胤、阎象、张炯等决策大事。

    袁嗣反对北攻豫徐,道:“孙策刚平南昌,周边诸县未定。且豫章北有上缭宗贼,聚众自立,不服调遣;

    南有丹阳僮芝,擅据庐陵、平都、石城三城,自立为庐陵太守。

    桥蕤、纪灵方用兵之时。

    扬州六郡,吴郡许贡、会稽王朗,抗命不遵,须当讨伐。

    岂可内未定而用兵于外耶?”

    阎象也持此议。

    韩胤则反驳道:“不然。宗贼癣疥小患,僮芝跳梁小丑,许贡土豪,王朗儒士,皆非英雄。

    刘备雄姿杰出,有天下之志,今若不趁其腹地空虚而击之,待其平定曹操,率雄兵十万南下,我军何以拒之?

    当先发制人,若能一举攻破彭城,使刘备大军星散,自然是上佳。

    即便不能,也可夺取汝南、沛国、下邳、广陵等地,为我军营造战略纵深,以抗刘备反扑。”

    张炯也给出自己卜算结果:“北伐大吉。若破刘备,吴会自会降服。袁公坐断东南,此帝王之业也。”

    阎象斥道:“如今虽天子缺位,袁公仍为汉臣,说什么帝王之事?”

    袁术摆手道:“口误而已,无需大惊小怪。且再议向何方用兵之事。”

    阎象恳切地道:“袁公,刘备、曹操、袁绍方四处用兵,百姓饥馁,民不聊生。

    我军据淮南之地,土地肥沃,百姓殷实,正当奖掖生产,发展经济,清明政治,夯实基础。

    不出三年,可养十万之兵,届时讨伐不臣,谁敢不服?

    如今实不宜横挑强邻,引发大战,致使兵连祸结,难以休息。

    请袁公三思!”

    袁术听明白了阎象的暗示,不就是说自己打不过刘备么?万一惹刘备来攻,反而遭受损失。想起此前争徐州却被刘备所破之事,不由大为羞恼,发怒道:“当今大争之世,不进则退。

    不并人,则必被人所并。

    君腐儒之见,且退下!”

    阎象退到殿外,仰天长叹道:“根基尚不固,而与强敌战,我逆见其败矣。即使不败,州亦将落他人手。悲夫!”

    后袁术听人报告阎象口出诅咒之语,大怒,将之下狱,欲处死。

    幸赖袁嗣、杨弘等求情援救,袁术方将其饶过,贬职为民。

    阎象额手称庆道:“得以全躯保命,足矣。”治装悄然离开扬州,北渡淮水,回到老家琅琊。

    琅琊相孙嵩闻之,亲来拜访,征辟阎象。

    阎象拒绝道:“某已老朽,见识又浅薄,实不堪用。”

    孙嵩笑道:“我尚不称老朽,君年齿还不如我,岂可称老朽?”

    阎象又托以任职乡里,人情难却,必有营私之嫌疑。

    孙嵩道:“这有何难?我荐君于彭城即可。”当即修书一封,派使者送往彭城,推荐阎象任职六部。

    时间已过月余,进入三月中,张昭、华歆、沐并等正因袁术派孙策入寇而愁,闻阎象在境内,大喜,沐并亲往迎接。

    阎象拒绝不得,只得随沐并入彭城。

    这时袁术已派孙策、张勋、苌奴三路大军北侵。张勋从丹阳渡江北攻江都,孙策、苌奴自九江东下,合兵七万,进攻广陵。

    陈登仅五千多兵,广陵或可守,但陈登心忧他事。

    刘晔问道:“君是担心孙策等长驱直取彭城?”

    刘备西上讨陈王刘宠,刘晔被派到广陵,参陈登军事,协助陈登防备袁术。现在袁术果然记吃不记打,不是蠢蠢欲动,而是真的悍然入侵。

    陈登道:“正是。大司马当时提醒我注意孙策。文聘乃荆州名将,孙策一举破之,轻取南昌,果然了得。大司马明见万里,神乎其神也。

    既如此,对孙策不可等闲视之。

    其来广陵,乃是要消灭我军南部有生力量。

    若见广陵难下,亦可羁縻住我军,急取彭城。

    彭城空虚,若孙策速进至城下,城中士民必震骇。

    彭城乃后方重地,中枢之所,设有万一,被孙策袭取,则全盘动摇,难以回天。”

    刘晔点头道:“君虑极是。我刚得到消息,也有此忧。

    袁术不派兵直取彭城,乃先攻广陵,恐怕也是担心留我军在后,会行围魏救赵之计,也攻其寿春。

    袁术不敢行险,乃是其本人坐镇寿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策作为三支袁军中兵力最多、战力最强者,以其用兵风格来看,未尝不会突袭彭城。

    我建议大张旗鼓救援江都,而直接放弃广陵,大踏步后退过淮水,在沛国、下邳与袁兵作战。

    一者背靠彭城,无路可退,将士奋命。

    二者可与沛相荀衍、下邳相糜竺相接,集兵于一,免被各个击破。

    三者可调于禁、左煌西上,合力应对。

    正如大司马常言,张开五指,只是散沙,握紧拳头,方可打人。”

    广陵都尉吕岱也附从刘晔之计,道:“大司马有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只要我军抱团,左煌、于禁加我军,再有各郡国兵,不下于两三万人,袁术遂号称七万,我军有险可守,也当无虞。”

    陈登站起身来,下达命令:“大军佯援江都,立即弃城北撤!”

    做出这项决策并不容易。

    这属于不战而逃。陈登身为广陵太守,若按照传统打法,守土有责,一旦失地,有可能被处死。

    陈登与刘备君臣相知,陈登深知刘备为人,再加上他对战争之理解也在寻常将领之上。

    若被孙策各个击破,有生力量被灭,进而攻克彭城,刘备大军就算回来,也无所依,必将溃败。

    若收缩力量,集中兵力,与孙策相持于睢、淮之间,就算弃了广陵,等刘备大军回转,也可轻松夺回。

    陈登文胆武志,在徐州兵威信极高,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出城而去。

    郡丞袁涣自告奋勇留下维持秩序,若孙策大军前来,袁涣将虚与委蛇,以待将来。

    袁涣出身陈郡袁氏,其父袁滂官至司徒。袁涣曾被公府征辟,又被举为高第,授官谯县县令。袁涣见天下将乱,不就任,避地广陵。

    刘备入广陵,征袁涣为广陵郡丞。

    孙策率兵三万,自全椒县进至堂邑县,止步不前,对袁术所任监军杨弘道:“刘备三军,陈登在广陵,于禁在沛国龙亢,左煌在汝南褒信。

    陈登、于禁之间,下邳空虚,我军完全可自下邳长驱直入,沿着睢陵、夏丘、取虑,直取彭城,震动青兖豫徐四州。

    上述三城皆曾遭曹孟德屠戮,县里残破,几不设防,如无人之境。

    若破彭城,不但可取徐州、豫州,青兖亦唾手可得也。”

    杨弘沉思良久,道:“君计固妙,但过于行险。袁公有命,先取广陵,消除后路之忧,再取徐、豫,君还是依计行事吧。”

    孙策淡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决机在我,我可便宜行事。”

    杨弘心中惊惧,强自镇定,厉声道:“将军可要想清楚了,此三万兵虽以君为主将,梁纲、乐就皆袁公亲任,君所领不过万人,乃欲公然违反袁公节度否?

    且令堂现在丹阳,闻君至孝,欲陷令堂于险地否?”

    孙策默然,脸色阴晴不定。

    丹阳城内,袁术大将李豊、谋士张炯率兵数百人将孙策之母吴夫人宅院团团包围。

    吴景外出剿匪,闻讯急提兵而来,带兵入城,向李豊怒道:“李豊、张炯,尔等欲何为也?”

    张炯出示袁术亲笔命令,向吴景道:“吴太守,袁公亲令,欲向贵姊借一物而已。”

    吴景看了那命令一眼,吃惊道:“此事当真?”

    张炯道:“千真万确,已经核实,绝无虚假。”

    吴景命士兵在外与李豊等对峙,率数十甲士进入孙宅。

    其姐吴夫人生于公元157年,比孙坚小两岁,十九岁时(175年)生了孙策,二十六岁(182年)生了孙权,二十八岁(184年)生三子孙翊,三十岁(188年)生四子孙匡;三十二岁(188年)生女孙尚香。

    现年吴夫人三十八岁,目含秋水,眉有英气,虽则貌美,不同于凡俗女子,其风格与曹操卞夫人亦大不相同。

    卞夫人柔中带刚。

    吴夫人则刚柔并济。

    吴景上前低声问道:“阿姊,汝果有传国玺否?”

    吴夫人眼睛不眨地摇头:“我何来此宝物?”

    吴景道:“张炯言之凿凿,不奉上此物,不仅汝及诸甥皆难保,伯符亦危险矣。”

    吴夫人问清李豊、张炯情态,陷入沉默。

    吴景道:“阿姊,若真有传国玺,便献出去吧。我等留之何用?”

    吴夫人斥道:“汝懂什么?持玺者有天命,岂同于寻常宝物?”

    吴景被姐姐教训惯了,唯唯道:“是、是!然形势如此,不交宝玺,如何脱身?”

    吴夫人道:“外面不够数百人,汝军数千,不能一战否?”

    吴景忙道:“袁公将丹阳郡治移至此丹阳县,周边诸县皆有袁公亲信把守,更何况雷薄、陈兰等人有兵数千近在石城。

    我兵三千,若与袁公战,固能脱身,汝一女子,还有仲谋等幼童,如何得脱?”

    吴夫人眨眨眼,叹息道:“既如此,此玺就暂送于袁公保管吧。”

    亲至卧室,从隐蔽之地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打开视之,却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玺。

    孙策之弟孙权年十三岁,也是首次看到传国玺,伸手就将它一把抓起,反复看了看,道:“不过普通白玉,也无甚出奇之处。”

    吴夫人大声喝止,夺过来,小心放在匣中,道:“汝懂什么?此玺自秦传至今,已四百年矣,天命汇于其中,人心聚于其内,岂可等闲视之?”

    依依不舍地将传国玺递给吴景,命其与李豊、张炯一起西上寿春,亲自交给袁术。免得被人私吞,自己既失玺,又未能免于袁术攻击。

    袁术拿到传国玺,欣喜若狂,与众人传观,皆称是真玺。

    袁术哈哈大笑:“天命在我,此其征也!”

    在拿到玺之前,吴郡许贡、会稽王朗畏于孙策破豫章之威,遣使向袁术致意,愿意向其进贡。

    虽然两郡皆称穷困,粮食匮乏,但还是送上了不少珍珠、玉器等宝物。

    袁术道:“孤不在乎汝等财货,只要汝等肯臣服即可。”还赐两郡宝物若干。

    扬州尽入袁术之后,又得了传国玺。三将攻入徐州,不日徐、豫亦不难得。

    袁术意得志满,不由纵声狂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孙伯符长驱直入

    孙策攻堂邑不下,又得到广陵疑似空虚的消息,知道不妙,不顾杨弘再三核实的要求,直接将之软禁,立即轻装北上。

    沿途补给全靠因粮于敌。

    说直白点,为了追求进军速度,就不能携带太多辎重,粮食只能在民间抢掠。

    豫徐民间也不富裕,面对孙策“借粮”,自然坚决抵抗。

    孙策一声令下,不给粮则屠之。豫徐大地一片血色,哀哭之声直达云霄。

    下邳国在淮水之南有四县,西边是怀陵和东城,东边是盱眙和高山。

    高山南边是广陵郡,因此防御重点是西南九江方向。

    孙策从堂邑东行,绕过尖山、纠山等,突然猛攻高山县东门。

    高山县猝不及防,被敌兵一鼓作气冲上城头。

    陈武先登。

    他之前败在黄忠手中,深以为耻,发誓立功。

    陈武登上城头后,左盾右刀,血战不退,掩护着后续勇士源源不断上来。

    高山告破。

    孙策将府库劫掠一空,斩杀不肯投降的高山县令,继续北上。

    孙策出发虽晚了两日,但淮水向上翘尾,从堂邑到淮水的距离,比之广陵到淮水的距离,要近了一倍。

    因此当孙策到达淮水南岸时,陈登刚在淮阴渡过淮水,距离淮水之北的徐县还有两日路程,已经难以在淮水阻击孙策。

    下邳相糜竺接到急报孙策入侵,急亲提兵两千南下。

    下邳在淮水之南虽有城池,但淮水仍是防御重点。徐县之南,淮水北岸,设有清淮校尉,领一部兵驻扎于渡口。

    清淮校尉鲍兴本是陶谦麾下将领,属于糜竺亲信,跟随许褚击杀曹豹,救了陶谦。

    刘备入郯城,与鲍兴携手同行。

    后升鲍兴为校尉,守淮水,仍在糜竺治下,以示对糜竺无疑。

    鲍兴军士见孙策来势凶猛,脸上皆变色。

    鲍兴奋然道:“我受大司马厚恩,愿以死报之。汝等若惧,可自行离去。”

    军士被鲍兴激励,纷纷表态:“愿随校尉,与敌贼血战到底。”

    孙策派兵搭建浮桥,鲍兴奋勇阻拦,浮桥不成。

    孙策兵过三万,下令分兵渡河,在淮水上下数十处进行强渡。

    鲍兴兵少,捉襟见肘,不到半日,孙策兵已渡过千余人。

    鲍兴趁孙策兵立足未稳,急击之,多有杀伤。

    孙策大怒,命程普、韩当逆战,下令道:“若君等失利,我当亲自陷阵。”

    程普、韩当皆吼道:“无需劳烦将军!”过河后,集合数百人直扑鲍兴。

    鲍兴奋勇作战,但不敌程普、韩当骁锐。

    程普、韩当突入鲍兴军中,直取鲍兴。

    鲍兴左右急叫:“校尉,敌将甚勇,请速避之。”

    鲍兴吼道:“大丈夫报国何惜身,一死而已,何退之有?”

    直前迎击。

    两方恶战,鲍兴刺程普中肩,却为韩当刺中左胁,委顿于地。

    程普更不裹伤,上前一步,将刀架在鲍兴脖子上,劝他投降。

    鲍兴大骂不绝:“汝等贼寇,还欲乃公降?大司马军至,汝等皆为齑粉!”

    程普大怒,挥刀斩了鲍兴首级,号令鲍兴余众道:“汝等主将已死,何不早降?”

    上百名士兵皆大呼道:“校尉战死,我等岂可独生?”

    奋不顾身,猛攻程普、韩当。

    孙军过河者越来越多,将鲍兴余兵围之数重。

    余兵誓死不降。

    程普、韩当皆杀之。

    孙策渡河后,又斩杀数百人,俘虏两三百人。

    鲍兴一部一千五百兵全军覆没,逃出者不过数十人。

    陈登自淮水向西南急行,刚渡过泗水,就得知清淮部鲍兴战死,急往北折向睢陵。

    陈登虽自信这几个月徐州兵训练严格,战力极强,但不会盲目到以五千兵与孙策三万兵野战。

    斥候向孙策报告东侧有一支军队活动,看规模约有数千人,具体情况不详。

    孙策问周瑜:“此必陈登兵,是否急追之,先将其击破?”

    周瑜道:“陈登熟悉地理,追之恐难及。兵法云,致人而不可致于人。若被其牵制,大影响我军进度。不如置之不理,径向彭城。”

    孙策道:“公瑾之议正与我同。”

    留一部兵守浮桥,继续北行,至徐县。

    徐县已得鲍兴溃兵预警,紧逼城门,严阵以待。

    孙策率军在城下耀武扬威一番,更不停留,直接北上。

    下一城乃是夏丘。夏丘曾在一年前遭曹操屠戮,百姓稀少,城池残破。笮融南下时,又顺手掳掠一番。

    去年冬糜竺主政下邳后,用心招徕流民,发展生产,夏丘恢复了些许元气,但仍旧一副蔫蔫的样子。

    奇怪的是,面对孙策大军喧嚣而来,夏丘城中人声寂寂,城门竟然半开!

    孙策心中惊疑。

    宋谦持重,建议先派斥候哨探。

    孙策许之。

    数十斥候推开城门,迎面是一片鹿角和一处土墙,入目也无人影。

    孙策等举目眺望,只见斥候绕过土墙,城门突然关闭。然后城中传来一阵厮杀声,眨眼间再无声息。

    那城门再次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虽在日光之下,那缝隙宛如鬼怪的大嘴,阴森可怖。

    孙策士兵中有胆小者,暗自嘀咕:“莫非有鬼神?”

    孙策听到,怒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来鬼神?谁曾亲见鬼神?所谓鬼神,不过虚妄讹传罢了!

    此城中还是守将装神弄鬼,做疑兵之计,埋下伏兵而已。”

    对于是否攻城,孙策和周瑜稍微起了分歧。

    孙策主张将计就计,一举将夏丘击破,将守兵消灭。孙策很清楚,刘备境内空虚,根本不可能凭空变出大军能与自己三万兵对抗。

    周瑜则担心敌兵即便不多,也相当精锐,若据城固守,非轻松可以攻下,反而再次迁延时日,耽误大计。

    孙策思考片刻,决定狮子搏兔,全力猛攻。这夏丘虽破,也算是个据点。

    夫将者,未虑胜,先虑败。

    孙策千里奔袭,批亢捣虚,若能攻下彭城,自是上佳。若万一遇挫,后撤也有所依。

    孙策命韩当、黄盖、孙贲、陈武各率一部兵,合计四千人,组成锥形阵,向夏丘攻去。

    韩当等推开城门,先是左右分兵控制城门,免得再有城门被关闭的情况。面对鹿角也不绕行,而是下令直接将鹿角拔走,土墙推倒。

    刚推倒单薄简陋的土墙,露出长街,韩当眼神陡然一缩,脸色大变。

    长街上有一彪人马自左右屋舍中悄然出来,在长街上列好阵势,前排持长矛,皆蹲伏,后排持强弩,皆战立。

    弩已上弦,指在扳机,箭尖森然,正对韩当等人。

    随着那名身材不高、气质稳重的主将大吼一声:“射!”

    弩发如雨,向韩当等射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形势危难思良将

    狙击韩当的那将正是于禁。

    刘备率大军西入弘农,将臧霸和于禁对调。于禁率陈郡兵驻守龙亢。

    四州空虚,于禁高度紧张,派出诸多斥候打探袁术动向。

    孙策平豫章回师后,于禁派兵向边境试探,发现袁术将领乃是乐就。

    此人虽号称袁术大将之一。然其人庸碌,所将兵不过万人。

    此处恐怕并非袁术主攻方向。

    孙策在哪,袁术主力就在哪。

    看这情况,袁术必然兵指广陵。整个徐州,也就是广陵大部都在淮水之南。袁术攻广陵,并无大河阻拦。

    于禁再三思考,与宣教、参军及三部军司马商议后,还是决定支援陈登。

    于禁留莫宝部继续守龙亢,自己亲率冯习弩兵部和徐禹长矛兵东移至虹县。

    孙策击破清淮部鲍兴的消息被于禁侦知后,于禁计算时日,驰援徐县已来不及,立即日夜兼程,直奔夏丘,终于提前半日到达,打了孙策一个埋伏。

    韩当骤被千张弩箭攻击,只第一波就损失百余人。

    冯习将弩兵分为三班,每班三百多弩,连续射击,箭矢连绵不绝,宛如无数雨线,落在孙兵头上。

    韩当损失惨重。韩当虽披重甲,执大楯,仍旧中了三箭。

    身后城门逼仄,面前强弩不息,进是死,退也是死,何如进?

    韩当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道:“杀!”当先向前扑击。

    跟随他的各级将领皆是孙坚旧部出身,身经百战,知道此时只能有进无退,皆怒吼跟随。

    由于距离较近,冯习只射了数轮,杀伤近千人,而韩当等已扑到近前,短兵相接。

    徐禹大吼道:“刺!”长矛兵结矛阵,随着节奏一齐向前猛刺。

    徐禹吼道:“拔!”

    长矛兵将矛拔出,随着徐禹再吼:“刺!”用力刺出。

    前排矛手倒下,后排矛手补上,一直形成稳定的矛阵,宛如磐石,死死钉在当场,寸步不退。后面冯习开始射击孙兵后阵。

    韩当、黄盖、孙贲、陈武进不能,退不得,狼狈万分。

    孙策望见韩当作战不利,急命宋谦、孙河率兵接应,又命周瑜搭云梯登城。

    城中士兵皆在城下,城头无兵。周瑜轻松搭起云梯,登上城头,以弓手居高临下射击于禁。

    于禁不是不想在城墙上安排士兵,可惜士兵太少,捉襟见肘,另外城上若安排士兵,也会引起敌人注意,难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见孙策援兵继至,便以弩手牵制,从容后撤。

    夏丘城墙低矮,城防残破,本就难以守住。孙策兵的精锐也出乎于禁意料之外。

    本以为弩矛协同,又是猝然狙击,定能将韩当四部一举歼灭,不料杀伤过半,敌人仍旧高呼酣斗,上前作战。

    加上孙策后续增援得力。于禁只得放弃全歼韩当的打算,直接从北门撤出夏丘,奔到睢水以北。

    陈登与于禁合兵,兵力达到八千人,在睢水布置防线。

    陈登弃广陵后,苌奴轻松占领广陵城,闻孙策已过淮水,一路畅通,大喜,跟在孙策身后,一路攻取广陵郡诸县,入拾草芥,好不惬意。

    张勋对孙策向来高看一眼,当孙策软禁杨弘时,张勋装作没看到,然后一直跟随孙策行军到夏丘。

    孙策在夏丘为于禁狙击,损失不小。韩当重伤,其部千余人,仅剩下三百多人,已被打残。黄盖、孙贲、陈武等部也各损失数百人。合计伤亡两三千人。

    孙策又痛又恨,为之落泪,发誓道:“不杀于禁,誓不为人!”

    大军行至取虑。于禁与陈登互为犄角,大军既难渡过睢水,又难攻下取虑,进退两难。

    此前孙策可以不顾陈登,是因为陈登一军,远在广陵,实际处于战局之外,不会形成大的变数。

    如今陈登、于禁合计八千,若孙策不顾陈、于而攻彭城,陈、于完全可以出战攻孙策之背。

    彭城守兵看到援兵在侧,而非远在千里之外,定然士气倍增。周围各郡县尤其是彭城之北郡县必然驰援彭城。

    欲克彭城,难上加难。

    周瑜献计道:“我为攻,敌为守。我兵集于一,敌城分于多。则主动权在我也。

    我可四下纵横,攻其郡县,夺其粮草,在彭城周围游走,若即若离。

    若敌不追,则攻城略地,诸县之坚远逊于彭城,也不可能四下皆援,必可克之;若敌来追,则破其来兵。

    不数月而敌必疲矣!”

    孙策听了周瑜疲敌之计,连呼妙计,当即照准。

    孙策与张勋两军合计近五万,留一万监视取虑,西向攻符离,克之。

    攻蕲县,又破之。

    豫徐风雨飘摇。

    彭城震骇。

    张昭急召集诸文武议事,道:“袁术背盟,悍然来犯;孙策骁勇,锐不可当。

    今大军近十万已至睢水,徐州大半已非我有。为之奈何?

    请诸君言之。”

    刘备为大司马后,以张昭为左长史,华歆为右长史,协助刘备管辖礼、吏、户、兵、农、工、士、民、警、侦、刑十一司。

    除了礼司第五巡、刑司钟繇为主事外,其余各司任职者,皆是从事。

    各司主事品秩皆为二千石,与郡国守相相当,但由于处于中枢,权势则过之。

    比如吏司从事崔琰,品秩为千石,却负责二千石守相之政绩评价、升迁废黜。

    刘备当然不会对崔琰偏听偏信,自有别的渠道来源。但崔琰的权势仍然极重。

    尤其是现在刘备对他十分信任。崔琰对各守相可以说是一言可以拔之升天,一言可以黜之入地。

    从事尚如此,主事更不用说了。刑司主事钟繇,有权指导刘备统治下的四州一切刑罚事宜。侦司负责检举、揭发、查证、纠察,警司负责抓捕,刑司负责按照法条判处罪刑。

    听了张昭略带丧气的开场白,钟繇见礼司主事第五巡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出声的打算,便起身道:“下吏有话要讲。”

    张昭略有些头疼,客气地道:“元常请讲。”

    钟繇比张昭还大了五岁,本年四十四岁,相貌威严,胡须浓密,思维敏捷,辩才无碍。张昭才与他相处数月,就发现这个下属能力极强,领导起来很是费劲。

    钟繇道:“孙策自淮南而来,至彭城四五百里,沿途河流纵横,坞堡密布,百姓皆愤恨袁术屡次侵掠,誓死抵抗。

    孙策兵虽多,不过逞一时凶威,何能长久?

    广陵陈元龙,知兵善战,必星驰来援;沛国于文则,毅重多谋,也当来会,加上沛相荀休若,名门之后;彭城谢公继,忠贞干练;东海孙宾硕,老当益壮;济阴徐季才,忠直节亮。

    几方合兵何止数万,又何惧孙策仓促之兵、乌合之众?

    即使在此城中,有沐将军在,还怕守具不全、器械不精么?

    因此,敌军入寇,不过小患,切勿大惊小怪,惊扰士民,徒乱人心。”

    沐并也在座,他身为军事三司之军备司主事,因功刚被拔为裨将军,接着钟繇的话道:

    “城中郡兵不下千人,召集丁壮,可至数千,甲械齐备,足以守城。

    只要城中士民勿惊,一心守城,末将保此城无虞。”

    第五巡见钟繇、沐并两人定调后,无人敢出声,不得已出言道:

    “孙策年纪虽轻,破庐江、取丹阳、败文聘,威震荆扬,得其父真传,有名将之姿,不可小觑。

    其兵既雄,其将亦猛。程普宋谦韩当黄盖之流,皆孙坚旧部,勇武过人。

    钟、沐二君虽言我军可集万众,然无名将,如何对敌?须当三思。”

    礼司从事陈忠等也附从第五巡观点:“彭城无险可守,周围不过丘陵而已,若敌人自北方来,尚有汳水、泗水,如今敌人自南方来,只有区区睢水,如何能挡?”

    农司从事氾咸研发曲辕犁有功,种地在行,对兵事一窍不通,听了形势危急,也跟着起哄:“青州有泰山之险,不如移治临甾?坚壁清野,以待敌弊。”

    彭城相谢寻也在座,他也是个文臣,虽然忠直,却不懂兵事,也叹息道:“彭城四通八达,处通衢大道,却无险可守,据守不易。”

    坐镇彭城的以文臣居多,皆惧孙策大兵威逼,建议移治。

    右长史华歆心中矛盾,理智告诉他应该坚守,但孙策兵锋实在太过锋锐,听说一战而杀鲍兴,斩上千人,又屠符离、蕲县,杀气冲天。华歆实在难以接受彭城被破的后果。

    刘备之妻甘夫人、独子刘寄奴,田豫之母,关羽妻、子,诸将家眷,皆在彭城。若为孙策所得,刘备远在河东的大军恐怕将一朝溃散矣。

    若能携带诸将家眷安然退至临甾,会否是上策呢?

    反对移治的只有沐并、钟繇、陈群、孟建、崔琰、毛玠等寥寥数人,大多数人都赞同移治。

    张昭也赞同移治。

    在华歆不表态的情况下,移治似乎已成定局。

    张昭遂不顾钟繇等强烈反对,前往大司马府请甘夫人收拾行装。最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护好刘备之子刘寄奴。

    甘夫人接见张昭,听了孙策进兵至睢水,距离彭城仅有百里,也吓了一跳,震惊道:“前方许多将士,州县无数,怎会放敌贼如此深入?”

    张昭解释刘备抽调兵力北征,南部空虚之事。

    甘夫人道:“我妇人,不懂兵事,然刘公常言,首脑不可轻动,免得动摇人心。君等可曾思量此事?”

    张昭答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者”

    甘夫人又问华歆:“若迁往青州,毗邻袁绍,万一袁绍来攻,又避往何处?”

    华歆不能答。

    甘夫人问沐并:“彭城可守否?”

    沐并叩首道:“并愿以死保之,彭城可守!”

    张昭道:“若彭城万一有失,沐君即使一死,又有何益?”

    沐并怒道:“我亲提兵迎击孙策于睢水,若我死,君等再迁都不迟!”

    张昭不为所动:“沐君固然一片忠心,但形势如此,非大言即能挽回。若君败死,孙策进兵如火,我等安能走脱?”

    张昭不惧死,但不愿意死得毫无价值,更不愿意甘夫人和刘寄奴有任何闪失。

    沐并大怒,伸手按住刀柄。

    这时帘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彭城宛如都城,临战迁都,四方人心如何?

    彭城之南诸郡县又会如何想?

    何谓无名将?即使在此城中,亦有猛将在。”

    话音刚落,人报沛相荀衍提兵三千至于城西,下邳相糜竺提兵两千至于城东,梁相张超亦派兵一千来援。

    片刻后,荀衍驰入大司马府,拜见甘夫人,叫道:“敢言弃彭城者,可斩也!”

第三百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敢争先

    帘后出声那人却是吕玲绮。

    她道:“妾之族叔吕卫,勇冠三军,现闲在城中,若能用之,必可建功。”

    吕卫乃吕布族弟,富有气力,尤善骑术,为吕布爱将。因吕玲绮私自入青州之事,滞留不得归。刘备收降吕布后直接西入弘农,一时也没顾上吕卫。

    吕卫已赋闲数月,天天长吁短叹,埋怨侄女坑了自己。

    接到征调命令,吕卫一跃而起,仰天大笑道:“想不到我吕卫还有出头之日!”

    只要能有机会跨战马、执铁矛,冲锋陷阵,以自己之能,何愁不得刘备重用?

    袁术、孙策入侵,算是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不然等到刘备回来,又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吕卫自不知道,若等刘备回来,恐怕就会放马南山,休养生息,他更不会有建功立业之机会。

    这次阴差阳错,吕卫得到了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荀衍对甘夫人说的清楚:“广陵、沛国、下邳各郡县丢失并无大碍,然彭城动不得。

    彭城动,三州必失矣。三州失,则失粮仓,大司马大军十万,安归耶?

    大司马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奋兵出青州,千里伐曹操,才有今日之局面,怎可再退回青州,令数年之功,废于一旦?

    且今日之局面,哪里危急到要弃彭城的程度?

    孙策虽猛,不过袁术帐下一将,以计离之可也。

    其孤军来犯,安能长久?

    请夫人坚守城中不动,迎敌之事自有末将等人。”

    甘夫人叹道:“妇人不知大事,非君之言,几铸大错。

    我意已决,必与彭城共存亡。将士不走,我亦不走。

    张公长者,不通兵事,关心则乱,无须介怀,还当征集精壮、调集兵粮,做好保障,与荀君并力迎敌。

    诸郡兵以荀君为主,吕君为副,出城迎敌。

    守兵以沐君为主,钟君为副。

    不听令者,可先斩之!”

    荀衍、沐并、钟繇以及被紧急召来的吕卫等皆拜倒在地,口称:“夫人英明!”

    张昭满脸羞惭,欲拂袖而去。

    甘夫人将他叫住,拜道:“刘公将政事委于张公、华公,当此之时,还请搁置微嫌,勠力同心。诸事繁琐,有赖二公,请受我一拜!”

    张昭、华歆忙后退拜倒,连称“不敢、不敢、死罪、死罪”。

    出府后,张昭叹道:“此前听将士言夫人为神智妇人,我还不信,今日见之,岂但神智,乃有神勇!”

    两人不敢懈怠,鞭策官吏,一刻不歇,不过半日,便将彭城变成了一个军事堡垒。

    陈登、于禁派出的使者也赶到彭城,告知二将合兵八千人,就在睢水防守。

    彭城军心大定。

    张昭惭愧道:“陈元龙、于文则当机立断,兵至睢水,拱卫彭城,真名将也。

    我为敌兵所慑,心神为夺,竟未加深思,险些铸成大错。所行所为,令人愧杀!

    待刘公班师,我必向其谢罪!”

    华歆安慰他道:“我等不知兵事,以后当藏拙,以武将之议为准。

    将功补过,时犹未晚。”

    两人更加努力办事,将城中梳理得井井有条,与各郡县通气,周围郡国派兵来援,多者一千,少者数百,积少成多,彭城守兵数日内已达到五千人。

    荀衍、吕卫有兵六千,陈登、于禁有兵八千,加上沐并彭城守兵五千,兵力合计近两万,与孙策、张勋五万相比,仍然相差不少,但不再是量级的差别。

    野战或许不是对手,但采取守势,众人皆有信心。

    张勋见彭城援兵大集,心中忧虑,对孙策道:“敌兵大集,我等不如见好就收。免得后路被抄,动摇军心。”

    孙策笑道:“敌兵集结,正可一战破之。我正欢喜,君却出此丧气之语,令人费解。”

    张勋不解,忙问道:“伯符莫非有妙计可以破敌?快请明言,以解我惑。”

    孙策用手指头沾了水,在几案上寥寥几笔,简明扼要地将彭城周边形势画了出来,道:“彭城看似三面被山,其实山皆可翻,并非绝域,非易守难攻之所。

    沛相荀衍陈兵竹邑,广陵太守陈登陈兵取虑,欲倚睢水而阻我军。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此前我欲与陈登交战而不可得,如今却让敌兵欲与我作战而不可得。

    我军明向竹邑,暗袭太丘,从梁国境内渡过泗水,自西进攻彭城。

    彭城之西一马平川,谁能阻我兵临彭城之下?”

    张勋皱眉道:“彭城坚实,即使君至城下,又能如何?要想攻下彭城,我等数万大军,至少须半年以上。”

    孙策笑道:“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攻竹邑是虚,攻太丘、彭城亦是虚,我意在荀衍之军也。只要将其调动,使其处于奔波之中,则可乘乱取之。”

    张勋道:“然则我军亦处于运动中,同为疲兵,如何破敌?”

    孙策道:“被动与主动,不可同日而语。”

    孙策下令自竹邑附近大张旗鼓搭建浮桥,进行渡河作战,同时悄悄派一军奇袭太丘。

    这是在刘备境内,荀衍消息要灵通的多,情报汇来,孙策派往袭击睢陵、太丘的军队虽然打着张勋的旗号,但其将领有程普、韩当二人在。

    斥候认得清楚,二将虽都有伤在身,且未穿甲胄,伪装张勋帐下普通将领,但看得分明,确然是程普、韩当。

    荀衍与吕卫商量道:“此必是孙策派精锐欲自太丘渡河,自彭城西侧平原来攻。不可不拒之。”

    吕卫自告奋勇:“某愿率千人往拒之。”

    荀衍摇头道:“千人不足,与君两千。若敌兵强,当速告我知,我当再拨兵前往。”

    孙策行的是阳谋。孙策有兵五万,真要全军猛攻睢水,荀衍是很难拦住的。当然其损失也很大就是了。

    如今孙策分兵,荀衍若不分兵应对,则孙策可能自西攻彭城,若分兵,又担心孙策虚攻太丘,实攻竹邑,等荀衍兵力薄弱后,猛攻荀衍。

    最后荀衍不得不拨给吕卫两千兵,自留四千。

    孙策见荀衍分兵后,全军拔营,沿睢水北上,作势攻相县。

    荀衍只得夹河相随。

    孙策大军在睢水之右大肆鼓噪,耀武扬威。此处睢水呈东南、西北方向。古人面南背北,以东为左,以西为右。此即左冯翊、右扶风、陇右(又称陇西)、江左(又称江东)等名称的由来。

    荀衍不为所动,循水而行,与孙兵对峙。

    孙策从斥候了解到荀衍并未被孙策引得悉军北上,仍旧在竹邑留兵一千,不由感觉有些棘手。

    孙策话语中虽然对彭城地势有些轻蔑,其山也远不如豫章、丹阳之山那么险峻,实际上并不敢小觑,就算是丘陵,也足以对大军行进造成障碍,轻军自可无碍,攻具则难运输。

    荀衍扼守的竹邑和陈登扼守的取虑都大有讲究。二县除了临睢水之外,还扼守通往彭城的唯二通道。

    从二县过了睢水,通往彭城的路上有三道纵向丘陵山脉。

    最东边是花山、狼窝山、黑山一线,中间是康山、九顶山一线,西边是长山、秦山、秤砣山一线。

    取虑和竹邑分夹在三条山脉的南端,可谓是彭城两扇大门。

    看来不付出些代价是不行了。孙策不再迟疑,入夜扎营后,留周瑜假装大举夜渡睢水,鼓噪不休,亲自带万人星夜南下,拂晓从竹邑和符离之间强渡睢水。

    竹邑守将急向荀衍、陈登求救,拼死抵抗。

    待荀衍和陈登援兵赶至时,孙策、周瑜同时强渡,至北岸者已达万人。

    荀衍、陈登见睢水失守,遂向北且战且退,节节抵抗。

    孙策大喜,对周瑜道:“我利野战,不利攻城。陈登、荀衍竟敢与我野战相拒,我无忧也!”

    双方战于彭城南部诸山谷中,陈登、荀衍战败,损兵两千多人,立足不住,撤至蛟山,距离彭城只有五六十里。

    城中除了少数知晓整体战略之人外,其余皆惶遽不知所为。迁都说法再次甚嚣尘上。

    这次张昭和华歆坚定起来,将动摇军心者一律擒拿,关入牢中,请甘夫人携刘寄奴巡城。

    甘夫人鼓起勇气,带着刘寄奴、吕玲绮等,在城内大街上坐马车巡行一匝。为免士民不放心,甘夫人命令将马车篷帷全部撤去。

    合城士民看到甘夫人与大司马独子仍在城中,皆放下担忧,大司马之子仍在,说明诸文武心中有底,无需恐慌,不必担心曹操屠彭城之事重演,皆高呼万岁。

    甘夫人又登上城头,勉励守城士兵,拜道:“妾誓与彭城共存亡,生死皆仗诸君!请受妾一拜!”

    众将士皆感奋流泪,吼道:“请夫人放心!某等宁死,不让贼兵登上城头半寸!”

    太丘县外,张勋明知当面仅吕卫两千兵,却不急着过河,反而撤兵至蕲县。左右问道:“孙伯符已败彭城外军,将攻彭城,垂收大功,将军为何不共享其功?”

    张勋指着自己头盔道:“老夫从军十年,同袍多丧,唯老夫尚存,只靠一项,谨慎。

    老夫有自知之明,从不贪功。孙伯符欲立奇功,就随他去吧。

    老夫为袁公夺取半个沛国足矣。”

    孙策攻势猛烈,所战克捷。袁术其余诸将则跟在他身后狂占地盘。

    苌奴占广陵。

    张勋占沛国。

    乐就也悍然侵入汝南,击败于禁军莫宝部,向西进发,猛攻汝阴。

    兖州右军中郎将左煌率兵迎击,将乐就击退。

    刘晔见只有孙策三万兵至睢水之北、彭城之南山谷中,略有些遗憾,道:“惜哉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陈登略带忧色,道:“我军虽有后手,但孙策勇猛,周瑜多谋,战局未必如我等所料。”

    荀衍道:“总能让孙策吃个大亏,那就足够了。我军兵少,这是现实。要想报仇,只能等刘公回师后了。”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只知刘公攻入太原郡内,也不知最近战事如何。”

    太原郡内,界山大营,望着铺天盖地的胡骑,刘备军许多将士脸上都变了颜色。

    刘备行缓兵之计,等待徐晃、张辽阻断曹操后路。曹操也将计就计,争取时间后,终于将胡骑给诱来。

    南匈奴、鲜卑、乌丸以及各路杂胡,漫山遍野,呼啸怪叫,不下十万之众。

    周贯等皆主张坚守,认为敌骑甚锐,当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一将高声吼道:“直前击之可也,何守为?”

    关羽、张飞、典韦、刘猛、许褚、太史慈、臧霸等将话到嘴边,却被此人抢了先,都有些憋闷,听着声音不太熟悉,循声望去。

    只见那人却在外围,身高九尺,身穿盔甲,外罩锦袍,头戴兜鍪,手中执一杆大戟,胯下一匹赤红如血的大马,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中,燃烧着熊熊的斗志、炽热的野望和睥睨四方的桀骜。

第三百四十五章 蛮虏鲜血浇块垒

    面对十万胡骑,出言要直前迎击的,正是吕布。

    吕布降后,其兵一分为四。

    张辽随徐晃去了雁门。

    高顺、陈禄在阳阿阻击袁绍。

    叶献等在东垣阻击文丑。

    成廉、魏续分入摧锋陷阵军为校尉。

    陈卫、李黑打发去进修。

    秦谊转为文职,赵庶、李邹转入地方。

    许汜进入礼司。王楷安排闲职。

    整个兖州牧府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吕布成了光杆司令。

    留着吕布,一者刘备将吕布势力基本消化,吕布已无威胁,就如当年马超投刘备一样。帐下有吕布,从对敌人威慑方面都值回不少。

    二者刘备与吕布有婚约,杀父而娶女,不可也。

    三者要用高顺、张辽等,留吕布则可给这些旧将以台阶下。

    四者吕布还是有其过人之处。万军交战,个人勇武貌似算不得什么,但当这勇武超凡脱俗时,对己方将士的激励就非同一般了。刘备目的是要扫平天下,对英雄豪杰是来者不拒。

    刘备见吕布抢先出言,便问道:“奉先既曰应战,可敢上前?”

    吕布昂然道:“如何不敢?胡骑看似十万,其实乃乌合之众,请刘公与我精兵三千,足以破之!”

    刘备赞道:“壮哉斯言!然兵者大事也,不可不慎。”问关羽等:“云长以为如何?”

    关羽被吕布抢了先,正不乐,见刘备询问,大声道:“胡贼虽众,其队不整;来势汹汹,意态骄横;兵法云,骄兵必败。末将认为可击!”

    又问张飞。

    张飞道:“彼骑虽多,漫野而来,我居高临下,地利在我。彼皆轻骑,我则甲骑,以点破面,振威军三千铁骑足以破敌!”

    典韦、刘猛也不甘后人,纷纷上前道:“某等虽是步卒,有大楯长矛,列阵如山,摧破胡骑易如反掌!”

    许褚、臧霸、太史慈、周泰、卫靓、冯鼎、李质皆踊跃请战。

    刘备又问贾诩、荀攸。

    刘备军谋司以贾诩为主事,郭嘉、荀攸、刘晔皆是从事。

    郭嘉、刘晔与刘备相处日久,故派遣在外,刘晔佐陈登,郭嘉佐田豫。

    贾诩、荀攸加入刘备军不久,故带在身边,增进感情,加深了解,且示以重视,以免其生疑。

    荀攸道:“彼进我退,士气必挫。我军孤军远征,再失锐气,大众狐疑,莫说击破曹操,欲全身而退而不可得也。

    胡骑虽众,我军骁锐,足以匹敌。狭路相逢,勇者胜。击之勿疑!”

    贾诩也道:“若我军采取守势,曹操多智,必协胡骑而迫我。则我军一步被动,步步被动,将为其所制也。

    加以袁绍正犯河东,形势危急,更须快刀斩乱麻,急攻之。

    否则必生变故。”

    刘备道:“君等建议,正与我同!”将符节交给关羽,授予他临阵决机之权。

    关羽当仁不让,接过符节,下达命令:“摧锋为前军,射声在其后列阵;

    振威为左翼,奋威佐之;

    陷阵为右翼。

    扬武、翊武、威虏为中军,随时接战!”

    投入七军,仍有五军拱卫刘备。

    三通鼓响,典韦、太史慈扬旗出击,张飞和刘猛伏于两翼,朱樟、司马俱、臧霸静候军令。

    典韦摧锋军架盾擎槊,踏着整齐的步伐,居高临下,宛如泰山崩摧,沧海倒倾,向山下卷去。

    去年三月,曹刘南山之战,典韦军纪律不严,失散士兵不少,反不如牵招、吕虔功多。

    典韦深以为耻,之后严格整训部伍,摧锋军焕然一新,战力大增。后续历次恶战,每次摧锋陷阵出击后,都能一锤定音,扭转战局。

    这次关羽以典韦为前锋,正因敌骑过于凶悍,除了典韦无人能以硬碰硬、挡住敌人。

    扶罗韩对步度根道:“典韦如此威势,刘备不好惹啊。又没什么好处。兄弟为何要助那曹孟德?”

    步度根只有二十五六岁,面貌看似粗鲁,其实富有谋略,他眼睛眯起,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备不过据四州,就有如此威势,若其扫平天下,并州还能容我等牧马么?

    玄德是英雄,孟德亦是英雄。两虎不相容,二雄不并立。今孟德将败,不救之谁能与玄德相抗?

    袁本初虽强横,恐非此二人敌手。”

    扶罗韩撇嘴道:“汉强,我等避让就是。待其衰弱再来。如今兄弟你这并非坐山观虎斗,而是亲自下场与虎搏杀啊。万一为虎所伤,岂不是太不划算?”

    步度根听了心中不怿,但知道自己兄长一向说话不中听,也不好发火,只得道:“这不是你能懂的。且去迎敌。”

    步度根胸怀大志,一直想要恢复祖父檀石槐时鲜卑的荣耀。

    檀石槐“长大雄健,智略绝众”,“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曾败汉朝,强横一时。

    檀石槐于公元181年病死后,幼子和连继立。和连为北地人所杀,子骞曼年幼,檀石槐长子失名健之子魁头代立。魁头死,其弟步度根继立。这时鲜卑已分裂为三大部,十几小部。

    步度根深以不能振兴鲜卑为憾,对中原之事非常留意。

    此前公孙瓒对诸胡采取攻势,步度根遂与袁绍联合,击败公孙瓒。

    随着袁绍一统幽冀,日益强大,步度根又开始采取手段削弱袁绍,他看中了占据并州、实力较为弱小的曹操。

    对步度根来说,最好的局面是曹操据并州南部和河东,袁绍据冀州,刘备据兖州,三方混战不休。步度根可以左右逢源,加快步伐统一草原,逐渐蚕食幽州以及并州北部,再现檀石槐的辉煌。

    在曹操为袁绍、刘备两人所逼时,派人向鲜卑、乌丸等求援。扶罗韩认为无利可图,不想介入。步度根力主参与,并说服了中部、西部几乎所有鲜卑部落。鲜卑出动骑兵近四万。

    辽东三郡乌丸亦为蹋顿说动,来助曹操。乌丸出骑兵近三万。

    杂胡各部亦集结两万骑兵。

    说是来助,其实也是看中曹操许下的条件。若破刘备,曹操愿助北方诸胡东击袁绍,取得幽州之地,作为胡族牧马之所。

    八万多骑兵,在当今之世,已是冠绝天下的力量。

    加上曹操步骑两三万人,若能上下同欲,指挥如一,诸侯无人能当。

    问题在于,胡骑本身就分了十几部,指挥尚不统一,跟曹操更是难以协同起来。

    在出击前,曹操说的清楚:刘备军实力极强,不可小觑,应统一指挥,协同作战。诸胡首领答应得好好的。一旦临战,早将曹操所言置之脑后,一窝蜂冲了上来。

    在大多数胡人来看,刘备不过五六万人,自己八九万骑兵,还不是一举便可将其击溃?

    作战计划?不存在的。

    步度根、难楼和蹋顿望着前面乱糟糟的局面,有些傻眼,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摧锋军迎面撞上代郡乌丸能臣氐的部众。

    这个冬天能臣氐部饥饿难耐,好不容易熬到冬去春来,战马有了些牧草可吃,勉强长了些膘。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刻,不去汉地抢掠一番,如何熬得过去?

    能臣氐狞笑道:“杀光汉儿!”指挥着被嗜血习性冲昏头脑的族人扑向摧锋军如林的槊锋。

    典韦吼道:“止!架槊!”

    第一排士兵将大楯竖直,下缘插入地面,然后长槊尾部向后斜杵在地上,指向前方。

    第二排士兵如前架盾擎槊。

    形成了一座带刺的钢铁堡垒。

    嗤嗤声中,鲜卑骑兵扑在堡垒上,人马皆被长槊刺穿,宛如装满水的布袋被锐物戳破,鲜血从破洞中迸射出来,当场惨死。

    鲜卑骑兵是仰攻,马速有所降低,又皆为轻骑,莫说甲胄,不少骑兵连高桥马鞍都没有,只是个简单的布垫。

    第一排骑兵基本上都变成了血葫芦。

    而典韦军第一排盾阵只损伤十之一二。

    随着鲜卑骑兵接连不断冲击,典韦军伤亡加大,后续士兵不断向前补充。

    鲜血和尸体在两军交战线上越垒越高。

    潮水般扑来的胡骑遇到典韦这段河堤,激起朵朵浪花,河堤岿然不动。

    前排胡骑遇阻难前,后续胡骑仍在前拥,不可避免猬集在一起。

    关羽挥动旗帜,典韦军后阵裂开,让出射声军。

    太史慈下令:“射!”

    三千强弩兵举弩仰射。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也无需瞄准,直接按命令连续射击便可。

    弩兵采取三段式射击,前排射,中排上弩,后排准备,然后依次滚动,接连不断,形成连绵不断的箭雨,落入鲜卑骑兵中。

    若弩兵没有壁垒、车阵等依托,面对机动性极强的胡族散骑。后者拉开骑与骑之间的距离,如鸟雀般散进合击,弩兵基本上是个被动挨打、饮恨当场的局面。

    如今弩兵面对的却是猬集在一起的胡骑,连番射击之下,战果惊人。胡骑损失惨重。

    关羽再次挥动旗帜。

    振威军铁甲铮铮,轰然冲出。

    吕布一马当先,冲在最先。疾驰中先是引弓怒射,直接射杀三名胡骑,箭矢皆洞穿其身体。

    临近敌骑,一提赤菟马,大戟挥动,三颗头颅飞起。

    狂笑声中,吕布杀入敌阵,大戟左右劈刺,宛如砍瓜切菜。

    能臣氐先被典韦阻击,又遭太史慈弩射,眨眼间近千人惨死,又怒又惧,望见吕布杀来,勇不可当,急问左右:“这是何人?”

    左右皆道不知。

    有胡骑通汉言者高声喝问:“来将是谁?”

    吕布吼道:“某五原吕奉先是也!胡贼受死!”

    能臣氐惊道:“飞将吕布,此人竟然真降了刘备么?”

    张飞、谢安、周密等率甲骑紧跟吕布杀入胡骑之中,使得吕布后路无忧,前冲势头更加猛烈。

    张飞挥动铁矛,接连刺死数名胡骑,没有扎手之敌,甚不过瘾。

    望着吕布背影,心中憋气:必须弄一匹不下于赤菟的宝马!

    吕布一边狂笑,一边冲杀,胸中数月来的郁结之气、无穷愁烦,一时俱消,手中大戟行云流水,胯下赤菟心意相通,人马合一,人戟合一,已然进入不可言说的微妙状态。

    用一句俗话叫杀疯了。或者叫做来了状态。

    吕布已杀到能臣氐部的核心,面对能臣氐,大戟轻松挥舞,将他徒劳招架的马刀磕飞,手腕微转,锋利的半月型戟刃将他首级斩下。

    能臣氐部余众心胆俱裂,骇然奔逃。

    吕布仰天大笑。

    刘猛在张飞杀出的同时也率众出击。

    陷阵军与摧锋军一样,都是重装步卒,行动相对迟缓,终于奔下山坡,与敌人接战。

    刘猛嘴里吱哇怪叫,挥舞大刀,所当者人马皆碎。

    与摧锋军沉默如山不同,陷阵军风格与刘猛相同,怪吼如雷,相当跳脱。

    关羽见形势有利,前锋四军顶住了胡骑攻势,果断命令扬武、翊武和威虏三军杀出。

第三百四十六章 乱斫胡儿缺宝刀

    三军宛如三支利箭,扬武射左,威虏射右,翊武射中。

    臧霸身披重甲,左手持钩镶盾,右手握斩马刀,大步流星,率威虏军当先杀到敌人侧翼。

    右边虽还有敌骑,但阵形相对稀疏,对战局影响不大。

    臧霸军就如一个巨人挥动的右勾拳,重重砸在敌军的左肋部。

    臧霸手中钩镶,中间是一面椭圆形铁盾,盾面上有凸出尖刺,用来推刺敌人,上下各伸展出一根长钩,可以钩锁敌人兵器。

    右手斩马刀,本质仍是环首刀,乃匠器营根据臧霸要求,特殊打造,历经百炼,刀长四尺,极为厚重,非膂力雄浑者难以使动。

    臧霸义烈过人,其麾下士卒大都是泰山兵,果劲勇锐,单兵战力极强。投刘备后,配了宣教、参军、辎重等各种军官、兵种,正规化进度很快,整体战斗力也再次上升。

    刘备据青州后,非常重视军械制作,务求统一制式。历经两年多,半数以上主力军队都完成了更换。扬武军和威虏军均在首批。

    士兵腰中有刀,手中有矛,什长身上有甲。

    刀不卷刃,矛不钝锋。

    威虏军杀声震天,长矛如林,奋力向胡骑攒刺。

    所攻胡骑正是于夫罗的匈奴骑兵。

    于夫罗见麾下骑士被一排排刺倒,心如刀绞,但后方仍旧是黑压压的胡骑,退无可退,只得高声指挥向东方掉转马头,乱哄哄地迎击臧霸。

    臧霸哈哈大笑:“来得好!”北风吹动须发,眉间凛冽如霜,迎着胡马、弯刀,大踏步上前。

    草原健儿,骑马乃是自幼浸淫,虽然腾挪余地不大,仍旧勉力提起马速,轰然撞入臧霸军中,付出首排骑士死亡代价,将臧霸前排矛手撞得七零八落。

    臧霸军后排迅速递补上去,那条长矛组成的阵线再次完整无缺,随着前线将领的怒吼:“刺!”将手中长矛齐齐刺出,人喊马嘶,血花四溅。

    阵而后战,臧霸军轻松将乱哄哄逆袭而来的南匈奴骑兵压制下去,如一枚巨大的钢楔凿入胡骑侧翼。

    一凿之下,南匈奴骑兵先断为两截。

    于夫罗被困在前部,去卑等被困在后部。

    臧霸将南匈奴留给后续部队对付,率精锐继续向深处凿进。

    胡骑骇然望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手中刀举在半空,宛如天刃高悬,大笑劈下,又如雷霆斫地,刀落人断,无一幸免。

    不知鏖战多久,臧霸手中斩马刀再次劈下,将一名胡骑连刀带人劈为两段,但刀上却发出嘣地一声刺耳杂音。

    臧霸急提刀看时,只见刀刃居然裂了无数小口。

    这可是刘备军匠器营精制的宝刀,居然毁损至此,也不知臧霸到底砍杀多少胡儿!

    臧霸平时对此刀相当爱惜,心中一疼,骂道:“贼胡毁我宝刀,当真该死!”更加暴烈地向前砍杀。

    关羽望见威虏军势如破竹杀入胡骑左肋,不由掀须赞道:“臧宣高横行海岱,名不虚传!”

    朱樟所率扬武军是左勾拳,凿入难楼部中。

    难楼实力在乌丸诸部中最强。朱樟遇到了硬骨头。

    扬武军是刘备军最先组建的部队之一,关羽善于统兵,将扬武军打造得相当精锐。虽然甲具逊色于按重装步兵模式组建的摧锋、陷阵二军,论战斗力扬武军却不弱于二军。

    朱樟原是涿郡大侠,名声和武力在刘猛之下。

    刘猛悍勇,朱樟剽捷。

    朱樟亦是争强好胜之人,曾不服典韦,与之较技。调入关羽麾下后,潜心苦练,又常向关羽请教带兵之法,进步很快。

    朱樟见前锋为难楼精骑所阻,奋然道:“关将军委我以大事,岂可负之!”亲提矛冲杀到一线,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终将难楼前锋击溃,凿穿而入。

    司马俱率兵居中而进。他与麾下校尉巢集、张圭皆出身黄巾渠帅。在刘备初入青州时,还是死对头,给刘备造成不小麻烦。现在刘备武卫统领耿奇之兄耿庸、旧将周衢、钱忠等就死在黄巾手中。

    司马俱自公元192年七月投刘备后,见刘备蒸蒸日上,也自心热,一直想欲建功立业,搏个荣华富贵。可惜刘备让其一直屯田、守城,直到去年底开始才有机会跟随关羽袭破陈宫、颜良,立下军功。

    有功则赏。

    刘备组建翊武军,以司马俱为守中郎将领之。

    司马俱、巢集、张圭等皆大喜,早就知刘备对降将一视同仁,如泰山应劭降将卫靓、兖州曹操降将于禁等皆领一军,今日轮到自己头上,才真正放下心来。

    司马俱一颗心火热,若再立功,裨将军、偏将军,甚至封侯,都非奢望。要知道大司马可是天命在身,贵不可言啊!

    接令后,司马俱将矛向前一指,声嘶力竭地狂吼道:“杀胡!”与巢集、张圭等督率全军,饿狼般杀入胡骑之中。

    翊武军是轻装步卒,跑得快,先越过太史慈军,然后与摧锋军并驾齐驱,向前猛攻,在胜利的天平上再加一枚砝码。

    如果俯瞰整个战场态势,八万胡骑漫山遍野,向山坡上席卷而来。

    典韦、司马俱、太史慈钉在中间,将其一分为二;张飞、刘猛左右挨着典韦三军,将其搅得一片凌乱。这五军近三万人,抗住了胡骑主力的冲击。

    臧霸和朱樟如两只大钳,拦腰将胡骑横着夹为两截。

    被刘备七军合击的约有四五万胡骑,占了胡骑半数以上。

    胡骑冲上山坡,遭典韦、太史慈迎头痛击,已是无力前进。随着刘备诸军继进,胡骑非但冲不起来,反而被逼得向山坡下步步后退。

    典韦军校尉裴易纵声高呼:“胡骑败了!”千余人随之高呼。

    张飞与吕布等甲骑冲在最先,也暴吼道:“胡骑败了!”宛如巨雷。

    振威军一边追击胡骑,一边高呼:“胡骑败了!”

    诸军皆应,呼声震天动地。

    胡骑大乱,后军见前线不利,行将向后败退,哪肯留下白白送命,打马往北就走。

    吕布于乱军中望见于夫罗狼狈拨马向北逃窜,大叫道:“故人何往?”将大戟挂起,取下硬弓,弯弓向于夫罗射去。

    于夫罗听到吕布呼声,大骇,急忙趴在马背上。

    箭如闪电,躲闪怎来得及!

    于夫罗直觉后心剧痛,浑身无力,坐立不住,倒撞下马,乱军践踏之下,已然化为肉泥。

    吕布急驱马上前,用大戟斩了于夫罗首级,面目模糊,勉强可以辨认出是南匈奴单于。

    吕布左右顾盼,却见振威军忙着追击敌人,无人欣赏他的英姿。

    这若是在自己军中,定然一众将士齐呼:“飞将!”现在却无人问津,真是憋气。

    吕布只得将首级放入革囊中,继续纵马上前。

    张飞趁吕布射杀于夫罗耽搁时间,终于冲在第一线,铁矛急刺,接连毙杀心慌意乱、拨马欲走的胡骑渠帅。

    刘军追亡逐北,胡骑大败。

    由于是击溃战,而非围歼战,此战真正毙杀的胡骑不过万余人,胡骑自相践踏死者又万余人,其余数万胡骑已经丧胆,从界休一路北逃,不顾曹操挽留,经太原不停,入雁门北部、代郡等地。可以说是狼狈逃回老家。

    在刚入雁门时,被徐晃、张辽阻击,又丢下上千具尸体,根本不敢留步交战。

    这一路败逃,幸亏是在春夏之交,若是在冬季,死伤更不知多少人。

    即便如此,步度根等逃回代北时,联军只剩下三四万人。步度根本人原带领三万部众南下,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实力急剧衰落,更非鲜卑中部大人轲比能的对手。

    轲比能这次控制住贪欲,未南下,成了这次界休之战除了刘备外,最大的赢家。

    他先是吞并了群龙无首的鲜卑扶罗韩部、乌丸能臣氐部,然后西上至雁北,欲逼降步度根。

    步度根西迁至五原之北的受降城,与残留的北匈奴部众合并,军势稍微振作。

    部分东部鲜卑部落也参与了界休之战,损失不小,不得已继续向东迁徙,将幽州诸多土地让给了轲比能。

    乌丸本在幽州以北,因汉室衰微,逐渐南侵,停驻在幽州北部。界休之战,乌丸以西部乌丸楼烦王难楼为主,辽西乌丸蹋顿率众数千西来另有他图。

    难楼倾巢而出,众两万多,回到上谷郡的仅剩下数千人,损失惨重。蹋顿在后阵,见形势不妙率先逃走,损失极轻。

    丘力居死后,蹋顿代行乌丸大王之事,总摄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部。难楼向来不服。如今难楼实力大降,为轲比能所逼,不得已向北翻过白山,东走,将上谷郡让给轲比能。

    轲比能部众扩充至六七万落,成为北疆群胡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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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召集心腹将领夏侯惇、乐进、荀彧、程昱等,道:“胡骑一朝落败,刘备士气大振,大不利于我军。刚得斥候报告,有一彪军队扼守原平,正向盂县而来,必是刘备所派。若不早做决断,恐为刘备堵在太原,不得脱身。”

    沮授破上党、攻河内,程昱提前脱身,辗转到了太原,千里奔波,整个人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闻言勉强振作精神,道:“刘备挟五州之兵,众至十万,不可以力挡之,应早弃晋阳,悉军北上,袭破敌人阻拦,与刘备周旋于雁北、塞外,以待时变。”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曹操问计,程昱建议弃太原,奔雁北。

    荀彧道:“若弃太原,固然能脱身,但根本皆失,流落塞北,欲为李陵亦不可得矣。

    且袁本初正举兵猛攻河东,欲绝刘备南归之路,豫徐空虚,袁公路当不会坐视。

    若能固守晋阳,不消半年,刘备便难以支撑。”

    程昱摇头道:“文若,袁绍宽仁无断,安可恃耶?袁术心胸狭窄,岂是成事之辈?刘备支撑半年,未至极限;而我军真能支持半年否?今不早断,必为所擒矣。”

    曹操断然道:“刘备深忌于吾,吾与其势难两立。吾意已决,必与其周旋到底,绝不妥协!元让,文谦,速去整兵,趁着敌兵尚未南下,速取盂县,占据险要!”

    夏侯惇、乐进接令而去。

    这次密议,曹操并未通知高览等将参加。高览迫于形势投降,虽然表现得相当忠心,攻河东也立有大功,曹操心中还是有些猜疑。

    与刘备恶战近半年,曹兵现在仅有两万多兵,主要分为四部,夏侯惇领四千兵,乐进领四千兵,高览领四千兵,其余为车胄、丁斐所领。

    丁斐原与吕建守上党,沮授攻破上党,杀吕建、任峻,丁斐领败兵千余逃入太原。

    雁门郡兵由张汛、徐商,被敌人隔绝,不知存否。

    乐进望着死气沉沉的晋阳城,心情沉重。半年前轻取三郡,崛起并州,率兵南下,饮马黄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何其风光!怎么转眼间就如此落魄?

    遁至塞外,披发左衽,远离父母之邦、华夏之地,真能接受吗?

    即便乐进向来果敢,也不禁有些迷茫了。

    曹操还没等到夏侯惇、乐进等整顿好北上军队,却接到斥候自北方送来的急报,自己心中的隐忧变成了现实。

    刘备既然派出该将千里奔袭,定非凡俗之辈。

    果然!

    斥候道:“刘备将乃是徐晃、张辽,已破雁门郡兵,擒张汛,杀徐商,飞骑南下,占据盂县险要,正修筑工事,一心固守。”

    程昱闻讯,颓然道:“张辽原在吕布帐下,悍勇知兵,而吕布未予重用;徐晃无名之辈,但刘备既用之为主将,还在张辽之上,想必与其仿佛。

    观此二人攻势之猛烈,进兵之迅速,其兵士必为精锐,恐怕非仓促可破者。

    时机已失,奈何!奈何!”

    闻讯再次入曹操帐中参与密议的夏侯惇、乐进、荀彧、枣祗等皆黯然。

    曹操却笑道:“既北路已绝,此乃天意。乃是老天不欲我等远遁漠北也。

    如今形势虽然不利,却未必如当年被困鄄城时那般险恶。那时刘备、吕布、郭贡三方围攻,本初又犹豫不救,仍被吾脱身而走。

    如今刘备虽凶,本初却有大军袭击其后路,其安能专心攻吾乎?

    刘备虽有四州为其后方,千里馈粮,又能支持多久?

    君等皆观之,不出三月,吾必破刘备矣!”

    众人向来信服曹操的明略智谋,闻言皆振奋,各自按照曹操安排修筑防御工事、征集粮草丁壮。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众人退下后,曹操独处室内,凝望着桌上地图,慢慢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头升起一丝疲惫,对刘备军中的曹丕、曹彰,袁绍军中的曹植,起了几分挂牵。不知他们现在怎样?

    刘备仁厚,当不会苛待孩童;袁绍外宽内忌,曹植恐怕在囹圄之中吧。

    一念至此,心如刀绞。

    又想到卞夫人。当此乱世,若自己不得存,她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刘备麾下文武纳为妾室。否则,又何以为生?

    此生相负,来生再报。

    想到这里,曹操惕然心惊!

    呛啷把出腰间剑,剑光如雪,寒气逼人,让他清醒了几分。

    我曹孟德英雄一世,怎会如此儿女情长?

    挥剑将面前几案劈为两段,仰天长笑。

    刘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徐晃、张辽近万骑别过刘备后,沿着山梁一路急行,开始在河东境内,尚有坞堡壁垒,百姓处处保聚。

    徐晃等以财物交换粮食,得以果腹。

    进入西河境内,景象逐渐荒凉,汉人百姓变得稀少,帐篷、胡族村落开始多了起来。

    到了西河郡的离石,自公元188年西河郡守邢纪、并州刺史张懿先后被杀后,西河郡已事实上脱离汉朝控制。

    现在西河郡中虽有汉人,都是大姓,拥众自保,与匈奴、休屠、鲜卑、氐族等十数胡族共治西河。

    各势力错综复杂,互相争斗,攻杀不休。

    徐晃入西河时,发现不少胡族势力较为空虚,当是受曹操蛊惑,派了丁壮入太原抗衡刘备的缘故。

    随军参谋法正道:“欲速则不达。我军后继乏粮,若不攻破一两个较大的部落,万一后面空旷无人,恐怕难以撑到雁门。不如趁西河空虚而取之。”

    徐晃、张辽皆称:“善!”

    两人遂掩袭一处部众在三千余落的屠各族驻地。

    屠各胡族的根据地原在凉州武威郡。随着汉室衰微,屠各渐渐东下,窥视河套之地,迁至北地、上郡。

    公元188年屠各胡作乱,联合诸胡,一举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又杀南匈奴单于羌渠,占据西河北部,与主要在幽并北部活动的步度根分庭抗礼。

    步度根应曹操之邀,挟众南下,召西河屠各入太原。屠各见步度根势大,不得已派兵与会。

    张辽军中有不少并州人,熟悉并州情况,悄然行进,陡然发动突袭。

    屠各骤然遇袭,一片混乱。但不愧是马背上的牧人,仍有数百人上马,向徐晃、张辽逆袭。其妇女、儿童皆上马,持弓挥刀,进行反击。

    屠各骑士还没冲到徐晃近前,就遭到一阵弩兵打击,百余骑跌落马下。

    按照法正的建议,徐晃在前吸引屠各族注意,张辽从侧翼猛攻而至。

    战斗毫无悬念。

    两三百胡骑欲夺路逃走,早被徐晃埋伏的骑兵堵了个正着。

    庞德纵马挥矛,将当先胡骑一矛搠死。

    汉兵围拢,将逃胡全部斩杀。

    三千余落屠各被徐晃、张辽全部消灭,粮食皆入于军中。

    西河震恐。

    汉人大姓见汉兵战力如此之强,行事又如此酷烈,又喜又惧,纷纷送上粮食财物。

    徐晃、张辽只收取便于携带的粮食,告诉众人:“我等乃大司马刘公部下,今征雁门,诸君若有意,可助军运粮。此乃大功,今后大司马当论功行赏。”

    众人皆喜。

    徐晃、张辽沿着吕梁之西、黄河之东的山梁继续北进,对汉人坞堡则索取粮食,对胡族中小部落则直接屠戮,一路杀人盈野,刀下亡魂无算。

    到达定襄时,武州大姓王治窥见徐晃、张辽二军疲惫,而甲兵精良、粮食丰盈,贪念大炽,率部曲两千人,联合鲜卑、匈奴等部数千骑,袭击徐晃。

    法正早在王治劳军之时,就觉得他目光闪烁、包藏祸心,早暗中与徐晃、张辽商议,将计就计。

    徐晃、张辽设伏在道左,一举破之。

    张辽阵斩诸胡渠帅数人,生擒王治,杀鲜卑、匈奴千余骑,其余皆破走。

    法正又建议顺势攻取武州。

    徐晃、张辽遂大张声势,做猛攻武州之态。

    法正派人送信给城中,说服其余诸姓擒城内王氏以献。

    诸姓遂擒王氏,将数百人驱赶出城。

    法正又要求开城,否则大军破城后,凡顽抗者皆诛杀。

    武州本以王治为首,他被擒后,城中再无说一不二之人,乱哄哄莫衷一是。

    面对徐晃、张辽军大胜之威势,李氏首先扛不住压力,开城。其余诸姓见李氏开城,争先恐后开城,迎接刘军。

    徐晃入城后,将王治及王氏亲族男丁全部斩杀,其余男丁皆掳为民夫,随军运粮。

    大军东下至马邑,欲南经埒(liè)县东至原平。

    在埒县之东的山谷间却遭到阻截,不得前行。

    带兵拦截者正是曹操所任镇北校尉张汛与别部司马徐商,兵虽不多,不过三千多人,但扼守险要,易守难攻。

    徐晃、张辽乃是骑兵,攻坚实非所长。此前攻武州,不过虚张声势,攻心之计。

    这一招却并不适用于张汛所据的句注山谷。

    张辽派人说张汛。

    张汛回道:“我受曹公厚遇,不可背也。汝与我各为其主,战场决胜负,生死由天命,不必多言。”

    张辽命人驰回马邑,求见母亲。

    张母听到二子对阵,即将厮杀,垂泪道:“弟从属兖州吕将军,兄效命并州曹公,一在中原,一在塞北,距离悬远,不意数月而两军交战,此乃天乎?

    为人者,忠义为先。兄弟既各有所托,当忠人之事,不可背信弃义。至于死伤,老身又何能干涉?”不肯跟张辽使者东下。

    张辽闻讯黯然。

    徐晃亦犯了难。

    若骑兵下马,舍命猛攻,以九千攻三千,应能攻下。但其中伤亡是徐晃难以承受的。

    拖着疲惫之师、伤亡之众,又怎能隔绝雁门、太原?

    若曹操做困兽之斗,鱼死网破,猛攻徐晃,徐晃如何拦得住?

    因此,句注山不可力攻,只可智取。

    智取,须问法正。

    这一路奔袭,徐晃、张辽渐渐收起对这个未至弱冠的年轻人的轻视。

    虽然此人处事不够圆滑,为人有些倨傲,言语有些无礼,脾气有些暴躁,但思路天马行空,计谋多端,手段狠辣,让徐张二人都十分佩服。

    假以时日,此人之水平恐不在贾郭荀刘四军师之下。

    法正这几天也在凝神思索方略,已然心有定计,见徐晃、张辽前来请教,悠然一笑道:

    “我观张校尉,乃淳厚君子,而别部司马徐商,则为人多疑。君子,可欺之以方;多疑,可离之以计。句注塞,不难破也。”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国号不可限一隅

    法正派人以张辽名义频繁向张汛送信,信中多有涂抹修改,偶尔露出一两句“阿母思念”之语,惹得张汛郁郁寡欢。

    徐商见张汛满腹心事,怀疑张汛欲投其弟,暗自提防。

    徐晃、张辽又大张旗鼓北上攻取雁门郡治阴馆,声称将自夏屋山与句注山之间东下,绕过句注塞,奔袭广武。

    徐商欲分兵守夏屋山与句注山之间的夏令塞,张汛反对,认为敌兵利于速战,必不会北上绕道,且阴馆有太守郭缊坐镇,郭家部曲实力不弱,徐晃张辽难以攻克阴馆,背后还受到阴馆威胁,必不会出此下策。

    徐商则怀疑张汛欲里应外合,将自己一网打尽。

    两人争论不休,不欢而散。

    徐晃精选百名善于攀援的士兵,翻过句注山,夜间突然在句注塞后燃起火把,造成上千人的架势。

    徐商大惊,急带兵东下,欲先击破背后敌军。

    张汛名为校尉,其实只是虚名,直接统领的军队不过数百人,大部分军队都被曹操亲信徐商抓在手中。

    徐商东下,带走两千多人。张汛手中只有一曲多兵。

    徐晃借着月色,突然发动猛攻,一举攻上关塞。

    句注塞非是险关,险要程度比壶关、轵关、箕关、紫金关等差了极远。

    庞德先登,迎面碰上张汛。

    恶战片刻,庞德占了上风。

    军司马张南挥矛相助。张汛顿时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庞德觑准张汛一个破绽,挥矛将他打翻在地,身后士兵冲上,将他绑了。

    徐晃等夺取句注塞后,打开关门,骑上战马,猛扑徐商背后。

    徐商被军司马薛伦率领的百余精于山地攀援的士兵引得昏了头脑,就在山中打转,听到句注塞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方知上当,急回军救张汛,迎面正碰上徐晃、张辽。

    张辽大吼一声,一戟将徐商劈死。其余两千多兵,多数未能逃过骁骑、荡寇二军的铁蹄,少数蹿入山中,不知去向。

    徐、张杀敌千余,俘虏一千五百,与王氏部曲一样收缴了兵器,作为民夫,负责运输粮食辎重。

    法正欲故技重施,索性乘胜夺取阴馆,擒杀雁门太守郭缊。

    徐晃这次却未采纳其计,摇头道:“根据曹军降兵所言,近日十数万胡骑南下,与曹操并力攻刘公,胡骑利于速决,不利于久战。前线不日必有讯息传来。

    刘公雄兵数万,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或会小挫,绝不会大败。我等速据盂县、狼孟险要之地,必乱敌人军心。

    夺雁门乃小利,擒曹操方为大计。不可因小失大。”

    法正讪然道:“君计是也。”

    徐晃等遂迅速南下,过原平县不攻,直接猛攻盂县。

    盂县、狼孟二县此前还有城防,被胡骑来回肆虐,早就毁坏殆尽,城中百姓要么被掠为奴婢,要么向东逃入太行山中依附张燕。

    二县中各只有千余胡骑暂驻。

    徐晃、张辽攻入盂县城中,大杀特杀。

    城中逃跑不易,徐晃等又早早伏兵于四门外。

    千余胡骑基本上被全部斩杀。

    徐晃得战马数百匹。

    刚刚在盂县立足,界休一战中战败的胡骑漫山遍野奔逃而来。

    徐晃、张辽忙让开大道,待胡骑大部通过后,咬着其尾部猛攻。

    步度根、难楼、蹋顿等人早成惊弓之鸟,无暇细看徐晃、张辽到底有多少人,没命奔逃。

    徐晃、张辽咬住数千胡骑,奋力攻击,斩杀两千多人,俘获战马千余。

    然后一刻不停地继续向南,占据狼孟。

    狼孟屯驻的千余胡骑早弃城随大众而逃。

    徐晃等将界休一战情况慢慢收集完整,都赞叹不已。

    徐晃道:“大司马面对十万胡骑,白登之危,坚主进击,何其勇也!”

    张辽道:“大司马英明雄武,关将军亦指挥有方,调度果决,不亏为名将!”

    法正道:“大司马知人善任,善纳谏言,的是明略之主。”

    击败胡骑,太原已在掌握之中,刘备军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坎,往后形势更加顺利。三人胸中火热,皆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功名祗向马上取,封侯拜将岂奢望!

    *******

    界休一战,刘备军毙杀胡骑一万多人,阵斩匈奴酋帅于夫罗、乌丸酋帅能臣氐、鲜卑酋帅扶罗韩等,其余渠帅数以百计,俘虏胡兵数千人,战马无数。

    两军乃是正面硬拼。刘备军以步逆骑,损失也不小,足有数千人失去战斗力。其中典韦的摧锋军当胡骑锋芒,伤亡接近两成。

    刘备将阵亡将士葬于界休山上,以于夫罗首级祭奠刘政等,拜道:“今杀贼酋,为君报仇,英灵不远,魂兮归来!”黯然神伤。

    兵贵神速,乘胜当速进。刘备也无暇多耽搁,匆匆整顿军队,急取邬县、中都、京陵、祁县。

    此前的界休县,刘备拿下还付出不少代价。如今大破胡骑后,太原民心动荡,皆怀骇惧,无心为曹操防守,四县轻松告破。

    刘备先分兵取梗阳城和榆次,断绝曹操南下、东逃之路,主力进逼晋阳。

    曹操趁刘备立足未稳,袭营。

    刘备早有准备,立正副二营,设有伏兵,一时俱起。

    曹操见机不妙,果断撤退。

    刘备追之到城下,被城上箭雨逼退。曹操得以退入城中。

    刘备命人至晋阳以西山中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又派人催张式尽快运送投石机北上。

    这段时间曹操也没闲着,枣祗制作了数十架简易投石机,置于城头,与刘备对射。

    晋阳城坚,刘备挟大胜之威,欲趁晋阳人心动荡而取之。但曹操守得严密,刘备猛攻三日,不能下,只得进入休整。

    刘备对诸将从容道:“晋阳城虽坚,然天下无必守之城,如今青黄不接,晋阳能有多少粮食?不出三月,吾必破城。”

    起长围,将晋阳团团围住,做持久之计。

    曹操在蓄力,刘备也在蓄力,等着更多投石机运送而来,等着汾水暴涨。

    ***********

    袁绍得知刘备大破胡骑的消息,大惊失色,对左右道:“胡骑十万,天下莫敌,刘备竟能破之,何其强也!”

    拉下脸来,向田丰问计:“元皓,刘备芟夷大难,孟德危矣,今当如何是好?”

    此前袁绍对曹操恨之入骨,后又希望刘备与曹操两败俱伤,现在看到刘备轻败胡骑、围困晋阳,曹操危在旦夕,不由又念头大变,盼望曹操能够振作,支撑得更久一些,将刘备拖死。

    鄄城之战,袁绍未及时救援,致使曹操失兖州。如今故事重演。

    袁绍知错能改,万不敢再让刘备轻松夺取太原。

    刘备已据河东,再据太原,一是对上党形成夹击之势,二则可自太原北出幽州,或东下冀州,对袁绍根本之地威胁太大。

    田丰皱眉思索,道:“晋阳城坚,非仓促可下者。刘备虽勇,目前弱点有二,一是河东为我军所攻,二是千里馈粮,而腹心遭袁公路威胁。

    不论是我等攻下河东,还是袁公路攻下豫州,断绝刘备粮道,都可对刘备造成致命打击。

    险地对阵,狭路相逢,非勇者无以取胜。

    请魏公继续猛攻阳阿,而命逄元图率援兵经河内急赴东垣,攻下东垣,取道翼城,夹击阳阿。

    若击破阳阿,大军进入河东,则胜局可定,刘备可平矣。”

    袁绍赞道:“元皓计略是也。”派亲信持自己手令日夜兼程,驰回邺城,召逄纪率两万兵南下。

    腹心空虚会有危险?不存在的。

    幽州在自己手中,太行张燕首鼠两端,龟缩不出。魏郡哪有什么危险?

    ***********

    魏郡没有危险,渤海郡却出现危机。

    刘备所任裨将军吕虔代替太史慈屯兵西平昌后,不停派出细作越过黄河,窥伺审配军之动静。

    由于黄河结冰,行动方便,两军相互越境,摩擦不断。

    时至三月,黄河解冻。

    吕虔在对着重合县的地方搭建浮桥,与审配对峙,突然自下游渡河,至阳信城下,发动突袭,一举破城,掠其人民,从容而还。

    审配兵多,阳信又在黄河以北,因此吕虔不守。

    审配大怒,也渡河攻安德、平原。

    两军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虽然战斗激烈,但双方都有顾忌,未深入敌境,也未进行决战。

    吕虔以攻代守,自是为了掩护己方军队重大行动。

    吕虔几次做出诱敌深入的态势,审配都不上当。

    审配见吕虔自信满满,从容不破,对一直隐忍不出的赵云之折冲军极为忌惮,对左右冷笑道:

    “吕虔欲赚我入河济之间、狭小之地,然后以骑兵突我,真是痴心妄想。我岂会上当?”

    左右皆服审配谨慎。

    吕虔见审配行事,脸上一副妙计难售、大失所望的表情,心中却自喜悦:“审正南刚愎自用,自以为得计,却入我彀中。大事成矣!”

    **************

    高呼“大事成矣”的还有一人,正是吴公袁术。

    他刚得到前线传来的胜利消息:

    苌奴占广陵。

    张勋取沛国。

    乐就取汝南。

    孙策更是击败陈登、于禁、荀衍等联军,进逼至彭城之下。

    给袁术的感觉是彭城旦夕可下,莫说豫徐,即便青兖也未尝不可得。

    袁术又得了传国玺,越发认为天命在身,讽左右及亲信奏报祥瑞。

    上有所命,祥瑞还不易得么?

    不数日,数十件祥瑞就呈到袁术案头。天垂祥云,地涌灵泉,白狼现身,赤兔衔药,井中白石,河中瑞图,等等,应有尽有。

    张炯认为天人感应,此乃上天之意,袁公当正大位,以救天下苍生。

    韩胤亦支持此议。

    但两人对国号却起了争执。

    张炯认为袁术既是吴公,国号当为吴。

    韩胤则认为袁姓出于陈,陈乃舜之后,尧舜禹,舜排第二,乃是仲。故国号应为“仲家”,意思是舜之后裔所建的国家。

    两人争论不休,无人肯退让。

    袁术拍板道:“代汉者,当涂高也。孤字公路,正应谶纬。至于国号,吴乃是地方诸侯之国,不够大气。当取仲家。”

第三百四十九章 银鞍白马赵子龙

    袁术见袁绍、刘备陷入战争泥潭,自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由放声大笑,积极筹备称帝事宜。

    据扬州,吞豫徐,取荆州,提雄兵数十万,进逼河洛,其谁能敌?

    扫平天下,一统九州,舍我袁公路更有谁人?

    女婿黄猗乘间对袁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大人虽有雄兵十万,但精锐者皆在孙策掌中,若其有不测之志,谁能御之?当早为设谋。”

    袁术惕然心惊,深以为然,召集心腹秦翊、韩胤等密议。

    秦翊一直为袁术掌中军,坐镇寿春,不得外出,对孙策立功极为嫉妒,他恳切地道:

    “孙策因其父威名,久欲自立,如今其精锐万人,又辖梁纲、戚寄二部,张勋、苌奴也受其节制,兵力至七万,若掉头南下,扬州将非吴公之有也。”

    韩胤觉得刘备大军在外,腹心空虚,取之甚易,孙策根本就没打什么恶仗,就兵临彭城,可见夺豫徐正不必非得孙策。

    换句话,我上我也行。

    既如此,孙策的作用就可有可无了。兵力全集中在这个非袁术心腹之人手中,便显得十分不妥了。

    此前韩胤力主北夺豫徐,也支持孙策领兵,是对刘备守将如陈登等十分忌惮,现在发现陈登徒有虚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对派孙策为主将有些后悔。

    再说了,这孙策孤高自傲,向来对自己等人不假辞色,若他立下大功,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韩胤也劝袁术道:“今既已击败陈登,彭城唾手可得,不如将孙策召回至寿春,厚加赏赐,以张勋为主将,以梁纲、戚寄为副,继续攻略豫徐。”

    袁术点头道:“此计甚佳。为免伯符有意见,可拔擢其为后将军。”

    袁术曾被董卓任为后将军。袁术表任孙策为此职,以示对其重视和笼络。还含着那么一丝有可能以孙策为嗣的微妙暗示。

    命令下到前线,孙策闻讯大怒,对左右道:“谚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如今鸟仍在天、兔尚在野、敌城未下,袁公就欲如此急切地过河拆桥么?

    不怕功败垂成,良机错失?”

    叹道:“曾听叔父讲起先父攻董卓垂建大功,而袁公断粮。今日旧事重演矣!怎不令人扼腕痛恨!”

    黄盖怒道:“袁术目光短浅,鼠辈而已,怎值得英雄为其效力?不如提兵南下,径取九江!”

    诸将皆附议。

    周瑜反对道:“时尚未可。梁纲、戚寄虽易擒,张勋、苌奴却非轻松可破。

    陈登、于禁在后窥伺,此二人皆阴狠多智,必趁机袭我,则大不利矣。”

    孙策也不同意现在就跟袁术翻脸,问周瑜道:“公瑾可有妙计?”

    周瑜道:“我反复思考,陈于二人不力战而后撤,让开门户,放我军直入彭城之下,必有诡计。

    以我观之,不外乎自他方抽调援兵而邀我。

    我等可将计就计,假装接受袁公之令而退走。

    陈于若无诡计,必不来追,若来追,我军可因而设伏,反给予其重重一击。

    若无陈于之军为凭,其所掉之援兵亦无倚靠,非我军之敌手也。”

    周瑜算的清楚,刘备军留在地方的不过八军,四万多人,且东郡、河南要对抗沮授,平原要对抗审配,汝南要对抗乐就,根本就无兵可调。

    即便调兵,又能调来多少?

    一军?不过四五千人。

    两军,不过万人。

    野战必非己方敌手。

    孙策在彭城南部山谷间也呆的十分不自在。兵法云致人而不可致于人。既然是陈登、于禁有故意让予此地的嫌疑,那就不能处于此地。

    不论做什么,都要掌握主动权,不可让人牵着鼻子走。

    孙策与梁纲、戚寄商议后,向后撤兵。

    梁纲、戚寄也接到袁术命令,要求孙策率本部南下,后续军事以张勋为主将。张勋现在蕲县,必须南撤才能与其合兵。

    梁纲、戚寄对撤兵没有异议。

    孙策等南渡睢水时,陈登、于禁、荀衍、吕卫等果然来攻,纠缠不休。

    尤其是吕卫,最近一段时间作战特别憋屈。兵力不如敌人,陈登、刘晔等又要求他采取守势,万不可贸然浪战。

    好不容易刘晔放话命他放开猛攻,吕卫叱咤暴喝,跃马挺戟,咬着孙策三军的尾巴肆意追杀。

    孙策制止黄盖等人看不惯吕卫的嚣张、欲返身逆袭的打算,道:“前方就是我军伏兵之所,且让其苟活几日。”

    符离之南、蕲县之北,有地曰大泽乡,就是当年陈胜、吴广起兵之地。

    乡如其名,该地之“大泽”虽然由于地理变迁,没了水泽,但还是变成了一处方圆数十里的洼地,长满荒草、芦苇。

    乡亭残破,空无人烟。

    周瑜欲故技重施,再次祭出火攻之计。

    孙策已与张勋通了消息,张勋就埋伏在大泽之南,即使风向不利,无法放火,两军合计四五万人,也足以歼灭两万不到的陈登联军。

    然而陈登过了睢水,却背水列阵,止步不追。

    周瑜皱眉道:“此是何意?”不明所以。

    若采取守势,又何必追过睢水?

    若采取攻势,为何又止步不前?

    如今背靠睢水,师法淮阴侯故智,时机不对,十分拙劣。以陈登、于禁之能,怎会如此?

    孙策想不通陈登的用意,断然道:“任陈登千般狡计,总要战场上见真章!其兵不到两万,远逊于我军。击之又有何疑!”

    命令立即停下佯装奔逃的步伐,返身列阵,立即向陈登阵发起攻击。

    陈登凭依睢水形状,布了个却月阵,长矛在前,弩兵巨后,分列两边,可以对进攻敌人进行集火射击。

    集中全部骑兵,得两三百骑,交于吕卫统领,以游骑战术,在外围活动,扰击敌军。

    孙策对应列阵,也是矛手在前,弓手在后,布为方阵,徐徐进逼。

    陈登背水,虽然锥形阵攻击力最强,但孙策突破陈登军阵,又能去往哪里?总不能自投于水吧。因此布置成方阵,准备以拙破巧,将陈登生生磨死。

    两军皆敲响战鼓。

    陈登不动如山。

    孙策攻掠如火。

    眨眼间前线就厮杀在一起。

    箭矢如雨,长矛攒刺,死伤狼藉。

    孙策望着前线士兵的消耗,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并不想替袁术卖命,但不破陈登,他又如何从容撤兵回扬州?不破陈登,芒刺在背,黄雀在后,他又如何袭破袁术,占据扬州?

    陈登、于禁皆是心肠刚硬之人,看着前排将士接连倒下,后续士兵奋勇补上,鲜血抛洒在睢水南岸,面容不变,暗自计算双方实力变化。

    陈登留在睢水之北不追,自然可以保存实力。但袁术、孙策实力丝毫未损,刘备军却丢失了大片领土,实在难以甘心。

    即便刘备率大军回转,那大军历经苦战,必然疲惫,恐怕也难以一举夺回土地、歼灭袁术。

    既然有冒险打击袁术、孙策的机会,陈登便不愿放过。

    更何况此计乃是刘晔所献。

    昨日又得到援兵确切路线和行止。

    陈登渡睢水作战,似危,实安。

    陈登清晨渡河,双方鏖战至午,尸体在对垒之处狼藉相枕,堆起老高,血腥气弥漫,让人欲呕吐。

    双方损失都在两千多人。

    陈登损失已超过一成,有些士兵眼中出现惧意。

    于禁派督战队列后,别说后退,敢有迟疑不进者,皆斩。

    凡杀五十七人。

    徐州兵顶在前面,损失最大。军司马孟预战死,各级将领死伤惨重。

    吕卫拼命袭扰孙策军侧翼,多有杀伤,但也被孙策针对性派出三百多骑迎击。

    吕卫骑术超凡脱群,其麾下乃是临时拼凑,与孙策骑兵半斤八两。

    双方陷入以命换命的消耗战中。

    吕卫战马受伤,换马再战,终将孙策骑将曲偓斩于马下,自己也付出左肩负伤的代价。

    最终吕卫骑兵残留五六十,孙策骑兵全军覆没。

    孙策瞋目怒道:“若义公未伤,安能让此贼跋扈!”

    韩当字义公,幽州右北平人,骑射娴熟,此前为于禁弩兵所伤,被送至后方养伤。

    孙策欲亲自上马战吕卫,为曲偓报仇,被周瑜劝住,将怒气发泄在陈登、于禁步卒身上。

    孙策军攻势更加猛烈。

    陈登防线摇摇欲坠。

    下邳相糜竺亲临一线战斗。

    糜竺“雍容敦雅”,相貌宛如好女,其实并非文弱书生,史载其“便弓马,善射御”。

    糜竺引弓挥戟,杀敌数人。

    他所领下邳郡兵皆欢呼。

    孙策派大嗓门的战士于阵前齐声大吼:“我军张勋,两万兵继至。汝等已成孤军,何不早降?”以动摇陈登军心。

    陈登大笑道:“孤军?我处豫州地界,周围皆我士民,汝等身陷重围,谁为孤军耶?”

    激励将士道:“援军将至,敌贼必败!勿忧也!”

    双方大嗓门士兵高声骂战,也是一景。

    孙策见陈登、于禁、荀衍等极为坚韧,脸上虽自信满满,心中却有些焦躁。

    陈登损伤已至两成,军仍不溃,必有所恃!

    他再次派出斥候向战场三个方向搜索侦查。

    东方一匹战马疾驰而至,马上骑士嘶声叫道:“有敌自东来!”一头从马上载下,就此毙命,背上插着一支利箭。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东方已出现一道黑线。

    蹄声如雷,杀气冲天。

    孙策顿时变色。这时机实在不妙。

    若早些,孙策军尚未与陈登纠缠如此之深,撤退亦非难事。若早迟一些,或能击破陈登军。

    如今两军交织,战在一处。若仓促撤退,反为陈登所乘。

    若不撤退,又将被骑兵攻击侧翼。

    该当如何是好?

    孙策望向周瑜,看到他脸上也是铁青一片。

    公元194年三月,折冲中郎将赵云自平原前线,悄然穿乐安、齐国、北海、琅琊、东海南下,千里奔袭,先在下邳取虑袭破袁术军一部,西上符离。

    赵云入下邳时,就与陈登通了声气,控制了节奏。

    赵云赶到战场前,马蹄包布,牵马而行,遭遇孙策斥候后,方上马追杀,直扑战场。

    随着刘备军实力增强,民间鼓励养马,两年来折冲军已经全员皆马,还有富裕。

    孙策军士骇然东望,只见数千铁骑席卷而来。

    为首一将,骑白马,挟精矛,挽强弓,大呼道:“识得常山赵子龙么?”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飞驰中引弓搭箭,一箭杀一人,箭箭不虚行!

    赵云在常人射程外连发三箭,射死三人,大呼驰下。

    人如虎,马如龙!

第三百五十章 仲家天子袁公路

    面对赵云奔袭,孙策高呼:“列阵!列矛阵迎击!”命令位于军阵右翼的戚寄不要慌乱,立即迎敌,欲率领亲兵,亲赴戚寄阵中指挥。

    周瑜拉住孙策,大声在他耳边吼道:“伯符!戚寄必难挡住赵云,速退至大泽,尚能保全主干,迟恐不及。”

    孙策眼睛通红,恨恨地向东方望了一眼,下令孙贲、陈武断后,与周瑜、程普、黄盖等向南就走。

    孙贲眼中流泪,喃喃道:“大军垂败,我不断后,谁能为之?”大吼道:“随我来!”亲自领兵向陈登军发起逆袭。

    陈武年纪虽轻,却相当悍勇,受孙策知遇之恩,愿以死报之,吼道:“大丈夫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又何惧焉?”猛攻于禁军。

    孙贲、陈武攻势虽猛,却攻不破士气大涨的陈、于诸军。

    刘备军士看到赵云来援,欢声动地,高呼反击,除陈登、刘晔留在中军指挥外,自于禁、荀衍以下皆亲临一线,带头冲锋。

    孙贲、陈武攻击势头顿时被挫。

    随着赵云杀入戚寄军中,其军大乱。士兵战死方数百人,戚寄就心胆俱裂,掉头逃跑。

    戚寄军登时崩解,溃兵四散。

    溃兵波及孙贲、陈武后军,二人只有千余人跟随冲锋,其余皆走。

    孙贲自知不免,对陈武道:“子烈,君尚年幼,若事不谐,可降。”

    陈武道:“君何为也?”

    孙贲道:“我为伯符堂兄,亲族,岂可投降,坠其威名!”

    陈武怒道:“我虽幼,亦知忠义,君勿多言,今日之事,一死而已!”

    两人陷阵,千余人被围数重。

    吕卫大戟挥舞,将孙贲刺伤,喝令投降。

    孙贲骂道:“蟊贼!汝是何人?乃欲尔公降?”舍身扑上,长矛划过吕卫面颊,若非吕卫迅捷,这一矛就趁他大意取了他的性命。

    吕卫又惊又怒,一戟下去,将孙贲劈死。

    陈武奋不顾身,挟盾舞刀,扑到吕卫近前,刀刀抢攻,以命搏命。

    吕卫被陈武近前,失了先手,只得弃了长戟,以环首刀疲于招架,连连后退,心中暗自叫苦。

    于禁军司马冯习举弩瞄准,勾动扳机,弩箭如电,射入陈武胸腹。

    陈武身子顿时一个趔趄。

    吕卫含怒挥刀,将陈武枭首。

    可怜陈武陈子烈,年仅十八,功业未立,名声未显,就折于此地。

    所谓“江表虎臣”之名,“杀身卫主”之忠,皆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中。

    首领战死,孙贲、陈武数百名部曲却顽抗不降,被冯习用强弩射杀大半,其余皆为徐禹以长矛刺死。

    刘军攻破孙贲、陈武后,急追孙策。

    这么一耽搁,孙策、梁纲已逃入大泽。

    陈登望着莽莽草泽,忙命止步。此处行动不便,视野狭窄,又不利于骑兵,若遭伏击,恐将转胜为败。

    陈登返身与赵云协同,将戚寄残部以及奔逃不及的梁纲一部予以歼灭,俘虏数千人,缴获无算。

    孙策则与张勋汇合,清点本部,原有兵万人,仅剩下五千左右,折算过半。戚寄带回残兵千余人。梁纲带回四千左右。一共三万人,只剩下一万。

    张勋有兵两万。孙策、张勋合兵三万。

    睢南一战,陈登联军损失三四千人,尚有一万多,加上赵云五千骑兵,步骑互补,实力何止上升了一个台阶。

    刘晔得知战果,却愀然不乐,对赵云、陈登道:“周瑜狡猾,孙策果断,居然撤至睢南,让我军失了地利。见子龙将军至,又断然逃窜。如今未能一举将其击溃,后面其若据城与我相持,则对我大不利。”

    按刘晔的计划,是要将孙策三万兵全歼于彭城之南山谷间,然后乘胜南下,袭破张勋。但孙、周皆非庸人,觉察不对,先行撤退,致使刘晔之计未收全功。

    吕虔以攻代守,以疑兵迷惑审配,并非长久之计,时间长了必被审配发觉青州空虚,若大举进攻,济南、齐国皆有危险。

    所以,赵云必须尽快北归。

    总而言之,赵云不走,青州危险,且孙策等若不与野战,也无大用。

    赵云若走,刘军只一万人,与孙策张勋三万相比,众寡不敌之势未有根本改变。

    这就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刘晔摸着嘴唇上细密的胡须,苦苦思索。

    孙策闻孙贲、陈武战没,痛哭流涕,道:“赵云、陈登,杀我伯阳、子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周瑜亦面容哀凄,劝道:“伯符止悲,此非哀哭之时也。如今刘军实力大增,野战已难胜之。然赵云自青州来,必难久留。若能相持,胜算在我。”

    孙策收住悲声,摇头道:“今虽败,袁公既起疑心,怎肯让我继续为主帅留此?我若走,张勋必非陈登、于禁敌手,则豫徐将得而复失。”

    周瑜略有些犹豫,道:“我军仅五千人,恐怕很难兵不血刃解决张勋。”

    孙策脸色变幻,叹道:“袁公既如此相疑,我又何必苦心孤诣为其谋划?其既不欲我为帅,随他去就是。我等且回曲阿,以观时变。”

    孙策说走就走,与张勋简单会晤后,不顾其挽留,率兵南下,先至曲阿安顿好军队,自率数十骑去寿春见袁术。

    孙策选择曲阿,乃是经过深思熟虑,曲阿处于广陵苌奴、石城雷薄、吴郡许贡夹缝之中,不容易引起袁术忌惮。

    但在孙策心中,曲阿又是大有作为之地,西可与吴景夹击雷薄、陈兰,东可与朱治夹击许贡,取丹阳、吴郡易如反掌。

    孙策到了寿春,向袁术谢罪。

    袁术却满面春风,伸手将孙策扶起,道:“伯符北伐豫徐,如入无人之境,威胁彭城,刘备震恐。虽有小挫,不损大功。孤守前言,表伯符为后将军,勉之,勉之!”

    孙策心中奇怪,退下后仔细打听,方知数日前刘备派人飞骑至寿春,向袁术请和。

    刘备愿将苌奴、张勋所占二十余城,借予袁术。更重要的是刘备认同袁术在江淮以南的统治,愿与袁术南北分治,共定天下,建议袁术称王。

    跟刘备反复数次战事,袁术虽然嘴硬,一副看不起刘备的样子,心中其实非常忌惮。见刘备服软,袁术如释重负。

    袁术算盘打得清楚:“刘备向我求和,目的当是全力对付袁绍。

    若我不同意其和议,刘备必全力对付我,反而便宜了那个婢家子。

    若我对刘备虚与委蛇,听其和议,则刘备必然北向。

    我可坐观二虎之斗,待其疲敝,亲率大军,北伐中原,天下可定!”

    既然刘备服软,袁术大度地表示可以谅解,同意其所请。

    至公元194年四月,双方已经罢兵休战,偶有小摩擦,不改和平大势。

    五月一日,袁术僭号,自称“仲家天子”,有别于汉家天子,但并未公然打出“仲”的国号。以九江太守陈纪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此陈纪与陈群之父同名,乃是丹阳人。

    袁术虽然并不是首个称天子的诸侯,但以非刘姓而为天子的诸侯,他是第一个。

    袁氏四世三公,名闻四海,袁术这一僭号,对天下人心的影响和震动,比公元187年自称天子的张举,要大了无数倍。

    刘晔闻讯大喜道:“袁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料其内部必起祸乱,广陵可复矣。”

    袁术看似据有九江、庐江、丹阳、豫章、广陵、下邳沛国各半,相当于六郡,又名义上辖制吴郡、会稽二郡,雄兵十万,坐断东南,其实其统治并不牢固。

    袁术无才无德,其威信也不足以压服诸将。

    见他僭号,诸将皆怀贰心,就看谁敢先挑头,戳破袁术身上的虎皮了。

    袁术称天子后,更加骄奢淫逸,在境内搜索美女数百,充入后宫,每日纵情享乐,大言道:“且待袁绍、刘备相斗疲敝,朕再出兵收拾残局。目下天下无事,可先休养生息。”

    他所谓的休养生息,指的是自己,并非将士,更非百姓。

    袁术强征民夫,大起宫室,又仿照灵帝所建“裸游馆”,建造十余间“水晶宫”,墙壁皆以水晶相隔,又多立铜镜,命宫中美女衣着暴露,游玩其中。

    随着天气转热,袁术索性要求美女皆赤裸,自己则乘坐数名美女抬着的步辇,又有美女抱酒相随。

    袁术痛饮美酒,随意行走,兴之所至,则与交欢,通宵达旦,不肯停歇。

    袁术常道:“如今方知天子之乐也!但愿千年万载,永如今日!”

    莫说张勋、纪灵、桥蕤等人,就连淮南尹陈纪、司徒韩胤、其婿黄猗、其子袁耀等都难以见到深宫中的袁术。

    只能见到宫外值守的美女,嘻嘻哈哈传递着袁术四六不着调的诏令。

    袁术后宫中绫罗绸缎,酒池肉林,一道酒食佳肴经常浅尝几口就不吃了,倒入沟渠。

    袁军将领则大吃空饷,盘剥士卒,底层士兵冻馁交加,纷纷逃亡。

    普通百姓更惨,家中粮食被官府、豪强抢掠,无衣可穿,无粮可食,吃光野菜,多有易子而食者。

    江淮本是富庶之地,袁术统治才两年左右,江淮空尽,几成白地。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刘备尚在太原,向袁术请和的自然并非是他。

    议和乃是张昭等人以刘备名义而行。张昭、华歆、沐并等作为坐镇中枢的重臣,被刘备委以临机决断之权,只要三人一致同意,就可断大事。

    三人听取刘晔建议,使出缓兵之计。

    严格来说刘军并未给予袁术什么实质性好处,所谓借予二十余城,那些城池本就为袁术占据。

    以陈登、于禁一万兵,自保则可,逐一拔除恢复这些城池,难如登天。

    赵云骑兵虽然杀伤力惊人,但无法用来攻城,又不能久留。

    议和是最佳选择。

    刘军使者正是简雍。

    简雍此前曾出使袁绍处,说袁绍取上党。在简雍到达之前,袁绍就已出兵。

    袁绍本欲扣留简雍,荀谌道:“简宪和虽是刘备亲信,然军略幹翮非所长,又无统御,留之无损于刘备,反伤魏公声名,不如释之。”

    袁绍遂放简雍离去。

    简雍回到河东,报告与袁绍会见情况。刘备将他派回彭城,协助张昭、华歆处理中枢之事。

    刘备废州牧,中枢有三部十四司,协助大司马管辖五州、二十八郡国、三百五十六城。

    简雍主要负责外交事宜,暂归入军政司下。

    军政司主事田豫,下设功、宣、通诸曹。简雍为通司主事。

    袁术知道简雍是刘备的元从、重臣、亲信,见他亲自前来,大喜。听了简雍转达的刘备对袁术的所谓推许和赞扬后,笃信无疑。

    简雍摇动三寸之舌,不仅说服袁术以双方现有控制区域为界进行停火,还说服袁术放开边境,与刘备进行贸易。

    在刘备鼓励和支持之下,四州巨商大贾接连涌现,向四州之外输出奢侈品,输入粮食、生铁、布匹、战马等战略物资,越做越大。这些商人在刘备的引导下,逐渐都采用了商号的模式。

    政府和军队在商号中一般占股一到两成。

    分红,政府由户司收取,军方由军备司收取。

    刘备原设立商曹负责管理商贸事宜,一统四州后,将商曹置入工司之下。原商曹左右掾陶商和糜芳受不得拘束,又见做巨商有大利,又自由,皆辞官,刘备听之。

    陶商建立“陶朱号”,糜芳建立“东海号”,青州周氏建立“淄川号”,梁王刘弥建立“丰祥号”,等等。

    扬州桑蚕业发达,丝绸是其特产,又种水稻,被称为鱼米之乡。百姓虽然赤贫,并不妨碍大姓巨室的稻米“陈陈相因”,放至腐烂。

    扬州也有铜、铁等良矿。在袁术眼里,小民就如韭菜,想割就割,反正割而复生,无穷尽也。抓去挖矿,产出铜铁,与刘备交换珠宝、绸缎、白糖、精盐等物,实在划算得很。

    特制的“细如沙、白如雪”的精盐属于奢侈品,普通人吃不起,不在刘备管制之列。

    随着双方商贸进行得如火如荼,扬州也培育出了不少巨商,这些巨商或者跟袁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出身地方豪族。商贸使得这些人暴富,但也使得底层百姓更加贫困。

    袁术昏暗的统治本就使底层失血,刘备军刻意针对的贸易压榨使得扬州失血更快。扬州看似烈火烹油,其实已外强中干。

    有识之士如孙策、周瑜、张纮等人见此,无不叹息痛恨。

    孙策麾下吕范等人正在四处奔走,积极联络,待时机成熟就要给袁术致命一击。

    ***************

    刘备既将四州交给张昭等人,就不再多想。多想也是无用。

    孙策入侵消息传到时,刘备刚破胡骑。

    刘备围曹操于晋阳,久攻不下时,孙策进逼彭城。

    刘备严密封锁消息,继续按部就班地围困晋阳。

    袁绍得到袁术、孙策兵指彭城的消息,大喜,道:“不意公路还能有此魄力!”向阳阿守将散布消息,声称袁术、孙策已破彭城,诸将家眷皆为孙策所俘,刘备妻子死于乱军之中。

    阳阿守兵听到此消息,皆大骇。

    高顺不为所动,淡淡道:“广陵有陈元龙,汝南有于文则,即便袁术入侵,又怎能破得了彭城?此必有诈。”

    陈禄也道:“张、华、崔、毛诸文臣富于智略,沐、陈、于、左四将军有勇有谋,刘军师智计天授,诸郡兵合兵数万,袁术虽凶,孙策虽勇,又能奈袁绍欲以假消息乱我军心,实可笑也。”

    孙观更大笑道:“我素知元龙,其文胆武志,刚强敢断。孙策小儿,就算逞一时威风,终将为元龙所败。”

    将士听了,心中渐渐安定。

    高顺判断道:“袁绍先乱我军心,今夜必偷袭于我。将计就计,可挫其奸谋。”

    当夜,袁绍果然漫山遍野燃起火把,突然发起猛攻。

    守兵早有防备,奋勇力战,将袁兵击退。

    城中士气大振,众军士纷纷相告道:“袁绍色厉内荏,心虚气短,恐怕四州非但未败,反而取胜,这才惹得袁绍气急败坏。”

    袁绍攻阳阿不下,叹息不已:“这高顺原在吕布帐下,昔日吕布投孤时,也曾见过,寡言少语,平平无奇。怎么到了刘备麾下,却如此难缠?”

    高顺、陈禄、孙观三将凭借地利、险城,咬牙苦战,将袁绍死死阻拦在山中。

    张郃向袁绍道:“此地险要,我军难以展开,无法发挥兵力雄厚之优势。末将愿率精兵五千,弃辎重,着轻装,翻山而过,攻击高顺后背,必可破之。”

    田丰也赞同,道:“高顺、孙观虽勇,其兵少,顾首则难顾尾。儁乂之计,可速行也。”

    袁绍想起颜良轻兵冒进为关羽袭杀之事,担心张郃翻山后成为疲兵,反而被高顺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大损士气,便道:

    “此处山势险恶,想要翻过,须另绕行,没有一月时间休想通过。旷日持久,于时局无益。

    稍安勿躁,逄纪当已至东垣,看其战果如何。”

    田丰等认为当持重谨慎时,袁绍便斥为怯懦犹豫,必失良机;田丰等认为当冒险速进时,袁绍又斥为轻敌贪功,急躁易败。

    反正不管怎样,袁绍总有自己的理由。以前袁绍还多能选择正确的建议,自击败大敌公孙瓒、尽有幽冀之后,关键时刻却总选择错误。

    这种阴差阳错,不得不让田丰扼腕长叹。

    张郃私下对田丰道:“以前魏公勇武敢断,乃是一无所有,处于打江山时。

    如今雄踞幽冀,贵为魏公,便患得患失,想赢怕输。

    如此下去,莫说击败刘备,一统九州,就算自保,亦难得矣!”

    田丰忙道:“噤声!隔墙有耳,魏公深恨人对其决策进行质疑,慎勿触蜂虿之毒、犯雷霆之怒!”

    张郃长叹一声,闭口不言。

    袁绍六万大军难以寸进,其南路军在文丑、郭图、逄纪的率领下却袭破东垣,威胁临汾。

    逄纪得袁绍命令后,率精兵两万,自邺城东下,穿河内,过箕关,在叶献等精力放在文丑、郭图身上时,从东垣之侧的山谷间悄然绕过。

    山路难行,逄纪尽弃辎重,携五日之粮,冒着跌落山谷摔死、士兵掉队迷路等风险,终于绕到东垣北边,突然发起猛攻。

    叶献等骤出不意,北城告破。

    刘军士气大落,南城也随之告破。

    叶献、陶俊、纪遇率三千兵从东门撤出。

    文丑紧追不舍。

    叶献等且战且退。

    文丑追出数十里,大破叶献于山谷中,阵斩叶献、纪遇。

    陶俊仅以身免,飞驰回临汾报告军情。

    田豫大惊,将叶献下狱。

    东垣有三部兵,五千人,就算敌兵四万,也足可防守,给予田豫反应时间。

    叶献等疏忽大意,为敌所乘,致使形势大坏,罪不可恕。

    田豫急将东垣被破、文丑侵入河东之事告知各地守将,命扼守要塞,不得懈怠;并派人急报太原刘备、潼关牵招,请求支援。

    文丑、郭图、逄纪乘胜进军,兵锋直指临汾。

    田豫身边只有马绍一部,形势危急。

    牵招接到田豫告急文书后,毫不迟疑,立即采取行动。留公孙方守潼关,亲率征虏军至陕县,自茅津渡河,急赴安邑。

    典农校尉贾逵迎牵招于城外,分析形势道:“文丑精兵四万,其锋不可当。若骤然逆之于野,必为所破。

    如今其欺田将军兵少,剑指临汾,直线进军,是舍小失大也,又骄傲轻敌,必受挫折。

    将军当急据翼城,与撼山、厉锋等军互为依托,避免文丑与袁绍夹击阳阿,十余万大军涌入河东,动摇大局。”

    牵招面有忧色,道:“君计固佳。然田将军仅一部兵,如何守得住临汾?

    若田将军被破,大司马粮道被断,该当如何是好?”

    贾逵道:“自遭曹操之乱,安邑残破,河东菁华尽在临汾、绛邑。

    田将军粮食无忧,城中丁壮充足,支撑一月,当非难事。

    我军亦可加以袭扰,为大司马派精锐回援争取时间。”

    牵招权衡利弊,最终采纳了贾逵建议,命其率屯田兵驻安邑,守卫颠軨坂要道。

    牵招日夜兼程,东据翼城。

    文丑大张旗鼓,高歌猛进,结果在紫金关遭到田豫顽强阻击。

    文丑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诧异道:“田豫兵只千余人,竟不守临汾,反而悉军派来此关以阻我,真是熊心豹胆!”

    逄纪冷笑道:“田豫胆大,又能如何?其手中无兵,任有千般妙计,也是无用。”

    率兵东下,欲绕过绛邑南部群山,自翼城迂回西上攻取绛邑、临汾,擒斩田豫。

    袁绍主力压迫阳阿,随时洞开河东门户,倾泻而下;文丑又突入腹地,肆意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刘备主力却仍陷于晋阳坚城之下,进退两难。

    众将士心头皆笼罩了一层乌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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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可兴介绍:
将军乃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今雄踞青州,若能总揽英雄,招纳贤才,内修文事,外齐武备,谋取兖、豫,一统河南,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________________________QQ群:263284075(二六三二八四零七五)汉室可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室可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室可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